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賢德
摘要:民國時期,蘇南語言學家裘廷梁、吳稚暉、陳衡哲、趙元任、錢玄同、劉半農(nóng)、莊適等為改變國家教育的落后面貌,積極提倡和響應白話文運動,他們主要開辦白話文報刊、撰寫白話科普作品和白話小說、編寫白話文教材、開辦白話文學校,最后督促政府頒布“國文”改“國語”的語文政策。蘇南語言學家的所作所為影響了民國時期國家的語文政策,為國家的語文改革和語文教育做出了貢獻。
關(guān)鍵詞:民國時期;蘇南語言學家;語文政策;白話文
doi:10.16083/j.cnki.1671——1580.2016.07.042
中圖分類號:G40-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1580(2016)07—0152—04
清末時期,一批睜開了眼睛看世界的知識分子開始鼓吹白話,這方面行動最早的是無錫人裘廷梁。1898年,裘廷梁和他老鄉(xiāng)中的志同道合者創(chuàng)辦《無錫白話報》。裘廷梁在該報上發(fā)表了《論白話為維新之本》的經(jīng)典文章,發(fā)出了“崇白話而廢文言”的驚世駭俗的高論,舉起崇尚白話、廢除文言的大旗。不久,蘇南其他人士也開始創(chuàng)辦白話報。其中,蘇州人錢玄同(錢玄同祖籍湖州,出生和成長一直在蘇州)于1904年創(chuàng)辦了《湖州白話報》?!鞍l(fā)刊詞”寫得平如白話,其宗旨就是要用“女人家小孩子”都能懂的白話喚醒湖州當?shù)孛癖?。幾乎與此同時,常州人吳稚暉在法國創(chuàng)辦《新世紀》周刊,為了傳播西方科學技術(shù)知識,喚起民眾反對滿清封建統(tǒng)治,吳稚暉堅持使用白話文寫稿,影響很大。
清末白話報紙和白話刊物為民國時期白話文運動做了輿論準備。到了民國時期,蘇南語言學家繼續(xù)為白話文運動鼓與呼,直接影響到民國時期白話文政策出臺。
一、常州人吳稚暉率先撰寫白話文科普小說
吳稚暉是推行白話文的積極分子。在法國時,他就在《新世紀》上發(fā)表獨特辛辣、風趣幽默、既俗又雅、不拘一格的白話文,撰寫了許多革命文章鼓吹無政府主義,揭露滿清腐敗無能,鼓動民眾反對滿清的統(tǒng)治,在海外引起極大反響。
1911年,吳稚暉在上海文明書局出版了以白話文創(chuàng)作的中國第一本“上下言宇宙,古今言歷史”的章回體科普小說《上下古今談》。全書25萬字,共分20回,吳稚暉以通俗易懂的白話介紹包括天文、物理、化學、地理、地質(zhì)、氣象、生物學科在內(nèi)的許多科學知識,內(nèi)容涵蓋之廣,論述之精,即使是現(xiàn)代社會中受過完整學校教育、專門從事科學研究的人,也很難擁有如此廣度和深度的境界。吳稚暉用話說家常的方式由古及今地談了人類的演變史,談了地球、恒星、行星、地球引力、空氣、雷電等自然界和其奧秘,把地球公轉(zhuǎn)與自轉(zhuǎn)、日夜與季節(jié)的關(guān)系以及如何觀察天文、觀察太陽黑子的方法,講得生動通俗,剖析得透徹和通俗,他有意識地把科學思想中的經(jīng)院化詞匯改變?yōu)槭浪子谜Z,以幽默詼諧的風格,故弄玄虛的調(diào)侃,把深奧的科學宇宙觀普及為婦孺老幼皆能理解的普通常識。吳稚暉說:“不南不北是最好國語,不文不俗是最好國文。”“不文不俗”恰恰表明了他的文章與一般社會普遍而密切的聯(lián)系,體現(xiàn)了他的平民化和親和力。
二、常州人趙元任和胡適在美國開創(chuàng)討論“中國文字問題”的先河
1915年夏,美國東部的中國留學生成立了一個“文學與科學研究部”,胡適是文學股的委員,負責年會討論的有關(guān)問題。胡適和趙元任商量,把“中國文字的問題”作為本年文學股的論題。胡適和趙元任分寫有關(guān)論文,討論該問題的兩個方面。趙元任所做的題目是《吾國文字能否采用字母制及其方法》,從中國文字問題、中國音韻學到改革方案,所寫內(nèi)容大大超出原來計劃,最后論文分成了三篇發(fā)表。而胡適認為“文言文是半死的文字”,應該先把文言文譯成白話文再進行講授。
