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為感覺和直覺而活。當今大數(shù)據把一個活潑潑的全人割裂了。西方智慧強調邏輯推理,中國智慧強調感覺和直覺。感覺和直覺死了,全人就被支離破碎了。
有些企業(yè)家的判斷力常常令我們驚詫。他們總是能在別人還不知道北的時候, 就能憑直覺判斷出方向。這是企業(yè)家的核心能力。每個人都有機會修煉自己的直覺判斷力,關鍵是你有沒有這樣的意圖和方法。
不懲罰壞人就是激勵員工成為壞人
據說,1990年代初,海爾一個備受信賴的高管貪污了3000多萬元的貨款,移民澳大利亞。當時,還沒有國際刑警追逃機制,怎么辦?
張瑞敏當機立斷給了警方100萬元活動經費,懇請其追回貪污犯。他堅信,不懲罰壞人,就是激勵好人成為壞人。最后,那個人被追回來,贓款全退,被判19年,海爾人由此上下都知道,有些天條是不能觸犯的,沒有可以躲避的天堂。
另有一個故事。一家很大的金絲楠木企業(yè)生產上好的金絲楠木家具,老板的一個跟班后來成了這家企業(yè)的總經理。這個人隔三差五會倒騰家具到旁邊的一家紅木家具賣場出售,錢全放進了個人腰包,久而久之,貪污了2000多萬元。東窗事發(fā),這個人被送進了監(jiān)獄。其妻跑到老板那里哭爹喊娘,最后把老板的心哭軟了,就一起跟她做假賬,把2000多萬元案底做成了六七十萬元。但是,這個人逃脫牢獄之災后卻不念及老板的慈悲,甚至公開鼓動老員工不拿白不拿。結果幾年下來,群賊興起,老板看到的都是假賬,企業(yè)實際上已經被掏空了,最終走向破產。
同樣的案例,兩種處理方法,結果全然不同。婦人之仁,不僅僅害了企業(yè),還把許多良善的人變成了壞人。哪一種人是真正的慈悲?
企業(yè)家的天然秉賦和土壤
記得任正非2013年5月14日跟我交流時,我說起稻盛和夫救日航,認為他主要是憑借“現(xiàn)場有神靈”的信念,激發(fā)每一個員工向當下現(xiàn)場要力量,任正非說:“未來是虛擬時代。虛擬時代,中國的玄學、哲學是有極大的價值的。 西方要在中國大規(guī)模搞研發(fā)機構,才能在未來占領制高點。因為西方的思維方式比較機械,主要受形而上學的影響。未來的虛擬世界,中國不一定是無為的,也是有為的。有為怎么走我們不知道,但整個來說會出現(xiàn)更多的叛逆者,對優(yōu)秀分子的怪異會有更多的寬容。優(yōu)秀分子就是優(yōu)點很突出,缺點也很突出。喬布斯為什么在中國不能出現(xiàn)?因為中國缺少寬容?!?/p>
任正非提到了一個要點:國外大公司要想占領未來戰(zhàn)略制高點,要到中國來建立研發(fā)中心,因為中國有“現(xiàn)場有神靈”的場域,中國人的直覺判斷力,明顯超越西方。這是一個重要的核心競爭力。
任正非的說法有一定深度?,F(xiàn)場有神靈,與無數(shù)現(xiàn)場神靈沒日沒夜地沖突交鋒妥協(xié)磨合延伸了一個人的內外感官,形成了對人對事無所不在的直覺。心在現(xiàn)場企業(yè)就是活的,神靈就為你服務。這就是企業(yè)家的直覺判斷力,其中有天賦和自性在起作用。平時不顯現(xiàn),一到電閃雷鳴萬緣聚會的當下,直覺的想象力就特別充分和直接。
西方的邏輯推理是術,東方的直覺判斷是道。東方天人合一的整體觀和充滿直覺靈性的土壤,使得中國企業(yè)家在順勢和明道層面,要勝出一頭。當然,西方也注重直覺,信仰就是直覺。美國頂級科學家與頂級企業(yè)家,都推崇直覺判斷,比如,喬布斯、拉里·佩奇、比爾·蓋茨、扎克伯格等等。微軟數(shù)據庫教材第一章就講到,作為一名有經驗的數(shù)據庫工程師,可以直覺判斷,直接抵達問題核心。西方許多科學家有信仰,相信有神,比如牛頓。
企業(yè)家超乎尋常的判斷力,是他們日復一日磨練出來的。從創(chuàng)業(yè)以來,他們就面對不確定性,在沒有充分信息時即拍板決策。一旦拍板,他們就硬著頭皮往前拱。旁觀者只是看到他們在頭拱地干活,卻沒有看到,他們在頭拱地干活的同時,不斷在比對著自己的決策、調整著自己的決策。
