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紅波
那一晚猶在眼前,那時的我十二歲。
爸爸媽媽帶著我和妹妹一路上緊趕慢趕,就是為了在除夕前到達老家??傻降讻]趕上最后一班長途客車,爸爸只好領著我們來到一家旅社。打著哈欠的服務員告訴我們,住一晚需要十四塊錢。爸爸羞愧地摸著錢包,媽媽則猶豫不決地看著我和妹妹。我似乎領會到了什么,拿出我小小男子漢的勇氣說:“媽,我們不住店。”
就在那個寒風凜冽的夜晚,我們全家蜷縮在車站的長亭下,期待著天亮。冷風中飄來餛飩的香氣,媽媽興奮地說,反正我們已省了一筆錢,索性去大吃一頓暖暖身子。我和妹妹當然是拍手叫好,爸爸則舔舔嘴唇,把幾張票子數給媽媽后堅守原地。他太節(jié)儉了,一生中從來如此。
兩毛錢一碗的餛飩我們共吃了七碗,辣得我們渾身淌汗。媽媽扳著指頭計算說:“我們才花了一塊四,以后當家就要這樣,既不要奢侈也不要對不起自己。”妹妹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過癮之后,我們開始犯困。爸爸脫下他的軍大衣,媽媽脫下她的外套,給我和妹妹做了一個最舒適的地鋪,我們兩個孩子很快就睡著了。閉上眼之前,我看見爸爸媽媽哈出的白氣在夜晚的燈光下急速升騰……我和妹妹感覺這真是我們在童年過的最幸福的一個夜晚,新奇、有趣又美妙。
很多年后,我們又談起那晚時,媽媽無意中說:“那晚,是我一生中最冷的晚上。”爸爸則戴著老花鏡在看報紙,沒有說話。我突然記起,他們都沒有地鋪睡,爸爸甚至沒吃餛飩,他們都穿著單衣,哆嗦著在長亭的燈光下,守護著他們的兩個小天使。他們將寒冷隱藏在我們認為最幸福的回憶里。
作者在文章的最后說:“他們將寒冷隱藏在我們認為最幸福的回憶里。”你是怎樣理解這句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