淺談中國古代詩歌中的東西南北風

胡斌學

【摘 要】在古詩詞中，東風，西風，南風，北風，是帶有季節(jié)性的?？梢园言娫~里的風簡單對應為，東風-春風，西風-秋風，北風-冬風。南風往往指的是暖春和夏季的風。本文試從中國古代詩歌中風和地理、季節(jié)的聯(lián)系，淺析東西南北風不同意象的內(nèi)涵和成因。

【關(guān)鍵詞】東西南北風；意象；地理季節(jié)

中國古代詩歌注重表情達意，形成了凝練、含蓄、形象等特點。意象作為中國古代詩歌特有的表現(xiàn)物，很好的滿足了這一需要。王弼在《周易略例》中說，意以象盡，象以言著。得意而忘言，得意而忘象。意象的表意性、暗示性，讓形象豐富、立體、多極。在幾千年中國古代詩歌文化的積淀中，一些意象被古代詩人們賦予了特定的內(nèi)涵，具有了固有的表意表情功能。比如中國古代詩歌中的風這一意象，在詩歌的應用過程中，不同的風被賦予不同的情感、思想。本文從這一思路出發(fā)，試著淺談一下東西南北風的各自被賦予的內(nèi)涵和成因。

一、東風

東方旭日東升，為一日之始，預示著生機活力，詩人們往往借東風表達溫暖、和煦、熱鬧、喜慶、歡樂之情。東風往往又和春天聯(lián)系在一起，變成了春風的代名詞。如李商隱的“沛國東風吹大澤，蒲青柳碧春一色”（《偶成轉(zhuǎn)韻七十二句贈四同舍》）。辛棄疾的“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青玉案》）。作為春風，還有喚醒萬物、破舊立新的功能。如辛棄疾《漢宮春·立春日》中“卻笑東風從此，便薰梅染柳，更沒些閑”。東風催化萬物，詩人們或喜或愁，表現(xiàn)各部相一，但春風的意義是很明確的。有時詩人為了反襯對比，往往又借東風表達憂傷、煩惱之情。如歐陽修《青玉案》中的“買花載酒長安市，又爭似、家山見桃李。不枉東風吹客淚。相思難表，夢魂無據(jù)，惟有歸來是”。再如晏幾道《玉樓春》中“東風又作無情計。艷粉嬌紅吹滿地。碧樓簾影不遮愁，還似去年今日意。誰知錯管春殘事。到處登臨曾費淚。此時金盞直須深，看盡落花能幾醉”東風既可以歡愉，又可以傷情，往往一憂愁居多，尤其在宋詞中，這和那個時代是緊密相聯(lián)的。

二、西風

和西方相關(guān)，夕陽西下，日暮途窮，詩人們往往用以表達憂愁、寂寞、孤獨、凄傷、惆悵之情，往往和秋天聯(lián)系在一起。如白居易的《南浦別》南浦凄凄別，西風裊裊秋。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如晏殊的《少年游·重陽過后》重陽過后，西風漸緊，庭樹葉紛紛。朱闌向曉，芙蓉妖艷，特地斗芳新。詩人有時又以西風表現(xiàn)昂揚樂觀、雄壯豪邁之情。如賀鑄的《六州歌頭·少年俠氣》似黃粱夢，辭丹鳳；明月共，漾孤蓬。官冗從，懷倥傯；落塵籠，簿書叢。鹖弁如云眾，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纓，系取天驕種，劍吼西風。恨登山臨水，手寄七弦桐，目送歸鴻。借西風表達悲壯慷慨，無非是西風意象自有蒼涼蕭瑟之意，方可托起詩人的胸襟氣魄。詩詞中東風西風相反相成，往往對立又相互轉(zhuǎn)化，全在于詩人的所處境遇，所達心思所決定的。

三、南風

南風的意象比較模糊，詩人用得也少，但通常是比較溫暖，舒適，幸福的意象，多寫暖春以及夏天。比如：青苔滿地初晴后，綠樹無人晝夢余。唯有南風舊相識，偷開門戶又翻書。此詩中南風似老友，趣味盎然安慰詩人淡淡寂寥。立夏后是農(nóng)忙季節(jié)，是農(nóng)作物進入生長旺季、早稻大面積栽插的關(guān)鍵時期。所以夏季溫暖的南風合乎時令，可以增長老百姓的收成，在詩詞中的意象也往往是積極美好的了。南方濕熱，所以往往和夏天聯(lián)系在一起，表現(xiàn)溫暖、舒適、幸福之情。如李頎的《送陳章甫》四月南風大麥黃，棗花未落桐陰長。青山朝別暮還見，嘶馬出門思舊鄉(xiāng)。寫莊稼寫收獲往往和南練習在一起，固然和南畝等傳統(tǒng)意象有關(guān)聯(lián)，更重要的是南方適宜、溫暖有關(guān)，才會有辛福、美滿的意味。如宋·劉攽（bān）青苔滿地初晴后，綠樹無人晝夢余。唯有南風舊相識，偷開門戶又翻書。還有宋·沈瀛《減字木蘭花·棋枰響止》棋枰響止。勝負豈能全兩喜。不競南風。忽爾三生六劫通?？头綄?。一片捷音來自壽。甚快人何。大勝呼盧百萬多。飲酒猜盧，南風送爽，何其愉快。

