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里山喝茶

云溪子

臺灣之行，我們到阿里山山下的一家茶葉店喝茶，大家都說茶好喝，但卻沒人買，即便如此，臨走時，店員仍舊面帶真誠的微笑，與大家甜聲道別，我想我們真該向阿里山人學點什么

幾十年，大概與工作的性質有關吧，天南地北跑過不少地方，全國所有的省份幾乎都跑遍了。說幾乎，就是因為還有臺灣沒去過。

對臺灣，可以說是“心馳神往”久矣。臺灣有那么多故事：千帆競發(fā)，鄭成功踏波履浪收復臺灣；不拘一格，劉銘傳勵精圖治……臺灣那么美，“高山青澗水藍，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壯如山。”更有另一番心思，作為一名老共產黨員，很想看看國民黨治下的臺灣怎么樣了。于是，退休賦閑在家的我，決定去臺灣一游。

真是好事多磨，歷經四年，才辦妥旅臺的手續(xù)。雖然已經改革開放多年，且又是一次完全的民間行為，但踏上寶島，仍然有幾分神重心緊、嘴沉目滯，到底是進入了“國統(tǒng)區(qū)”呀！可沒過幾天，未覺得有何異樣，既沒有人盯梢，也沒有監(jiān)視，更無戰(zhàn)爭年代的崗哨林立，人們談吐輕松隨便，神經便完全松弛了。

游臺灣，日月潭和阿里山是必到的。汽車在山間盤旋了好一陣，忽然開朗，一片綠水展現眼前?？瓷先ト赵绿恫⒉淮?，可能是因為我們在大陸看慣了大山、大河、大湖的緣故吧。日月潭雖然不大，但卻小巧玲瓏。兩個相連的小湖，一湖圓如日，一湖彎若新月，故名日月潭。除了一岸有些建筑外，環(huán)湖皆青山綠樹。我們乘游船入湖。湖水中白云飄飄，樹影叢叢，我等時而恍如在天上，時而又像在山間。湖上船舶不多，我們一行頗覺得悠哉游哉。船行了一陣，我在船頭與游船的船長聊起天來。

船長是一位六十來歲的老人，個子不高，清瘦但結實?！袄洗L，在這里駕船好多年了吧？”“嘿，在這兒干一輩子了，你沒看我這滿臉日月，一身潭水嗎！”“呵，挺有文化的嘛，說起話來像寫詩！”“別笑話我啦，跟游客學了幾句。島上的、大陸的游客，有學問的多著呢！”“對了，提起大陸，敢問你去過嗎？”“去年剛去過。”船長說他去年在大陸游覽了不少地方，上海、山東、西安，在城里逛逛，也到鄉(xiāng)下看了看。

“船長，你對大陸印象如何？”“沒想到大陸的老百姓已經過上了那么好的日子！原先我以為來島上玩兒的，都是大陸的有錢人。看了才知道，他們在大陸人中太普通了！”船長很興奮，“街道那么寬，蓋了那么多漂亮的高樓大廈，那么多的汽車……”

“我看你們的日子過得也不錯嘛！”“是的，這些年好多了！其實，你們和我們的日子都可以過得比現在更好的?！薄笆菃?？怎么回事兒呢？”“你說島上買那么些軍艦、飛機、大炮，得花多少錢啦！你們也在這方面花了很多錢啦！如果把這些錢花在兩岸老百姓身上，那能辦多少事呢！”“是啊是啊，兩岸是同胞，干嗎劍拔弩張的！”“是呀，都是一家人，鬧什么鬧，好好過日子得了！”

老船長的一席話讓我明白，老百姓最關心的，是怎么讓日子過得更好。

告別老船長，登岸去阿里山。阿里山上那些百年參天大樹，讓我們驚奇、欣喜。站在大樹下，滄桑歲月仿佛從我們的身邊緩緩流過。導游告訴我們，這些大樹僅僅是毀滅性砍伐的幸存者。當年，漫山遍野都是這樣的大樹。日本殖民時期，在這里修了鐵路，把這里的大樹砍了運往日本。看著保存完好的小鐵道，我們感慨不已。微風吹動林子，傳來陣陣沙沙聲，像大山在輕輕抽泣。下了山，我們到山下的茶社喝茶。

山下有好些茶社。茶社蓋得古色古香又不失華麗，外面青磚青瓦、白墻、朱戶，室內窗明幾凈，一排古銅色八仙桌。靠墻一面是柜臺，墻上的櫥窗里擺放著各色各樣的高山茶，柜臺后面站著幾位漂亮的姑娘。服務人員熱情地招呼我們一行在八仙桌坐下，朗聲道：“公主為客人沏茶了！”“什么，公主？”我大惑不解。

導游看我們一臉問號，笑著講了一番話。原來，山里的少數民族有幾支，因為他們都住在山上，便被統(tǒng)稱為高山族了。每一支少數民族都有自己的頭領，于是也就有了自己的“王子、公主”。導游指著柜臺后面一位年紀稍大的姑娘說：“她就是一位公主，在去年的選美比賽中還得過冠軍呢！”“啊，難怪不僅漂亮，還那么有風度、有氣質！”桌上有人贊嘆。

我看那位公主，始終面帶微笑。她在柜臺上放了幾把頗為講究的茶壺，在每一把壺里放上不同的茶葉，然后高高舉起燒開水的銅壺，手腕輕輕一動，開水像一股高山細瀑，汩汩注入壺中。不一會兒，服務員給我們每人端上幾杯茶來，據介紹，每杯是一種茶。臺灣的高山茶，在大陸早已聞名遐邇，我曾經喝過；可是，于今品來，卻別有一番風味，不知道是茶好、水好，還是沏茶的手藝好。

剛爬過山，真渴了。喝上一杯熱茶，真爽！這時，導游說話了：“諸位，覺得哪一種茶好，可以到柜上購買，保證貨真價實?！痹瓉恚@里是茶葉店，并非茶社。為客人沏茶，是為了讓大家品嘗，以便購買茶葉。那天，說來也真怪，大家都說茶好喝，但卻沒有一個人買茶葉。我暗想：“主人一片盛情，卻沒人買茶，多難為情！”

我們紛紛起身，準備離店。沒想到，從公主到店里的其他人，個個面帶真誠的微笑，甜聲道：“歡迎大家再來阿里山，歡迎大家再來品我們的高山茶！”我心里一陣涌動：“若是在大陸，這樣品人家的茶，又一點不買，會怎樣呢？”阿里山啊，不僅姑娘美、少年壯，茶也香……

汽車在綠樹掩映的山路上盤旋而下。一路上我在想，我們真該向阿里山人學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