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穩(wěn)健中突圍堅韌中開拔

李賢平

2001年，《創(chuàng)作評譚》推出南昌、上饒、贛南三大詩群的作品。2002年，《江西日報》提出三大詩群概念。2003年前后，江西詩壇基本構成以南昌、上饒、贛州、吉安、萍鄉(xiāng)五大詩群為主體的創(chuàng)作生態(tài)。2012年，中國第三屆地域詩歌獎確定為“江西地域主題”。2013年前后，南昌、吉安、撫州三大詩群產(chǎn)生了較大的影響。2014年，新江西詩派（江西詩群）在21世紀中國現(xiàn)代詩群流派評選中入選“12家影響力現(xiàn)代詩群流派”。

15年間，江西詩人在語言風格、題材取向、美學形態(tài)等方面呈現(xiàn)多元性、豐富性、駁雜性。其實，這是詩人們在詩學理念和詩歌趣味上不同程度所追求的外部表征，反映了不同的詩人或不同的“詩歌群體”之間在詩學觀念和藝術價值取向上所存在的差異、分歧?！?0后”李耕，“30后”郭蔚球，“40后”陳安安，“50禇后”兢、王治川，“60后”程維、顏溶、胡剛毅、老德、楊瑾、楊景榮，“70后”牧斯、三子、林莉、鄧詩鴻，“80后”吳素貞、王彥山，“90后”劉理海等老中青詩人共同譜寫著江西詩歌的光榮。他們的詩歌在《人民文學》《十月》《中國作家》《詩刊》《鐘山》《詩選刊》《星星》《詩歌月刊》《詩潮》等刊物大面積發(fā)表。凌非、凌翼、汪峰、三子、鄧詩鴻、林莉、王彥山出席詩刊社“青春詩會”?！对娺x刊》《詩歌月刊》《青年文學》《詩潮》等刊物紛紛推出“江西詩群”作品小輯。

一、地域文化的強力穿透

法國19世紀史學家、批評家丹納說過：“在民族的事業(yè)上和歷史上反映出來的，仍舊是自然界的結構留在民族精神上的印記?！彼J為，特定的地理環(huán)境，會影響該地域人民的風俗習慣、心理氣質，也會形成該地域人們獨特的審美風尚。明代文論家唐順之說：“西北之音慷慨，東南之音柔婉，蓋昔人所謂系水土之風氣?！边@說明我們的先賢也認識到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對藝術風格的影響。

陳安安關注的“鄱陽湖”、程維視域中的“江右”、三子的“松山下”、林莉的“江南小鎮(zhèn)”等構成了江西詩歌的“地理魔方”。陳安安善于從日常小事擷取詩歌的果實，以小見大，引領讀者感受天空和大地之遼闊、之高遠，其詩集《有刺的樹》（江西美術出版社2001年12月版）中諸多作品體現(xiàn)了這一創(chuàng)作特色。他的《走不出湖的船（組詩）》，由《愛喝酒的漁夫》《漁嫂》《八月的漁鄉(xiāng)》等詩組成，語言樸素，閑庭信步間讓人意味深長。在《八月的漁鄉(xiāng)》里，流淌著屬于鄱陽湖的文化血液，詩歌不僅描繪著這方水鄉(xiāng)的風情與風俗，還有浸泡在血脈里的精神之源?！凹壹覉龅厣蠒裰鴿M滿的富余/吸一口這里的風/都是魚的味道/以前鍋里找飯床上找樂的/嘆息早已拋進湖里/成了肥肥的魚兒蝦兒/被烹飪成今天餐桌上的感恩/樸實厚道的漁民終于推開了/古老的窗戶放風景進來/松開的手腳把一個好季節(jié)/拼命地往家里捕撈/烈日下追逐收獲的欲望?！背叹S在《江右書》系列中，嘗試口語化的表達，使詩歌呈現(xiàn)散文化的傾向。如，《在南昌》：“七座城門為你打開，而今已廢毀殆盡/進賢門惠民門廣潤門章江門德勝門永和門順化門/每座門都有古老的記憶是誰封閉了它的嘴唇/沒有城門的城市是個啞巴老南昌不幸言中/少有活過百年以上的人七座城門每一座都存在過數(shù)百年/挑桶賣萊進賢門千船萬帆惠民門推進涌出廣潤門接官送府章江門/殺人放火德勝門冷壇社廟永和門刀槍劍戟順化門……”“進賢門”“惠民門”等具有“南昌烙印”的風物、地名承載著詩人對人與自然、人與故土、人與社會的思考。