從當時兩人的發(fā)言情況來看,趙元任的文學革命思想,尤其是寫作的口語化比胡適還要更加徹底。其時,留學生們用漢語交流都還不太順暢,主要是因為大家都說方言,不會說普通話,彼此很難聽懂對方的方言。在這種情況下,大家彼此之間只能使用英語進行交流。由于趙元任從小對語言具有極強的敏感性,所以,他這時已經(jīng)看到了全國語音統(tǒng)一的重要性,看到了文字改革的重要性,也看到了書面語和口語統(tǒng)一的重要性。1916年,趙元任在《中國留美學生月報》上發(fā)表《中國語言的問題》,提出了一系列的文字改革方案。這些改革方案正是未來白話文運動的雛形,因為它涉及到文言與白話問題、口語與書面語問題,語音科學研究問題,方言與標準語問題以及拼音化問題。
三、常州人陳衡哲響應胡適發(fā)表了第一篇白話文小說
常州人陳衡哲于1914年留美后,開始逐漸和任鴻雋、胡適等人接觸。1916年,胡適擔任《留美學生季報》的編輯,經(jīng)過任鴻雋的大力舉薦,胡適開始向陳衡哲約稿。因為胡適和陳衡哲分別在美國的兩所大學留學,所以,只能采取通信的方式約稿。當時胡適提倡白話文,幾乎被當作另類。因為在當時那種背景下,整個中國語文學界還是死水一潭,暮氣沉沉,大家仍舊沉浸在文言文的咬文嚼字之中。1916年5月,在北京的中國知識界和美國的留學生還在為文學革命爭議的時候,陳衡哲率先在《留美學生季報》上發(fā)表白話小說《一日》。實事求是地說,由于《一日》發(fā)表在美國,在國內(nèi)影響極其有限,而且這篇作品與魯迅的《狂人日記》相比,無論是作品的思想、藝術(shù),還是語言表達都有一定距離,但它的價值主要是在于首開白話文小說的先河?!兑蝗铡穬H僅是陳衡哲白話文小說的嘗試,一年之后,陳衡哲的白話文寫作就達到了一個較高的水平。
四、江陰人劉半農(nóng)發(fā)文率先響應白話文運動
1917年1月,胡適發(fā)表《文學改良芻議》一文,大多僅著眼于形式上的改良。緊接著,陳獨秀在《新青年》第六期上發(fā)表《文學革命論》,明確提出文學革命的“三大主義”。胡適、陳獨秀關(guān)于文學革命的主張一提出,立即得到江陰人劉半農(nóng)的熱烈響應。同年5月,劉半農(nóng)在《新青年》三卷三期上發(fā)表《我之文學改良觀》明確表態(tài)響應,他在這篇文章中首先從“文學之界說如何乎”起首,然后討論了“文學”和“文字”,認為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不可混為一談;認為“散文之當改良者有三”,第一是要破除迷信,第二是文言白話可以處于對等地位,第三是不用不通文字。他認為“韻文之改良者有三”,第一是破壞舊韻、重建新韻,第二是增多詩體,第三是提高戲曲在文學上的位置。他認為,文學形式上要注意的事項,第一是分段,中國舊書往往全卷不分段落,第二是句逗與符號,第三是圈點。
劉半農(nóng)的《我之文學改良觀》發(fā)表后,陳獨秀給予了充分的肯定。陳獨秀說:“劉君此文,最足喚起文學界注意者二事,一日改造新韻,一日以今語作曲。至于劉君所定文字與文學之界說,似乎與鄙見不甚相遠。鄙意凡百文字之共名,皆謂之文。文之大別有二,一日應用之文,二日文學之文。劉君以詩歌戲曲小說等列入文學范圍,是即余所謂文學之文也。以評論文告、日記、信札等列入文字范圍,是即余所謂應用之文也。”
《我之文學改良觀》是一篇向舊文學宣戰(zhàn)的檄文。劉半農(nóng)在新文化運動倡導之始推波助瀾,從文學內(nèi)容到形式上的革新都提出了許多建議,使胡適、陳獨秀等人提出的文學革命在理論上更加鮮明、系統(tǒng)和豐富,目標更加明確,在操作上更為具體,成為今天現(xiàn)代文學運動史研究中珍貴的歷史文獻。
五、江陰人劉半農(nóng)和蘇州人錢玄同精心策劃“雙簧戲”。擴大了白話文的影響
《新青年》在倡導文學革命之時,頑固反動的舊文人是非常嫉視和仇恨的,但并沒有立即跳出來加以反對,故意裝成“漠然無睹”或“不屑與辯”的樣子。在文學革命成敗的關(guān)鍵時刻,劉半農(nóng)挺身而出,拿起戰(zhàn)斗的武器。他與錢玄同精心策劃了一場“雙簧戲”,由錢玄同托名“王敬軒”,寫信給《新青年》編輯部,反對文學革命,為封建舊文學辯護。而后由劉半農(nóng)以記者名義復信,以來信的八個部分為靶子,運用嘻笑怒罵的犀利筆鋒,酣暢淋漓地逐條駁斥封建復古主義者的種種謬論。兩封信在1918年3月《新青年》第四卷第三號上刊出以后,立即在社會上引起極大震動,有力地促進了新文化運動和文學革命的開展。
