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龍王堂遺址考

常文鵬

(張家口市文廣新局長城保護管理處，河北張家口 075000)

涿鹿龍王堂遺址考

常文鵬

(張家口市文廣新局長城保護管理處，河北張家口 075000)

龍王堂遺址是涿鹿縣境內一處戰(zhàn)國至北朝時代的城址，城址遺跡現(xiàn)只存保存完整的南城墻和一段東城墻，城內遺物以泥質灰陶和夾蚌夾砂紅陶殘片為主。結合《水經注》的記載和考古勘察，初步考證龍王堂遺址為漢代的無鄉(xiāng)城、北魏時期的宜鄉(xiāng)城，其性質為縣下轄的鄉(xiāng)部級行政治所，城址規(guī)模約為縣治的一半。

龍王堂遺址；戰(zhàn)國至北朝；漯水；宜鄉(xiāng)；鄉(xiāng)部

龍王堂遺址位于涿鹿縣溫泉屯鄉(xiāng)龍王堂村北，東經115°22′38.2″，北緯40°20′33.3″，海拔259米(見圖1)。北80米為桑干河，東為河灘荒地，西、南緊靠龍王堂村民房，西30米外為高杏公路(高堡—杏園)。遺址處于桑干河次臺地上，南高北低，現(xiàn)為農田，種植葡萄。

圖1龍王堂遺址地理位置示意圖

一、遺跡、遺物

龍王堂遺址為一古代城址，現(xiàn)只存南城墻和一段東城墻，以及南城墻和東城墻合攏處的東南角臺一部分，南城墻和西城墻合攏處的西南角臺僅存輪廓痕跡，北城墻和西城墻遺跡已不明顯。城址面積現(xiàn)不可考，僅依據南城墻長度可知城址東西長246米。

南城墻長246米，保存相對較好，城墻殘寬5～6米，高4～5米，城墻內為葡萄地，外為龍王堂村民房。由于外部取土挖切、內部種植墊土，遭受一定程度破壞，已失城墻原貌。墻體夯層厚0.04～0.09米，夯土細膩、純凈，夯線水平齊整。南城墻西部，距西南角臺40米的地方有一豁口，寬5米，疑為城門處。東城墻殘長34米，殘寬4～5米，高3～4米。東南角臺輪廓尚存，沿兩側城墻基線分別向南向東外凸1～1.5米。西南角臺遺跡不明顯，僅在南城墻一側外凸1米有余，西城墻一側已坍塌成低土垅狀，原始痕跡已不可考。(見圖2)

圖2龍王堂遺址位置示意圖

龍王堂遺址地表遺物主要以陶器殘片為主，依據陶器的質地和燒制火候不同可分為泥質灰陶、加蚌加砂紅陶兩系。陶器制法泥質灰陶主要為輪制，加蚌紅陶從制作水平和器物的規(guī)矩程度看可能為模制。泥質灰陶系的陶片發(fā)現(xiàn)較多，陶土經過清洗，內中比較純凈，燒制火候較高，胎體堅硬，器壁薄厚均勻。夾蚌夾砂紅陶系數量不多，燒制火候較低，胎體疏松，器表一般比較平滑。

所發(fā)現(xiàn)的陶片紋飾以繩紋為主，其中泥質灰陶多飾細繩紋，夾蚌夾砂紅陶多飾粗繩紋，其次為弦紋，多壓于繩紋之上，起簡單分區(qū)作用但不整齊，也有單獨使用的，主要見于器物的頸部和肩部。部分陶片發(fā)現(xiàn)有附加堆紋，多飾于盆、罐的腹、肩部。

二、遺址的認定和考證

龍王堂遺址的地表遺物，與蔚縣代王城遺址[1]、懷來大古城遺址[2]、涿鹿上四堡遺址[3]、涿鹿黃帝城遺址[4]發(fā)現(xiàn)的遺物相同相近，年代應為戰(zhàn)國至漢代，延續(xù)到北朝。

龍王堂遺址作為一個古代的城址，在歷史上是否有記載呢？我們試從地理巨著《水經注》中尋找端倪。

《水經注·漯水》記載：“漯水又東，逕下洛縣故城南，…… 漯水又東，逕高邑亭北，又東逕三臺北。 漯水又東，逕無鄉(xiāng)城北?！兜乩盹L俗記》曰：燕語呼毛為無，今改宜鄉(xiāng)也，漯水又東，溫泉水注之。水上承溫泉于橋山下?！段和恋赜洝吩唬合侣宄菛|南四十里有橋山。山下有溫泉，泉上有祭堂?！厮绷魅腱朵鹚?。漯水又東，左得于延水口”[5]。