江西“70后”詩人中，應該沒有哪位能如三子一樣十多年來執(zhí)著于鄉(xiāng)村生活與景致的抒寫，癡迷于對時光的詢問與精神原鄉(xiāng)的找尋。他營造的“松山下”主題詩歌關注家園與故鄉(xiāng)，深入心靈的根部。地域詩歌，蘊含其中的本土意識，既是詩歌的根基，也是詩歌與生俱來的氣味和印記。從三子的詩歌里，我們看見了安靜與從容。他的詩集《松山下》（作家出版社2009年4月版），集中體現(xiàn)了他的創(chuàng)作特色。他的抒情手法質樸而敏銳，充滿了語言的幻象。他的生命中或許積累了祖先和故土的情感與靈性，對生養(yǎng)自己的那片土地，對父兄、對祖先的敬重與虔誠的愛，讓一個生活在外的人有了情感的根。

自2005年以來，林莉依憑“井噴式”的成績改寫了江西女性詩歌的窘境。她憑借《到一座小鎮(zhèn)去（組詩）》，榮獲第八屆“華文青年詩人獎”。2013年，她的作品入選“‘凝視與聚焦———六刊一報新世紀詩歌作品聯(lián)展”。她的詩集《在塵埃之上》（作家出版社2011年1月版）中，諸多作品以江南小鎮(zhèn)為背景，袒露的心扉，纖細的藝術感覺，鮮明的性別立場，輕靈俊美的意象，打動著讀者的心靈。她的詩歌打上了鮮明的性別烙印，具有細膩、柔美的女性特質，清新自然又透著幾分天真，還有著隱隱的憂傷。

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會形成與之相類應的審美風格，這是因為人們的審美活動總是在特定的時空中進行，必然受到客觀地理環(huán)境的制約和感召，受到自然景觀的熏陶。同時，特定的自然環(huán)境作為審美對象，經(jīng)過詩人的取象孕化，又化為作品中最富地域色彩的意境要素，從而也強化了詩的地域風格，為當?shù)亓粝戮d長的文學記憶。陳安安們，以他們優(yōu)秀的作品，詮釋著江西這塊土地的歷史、當下、未來。

二、現(xiàn)實主義精神的傳承

在江西詩壇，被評論家吳松亭稱為“雙峰并峙，二水分流”的李耕、郭蔚球不僅創(chuàng)作成就突出，而且培養(yǎng)、扶持了一大批青年詩人。他們是江西詩壇的“常青樹”，其堅守精神令后來者肅然起敬。李耕推出了《爝火之音》（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1年12月版）、《疲倦的風》（河南文藝出版社2011年1月版）等數(shù)部散文詩集，榮獲“中國散文詩終生藝術成就獎”。郭蔚球則出版了《心海漂流》（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5年3月版）等詩集。在評論家周劭馨眼里，李耕的作品“沉重，含蓄，曲折朦朧”“色調冷，形態(tài)精致”，郭蔚球的詩歌“明快，直率，痛快淋漓”“色調熱，形態(tài)粗獷”。

在江西詩人中，一些詩人關注世態(tài)，“冷眼相看”，冷峻地洞穿現(xiàn)實，張揚著藝術之機鋒。楊景榮近年來致力于以“唐家莊紀事”為題的鄉(xiāng)村詩歌創(chuàng)作，榮獲2012年“詩探索·中國年度詩人”。評委寫給他的頒獎辭如下：“詩人楊景榮以‘唐家莊為軸心，關注城市文明沖擊下鄉(xiāng)村農民的生存境遇及命運變遷。詩人在對‘唐家莊的敘事中，采用了現(xiàn)實主義筆法來體現(xiàn)社會批判、道德同情等知識分子立場，用詩的形式來表現(xiàn)社會問題。對生活細節(jié)的大量捕捉，更突出了詩人的底層立場以及對社會問題的觀照。”

