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真實的教師 做自然的教育

周有祥

崇尚生命

或許因為我是一名生物老師的緣故，生命之于我來說更有一層深意，所有的愛與尊重都建立在對生命的敬畏之上。在我看來，每位學生的獨一無二不僅僅是外在的，還有更多是內(nèi)在的。有些也許可能透過表象可以分析，有些只在瞬間閃過，讓你難以把握或者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我的記憶里，充滿了一個又一個與學生共同成長的故事。然而，我并不打算毫無保留地將它們當成我的教育故事告訴大家。因為那樣或許會泄露我與他們的秘密，因為我覺得那是生命獨特的一部分。

在我的課堂上，提問學生一直非常頻繁。我希望更多的學生有機會在眾人面前展示自己，而且從學生的自我陳述或分析當中，不僅僅讓他（她）對知識原理理解得更深，還可以讓我及時發(fā)現(xiàn)一些閃光的獨特思維和某些偏差。

我提問的時候，總是鼓勵學生站起來甚至走到講臺上大聲說出自己的回答。因此，當我提出問題，用目光掃視全班時，一些沒有思考或者沒有想清楚的學生往往會有意不與我目光交接，或把頭偏向一側(cè)，或低頭做沉思狀。這個時候，我經(jīng)常按照自己的判斷，讓那些目光淡定、目不斜視或者主動與我目光交流的學生站起來回答問題。當我發(fā)現(xiàn)有學生成績每況愈下時，我往往會說“你要多想、多問、多說”。然而有一次，一位學生跟我說：“我想了，有時候想得非常清楚，可是我都沒有被提問過！”可以想象，我當時非常震驚。我一直認為我的課堂讓生命激情四射，結(jié)果呢？一些生命的精彩或在羞澀中、遲疑中、偏執(zhí)中被錯過！

我特別喜歡運動會這類的集體活動。那個時候，我可以觀察到那些生命的恣意綻放。當我融入其中時，也曾經(jīng)真實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長。我們班與另一個班正在進行籃球賽，場上的狀況十分明顯，對手的體育特長生確實高出我們不止一籌，盡管我們班一直十分頑強，每球必爭，但比分差距越拉越大。我和啦啦隊聲嘶力竭地吶喊助威，對方得分轉(zhuǎn)換球權(quán)間隙，一個很小的聲音傳來“老師，我們應該暫停”。這一聲讓全班的目光轉(zhuǎn)向我，雖然我明知自己對籃球是個球盲，但依然在下一個死球的時候叫了暫停。我既沒有像“禪師”那樣指點江山，也沒有像波波維奇那樣揮拳加油，只是把大家聚集到一起，讓所有人把自己的想法快速說出來交流。我們的手搭在一起的時候，多數(shù)人已經(jīng)熱淚盈眶……沒有人在意輸贏，但我們在真實地感受著什么是堅韌、什么是友愛、什么是團隊！當然，我也曾因此惡補了籃球知識。

追求真實

如果有人現(xiàn)在問我，做一名老師最需要的是什么？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兩個字，真實！真實地做人、真實地做事、真實地做教師！

不要輕易說愛。我曾經(jīng)在不同場合說過這樣的話。心理學認為，愛是一種發(fā)自于內(nèi)心的情感，是人對人或人對某個事物的深摯感情，是認同、喜歡的高度升華。作為教師，我們有時僅僅是遵守了這個職業(yè)的基本要求：比如教學，比如輔導，比如溝通。對學生的愛、對教育的愛是一個恒久穩(wěn)定的過程，需要的是一種積淀和升華。我總覺得學生的真誠真的不能用我們成年人的眼光去度量。一次課堂上，我因為咽炎產(chǎn)生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音有些變調(diào)，我聽到了一兩聲笑聲，但瞬間班上安靜了，有學生默默走上來遞上礦泉水。及至現(xiàn)在，我每次上課前，都會有學生把我的杯子接滿水。同一辦公室的一名老教師就要退休了，每天她都會念叨幾次退休后的生活，幾分向往、幾分感嘆，更多的是留戀，我能夠感覺到那是一種怎樣的摯愛，她這一生怕是和教育再也難以割舍了。

