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小火車（節(jié)選）

彭學(xué)軍

作品簡介：

《森林里的小火車》講述了一對(duì)小兄弟在荒野中發(fā)現(xiàn)了鐵軌，然后開始他們漫長的尋覓之路的故事。純樸的、輝煌的、濃烈的往事，像一列火車一樣，激蕩人的心魄。

“那東西叫刺泡，水多，甜?！奔蛹又钢量策叺囊粎布t得發(fā)紫的野果說。

羅恩正渴得慌，聽加加這么一說，嘴里直冒酸水，盡管加加說那東西甜。他跑過去伸手去夠，沒留心腳下的土塊松了，就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坡不陡，長滿了小草和野花，像鋪著厚厚的地毯，羅恩“哎呀”驚叫了一聲后，就順其自然了。他盡量團(tuán)住身體，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刺猬或者成熟的野果，咕嚕咕嚕，一路暢通、勇往直前地滾到坡底的時(shí)候，膝蓋被狠狠地撞了一下?！鞍?！”羅恩又叫了一聲，前面是驚叫，這回是慘叫，就像作文課語文老師常提到的“首尾照應(yīng)”。

聽到羅恩的叫聲，加加從坡上沖了下來。

羅恩坐在地上，雙手捂著左膝蓋，臉歪得像被人施了魔法，嘴里咝咝地往里吸氣。

加加挪開羅恩的手，一看，也不由得吸了口氣。

羅恩的膝蓋血紅血紅，還好皮沒破，就這也夠他受的了。加加嘗過膝蓋骨被撞的滋味，那種疼讓你恨不得把手插到泥地里去。

好不容易，最痛的那股勁過去了，羅恩的五官漸漸各就各位。他看見旁邊有一段銹跡斑斑的鐵棍，鐵棍比他手臂還粗。不用說，剛才膝蓋就是撞到這根鐵棍上了，能不痛嗎？沒出血就萬幸了。羅恩伸手去夠鐵棍，可那根鐵棍紋絲不動(dòng)，像被粘在了地上，不會(huì)吧？這么重？看上去也就一尺多長呀。

羅恩看了加加一眼，加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雙蝌蚪眼里大有深意。加加的眼睛黑黑亮亮的，眼角細(xì)長，好像長尾巴的蝌蚪。

加加的神情勾起了羅恩的好奇心，他順著鐵棍摸過去，原來鐵棍不止一尺來長，草叢里還有一大截呢。羅恩撥開草叢，露出一段鐵棍，順著鐵棍雙手撐地往前挪一點(diǎn)，再撥開草叢，又露出一段，原來鐵棍這么長呀，怪不得這么重呢?？傻降子卸嚅L呢？

“那邊還有。”加加指著鐵棍的另一端說，然后走過去，撥開草叢給羅恩看，果然。

“奇怪，到底有多長呢？”羅恩嘟噥道，顯然，這根鐵棍大大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膝蓋上的痛也似乎減輕了許多。

“長得沒邊?！奔蛹硬粍?dòng)聲色地說。

“你以為那是巨型蜘蛛吐出的絲呀。”羅恩隨口說道，但立馬就被自己的想象力折服了，怎樣一只超級(jí)巨無霸的蜘蛛才能吐出如此粗壯的絲來呢？抬頭去看加加的反應(yīng)，加加卻像沒聽見一樣，只把一只手伸給羅恩。

加加一使勁，把羅恩拽了起來，羅恩左腳著地稍一用力，膝蓋就痛得受不住。不過，這回他沒有叫出聲來，他是預(yù)備叫的，但聲音被一個(gè)無形的東西生生地堵在了嘴里，這個(gè)無形的東西就是他所看到的景象。

這根鐵棍從他腳邊的草叢鉆出去，朝遠(yuǎn)處延伸。不過，它一點(diǎn)兒也不孤單，離它不遠(yuǎn)的地方也有一根鐵棍，不棄不離地和它齊頭并進(jìn)，向著遠(yuǎn)方，直到再一次沒入草叢。但那還不是它們的終點(diǎn)，在羅恩幾乎要看不見的地方，它們又鉆了出來，彎了一個(gè)很舒緩的弧線，繞到了山的后面。雖然它們完全消失在了羅恩的視野中，但他知道它們?nèi)栽谙蛑h(yuǎn)的遠(yuǎn)方延伸，因?yàn)樗鼈兪恰F軌，而且是廢棄了很多年的鐵軌。

可是，這荒郊野嶺怎么會(huì)有鐵軌呢？瘋狂，這真有點(diǎn)瘋狂！

看見在草叢中不斷向遠(yuǎn)處延伸的粗壯的鐵棍時(shí)，羅恩能把它想象成巨無霸蜘蛛吐的絲，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它會(huì)是一根鐵軌。他覺得“現(xiàn)實(shí)”比他更有想象力，這“想象力”讓他無比興奮。

怎么能不興奮呢？這么個(gè)荒野之地，突然冒出來一條鐵路。鐵路是用來跑火車的，這毫無疑問，但從眼前的情形來看，這條鐵路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跑過火車了，這也毫無疑問，可是有多久呢？還有，它通向哪兒？終點(diǎn)在哪兒？起點(diǎn)又在哪兒？無數(shù)個(gè)疑問在羅恩的腦海里左沖右突，沖鋒陷陣……

“啊——啊——”羅恩忍不住大叫了兩聲，兩手握緊拳頭朝頭頂上方的空氣使勁捅了兩拳，然后晃著加加的肩膀說，“這條鐵路是怎么回事？快告訴我！”

加加有些不以為然，一條破鐵路，值得這么大驚小怪的嗎？而且說實(shí)話，他對(duì)這條鐵路知道得也不多，只知道很早以前——具體早到什么時(shí)候加加也說不清，反正他還沒出生。羅恩大他三歲，也就12歲，肯定也還沒出生——這條鐵路上跑的是用來運(yùn)木材的小火車，人們管它叫森林小火車。

（梁典逸 摘自《森林里的小火車》二十一世紀(jì)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