王治川的不少作品，語言機智而幽默，恰當運用了反諷手法，思辨性蘊含其中，在詩集《靈動》（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0年12月版）里多有體現(xiàn)。如，《手族（組詩）》大開大合，大起大落，有著金屬般的質地?！按髱浛梢詫⑶к娙f馬/玩弄于股掌之中/面不改色心不跳//手背是一座理性的山巒//國手大棋一舉/落下風云頓起/歷史之河從此改道?！?/p>

顏溶善于從日常生活中挖掘詩意空間，其早期的組詩《血里的鷹》《早安，城市》意象豐沛，充滿溫情。他的詩集《自己的酒盅》（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9年11月版），在《無段落（三首）》中，他對“我”進行了犀利的解剖?！拔移鋵嵤且粋€可恥的人。可恥地媚笑哈腰/可恥地在臺下虛偽地鼓掌/可恥地混跡人群/謊言與欺騙之間。可恥地出沒官場。職場。風月場/桑拿浴場。酒場。麻將場。高爾夫球場?！睆乃囆g品質來看，他的作品飽含社會關注、民生體恤、強烈的生命意識和命運感。

鄧詩鴻早期的如《在廣大的天空下》《八萬里秋天》等詩歌空靈、飛揚，在流動的歲月、廣袤的視域中演繹衍衍不息的生命景觀，在恒與逝、久與瞬、存在與虛無之間孕生哲理的詩意空間。后來，他擁有自覺的創(chuàng)作母題意識，營造屬于自己的精神領地，以《一滴水也會疼痛》為總題，深挖不止。在鄧詩鴻的詩集《青藏詩篇》（二十一世紀出版社2010年12月版）中，以異鄉(xiāng)人的目光投射雪域高原的神秘、蒼茫、孤寂、遼遠，讓我們感受到的是詩人對自然美的禮贊、一種思悟的習慣以及悲憫的情懷。

三、現(xiàn)代主義風格的探索

由于江西不處于全國的詩歌運動中心，加上地域、經(jīng)濟、文化以及由此帶來的環(huán)境、心理、性格等因素制約，因而江西詩人注重藝術的相對恒定性，大都缺乏探索意識、實驗勇氣。而牧斯是江西不多的具有先鋒氣質的現(xiàn)代主義詩人之一，他旁若無人地運用繁復的意象，在感性的迷宮中布下理性的種子。在他的詩集《作品中的人》（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2年11月版）、《泊可詩》（長江文藝出版社2014年8月版）中，大量的作品充滿荒誕、囈語、破碎、模糊、重復、錯位、糅合等藝術特征。如，《比喻的結構》：“歌聲一斷一斷，逼近一棵樹/砍下其中一截，又一截/所幸，沒有被抬走//歌聲確實，留下這么一個問題/砍下而不抬走?？诚轮笫橇糁?還是一截截抬走。//如果用螞蟻抬走———大搖大擺，鼓號齊鳴/那么從前的詩歌肯定會反對/……此屬非詩之列//歌聲一斷一斷，不問前者原因/逼近一棵樹，砍下多截，地下琳瑯滿目/詩歌獵取其中一截，其余是空白//詩歌知道而不講出。假若詩歌一截截抬走/砍下又抬走，會是什么情形？”

我把謝輪列為具有實驗意味的詩人之一，是因為在江西詩學觀念偏于穩(wěn)健或者保守的創(chuàng)作情境下，謝輪將詩歌的傳播與現(xiàn)代化通訊工具巧妙結合，對文本進行“改良”，具有創(chuàng)新性。他的短信詩集《我只在我眼睛里》（二十一世紀出版社2005年3月版）意在挑戰(zhàn)“黃段子”，凈化手機屏幕，試圖推動手機文學的健康發(fā)展。

