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小將

Vince Thomas

穿著一件胸前有蒂姆·鄧肯照片的黑色T恤，格雷格·波波維奇出現(xiàn)在了媒體面前。在鄧肯宣布退役的第二天，這就算是一次正式的發(fā)布會。

“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沒搞清楚，為什么今天是我站在這，而不是他，”說完，波波維奇笑了，“但我們其實都很清楚原因，因為他是蒂姆·鄧肯，他不喜歡引起太多人注意。有些話這19年來我們一直都在說，那就是他所關心的，就是如何把籃球打好，如何坦誠地對待隊友，還有關心他深愛的家人。這一切我都明白，所以今天我出現(xiàn)在這里，順便跟他告別。我這么說不是謙虛，熟悉我的人肯定都了解我。如果不是因為蒂姆，那我今天就不會站在這里，我可能會在美國其他某個小聯(lián)盟里，變得很胖，努力地打球或者想要獲得一份執(zhí)教的工作。但因為他，我今天能夠站在這兒。包括工作人員和教練組，這么多年來，他給我積我們數百人飯碗，但卻從來沒說過什么。他就是每天都來得很早，然后很晚才走。他會幫助每個人，從絕對主力到板凳席最末端的球員。因為他就是這么一個人，所以他才贏得這么多的尊敬。”

是的，這就是鄧肯和NBA說再見的方式，一如他在球場上風格——他就是在專心打球。黑色的21號從來不捶打自己的胸膛，他也不會用手指天，不會朝鏡頭做動作。他的專注以至于讓我們將伴隨自己的傳奇當成了理所當然。不過現(xiàn)在想想，這一切又是如此特別，特別到我們必須銘記。

鄧肯和馬刺的美妙源于一場人為事故，當然，這場事故的參與者并不只是圣安東尼奧。1996-97賽季，有多達7支球隊的戰(zhàn)績低于30勝。凱爾特人和灰熊一開始擺爛，隨后越來越多球隊紛紛加入，他們的目標就是為了得到狀元簽，從而收獲鄧肯。馬刺擁有足夠好的運氣，他們以倒數第三的戰(zhàn)績抽中狀元簽。在被馬刺挑中后，也對鄧肯覬覦的“紅衣主教”奧爾巴赫很快發(fā)起了交易，他試圖用安托萬·沃克、昌西·比盧普斯和羅恩·默瑟換鄧肯，但遭到馬刺的否決。

鄧肯就此扎根圣安東尼奧。這位美屬維爾京群島小伙子與這座城市很合拍，他不喜歡拋頭露面，不喜歡參加商業(yè)活動，不喜歡燈紅酒綠的生活。他寧愿遠離大都市的喧囂，在一座靜謐的小城過平靜的生活。圣安東尼奧滿足了他的愿望，他在這里怡然自得、輕松愜意。

如果沒有鄧肯，馬刺或許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冠軍。如果沒有鄧肯，圣安東尼奧只會是美國一個不知名的小城，甚至連能否將馬刺留在圣城都是未知數。1990年代初的馬刺雖然年年打進季后賽，但商業(yè)開發(fā)力度不夠，電視轉播費很低，球隊并不盈利。彼得·霍爾特聯(lián)手其他幾位生意人在1994年買下了馬刺，很快他也開始質疑自己當馬刺老板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孩子們問我，‘爸爸，我們能賣掉馬刺嗎？學校里的每個人都覺得你是個傻瓜。這事是真的，每個人都覺得我把事情搞砸了?！被魻柼鼗貞浾f。在1997年得到鄧肯前，他們曾經考慮過將馬刺搬到俄克拉荷馬城，因為當時財團中有人來自那?；魻柼厣頌榍蜿牰麻L當時頂住了壓力，否決了這個提案。也所幸，接下來馬刺得到了鄧肯，球隊由此走向興盛。

鄧肯和大衛(wèi)·羅賓遜的雙塔組合是馬刺走向興盛的標志，當維克森林大學畢業(yè)生第一次舉起那件21號球衣時，“他是很特別的年輕人，”羅賓遜說，“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等待有一位超級明星可以替我分憂，現(xiàn)在他終于來了。”

