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短片小說《一個清潔明亮的地方》的譯文和評析

摘 要：本文是海明威的短篇小說“A Clean， Well-Lighted Place”的譯文。這篇小說選詞質(zhì)樸無華，通俗易懂，但卻字字精選，意味深長，典型地表現(xiàn)了海明威的“冰山效應(yīng)”風(fēng)格。除此之外，作者還采用了象征手法、讀者參與、意識流等手法鼓勵讀者積極參與解讀，努力捕捉小說意義，達(dá)到最大閱讀效應(yīng)。重復(fù)修辭法也是這篇小說的一大特色，作者用此修辭法來突出主題。小說情節(jié)十分簡單，僅有三個人物，但如此簡單的情景反映了現(xiàn)代社會中傳統(tǒng)價值觀分崩離析，人們陷入混亂、虛無主義的困境，在黑暗中尋求光明、整潔和秩序，這一重大主題，表現(xiàn)出海明威的人文關(guān)懷和社會批判。兩位侍者的對話大多未標(biāo)明說話者，讀者不得不前后反復(fù)細(xì)讀，深入思考，根據(jù)人物性格特征判斷講話的人是誰，在此過程中自然一次次加深對小說主題的理解。而且中年侍者中年侍者的自我對話的原文用意識流表現(xiàn)，有些句子沒有標(biāo)點，真實生動地反映了中年侍者陷于深思時的意識流動。

關(guān)鍵詞：冰山效應(yīng)；讀者參與；意識流；象征手法；重復(fù)修辭法

這是一篇海明威的短篇小說“A Clean， Well-Lighted Place”的譯文。譯文取自陶潔先生主編的高校教材《美國文學(xué)選讀》（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年），譯文中的注釋也大多參照該書的注釋。這篇小說選詞質(zhì)樸無華，通俗易懂，但卻字字精選，意味深長，典型地表現(xiàn)了海明威的“冰山效應(yīng)”風(fēng)格。除此之外，作者還采用了象征手法、讀者參與、意識流等手法鼓勵讀者積極參與解讀，努力捕捉小說意義，達(dá)到最大閱讀效應(yīng)。重復(fù)修辭法也是這篇小說的一大特色，作者用此修辭法來突出主題。

小說的背景是現(xiàn)代西班牙某城市的一個小咖啡店，時間是深夜。人物只有一位老人顧客、一位中年侍者和一位年輕侍者。情節(jié)十分簡單：夜深了，老年顧客還在喝酒不愿離去，年輕侍者不耐煩，中年侍者耐心而富有同情的等待；老人和年輕侍者走后，中年侍者陷入沉思，難以入眠。但如此簡單的情景反映了現(xiàn)代社會中傳統(tǒng)價值觀分崩離析，人們陷入混亂、虛無主義的困境，在黑暗中尋求光明、整潔和秩序，這一重大主題。

作者運(yùn)用象征手法進(jìn)行人物刻畫。例如，用士兵衣領(lǐng)上閃閃發(fā)光的銅號碼，暗喻“閃閃發(fā)光者未必盡是金”這一英語諺語，暗指那個士兵雖然英武帥氣，但對身邊的人漠不關(guān)心。他自私、冷漠，大步流星忙著要做的事，身邊的女友是否能跟上他不管不顧，使那個姑娘要小跑（hurried beside him）才能跟上他。讀者參與特別表現(xiàn)在兩位侍者的對話上。兩人的對話篇幅很大，但大多對話并未標(biāo)明說話者，讀者不得不前后反復(fù)細(xì)讀，深入思考，根據(jù)人物性格特征判斷講話的人是誰，在此過程中自然一次次加深對小說主題的理解。意識流表現(xiàn)在那一大段中年侍者的自我對話中。這段原文有些句子沒有標(biāo)點，譯者便于讀者閱讀在譯文中加了標(biāo)點。這種不加標(biāo)點的句子是意識流的一個特征，真實生動地反映了中年侍者陷于深思時的意識流動。重復(fù)修辭法突出表現(xiàn)在題目里“清潔、明亮”這兩個詞上，它們不僅是題目，而且在文中出現(xiàn)在中年侍者對咖啡店的贊揚(yáng)中和思考中，最后又出現(xiàn)在結(jié)束段中，強(qiáng)調(diào)地表現(xiàn)了現(xiàn)代人對方向和秩序的渴望。作者對細(xì)節(jié)的選擇也匠心獨到，一個小小的細(xì)節(jié)就反映出人物個性。舉例來說，那個年輕侍者厭棄老年顧客，給他倒酒時對著他說“你就該上周自殺死了”，從這個細(xì)節(jié)可以看出他的自私、冷漠已經(jīng)到了冷酷的地步。 而他給老人倒酒時有意將酒倒出杯外的細(xì)節(jié)又與老人整潔、從不灑酒的習(xí)慣形成對照，說明真正邋遢的是他本人，而非他所厭惡的老人。年輕侍者以自己的不整潔否定老人的整潔，正反映了他自我中心、自利、自義的現(xiàn)代價值觀。