盡管口語化詩歌伴有拒絕精神提升、迷戀語言把玩、詩意過度平面、滑向游戲快感等詬病。不過，在我看來，口語化在江西具有實驗的意味，帶來破壞性、撕裂性的審美感。所以，我把老德、楊瑾等口語化創(chuàng)作詩人視為現(xiàn)代性創(chuàng)作之列。在題材的平民化、生活化，語言的口語化、隨意化，情感的零度化等方面，他們以輕松甚至戲謔的筆調敘述著常人看來嚴肅、美好的人與事物，產(chǎn)生顛覆性的效果。老德在詩集《本色演員》（青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12月版）中，將生殖器、性生活等入詩，顛覆了人們固有審美的視角。如，《紙牌游戲》：“關上門/我和美美在茶幾上/玩著紙牌游戲/我出紅桃A/她出紅桃K/我贏了/她脫一件衣服/她出黑桃K/我出紅心Q/她贏了/我給她五十元人民幣/今天我手氣特別好/連贏她六局/弄得她一絲不掛/她還要賭/我問她賭資在哪/她說大不了再撕下臉皮/看看我能不能賤到底/我看見她乳頭都羞紅了/只好連輸她六局/然后站起身/對她微微一笑/挺有面子地走了。”楊瑾早期的詩歌充滿古典意韻的抒情色彩，從詩集《石頭鎮(zhèn)》（中國社會出版社2000年12月版）里組詩《中國畫》《墨趣》可見一斑。而在詩集《水槽》（江西教育出版社2011年9月版）里，他努力實踐著自己的“詩是無限制的游戲，詩到意為止”的創(chuàng)作觀。如，《睡覺的女人》：“睡覺的女人/剛一睡下/就被仙人吹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不是睡在床上/而是睡在水波之上?！庇秩纭豆卉嚒罚骸?路/到我家/我坐之/5路/到我家/我坐之/7路/到我家/我坐之/541路/到我家/我不坐之/我嫌它的數(shù)字大了點?！?/p>

一些女詩人用純情、自然的語言，通過具體的事物展示對摯愛的呼告，拓展了語言的張力。落莎的《落莎詩選（卷一、卷二）》（現(xiàn)代出版社2014年7月版）中的如《姿勢》《愛的速度》等作品，以強烈的性別意識、性愛萌動顯得大膽而別致。如，《愛的速度》：“我從來/都未懷疑過我的需要/然而他卻說：/‘我要讓你做一個真正的女人/幸福的女人。/難道這么多年來/我還不夠幸福?！迸缘那楦凶杂X被喚醒，不舍理想中的幸?；孟?。作者筆鋒一轉，從行而上的情感詰問延伸到行而下的歡愛啟蒙：“燈光下，他那么憂傷/我加快了寬衣解帶的速度?！?/p>

四、古典主義詩情的吟唱

詩歌是對于平凡繁雜的日常生活之中的詩意瞬間、詩意片段的語言的刻畫和捕捉。一些詩人善于從歷史人物、古典詩詞中汲取養(yǎng)分，融匯當代人的感受，洋溢著古典的浪漫主義氣息。談到古典主義詩歌創(chuàng)作，就要談到程維。在20世紀90年代，他的古典主義詩歌（也稱新詠史詩）開風氣之先，形成了獨特的風格。多年來，他的古典主義詩歌創(chuàng)作影響了不少詩歌創(chuàng)作者，以至于一些詩人在作品中自覺或者不自覺地留下程維風格的烙印。

2009年10月，江西省作協(xié)編選的“谷雨詩薈叢書”（6冊）由百花洲文藝出版社出版，包括程維的《他禇風景》、兢的《動物詩篇》。其中，《他風景》充溢著雄渾而壯麗的氣勢，進一步奠定了程維對創(chuàng)建新古典主禇義詩歌、促進江西詩歌創(chuàng)作發(fā)展的突出貢獻。兢大量的詩歌富有古典主義的美妙與安靜。如，《水》：“水從石上流過恰如/時間從空間流過//水流動的聲音/如花開花謝//在一片寂靜的山谷中/寺院的鐘聲響了//那是濺動的水花/飄起又跌落。”他的《古典音樂（組詩）》《宣紙上的夢痕（組詩）》等作品中，都透露出“疏影橫斜水輕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意境。程維的詩歌擯棄了吟哦感嘆的抒情以及借他人酒杯澆自已塊壘的、與古人共勉、千古同悲、顧影自憐、感懷傷世的方程式。他走入古典的精神內核，讓日漸暗淡的古典重放詩意的光芒。