正確定位，甘于平凡。我聽過或讀過不少優(yōu)秀教師的先進事跡，不止一個人曾經(jīng)創(chuàng)造了無比的輝煌甚至奇跡。比如，教出來多少個清華學生，多少個北大學生，等等。我毫不懷疑老師在學生求學過程中的作用，但我從來不敢把自己放大。我始終覺得自己做的僅僅是見證、陪伴和助力，而并不是那個決定學生命運的人。經(jīng)歷每一次表彰時，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感謝我的學生，是他們成就了我”。老師可能會教授各種各樣的學生，面臨各種各樣的困難，但有一點，你就是學生生命中那個階段值得信賴、獲得支點的人，用你的平凡成就他人。這就是你，不能創(chuàng)造神話，也不恐懼平凡！

擔起責任，勇于反思。如果從教學效果上評價教學過程，課堂上教師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個舉動都是有風險的，尤其是面對著不同的學生的時候。教學是涉及師生雙邊生成的動態(tài)過程，沒有觀察總結(jié)與思考是不可能有所建樹的，很難想象一套教案用幾年、一種方法用一世的教師狀態(tài)。我這些年來的課堂，分組、合作、探究越來越多，課堂時而鴉雀無聲，時而人聲鼎沸、慷慨激昂。即使是中午和周末，依然會有一些學生隨我一起泡在實驗室，做著旁觀者看來非常無趣的“課題”。在我看來，這樣更接近于真實的教育，我為我的每一個決定進行持續(xù)的思考和謹慎的實踐，來自各種渠道的意見和建議都讓我倍感責任。

對于教師而言，對考試成績的看重不亞于學生。然而，如果沒有把自己的利益和顏面從中厘清，很難說你就是為了學生。記得在我工作過的學校，校長曾經(jīng)多次在大會上狠狠批評考試后對學生發(fā)火甚至責罵的老師。即使這樣貌似輕描淡寫地說“某些同學我就不點名了，這次考試嚴重地拖了我們班的后腿”，也會對學生造成非常大的傷害。我所崇尚的真實就是，不要摻雜個人因素然后以“愛”之名去恣意評價傷害學生。說到底，我們應該有更多的擔當和更深入的反思。

正面地、真實地育人。在這個成功學滿天飛的時代，教育需要為它保留一份獨有的寧靜。我曾經(jīng)和學生一起參加了一次大型勵志現(xiàn)場會。老實說，我非常反感那種以“掙錢”“當官”為終極目標的所謂成功。我對學生說的自始至終就是“生活的理想就是為了理想的生活”這句。也有學生問我：“錢不重要嗎？”我說：“重要，相當重要！但我不以掙錢為從教的終極目的，就像考試對于你們一樣。”價值觀應該是教育的核心，真不能如此“定價”！誠然，學生的價值觀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既不要急功近利，也不要編制謊言！

師法自然

每一個生命的獨特是不能用優(yōu)劣來評判的，這是自然的規(guī)律。教育作為培養(yǎng)人、引導人成長的事業(yè)，毫無疑問要法自然物理覓人性真諦。

我們需要真正的多元評價。班上一位至今我都覺得非常聰明的男生，特別喜歡物理，然而其他的學科怎么也上不去。與他聊起此事，他說自己也懂得需要全面發(fā)展，可是對其他學科他始終沒有興趣。所以，雖然他的物理成績一直那么出色，但是高考依然連年落榜?，F(xiàn)在他已經(jīng)為人父，過著打打零工或做點小買賣的生活。一次在菜市場遇著他，聊起過往，依然唏噓不已。如今的他雖未見得生活窘迫，但每每想起，我依然覺得“他還可能有另一種生活”！當北京市教委副主任李奕解讀北京市中高考改革方案時，我腦海里首先閃現(xiàn)的就是他，新的考試選拔制度下，或許會給他這樣的孩子更多的機會。

以生為本方能生生不息。一些年前，我們曾經(jīng)非常關(guān)注課堂教學任務，那時候真是練到“不看手表、不看鐘，話音剛落響鈴聲”。幾年前還聽一位資深評委說他的錄像課評課秘訣，“首先看時間，不拖堂、不空堂，才看內(nèi)容”?，F(xiàn)在回過頭看看，我們的課堂究竟是在完成誰的任務？課堂的快慢詳略如果單純由內(nèi)容決定，教學只怕真的會走向系列加工程序了。我這些年，一直踐行著“生本課堂”。事實上，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只是強調(diào)更多地關(guān)注學生的學、關(guān)注生成，相對于“教”的任務，“學”的目標、效果與方法更加重要。剛剛開始，每一節(jié)課生成的東西超乎預期，慢慢地我備課的思路與視野也開闊了，可以說課堂的生成也帶動了我的“學”。