四、北風

北風是冬季肅殺凜冽的意象，但詩人又往往以北風的磨礪來表現(xiàn)人的堅強或是表現(xiàn)豪邁情懷，尤其是邊塞詩之中。比如：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是冬季大雪紛飛之景。又比如：北風吹，吹我庭前柏樹枝。樹堅不怕風吹動，節(jié)操棱棱還自持，冰霜歷盡心不移。況復陽和景漸宜，閑花野草尚葳蕤，風吹柏樹將何為？北風吹，能幾時！這是以物詠志了。北方寒冷，北風往往和冬天聯(lián)系在一起，表意肅殺凜冽。如《古詩十九首》孟冬寒氣至，北風何慘栗。愁多知夜長，仰觀眾星列?！栋籽└杷臀渑泄贇w京》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這種氣候的寒冷，也只有北風將其表達的更加深徹、形象，給人切身臨境之感。如宋代蘇庠的《菩薩蠻·北風振野云平屋》北風振野云平屋。寒溪淅淅流冰縠。落日送歸鴻。夕嵐千萬重。荒坡垂斗柄。直北鄉(xiāng)山近。何必苦言歸。石亭春滿枝。北風在表達蘇庠離別之情時顯得更有氣魄和廣度，全詩才會體現(xiàn)出暢達之感慨，灑脫之氣度。

五、東北風、東南風

（1）東北風也有寒冷的意味，比較北風略輕，往往表現(xiàn)憂愁凄傷。唐代白居易的《送兄弟回雪夜》日晦云氣黃，東北風切切。時從村南還，新與兄弟別。但有時在困難中，表現(xiàn)出了詩人的豪邁之情。如王安石的《定林寺》城市少美蔬，想今困惔焚。且憑東北風，持寄嶺頭云。

（2）東南風。中國的大江大河大多向南流去，東南風即是順風，有順成助長幫扶之意。如白居易的《續(xù)古詩十首》雖有東南風，力微不能吹。宋代仇遠的《留飲筱塢承隱君山莊》東南風順帆上桅，一轉(zhuǎn)瞬間行十里。人生交契無故新，他日停云從此始。

六、西北風、西南風

（1）西北風，略遜西風，也有寒冷凜冽的意味，往往表達悲愁凄婉之情。如唐代崔曙的《山下晚晴》云盡山色暝，蕭條西北風。故林歸宿處，一葉下梧桐。蘇軾《與秦太虛參寥會于松江而關(guān)彥長徐安中適至分》浮天自古東南水，送客今朝西北風。都有傷感之調(diào)，而無貶義，和現(xiàn)在的西北風相去甚遠。

（2）西南風，和東南風比，雖也有順成助長之意，但往往是被動消極的，往往表達憂愁情感。曹植《七哀詩》愿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趙崇嶓《故人》故人西南風，遺我一束詩。長哦結(jié)幽想，慌惚若見之。

七、結(jié)語

由上述可知，不同的風是和地理季節(jié)相關(guān)聯(lián)的，中國所處的地理位置和季節(jié)特點：東方（春天）溫暖，西方（秋天）涼爽，南方（夏天）濕熱，北方（冬天）寒冷，與之相對應的東西南北風也就有了程式化的歡快憂郁，豪邁婉約，奔放深沉等。意象要形成特有的表情物，必然是在人民共同的感悟體會下，潤如千姿百態(tài)、千人千面的個性，形成各自代表的特有的、固有的、可轉(zhuǎn)化的內(nèi)涵，方可綿延長久，發(fā)揚播越，為一代又一代詩人繼承創(chuàng)新。東西南北風的意象不僅體現(xiàn)出了古人對于地理氣候的直觀感受，更傳達出的是中國的詩歌文化的深邃內(nèi)涵及所蘊含的精神、氣質(zhì)和傳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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