鄧肯在第一個賽季就打出了“20+10”的完美表現(xiàn)，雙塔帶領球隊殺入西部半決賽。1998-99賽季，“馬刺雙塔”開始橫行天下，常規(guī)賽37勝13負成為常規(guī)賽冠軍。總決賽又以4比1擊敗“黑八”尼克斯，奪得了隊史第一座總冠軍獎杯——整個季后賽，馬刺只輸了兩場。

有時，迅速獲得成功并非就是一件完美的好事。2000年夏，鄧肯和馬刺就因為他們的成功迎來了最嚴峻考驗。那年，已經展現(xiàn)出基石本色的鄧肯第一次成為自由球員，與此同時，他的好友格蘭特·希爾也成為自由球員。他們有很好的私交關系，用同一個經紀人，休賽期會在一起訓練，他們討論過在一起打球的可能。這時，魔術同時發(fā)起了對鄧肯和希爾的追求。魔術的追求聲勢非常浩大，帶著鄧肯坐私人噴氣飛機，將鄧肯與希爾穿著魔術隊服的樣子做成廣告板，就連迪士尼樂園都到處打出“賜予我們蒂姆”的標語。魔術甚至動用“老虎”伍茲當說客。伍茲承諾，只要鄧肯來，他幫忙搞定房子，鄧肯拎包入住。鄧肯沒有經歷過如此強大的追求攻勢，他原本的計劃或許只是到自由球員市場看看，但經歷了魔術的追求后，他真的有些動搖。

“我一會想要留下，一會又想要離開，”鄧肯說。

鄧肯在奧蘭多原本計劃是待1天，突然的變化讓波波維奇知道事情不妙，他立刻通知羅賓遜回來，后者匆忙結束了夏威夷的度假計劃。鄧肯當時的經紀人朗·巴比是希望自己的客戶去魔術的，畢竟那里是大都市，有利于更好地拓展鄧肯的商業(yè)。朗和當時魔術的新任教練道格·里弗斯是好友，這也是他想要推動鄧肯去魔術的原因。但鄧肯幾經權衡，最終決定還是留在馬刺。或許是因為物極必反的緣故，在經歷2000年的一切后，鄧肯之后的每次續(xù)約都變得很簡單?！拔液徒叹氉聛恚缓笏f‘你想要續(xù)約留下來嗎？我回答‘是的。他就說，‘OK，那就定了。非?？旖荨！编嚳线@樣描述自己2012年的續(xù)約事宜。

而波波維奇則拿2000年的事情開鄧肯玩笑，“就像他當年想去魔術一樣，他玩弄了我，騙我，恐嚇和威脅我。最終，他達到了目標。”

鄧肯接下來在馬刺的歲月是在一個古怪和另類的環(huán)境中度過的。這一點都沒有夸張的成分，試想一下，一位是沉默寡言、像面癱一樣的美屬維爾京群島人，搭配一位骨子里帶有浪漫情懷的法國人以及一位天生幽默的阿根廷人（NBA如今最強的推特段子手），這會是怎樣的組合？

“整整一年他都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很多年后，帕克談起了他加盟馬刺的菜鳥賽季，曾經受到鄧肯的冷遇，“這種感覺非常奇怪，我從法國來到這里，而且還是控衛(wèi)，但我卻沒有辦法和隊中的超級明星說上話。事實上，身為控衛(wèi)，我需要和隊中所有人不斷交流?！?/p>

這絕不是鄧肯有意對帕克冷落，而是他生性如此，只想做一個安靜的悶騷小伙子，很少和不熟悉的人說話。帕克和鄧肯之間的情況，到了2002-03賽季馬刺奪得冠軍，才有了蛻變，他們之間終于可以輕松聊聊天了。鄧肯沉默寡言的個性，竟然讓“法國跑車”忐忑不安了兩年。當他們第一次愉快聊天結束后，帕克很興奮：“我真的非常開心，他和我說話的那一刻，我實在太開心了。我當時的感覺就是，我終于可以留在這支球隊了。因為鄧肯當時是球隊老大，如果他不和你說話，你就很難繼續(xù)留下?！?/p>

事實上，吉諾比利也遇到過和帕克一樣的情況，盡管他是一個比較活躍的人，只是遇上冰冷如山的鄧肯，他如火的熱情立馬熄滅?！安畈欢啵ê团量艘粯樱?，”吉諾比利說，“首先，當他說話的時候我無法理解他。不過蒂姆算是個比較害羞的人。”