這場苦肉計是新舊文學論爭中的著名事件,突出地表現(xiàn)了劉半農(nóng)的戰(zhàn)斗精神。這場由胡適、陳獨秀、錢玄同與劉半農(nóng)四人最先發(fā)起的文學革命,如果不是劉半農(nóng)無所畏懼的戰(zhàn)斗精神,也許會夭折流產(chǎn),不可能取得后來的勝利,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也將會改寫。
六、錢玄同較早地為胡適的白話作品撰寫白話序言
1917年10月,胡適把他一年來寫作的白話詩編成《嘗試集》,請錢玄同作序。錢玄同在《序》中說:“現(xiàn)在我們認定白話是文學的正宗,正是要用質(zhì)樸的文章,去鏟除階級制度里的野蠻款式;正是要用老實的文章,去表明文章人人會做的,做文章是直寫自己腦筋里的思想,或直敘外面的事物,并沒有什么一定的格式。對于那些腐臭的舊文學,應該極端驅(qū)除,淘汰凈盡,才能使新基礎(chǔ)穩(wěn)固。”其時,錢玄同和胡適尚未見面,更談不上建立良好的關(guān)系,但錢玄同直言說胡適的白話文還不算是很純粹的白話文,胡適聽到這樣的評語,覺得是難得的諍言。錢玄同的這篇序言幾乎可以與陳獨秀《文學革命論》一文提出的“三大主義”相對而讀,一脈相承。
七、錢玄同督促魯迅撰寫第一篇現(xiàn)代白話小說《狂人日記》
1917年,《新青年》雜志編輯部從上海遷至北京。錢玄同是輪流編輯之一。為了造成白話文的聲勢,徹底摧毀舊文學,錢玄同要求同伴們身體力行,把《新青年》全部改為白話文,并加新式標點。從1918年開始,錢玄同的這一主張得以實現(xiàn),同年1月15日出版的《新青年》不僅改用了白話,加了新式標點,而且還發(fā)表了白話詩九首,其中胡適四首,沈尹默三首,劉半農(nóng)兩首。
1918年5月,錢玄同督促魯迅發(fā)表了第一篇現(xiàn)代白話小說《狂人日記》,而且是攻擊吃人禮教的第一炮。魯迅曾在《<吶喊>自序》中對這一事件有描述,大意是錢玄同每次到魯迅家里去聊天,而且一聊就是很長時間。每次錢玄同都是不失時機地勸說魯迅寫點白話文之類的東西。魯迅被錢玄同這種執(zhí)著精神感動,于是應付式地寫了一篇《狂人日記》,哪知因此一發(fā)不可收。
《狂人日記》發(fā)表之后,魯迅接著又寫了《孔乙己》《藥》《明天》等小說。《狂人日記》是中國現(xiàn)代白話小說的開山之作,它以其內(nèi)容和形式上的現(xiàn)代化特征開辟了我國文學發(fā)展的一個新時代,可以說是五四新文學的一篇總序。
八、劉半農(nóng)、錢玄同和常州出版家莊適發(fā)起編寫白話國語教材
推行白話文僅僅有白話報刊是不夠的,撰寫幾篇小說也是不夠的,必須進入學校、進入教材、進入課堂。蘇南語言學家在這方面也是開風氣之先。關(guān)于第一次召開編寫國語教材的事情,黎錦熙回憶說:
第一次破天荒開國語教科書編輯會議,是民國七年的事,地點是廠甸北京高師校長樓上,主席是陳寶泉先生,我們公推錢玄同先生擔任編輯部主任,打算編成了就在高師附小實驗。這件事,是在中國創(chuàng)編“國語”教科書之始(這部教科書,他雖終于沒有編得出來,但孔德小學也在那時改用國語教科書,頭兩冊就是錢先生親自寫的石印本)。
黎錦熙先生高度評價錢玄同先生“創(chuàng)編‘國語教科書之始”有著歷史意義。
1918年,北京孔德小學國文課革新。錢玄同向蔡元培校長和沈尹默主任建議,用白話文編寫小學國文課本,而且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教授注音字母。課本的內(nèi)容有短語、兒歌、故事等,每個生字都用注音字母注音,還配有徐悲鴻的插圖。后來孔德學校的小學、中學國文教材就由周作人、錢玄同、沈尹默主持編寫,內(nèi)容新穎有趣,適宜中小學生使用。白話文進入學校、進入教材,其影響自然大了。
