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銀笙
我與趙熙的知己親情
文/銀笙
趙熙在《我的至交摯友銀笙》一文中坦承:“似有同樣生活之路的我倆,像一條藤上的兩個苦瓜,只有彼此的心相知相近,一切盡在這相握的微笑中?!蔽液苷J同趙熙的說法,“人生所貴在知己,四海相逢骨肉親”正體現(xiàn)著我倆的友誼。
認識趙熙是40年前在延安地委靠山的那孔窯洞里,我當時正編輯《延安通訊》小報。那是上世紀70年代初,文藝界正處于“冰封”時期,我們斗膽在小報上開辟了《延河》文藝副刊。誰知作為省寫作組成員的他竟屈駕來到我簡陋的辦公室,沒有客套,沒有虛假,坐在我對面的破椅子上一見如故地談文學(xué)、談寫作,一下諞了兩個多鐘頭。他見多識廣,給我許多啟發(fā),我認準他是我的師長,也是我們的重要作者,歡迎他為小報賜稿。此后,他不斷以“頌延”的筆名寄來佳作,像《山丹丹》散文就最先發(fā)在我們的小報上,后被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連續(xù)廣播,著實火了一把。沒過兩年,他調(diào)到團省委擔任《陜西青年》主編,我又成為他旗下的作者,我寫的《延安雪》《春回延安》以及毛主席警衛(wèi)員王來音的回憶和不少長通訊,都是發(fā)在他主辦的刊物上。1972年,我應(yīng)邀為陜西人民出版社編輯了“文革”后第一本散文集《延河之歌》和通訊集《延安精神譜新篇》等,他也應(yīng)出版社約請撰寫了中篇小說《白葡萄的傳說》,還編了散文集《趙熙散文》,陜西人民出版社為我倆搭建了共同的平臺。
我們的居住地雖相隔七八百里,但“相知無遠近,萬里尚為鄰”。每次到西安,我都會去紅纓路的團省委向他請教。交流的機會多了,我倆成為無所不談的朋友。記得有兩年,他帶隊到延安縣下童溝蹲點,于是我們時不時相聚寶塔山下,多少個夜晚,我送他回下榻的招待所,他又送我回家,送來送去,總有說不完的話。我寫延安鋼廠的散文《火》在《陜西日報》發(fā)表時,題頭的插圖畫著兩個人觀望的背影,看到報紙他激動地說:美術(shù)編輯似乎在冥冥之中看到了什么,無形中真實勾畫出咱倆的交情……
銀笙和趙熙(左)
工作上高標準,生活上低檔次是他做事做人的信條。記得有幾年,他的肝臟不大對勁,老伴給他在團省委的辦公室送去一罐雞蛋,囑他每天早上補充營養(yǎng)。誰知幾個月過去,雞蛋發(fā)霉了也沒吃幾個,而饅頭夾咸菜成為他日常的享受??伤k的《陜西青年》卻在全國享有了盛名,成為千千萬萬青年的知音。陜西省文聯(lián)組建時,他奉命調(diào)入,不久,大型刊物《東方》應(yīng)運而生。沒過幾年,他又被提拔為陜西省作家協(xié)會黨組副書記、副主席。除主持好日常工作外,他到處游說,積極解決作家的居住困難。在他努力下,作協(xié)的家屬樓修起來了,而他自己至今仍住在老伴單位90年代初分配的簡陋住房里。
趙熙的命運是悲苦的。幾十年苦伴孤燈,幾十年用心血蘸著汗水書寫生命的感悟。他先以短篇小說《長城魂》《大漠風》震撼了文壇,又用展現(xiàn)秦嶺兒女悲喜命運的長篇小說《女兒河》征服了億萬讀者的心。接著,他進入創(chuàng)作的黃金季節(jié),《愛與夢》《綠血》《狼壩》《大戲樓》等長篇小說相繼面世,不斷在文壇掀起波瀾,成為“陜軍”中奮勇沖鋒的勇士。之后他成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第五屆全委會委員,陜西省第七、八屆政協(xié)委員,享受國務(wù)院特殊津貼和陜西省有突出貢獻專家,《女兒河》獲1993年陜西省雙五文學(xué)獎等。然而在他成功的另一面卻是遭嫉恨、挨冷箭甚至背時倒運。人都說趙熙是好人,善良、心正,樂于助人,但好人總要面對防不勝防的明槍暗箭。那一年,我去《陜西青年》看他,他蒼白的臉上露出幾絲苦笑??此淖郎戏胖缓癔B檢查,我驚異地問他怎么回事?他也說不清,只告訴我“每晚得站板凳!”(上批判會)。在省作協(xié)的工作蒸蒸日上的時刻,又一場“突如其來的災(zāi)禍”讓他一下從峰頂?shù)氲凸取2贿^趙熙有一顆寬厚的心,提起往事他都會淡淡一笑說:“都過去了。”
趙熙的鄉(xiāng)黨楊虎城是陜西現(xiàn)代史上悲壯的英雄,他的父親也曾跟著楊虎城親歷過急風暴雨,把這些告訴后人是埋藏在他心中的最大愿望。擺脫體制的束縛后,趙熙一頭扎進鉤沉歷史之中,搜集資料,走訪故人……幾十年的積淀、多年的構(gòu)思被反復(fù)地推倒重來,從150萬字壓縮到120萬字,最后展現(xiàn)20世紀上半葉中國北方宏闊悲壯的畫卷《北方戰(zhàn)爭》橫空出世。全書充盈著正義之氣、豪俠之氣、民族之氣,磅礴之“氣”。這部書用極簡短的文字勾勒出從上世紀初辛亥革命至抗戰(zhàn)結(jié)束涵蓋半個世紀的歷史斗爭風云,全方位地展現(xiàn)陜西國民革命反清、反袁、護法靖國、西安圍城、陜軍(17路軍)北伐、西安事變、陜軍(38軍)抗戰(zhàn)等一系列重大歷史事件。由于趙熙把關(guān)中和西安幾十年的歷史、民情、民風如揉面一樣揉到了、醒到了,所以人們可以在書中讀透歷史并且讀懂于右任、馮玉祥、井勿幕、郭堅、胡笠僧、楊虎城、井岳秀、高雙成、魏野疇、孫蔚如、趙壽山等革命先賢和高級將領(lǐng)。
這部巨著讓他過度地透支了身體,而之后他又接受作協(xié)分配給他寫作長篇報告文學(xué)的任務(wù),那一圈陜甘寧的奔波終于把可怕的腦梗帶給了他。近些日子與他通電話,他告訴我,“這病只能慢慢來,最近有點進展!”于是我在心中真誠地祈禱:老天啊,你能仁慈點嗎,盡快還我一個健康的趙熙老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