譯文：

一個清潔、明亮的地方

厄內(nèi)斯特﹒海明威著

譯者：王屹

夜已深， 咖啡館里人去樓空， 只剩下一位老者坐在電燈光下的樹蔭里。白天街上塵土飛揚(yáng)，而夜間的露水使塵埃落定。老人喜歡晚間坐在那里，因為他雖耳聾卻能感到夜間的寂靜?？Х鹊昀锏膬蓚€侍者知道老人有些醉了，也知道他是個好顧客，但喝得大醉時也會忘記買單

而離去。所以，兩人不時地注視著他。

“上周他企圖自殺，”一個侍者說。

“為什么？”

“絕望了?！?/p>

“為何事？”

“不為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不為什么事？”

“他很有錢?！?/p>

那兩個侍者坐在靠近咖啡店門口的一張桌前，看著門廊上那些空桌子和樹蔭下老人的那張桌子，風(fēng)吹著樹輕輕搖曳。一個年輕的姑娘和一個士兵從街上走過，街燈照得士兵衣領(lǐng)上的銅號碼閃閃發(fā)光；姑娘頭上什么也沒帶，小跑著走在他身邊。

“衛(wèi)兵會逮捕他，”一個侍者說。

“只要得到他想要的，逮捕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最好快離開街上，要不然衛(wèi)兵就會抓住他，五分鐘前他們才過去?！?/p>

樹蔭下的老人用玻璃杯敲打了幾下茶碟，年輕些的侍者走了過去。

“你要什么？”

老人看著他說： “再要一杯白蘭地。”

“你會醉的，”侍者說。老人看著他，那個年輕侍者就走開了。

“他會整夜呆在這里，”年輕侍者對同事說，“我困了，我都是凌晨三點才睡覺。他就該上周自殺死了?！?/p>

他拿了瓶白蘭地，又從柜臺取了個茶碟，大步走到老人桌前，給杯子倒?jié)M了白蘭地。

“你就該上周自殺死了，”他對著耳聾的老人說。老人動了動手指時：“再倒些?！笔陶呃^續(xù)往杯里到，白蘭地順著杯子流到老人桌上那摞茶碟上?！爸x謝，”老人說。年輕侍者拿著白蘭地瓶走進(jìn)咖啡店，又坐到同事旁邊。

“他已經(jīng)醉了，”他說道。

“他每晚都喝醉。”

“他為什么要自殺？”

“我怎么會知道?！?/p>

“他是怎么自殺的？”

“用繩子上吊的?！?/p>

“是誰救了他？”

“他侄女?！?/p>

“他們?yōu)槭裁匆人?？?/p>

“怕他的靈魂不能得救。”

“他有多少錢？”

“很多?！?/p>

“他可能有八十歲?！?/p>

“我想有八十了?！?/p>

“巴不得他趕快回家，我每天凌晨三點才睡。那人幾點睡覺？”

“他睡得晚是他喜歡那么做。”

“他太寂寞了。我不寂寞，有老婆在床上等我?！?/p>

“他也有過老婆?！?/p>

“現(xiàn)在給他個老婆也沒用?！?/p>

“這不一定，也許有個老婆他會好些?！?/p>

“他侄女在照顧他，聽說她對他卡得很死?！?/p>

“我知道?！?/p>

“我可不想活那么老，老人邋遢。”

“那可不一定，這位老人就很整潔，他從不灑酒。哪怕像現(xiàn)在這樣喝醉了也不，你看?！?/p>

“我才不想看他呢，巴不得他趕快回家，他根本不管那些不得不工作的人?！?/p>

老人的目光從杯子移到廣場，從廣場又轉(zhuǎn)向兩位侍者。

“再來一杯白蘭地，”他指著杯子說。那個急著回家的侍者走了過去。

“喝完了，”他說道，句法是那些蠢人對醉酒的人或?qū)ν鈬瞬庞玫氖÷跃涫剑敖裢頉]了。關(guān)門了”