漯水即今桑干河，于延水即今洋河，[6]《水經注》的這一段記述，明確告訴我們，桑干河從西向東流，依次經過下洛城、高邑亭和三臺北、宜鄉(xiāng)城，又經過溫泉水和橋山，最終與北面的洋河匯合。其中，下洛城位于桑干河北岸，高邑亭、宜鄉(xiāng)城、橋山位于桑干河南岸。

下洛城是漢代上谷郡下領之縣，坊間公認地望為桑干河北岸的涿鹿鎮(zhèn)附近，因此從方位上看，高邑亭、三臺北、宜鄉(xiāng)城應該位于涿鹿縣城往東的河南岸區(qū)域，且在桑干河與洋河匯合之西。涿鹿縣文物保護管理所掌握的古文化遺存中，這一區(qū)間內的戰(zhàn)漢時期文化遺存，基本為二處，一是以上四堡村為中心的上四堡遺址，包括五堡遺址、向陽遺址，幾個遺址文化內涵一致，相距不足一公里，可以整體歸納為一處；另一處就是龍王堂遺址，龍王堂遺址位于上四堡遺址東10公里。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同時代遺址。上四堡遺址可能與高邑亭或三臺有一定關系，[7]那么龍王堂遺址是否就是記載中的宜鄉(xiāng)城呢？通過實地考古調查并結合古籍記載，我們得到如下證據。

第一，《水經注》記載，宜鄉(xiāng)城位于桑干河南岸，龍王堂遺址也位于桑干河南。

第二，《水經注》明言，漯水逕宜鄉(xiāng)城之后有溫泉水匯入，水由橋山下的溫泉流出。說明宜鄉(xiāng)城之東有溫泉和溫泉水，今龍王堂遺址附近有村莊命名為溫泉屯，遺址東5公里有村莊命名為暖泉，證明該地區(qū)歷史上確實存在溫泉，與《水經注》記載大體吻合。只是由于地下水位下降，現(xiàn)今溫泉干枯，河道干涸，無法探尋具體位置。

第三，《水經注》還指出，宜鄉(xiāng)城之東有橋山，位于下洛城西南四十里。橋山因與傳說中的黃帝事跡有關，因而學者對其考述較多，一般認為“今杏園、趙莊北的一座圓形鏤空狀山體為古史記載的橋山”[8]。按制“漢魏一里折今415.8米[9]”，40里就是16000多米(16公里)，而涿鹿鎮(zhèn)與杏園北的橋山山體的直線距離為17—18公里，雖然酈道元所述四十里的路徑無法查考，但是與這17公里的直線距離大體接近。從地圖上看，橋山也確實位于涿鹿鎮(zhèn)西南，可知酈氏所指橋山即杏園北的山峰。龍王堂遺址位于杏園橋山西北，二者相距不遠，與漯水先過宜鄉(xiāng)城，隨后即過橋山的記載也相吻合。

第四，桑干河和洋河交匯的地方在今懷來縣夾河村北，龍王堂遺址位于其西5公里，這與酈氏記載的漯水逕宜鄉(xiāng)城、橋山之后繼續(xù)往東與于延水合流相一致。

綜上，我們認為龍王堂遺址就是《水經注》中記載的宜鄉(xiāng)城。此外，據稱龍王堂城址中曾出土帶銘文器物，上寫“宜鄉(xiāng)”，該器物在收藏過程中散佚，真?zhèn)坞y辨，暫不作為龍王堂遺址即為宜鄉(xiāng)城的直接證據。

三、遺址沿革與性質

《水經注》中所提到的《地理風俗記》是漢代劉劬所寫，記載的是漢代地理情況，他稱龍王堂遺址為無鄉(xiāng)或毛鄉(xiāng)，說明該遺址存在于漢代。酈道元稱無鄉(xiāng)“今改宜鄉(xiāng)”，酈道元是北魏人，可知宜鄉(xiāng)是龍王堂城址在北魏的稱呼,該城從漢代一直延續(xù)到了北朝。在酈道元的時代里，像下洛城、潘城這樣的上谷郡下領縣城均已廢棄為故城，宜鄉(xiāng)城卻存留下來，仍然活躍于戰(zhàn)亂頻仍的北朝時期。

《水經注》和《地理風俗記》記載龍王堂城址為無鄉(xiāng)和宜鄉(xiāng)，所稱的鄉(xiāng)是秦漢時代的一級行政區(qū)劃。按制，“秦漢實行郡縣鄉(xiāng)里的行政體制，郡下有縣，縣下為鄉(xiāng)部，即分部而治的意思，鄉(xiāng)下有里，里是最基層行政單位。”[10]“北魏實行州郡縣鄉(xiāng)里的行政體制”[11]，與漢代大體接近?！稘h書·百官公卿表》敘述縣以下的地方區(qū)劃說：“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長。十亭一鄉(xiāng)，鄉(xiāng)有三老、有秩、嗇夫、游徼?！盵12]王毓銓先生考證鄉(xiāng)上承縣、下啟里，與亭屬不同行政系統(tǒng)，亭為軍事性質的治安機構，鄉(xiāng)為縣民事行政機關在地方的分支，其最高行政長官為鄉(xiāng)有秩或鄉(xiāng)嗇夫，“鄉(xiāng)有秩或鄉(xiāng)嗇夫總負一鄉(xiāng)之責,其主要職司是收稅或安排力役”[13]。