王彥山是新世紀江西詩壇成長起來的青年詩人，腳步堅實，十分勤奮，在傳統(tǒng)的詩意與現(xiàn)代的口語之間尋求一種平衡，且行且歌。他的詩集《一江水》（漓江出版社2014年9月版）中，許多作品如《秋夜書（組詩）》，句與句之間似乎并無特意為之的形式節(jié)奏感，或一氣呵成，或四句一節(jié)，但讀來語意舒緩，意味深長。如，“向晚立秋，涼風乍起/陪伴我的只是一盞/白熾燈。正好六十瓦/足以照亮你我。滿月一輪//穿行云間，月輝里/秋蟲打成一片?！比纭按艘雇?失眠，是意外的驚喜/宜讀你，適清淡。”

五、回歸日常生活的詠嘆

回歸日常生活，是江西詩人在現(xiàn)實主義、現(xiàn)代主義、古典主義之外的又一創(chuàng)作特色。在一些詩人的作品中，親情、愛情、友情以及家園意識的張揚，既傳達出他們對詩歌的新的體認，也顯示著跳出語言的藩籬，回到生活源初的宏愿。

朱光甫的詩集《漂流船》（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10年12月版）中，作者在都市生活中追憶童年、懷想鄉(xiāng)村，質樸無華，迷朦淡雅。如，《童年和村莊》：“多少年了/一到黃昏，村莊顫栗著/為每一只遲歸的鳥驚恐不安/一到冬天，村莊默默摘下/那頂裝滿灰塵的破帽/為祈禱，灑下一路紙錢……”

胡剛毅通過詩性的語言、情感營造著一片片詩意，無論親情、友情還是愛情，無論是故友之情抑或對故鄉(xiāng)家園的贊譽之情，都在詩意的情感創(chuàng)造中澆灌出靈動的情感意象和抒情風格。他的詩集《每個人都是一棵走動的樹》（長征出版社2005年4月版）中的諸多作品，意境空靈，清新淡遠，悠揚纏綿。

當選《中國詩人》“中國網(wǎng)絡十佳詩人”的吳素貞，追求詩歌的節(jié)制與開闊，內斂與奔放的平衡，在事物里發(fā)現(xiàn)真善美，痛苦憂，并保留時光永恒的鍍金層。在她的詩集《未完的旅途》（漓江出版社2013年12月版）的作品中，“野薔薇”“桃花”“落日”等詞語不斷地閃現(xiàn)，向日常事物、場景致敬，向美好的、甜蜜的生活致意。她作品中也有小小的憂傷，如，《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就守著這么一段銀鋪/頭插簪花。當你不小心走山阡陌/聽到宋詞般的婉約錘音/那么，我的銀匠鋪/就在你右手的煙村人家里?！眳撬刎懙脑姼柙谕窦s中更表現(xiàn)了深沉的空間，以奔放、熱烈的愛情詩成為江西女詩人中別致的“這一個”。

后記

綜觀新世紀以來江西詩人的創(chuàng)作，龍泉、熊國太、聶迪、渭波、王小林、布衣、董書明、雁飛、五里路、范劍鳴、汪鐸、溫永琪、龍安、水筆、郭豫章、周玲、湮雨朦朦、漆宇勤、鄧小川、胡粵泉等一批詩人佳作不斷，劉理海等“90后”詩人且歌且行。15年來，一些詩人建立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風格之后，又在努力地尋求突破。

江西詩歌的發(fā)展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其原因是多方面的?？陀^方面，社會穩(wěn)定、江西文化積淀的觸發(fā)、開掘等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給詩歌創(chuàng)作提供了優(yōu)越的外部環(huán)境。江西省文聯(lián)、江西省作協(xié)舉辦的谷雨詩會，江西省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等機構主辦的詩歌研討會，促進了詩人創(chuàng)作的積極性和主動性。是的，幾乎每一位本土詩人都受到谷雨詩會的營養(yǎng)和潤澤。從2003年起，全省性的谷雨詩會升格為詩歌節(jié)（后又恢復為谷雨詩會）。谷雨前后，全省各地舉行形式不一、規(guī)模不一的詩會，助推本土詩歌。