前幾天，與十一學校的老師談起他們的“選課”與“走班”，她們自己都感嘆“在全心全意為學生著想”。在一個自主的氛圍中、在一個引領(lǐng)的洪流中，生命怎能不燦爛？聯(lián)系到在北京市中高考研討會上“班主任效應恰恰說明學習是被綁架的”這句話，我真的覺得，耗費學生大量時間甚至壓抑天性的機械學習，不僅有違自然規(guī)律，而且很難再大言不慚地說是“為學生著想”了！

從教這么多年，見識到的“厭學”甚至“輟學”現(xiàn)象何止一例。反思一下，從幼兒園、小學生、初中生到高中生，學生上學的內(nèi)心渴望逐漸下降的原因是什么？有沒有可能出在課堂、教育方式或者評判標準上？新一輪以核心素養(yǎng)為核心的課程改革已經(jīng)啟動，雖然我教的學生已經(jīng)遍布世界各地，考試在他們的人生道路上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我依然認為“只為考試而教的教育不是真實的教育”。我不反對考試，但反對只為考試而教的教育。單為考試的教育既不符合學生成長的自然規(guī)律，也不符合學科發(fā)展規(guī)律。但愿我們都能夠找到順乎自然的規(guī)律。

潛心實踐

教育工作的對象決定了教師職業(yè)是一份始終需要創(chuàng)造的職業(yè)。這份創(chuàng)造離不開實踐探索和那份堅定！

在我剛剛走上講臺的時候，非?？释麑W生喜歡我的課、喜歡我。于是想過很多辦法：認植物、捉昆蟲、解剖青蛙等，也曾嘗試將無法觀察到的生物畫成掛圖使用。有一天，我在學校庫房找到一臺幻燈機，摁一下，換一張，可惜沒有幾張幻燈片（而且與生物無關(guān)），幾經(jīng)周折搞到一些空白的幻燈片（可以擦洗的）。于是，第一張幻燈片、第一節(jié)有光影出現(xiàn)的課堂出現(xiàn)了，學生們的眼睛里都透出了歡樂和好奇！

第一次使用PPT是在一次課堂教學比賽中，由于沒有在平時的教學中使用過（那時沒有條件），所以根本不知道怎樣與教學過程結(jié)合。隨后幾年，多媒體教學發(fā)展非?？?，教師們都普遍地使用起了PPT。個人感覺，這是一場教學技術(shù)的革命，課堂的容量一下增大了很多，學生接收信息的方式也豐富了，教師之間的交流和借鑒也更加便捷。我自己的制作水平提升了，而且與教學過程的交融處理也變得得心應手。

2014年我開始接觸并嘗試制作“微課”，到目前雖然不成體系，但技術(shù)層面已經(jīng)不是障礙。那時也知道一些關(guān)于利用微課等資源依托Pad為教學工具實現(xiàn)“課堂翻轉(zhuǎn)”的案例，雖然心里癢癢，但條件所限。2015年下半年，經(jīng)過多方面的努力我開始嘗試Pad教學，剛開始的時候主要的擔心在技術(shù)層面，現(xiàn)在更多的困惑是在如何以Pad為載體，以互聯(lián)網(wǎng)資源為支撐引領(lǐng)學生學習方式的改變。

我從來不抵觸也不懼怕任何教育技術(shù)。大家可以嘗試想一想：人類的學習從最初的以“結(jié)繩記事”為媒介到“甲骨”“竹簡”“絹書”“紙書”，每一次變革都意味著“新媒介”可以承載更多，意味著人類信息交流文化傳承得更加深入和規(guī)范，也標志著人類社會的重大進步。所以我始終堅信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到來，利用平板的教學一定不僅僅可以承載更多知識資源，更可以促進人類學習方式的革命。

我們始終在追求一些改變，但愿不僅僅找到更符合規(guī)律的方法，更能夠讓每一個生命都精彩，更能夠讓中華民族的創(chuàng)造潛能得到最好的保護和開發(fā)。

倘若有一天，這個世界的標志由“中國制造”變成“中國創(chuàng)造”，我想中國夢就會實現(xiàn)！

（作者單位：北京市昌平區(qū)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