企業(yè)家都用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來描述面臨重大決策時的心態(tài)。他們每時每刻都在懷疑。他們知道不可能有千真萬確的判斷,好的判斷都是與時俱進不斷調整出來的。每天成百上千回地比對,使他們砥礪出一種特殊的敏銳,磨練出一種超乎尋常的覺性。一個不起眼的細節(jié),也會形成一個總體判斷。他們判斷快,判斷力強,這種有意識的訓練,是一般人所不具備的。
決策單靠直覺肯定不夠!很多時候只有足夠地安靜,沒有太多私欲,安靜得像鏡子一樣,才能在心中看見事件的全貌,剔除干擾因素,直達本質核心,用最適當?shù)姆绞叫惺?。所以修煉靜心的能力,是培養(yǎng)直覺判斷力的關鍵。
企業(yè)家看上去多很霸氣,實際上一種根深蒂固的謙卑使他們不敢輕易變更方向和目標。即便在許多不利情況下,他們也不會輕易丟下自己的買賣,更不會輕易去跟從別人。他們知道,世界大著呢,看別人輕松,你去干不一定輕松。正是這樣一種體驗,使得他們逃脫了企業(yè)經營的一個最大誤區(qū):選擇了要做什么,而常常因一時沒賺到錢就放棄掉。這就是以術馭道。
這就是以任正非、張瑞敏為代表的一線企業(yè)家為什么比通常的高管有更高判斷力的原因所在。對于企業(yè)經營管理的不確定性,沒有比企業(yè)家更清楚、更明白的了,只不過他們面臨挑戰(zhàn),日理萬機,形成諸多堵塞,他們需要一個旁觀者或是一面鏡子,聆聽他們的傾訴。在傾訴過程中,他們自己就會找到提綱挈領的辦法。在企業(yè)家謙卑的表面下,是他們對一連串風險默默的估量。
一句話,企業(yè)家的直覺判斷力,來自他們刻骨銘心的謙卑。他們是分分鐘照看著大局的承擔者。公司任何一個小插曲,都會被他們上升到戰(zhàn)略的高度去作出把控。尤其是在對關鍵現(xiàn)場、關鍵人員心態(tài)的把控上,沒有誰比他們更細心。
樓宇烈教授與我共振
2016年5月18日,我與樓宇烈教授在一起討論了潛意識的直覺判斷力。
早在2016年1月3日,在三亞的一個關于一二代企業(yè)家對話的論壇上,我的發(fā)言就獲得他的點贊。在那個論壇上,能夠感覺到一二代企業(yè)家的分歧:一代已六七十歲,想要交班,卻每到凌晨就會醒來,感覺有些不妥當?shù)氖抡诎l(fā)生;二代以為,出國留學回來也有幾年了,最先進的理念和模式學了一大堆,可就是接不了班。
作為主持人,我當時評論說:“85后、90后的兄弟姐妹們,你們太著急了。你們還不清楚到底什么在一個公司的運營中起決定性作用。那就是在萬緣具足的當下,你的直覺判斷力!那可不是理性和邏輯,那是一個個地頭走過,每一個現(xiàn)場發(fā)生什么你都有直覺。你們現(xiàn)在公司的地頭和現(xiàn)場都還不熟悉,怎么會形成一種讓老一代放心的直覺判斷力呀!你們的知識腦發(fā)達,潛意識直覺判斷力還有待提升呀!”
當天晚上,樓宇烈教授有兩小時的主旨演講。他指著我說,那個主持人今天下午說的很到位。實際上儒釋道三家去到的核心,就是你的直覺判斷力。這是一個巨大的潛能,是可以意會卻抓不住,但卻實實在在發(fā)生作用的力量。
這回和樓宇烈教授見面,我們又探討起這個話題。我向他分享了任正非2013年的觀點,他聽得很入耳,明確地說:“人要為感覺和直覺而活。當今大數(shù)據把一個活潑潑的全人割裂了,西方智慧強調邏輯推理, 中國智慧強調感覺和直覺。感覺和直覺死了,全人就支離破碎了?!?/p>
樓先生認為讓兒童背《弟子規(guī)》等國學,也是把孩子活潑潑的天性給拘押了,也有把全人支離破碎的可能。他說,只有現(xiàn)在可以成為兒童行為和習慣的國學,才是兒童可學的國學。例如,出門打個招呼,進門說聲我回來了。這個習慣日本人保持得很好,但中國人不太看重。這些基本的習慣和行為建立起來,再說其它。多知無益,還打擾了孩子們活潑潑智慧的開發(fā)。
樓先生從全人與支離破碎人的區(qū)分中,給出了重要的價值取向。我很高興在一個核心點上,與國學大師高度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