但就是這樣的組合成為了最偉大的。他們一起攜手奪得了4個總冠軍，他們包攬了常規(guī)賽和季后賽三巨頭組合獲勝場次最多紀錄。他們在2014年奪冠時就已經成為季后賽歷史上獲勝場次最多的三巨頭組合，當時他們拿到了1 13場勝利，排名第二的是湖人當年的“魔術師”約翰遜、“天鉤”賈巴爾和庫珀，聯(lián)手拿到1 10場勝利。2016年鄧肯退役，GDP組合的季后賽獲勝場次定格在126場。

2015年1 1月2日，馬刺GDP組合又創(chuàng)下一個紀錄，他們在當天以92比85擊敗凱爾特人之后，拿到三人組成立后常規(guī)賽第541場勝利，超越拉里·伯德、凱文·麥克海爾以及羅伯特·帕里什三人組保持的540場。2015-16賽季結束，他們將紀錄定格在了575場。

“我認為如果你想和鄧肯交流，那你必須贏得他的尊重，這很公平?！迸量苏f。

最后，讓我們回到一個必須澄清的問題上來：鄧肯該獲得怎樣的歷史定位？

“鄧肯永遠是最優(yōu)秀的大前鋒?！钡驴恕ぶZ維茨基這樣說。

“鄧肯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大前鋒。鄧肯是5個總冠軍得主，是一位偉大的球隊領袖，是永遠用正確方式打球的杰出隊友。我心目中最偉大的大前鋒此前一直是凱文·麥克海爾，直到蒂姆·鄧肯的出現(xiàn)，他為我們貢獻了19個冠軍水準的賽季?！薄澳g師”約翰遜這樣說。

“鄧肯是歷史最佳大前鋒，堅不可摧的四號位。沒有鐵肘可以擊倒他，總決賽失利也不能擊倒他。你知道當年我是怎樣打球的，我會試圖震懾對手，給他們一肘之類的，但這些盤外招對鄧肯從來都無效。就給我造成的麻煩來說，奧拉朱旺最多，鄧肯第二，不僅僅因為他的內線腳步，還因為他的精神?！鄙晨恕W尼爾這樣說。

T（Taxes，賦稅），D（Death，死亡）和TD（Tim Duncan，蒂姆·鄧肯），這就是NBA對手這些年躲不開的三道關。

“他就像是一壺陳年美酒，是那種年齡多大都同樣出色的球員。他可能不像年輕時那么充滿活力，但仍然可以保持高效率?！笨逅埂げ紳蔂柸缡钦f道。上賽季和鄧肯才成為隊友的大衛(wèi)·韋斯特則認為，“你永遠不能說‘他不行了這類話?！北徽J為是NBA最后一個超級內線的德懷特·霍華德對鄧肯的評價則是：“他永遠都那么有耐性，從來不會急躁。他引領著球隊的戰(zhàn)術體系，絕對不會失控。

這種事只有你在球場上呆的時間足夠久，才能真正領會到其中的偉大。這就像是生活，只有你閱歷足夠豐富，才能更加應對自如，更有智慧和力量。這就是為什么，鄧肯是歷史上最偉大的大前鋒?！?/p>

如果褒獎還不足夠，那就用數據說話。雅虎體育從今年開始，引入了總冠軍加成數據來衡量NBA球員的價值。該數據是建立在Basketball-Reference網站計算的NBA球員Win Share值基礎上，考慮球員在常規(guī)賽和季后賽的整體表現(xiàn)是如何影響總冠軍歸屬的，另外也會考慮球員獲得的各項個人榮譽對其價值和地位的加成，利用公式計算出的數值。于是，鄧肯再一次憑借穩(wěn)定且持久的輸出，以2.72分擊敗了奧尼爾（2.60），科比（2.30），諾維茨基（1.92），加內特（1.67）成為了時代最佳，而在歷史排行中，他也能躋身第六位，僅次于邁克爾·喬丹、威爾特·張伯倫、卡里姆·賈巴爾、勒布朗·詹姆斯和比爾·拉塞爾。

是的，如果說鄧肯是“史上最佳大個子”，可能還有異議，但在大前鋒位置上，蒂姆·鄧肯早已是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