1919年8月,由出版家莊適編纂、黎錦熙校訂的第一套小學白話語文教科書——商務《新體國語教科書》系列出版。我們可以比較一下民國元年(1912)到民國八年(1919)教科書的變化情況。民國元年出版的共和國教科書《新國文》第三冊第一課《讀書》是:“學生入學,先生曰:‘汝來何事?學生曰:‘奉父母之命,來此讀書。先生曰:‘善,人不讀書不能成人?!倍虅沼^民國八年(1919)8月出版的《新體國語教科書》第三冊第一課《讀書》是:“哥哥問弟弟道:‘你要讀書么?弟弟答道:‘我很要讀書。哥哥道:‘很好,讀書是一件很要緊的事?!边@兩篇課文,前者是文言,后者是白話。
20世紀20年代初,小學國語教科書的編寫在當時是一個令人頭痛的事情,雖然當時輿論上主張編寫國語教材,也的確有孔德學校開始使用國語教科書,但主張編寫文言文國文教材的保守勢力強大,所以,后來劉半農(nóng)、錢玄同等冒天下之大不韙編寫出了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白話文教材,其創(chuàng)新勇敢的精神實在難得。
九、錢玄同率先要求子女進入學校學習白話文
1919年,錢玄同次子錢三強進入孔德學校。同在孔德學校讀書的還有蔡元培的女兒、胡適的兒子、李大釗的兒子、周作人的兒子等。這一年,錢玄同在《新青年》發(fā)表文章說:此等小學生,但愿以后少受他們的家庭教育,少讀圣賢經(jīng)傳,少讀那些“文以載道”的古文,多聽些博愛、互助、平等、自由的真理的演講,盡兩手之能而從事工作。如此,則庶幾可為將來新中國的新人物。
錢玄同敬告青年學生,諸君是20世紀的“人”,不是古人的“話匣子”。我們所以要寫文章,并不是因為古文不夠,要替他添上幾篇;是因為要把我們的意思寫出來。所以應該用我們自己的話,寫成我們自己的文章;我們的話怎樣說,我們的文章就該怎樣做。有時候讀古人的文章不過是拿他來做個參考;絕不是要句摹字擬,和古人這文做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光陰,最可寶貴,努力求正當知識,還恐怕來不及,乃竟如此浪費,其結(jié)果,不但不能得絲毫之益,反而受害——用典故做的文章,比不用典故做的要不明白,所以說反而受害,替諸君想想,實在有些不值得。
錢玄同的確是以做“新中國的新人物”的目標來培養(yǎng)自家孩子的。他的三個兒子錢秉雄、錢三強和錢德充先后就學的高師附小和孔德學校均是國內(nèi)率先采用白話文和注音字母來進行啟蒙教育的。錢三強回憶道:“1919年我人小學的時候,讀的就是‘人、手、足、刀、尺和注音字母,父親為我訂了中華書局和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小朋友》《兒童世界》《小說月報》《創(chuàng)造季刊》《語絲》;舊小說如:《儒林外史》《水滸》《西游記》《紅樓夢》《鏡花緣》《三國演義》;新小說如:《吶喊》《彷徨》《魯濱遜漂流記》《阿麗思漫游奇境記》等。”
正因為錢玄同的教育得法,所以,他的三個兒子后來都有出息,尤其是錢三強成為中國原子彈之父。
十、劉半農(nóng)、錢玄同等督促教育部發(fā)文將國民學?!皣摹备摹皣Z”
由于孔德學校首先采用注音字母并自編國語教材,江南的小學教育界也得風氣之先,也有幾個學校自編活頁教材,所以,到了1919年國語統(tǒng)一會第一次大會,劉半農(nóng)、錢玄同、胡適、周作人、馬裕藻等提出《國語統(tǒng)一進行方案》的議案,其“第三件事”就是“改編小學課本”。此案得到通過,并組織委員會整理呈部施行,1920年1月,教育部訓令全國各國民學校先將一二年級國文改為語體文,后來又以部令修改學校法規(guī)。教育部第八號令規(guī)定初等小學四年級純用語體文,其科目名稱定為“國語”。教育部文件的發(fā)布,相當于國語科的實施在法律上得到了認可。
在民國時期文言文轉(zhuǎn)向白話文的過程中,胡適、陳獨秀發(fā)出號令,而真正沖鋒在前的急先鋒則是蘇南一批語言學家和出版家,他們的所作所為影響了民國時期文言文轉(zhuǎn)變?yōu)榘自捨牡恼Z文政策。從此以后,推行白話文、推廣國語成為時代潮流。此后,無論是教育、宣傳,還是書報雜志等都在使用白話文,白話文終究戰(zhàn)勝文言文,登上了歷史的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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