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翅膀的鳥

薛雅心

偌大的城市，把一些素昧平生的人放在一起，讓他們共同生活，卻只能擦肩而過。相同的人走進來，不同的人跑出去，可對于這座城市來說，無傷大雅。它把人們隔在一面面圍墻之后，讓他們自己長大，待他們形成異樣的思想，成就屬于自己的命運。

目標不一樣，所以有些人永遠在跑，有些人永遠在追；有些人享受過程，有些人注重結果；有些人覺得爬得不夠高，有些人覺得落得實在遠。他們偶爾癱在地上，長長地呼出一口不自然的氣，剎那間又起身不停奔跑。從開始面帶緊張到后來的輕車熟路，自己都不曾察覺到。但有些事，一開頭就后悔莫及，就像城市太大，他們逃不出。在過程中，他們享受著消費的快樂，在紙醉金迷的日子中忘乎所以，漸漸麻木成了理所應當。

在這里，現實和夢想早已是兩個不同路的詞匯，夢想很美好，人們會在忙碌了一天后的晚上靜靜地想想那些不可能發(fā)生的事。但次日，便又會爬起來面對現實。他們不得不去努力，就像最初的人們學會了吃飽穿暖，再后來他們就不滿足于吃飽穿暖了，因為得到了一片葉子，便想擁有整座森林。

可一就生活在外人夢寐以求的大城市。不，應該是寄托在這城市。他很榮幸成為城市的微微一員，但同時又厭惡這個物質的城市。這是他多年前做的一個堅定的選擇。

可一之前一直生活在一個快被遺忘的小村莊里。那里離城市很遠，矮矮的平房，高高的天空，幾只想飛多高就飛多高的鳥，它們和可一一樣，把生命中的任何經歷都當作上天的饋贈。那些鳥兒，無論多開心，飛得多遠，看到了多精彩的世界，它們都會回來，無一例外。因為它們清楚，除了這個村莊，任何一個角落都不屬于它們。在那個村莊里的種種，都顯得那么重要，一切都是那么安謐。

那時候的可一不知道世界的另一端有一座城市，不知道那里的繁華，也許他并不想知道。他滿足于自己的當下?？梢挥X得把他所熟悉的一切事物記錄在畫板上，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一切都會改變。時間如白駒過隙地推移，可一常?？吹揭恍拇迩f走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的人們。他好奇、渴望。他不關心那些鳥有沒有飛回來，他所羨慕的是它們可以自由自在地飛出去。于是，可一就做了一個堅定的選擇—— 他要走出去。

他跟隨著大流來到了世界的另一端。他被眼前的一切鎮(zhèn)住了。原來城市的樓那么高，但是天空好像不怎么藍。城市的人也那么多，但他們好像不怎么快樂。那里的人有一種他這輩子都得不到的氣息。城市里也有各種鳥，但它們好像都不會飛。它們安詳地待在籠子里，認為飛翔是種罪。

可一慢慢地走，一年又一年。他好像已經接受卻不習慣這里的生活。他小心地察言觀色學著那些城市人的一舉一動，發(fā)現他們對城市里的一切諳熟。于是可一也從最初的礙口識羞進化成口若懸河。他穿梭在這城市之中，看到了許多。

看到了小孩子們開心地討論著自己的志向；看到了有些孩子上學，無奈被成績困擾；看到了信心滿滿走出大學的青年；看到了滿腔熱血卻只能為上司鞍前馬后的職員；看到了在心眼牽絆間迷失自己的社會……他不明白為什么善良的人在社會中得不到地位，他不明白為什么一定要出賣和反目才能獲得成功。他不明白為什么那些人明明也可以逃離卻寧愿認命?？赡埽拖衲腔\子里的鳥吧。他趴在窗戶上看著人們臉上的表情，覺得好陌生。

可一什么都不會，只能奔波賣畫，他也很痛苦：為什么當初的愛好現在卻變成一種負擔不起的沉重？

但是他看到了這座城市中獨樹一幟的風景，就是那個普普通通的員工。他已不再年輕，可是他的臉上卻仍有著對今后每一天的期盼。他就是可一的鄰居，可一每天都能看到他。同樣是西裝革履，但可一覺得有他為這個偏灰暗調的城市增添了一分顏色?？梢粚@個男人有著無限的崇拜。他很普通，過著再平淡不過的日子，一樣的朝九晚五，一樣的粗茶淡飯，一樣的城市一樣的壓力。

可一冒昧地去問他，為什么活得開心。

那個男人說，因為知足。

他把身邊的一切當作一種恩賜，即使條件不是很好，但他依然感恩。感恩讓他生活在城市里，感恩讓他的生活平淡又溫馨。他雖然看上去比別人少了很多，卻依然滿足地為自己而活。而那些永遠摘不夠葉子的人，慢慢就活到別人手里了。不屬于自己的那些，就不要拼命地想擁有了，強行壓在自己身上，也會被人嘲笑。與其糾結太多的是非，倒不如隨性一點，放自己好過。

沒錯，可一清楚，這里的生活，他不向往。他也終于知道村莊的鳥無論飛得多遠也都會回到那個無人理睬的“世外桃源”。鳥兒的屬性就是飛和自由，他不想寄托在冰冷的城市，做一只沒有翅膀的鳥。

他回到村莊，做了自己，那里有屬于他自己的氣息，別人無法復制。

未來不會被誰策劃好，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明天或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人生，本就是一場未知但又不得不走的旅途。重要的是你的聲音，毫無顧忌地去飛，不要浪費了那雙翅膀！

（指導老師：卿海逸）

評委意見

每個人都不可能生來就偉大，所以請允許為了自己以及虛名功利茍且一回。茍且是一種生活姿態(tài)，但不是生活的全部，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生活的樣子，切勿妄議他人的生活方式。

心靈雞湯式的開頭，為接下來的劇情發(fā)展提供了足夠的理論依據。城市仿佛是一座牢籠，它侵吞著年輕人的青春，蠶食著熱血者的精神，又好像是一臺冰冷的永動機，壓榨了孩子的童年，掏空了夢想家的信仰。作者對城市生活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本文以小小說的形式鋪展開來，增強了閱讀感；又借由主人公進城、回歸的經歷，歷數出城市生活種種的遭遇，一如作者的親身感受。文末也有如智者般的解答，似作者的一番頓悟。

的確，每個人享受舒適的姿勢都不一樣，總有人熱衷這座城市，只是別忘了你原來的樣子。

（空 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