“再來一杯，”老人說。

“不，完了?！笔陶哂妹聿林肋?，搖著頭。

老人站了起來，數(shù)數(shù)茶碟，從口袋掏出一個皮錢包買了單，留下半個比塞塔的小費(fèi)。

侍者看著他走到街上，老人步履蹣跚，但很有尊嚴(yán)。

“你為什么不讓他呆在這里喝酒？”那位不趕著回家的侍者問，兩人在上門板。“現(xiàn)在還不到兩點半?！?/p>

“我要回家睡覺?！?/p>

“晚一個小時，那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對我比對他要重要多了?！?/p>

“一個小時對誰都一樣?！?/p>

“你說起話來就像自己是個老人，他可以買瓶酒回家喝嘛?！?/p>

“那不一樣?！?/p>

“是不一樣，”那個有妻子的侍者說，他并不想不公平，只是急著回家。

“你呢？你就不怕比平時回家早了？”

“你在侮辱我嗎？”

“沒有，老弟，開個玩笑嘛?！?/p>

“不怕，”急著回家的侍者站起身來說，“我自信，我很自信。”

“你有青春，自信，還有工作，”中年侍者說，“你擁有一切。”

“你缺什么呢？”

“除了工作外，什么都沒有?！?/p>

“我有的你都有。”

“不，我從不自信，也不再年輕?！?/p>

“好了，別胡扯了，鎖門吧。”

“我是那些晚上喜歡待在咖啡店的人，”中年侍者說，“和那些不想睡覺的人待在一起，和那些需要盞燈過夜的人待在一起?！?/p>

“我想回家上床?！?/p>

“我們是兩種不同的人，”中年侍者說，他還沒穿衣準(zhǔn)備回家，“這不僅僅是個年輕不年輕，自信不自信的問題，雖然這兩樣?xùn)|西都很美好。每天夜里我都不愿關(guān)門，因為也許有人需要這個咖啡店?！?/p>

“老兄，有很多酒吧整夜開門?！?/p>

“你不明白，我們這里是個清潔愉快的咖啡店，燈光明亮，燈光很好，而且現(xiàn)在還有樹蔭?！?/p>

“晚安，”年輕侍者說。

“晚安，”中年侍者說。他邊關(guān)電燈邊與自己繼續(xù)對話。當(dāng)然是燈，但也需要地方清潔、愉快。不需要音樂，當(dāng)然不需要音樂。你也不可能站在酒吧前保持尊嚴(yán)，雖然深夜只有酒吧可去。他怕什么？不是害怕或恐懼，就是他很了解的虛無。一切都不過是虛無，人也是虛無。正是因為虛無才需要燈，需要清潔和秩序。有些人活在虛無中卻不感到它，而他知道它，一切都是虛無，所以，既然，虛無；所以，虛無；所以，既然，虛無。我們的虛無，我們就在虛無中，愿你的名虛無；愿你的國虛無；愿你的旨意在虛無中正如在虛無中。我們?nèi)沼玫奶摕o賜給我們，虛無我們的虛無，如同我們虛無我們的虛無；虛無我們不要成為虛無；但救我們脫離虛無；既然虛無。贊揚(yáng)虛無充滿虛無；愿虛無與你同在。他笑了笑，站在一個酒吧臺前，臺上有個蒸汽壓力咖啡機(jī)。

“你要什么？”

“虛無?！?/p>

“又是一個瘋子。”酒吧侍者說著轉(zhuǎn)過身。

“要一小杯?！?/p>

酒吧侍者倒給他。

“燈光很明亮，也愉快，但吧臺沒有擦亮，”中年侍者說。

酒吧侍者看了看他，沒有回答，夜太晚了，不想對話。

“再要一杯葡萄酒嗎？”

“不，謝謝”中年侍者說，然后走了出去。他不喜歡酒吧、酒店。一個清潔、明亮的咖啡店迥然不同?，F(xiàn)在，他不想繼續(xù)思考，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等天終于亮?xí)r才會睡著。他對自己說，畢竟這可能僅僅是失眠，很多人都會如此。

注釋：

基督教認(rèn)為自殺是一種犯罪，是對上帝行為的干預(yù)。

顧客根據(jù)茶碟的數(shù)量計算自己要了多少杯酒。

比塞塔是西班牙的貨幣單位。

中年侍者在開玩笑，暗示年輕人回家比平時早可能會撞上妻子偷情。

這是一段模仿基督徒的主禱文，其中的名詞和動詞等詩詞被“虛無”取代，表明一切事物和行為都是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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