本土報刊對江西詩歌的推舉值得大書特書?！秳?chuàng)作評譚》先后推舉“崛起的江西詩群”“江西80年代出生詩人作品小輯”“女詩人作品小輯”等專題，成為江西詩人的發(fā)射平臺。2014年，《創(chuàng)作評譚》開辟“詩江西”欄目。《文學與人生》先后推出以各地市為單元的“江西青年詩人作品大展”以及“江西女詩人作品輯”?！赌喜韴蟆烽_辟的“新世紀江西詩群作品大展”欄目（2011年6月—2013年6月），以推出117位詩人作品的“高大上”陣容演繹了一場“紙上盛宴”?！度鸾饒蟆吠瞥隽恕爸亓Αば率兰o江西詩人作品展”欄目（2012年2月—2012年12月），彰顯了地市黨報胸懷江西的抱負與情懷?！?1世紀江西詩歌精選》《江西文學作品雙年選（2012—2013年）·詩歌卷》等綜合性選本的出版對于本土詩人的創(chuàng)作風貌進行了有效的厘清和系統(tǒng)的梳理。

愛爾蘭作家詹姆斯·喬伊斯說過：“我要全面描繪都柏林，如果有一天都柏林突然從地球上消失了，它將根據(jù)我的書重建?！痹姼枋菍Τ鞘械脑娨獾谋磉_，詩人們通過詞語營造的“故鄉(xiāng)”之境，記錄著一座城市的心靈史，展現(xiàn)著一座城市的精氣神。偉大的城市，滋養(yǎng)著不平凡的詩人。不平凡的詩人，又不斷重構著偉大的城市。新世紀以來，南昌、吉安、撫州等地市全力關注地域詩歌發(fā)展。其中，以南昌最為突出。早在2012年，南昌市文聯(lián)黨組書記、主席趙軍提出打造“南昌詩派”。2014年，確定兩批“南昌詩派十六家”名單，出版作品集《南昌詩派十六家》和《文學與人生》，增刊“南昌詩派十六家2”專號。此外，南昌市詩歌學會的換屆，贛州市詩歌學會、吉安市詩歌學會的相繼成立，集聚出發(fā)的蓬勃力量。《萍鄉(xiāng)日報·金鰲洲副刊》的“萍鄉(xiāng)青年詩人方陣”、《井岡文藝》的“吉安詩歌”專號對本土詩人大力推介，《上饒市新時期文學作品選·詩歌卷》《21世紀吉安詩歌精選》《新世紀撫州詩歌大系（4冊）》《年度南昌詩歌精選》的出版，如一輪輪噴薄而出的朝陽，絢爛、妖嬈，是區(qū)域詩歌發(fā)展進程中的一個抽樣、一抹剪影。正是因為詩人的存在，我們的城市與生活才多了一份詩意和明媚。正是因為眾多詩人的存在，才使“江西力量”在詩壇的版圖中顯得蓬勃生機。他們以自己的美學信仰堅持著自己的堅持。無論歲月如何流轉，他們的昂揚姿態(tài)不會變，他們熱血澎湃的激情不會變。

評論家夏漢寧在評論《詩脈傳承》中談到：“兩宋江西詩壇的輝煌之后，雖然各個時代也有起起伏伏，但江西詩人的聲音從未在中國詩壇上中斷。即如在現(xiàn)當代的中國詩壇，江西詩人的聲音雖然已經(jīng)沒有了兩宋時期那么嘹亮，但在詩歌的星空中，仍然可以看到江西詩人的璀璨身影……這些江西詩人，以他們的勤奮和堅守，使得肇始于陶淵明的江西詩脈得以傳承和延續(xù)，正如滔滔贛江奔流不息。”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由于江西詩人比較迷戀農耕題材、介入工業(yè)與城市經(jīng)驗的能力欠缺等種種因素的制約，江西缺乏詩歌領軍人物，導致江西詩歌與其他一些省份詩歌存在一定差距。站在厚重的地域文化基石上，沐浴著現(xiàn)代的陽光雨露，贛江，期待江西詩人發(fā)出強有力的聲音。

（作者單位：江西科學技術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