漢魏鄉(xiāng)的城市規(guī)模如何呢？龍王堂城址保存完好的南城墻說明漢代的鄉(xiāng)部也建城，城址規(guī)模大約為邊長250米左右，合漢制0.5里，150余步(漢代1步1.6米)，說明漢代不僅郡治、縣治建城，鄉(xiāng)部也建城，只是規(guī)模比縣治要小。參考同時期保存完好的上谷郡涿鹿縣城，“涿鹿故城東西城墻長500米，南北城墻長540米，城墻高5-8米，底寬10、上寬2.5米?！盵14]可知鄉(xiāng)部城墻長度大約為縣治的一半，鄉(xiāng)部面積雖小，但其城墻建筑形制包括高度和寬度大體與縣治相近。依據目前掌握的情況，還不能說明鄉(xiāng)部是否駐軍，但從其完整的防御體系來看，駐軍的可能性很大，只是規(guī)模較小。

綜上所述，宜鄉(xiāng)城應為戰(zhàn)國至漢代并延續(xù)到北朝時期的一座鄉(xiāng)一級的行政治所，其城址規(guī)模大約為同時代的縣治的一半。

結語

龍王堂遺址是張家口境內保存相對較好的一座戰(zhàn)漢至北朝遺址，對龍王堂遺址的考古調查與認定考證，有助于考察戰(zhàn)漢至北朝時期縣下之鄉(xiāng)部的建城規(guī)模、城建設置，對于我們認定戰(zhàn)漢至北朝時期同級別同規(guī)模的城址有一定借鑒，對于從地理上尋找上谷郡其他城址的具體地望，也有一定參考，總體上為張家口地區(qū)戰(zhàn)漢至北朝城址研究提供了新的佐證。

(繪圖： 李雅妮)

[1]蔚縣博物館．代王城城址調查報告[J].文物春秋,1997,(3)：43-45．

[2] 李維明,郗志群,宋衛(wèi)忠,張秀榮．河北懷來縣大古城遺址1999年調查簡報[J].考古，2001,(11)：18-22．

[3][7] 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張家口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涿鹿上四堡遺址發(fā)掘簡報[J].文物春秋，2012,(3)：19-23．

[4] 王培生．河北涿鹿縣黃帝城發(fā)現(xiàn)一座東漢墓[J].文物春秋，2008,(4)：29-30．

[5] 酈道元．水經注(卷十三 漯水篇) [M].重慶:重慶出版社,2008．

[6] 楊守敬．水經注疏(卷十三 漯水篇) [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9．

[8] 曲辰．涿鹿橋山黃帝陵史實考證[N].桑干河,27、28(6)．

[9] 梁方仲．中國歷代度量衡之變遷及其時代特征[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527-530.

[10] 臧知非．簡牘所見漢代鄉(xiāng)部的建制與職能[J].史學月刊,2006,(05)：23-30.

[11] 薜瑞澤．北魏鄰里關系研究[J].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9,(5)：85-88．

[12] 班固．漢書(卷二十八下 地理志第八下)[M].北京:中華書局,1962．

[13] 王毓銓．漢代亭與鄉(xiāng)里不同性質不同行政系統(tǒng)說[J].歷史研究，1954,(2)．

[14] 張家口地區(qū)行署文化局．張家口地區(qū)文物普查資料集[Z].1982．

The Archeological Survey of Zhuolu Dragon King Temple Site

CHANG Wen-peng

(The Great Wall Protection Management of Zhangjiakou, Zhangjiakou, Hebei 075000)

The Dragon King Temple Site in Zhuolu county is a site of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to the Northern Dynasty . Only the south wall and a section of the east wall are left on the site. The city’s relics are mainly in shale pottery and fragments of sand inclusion with red pottery fragments or clam. Based on Shuijingzhu records and archaeological survey, the research believes that the site of the Dragon King Hall is Wuxiang country of Han Dynasty, also is Yixiang county of the Northern Wei Dynasty. Its nature is a township under the jurisdiction of the county and the size of it is about half of the county.

the Dragon King Temple Site；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to the Northern Dynasty；Luoshui；Yixiang；township

2016-01-03

常文鵬(1980-)，男，河北張家口人，張家口市文化廣播新聞出版局長城保護管理處科長，文博館員、歷史學學士。研究方向：文物考古、長城保護管理、地方史志。

K878

A

1008-8156(2016)01-0032-03

修回日期：2016-0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