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舞之母”鄧肯的愛情傳奇

彭蘇

朦朧的初戀

鄧肯1878年生于美國舊金山，她還在襁褓中時，父親就移情別戀，醉心于另外一位紅粉佳人，母親便與父親離了婚，獨自帶著四個孩子生活。

鄧肯從小就顯示出超人的舞蹈天賦，她很小就和哥哥姐姐到處演出，在故鄉(xiāng)小城中名聲越來越大。11歲那年，她開始跟姐姐一起教授大學生們跳社交舞蹈，很快與這些學舞的大學生熟悉起來。

在這些大學生中，有一位名叫韋爾龍的化學師。在鄧肯的眼中，韋爾龍長得十分英俊，是自己眼中的白馬王子。那時的鄧肯由于個子較高，發(fā)育良好，加上穿著一襲長衣，留著成年女性的發(fā)型，看上去儼然一個年輕成熟的姑娘。兩人經(jīng)常在一起單獨跳舞，“我在他的手臂里，好像在空中飄蕩”，鄧肯在日記里記下了自己的感受。跳舞結束后，鄧肯會在房間里獨自回味與韋爾龍共舞的感覺。

韋爾龍在城里一家藥店工作，為了能見到他，鄧肯經(jīng)常一個人走很遠的路來找他，為的就是跟他說上幾句話。不久，鄧肯打聽到了韋爾龍的家，于是她經(jīng)常夜里一個人跑到韋爾龍家附近，看看他家窗戶的燈光。但是，她從不敢上前敲開韋爾龍的門。她這種著了魔一般的單相思，整整持續(xù)了兩年之久。

她13歲那年，有一天，突然聽到一個消息，韋爾龍要與當?shù)匾粋€年輕姑娘結婚了，這對鄧肯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當天晚上，她在日記里記錄下了自己極為失望、痛苦的心情——這畢竟是她人生中的初戀，盡管只是單戀。

韋爾龍與那位年輕姑娘的婚禮如期舉行，傷心欲絕的鄧肯來到婚禮現(xiàn)場。當韋爾龍與身披白色婚紗的新娘從禮拜堂走出來時，她看到那個姑娘長相實在普通，根本無法與自己相比，這使她的內(nèi)心更加痛苦。

渴望自由與追求舞蹈理想的鄧肯不安心于待在故鄉(xiāng)，不久便跟隨母親離開故鄉(xiāng)，前往大城市芝加哥。她的這段單相思初戀隨之畫上了句號。

幾十年過去了，已是享譽世界的“現(xiàn)代舞之母”的鄧肯又回到了故鄉(xiāng)，為家鄉(xiāng)父老舉行了一場舞蹈表演。當鄧肯化妝時，一位頭發(fā)花白的男子走進她的化妝室，鄧肯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自己的初戀情人韋爾龍，他看上去還是那么年輕，面容依舊迷人。鄧肯把當年自己對韋爾龍的初戀情感告訴了他，但韋爾龍聽后除了表示驚訝外，更多的則是講述了自己與妻子的感情，并表示妻子對自己的愛始終沒有改變。鄧肯的心里立即涌起一股悲哀：幾十年在這座小城平平淡淡的生活，已經(jīng)把自己的初戀情人，變成了一個生活和心思都很簡單的人。

靈與肉的情人

鄧肯和母親來到芝加哥后，又輾轉(zhuǎn)到了紐約，在一位著名作曲家的安排下，鄧肯身披薄如蟬翼的舞衣、赤腳跳舞的革命性舞蹈引起了轟動。之后，鄧肯到了倫敦，她的舞蹈藝術驚艷了倫敦社交界，鄧肯破繭成蝶，成為巴黎、柏林和歐洲各國劇院最受歡迎的舞蹈藝術家。

在旅居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時，一天晚上，與鄧肯住在一起的女友發(fā)現(xiàn)，有一位年輕人每天半夜后都站在窗戶對面的一棵樹下看著鄧肯的窗戶。于是，鄧肯披上外衣走出了屋子，來到樹下與那位年輕男子相見。那位年輕男子看到面容姣好、體態(tài)優(yōu)雅的鄧肯，慌得不知所措，只是胡亂地應道：“你是我的理想，是我的圣夫克拉刺。”

鄧肯不知道他所說的“圣夫克拉刺”是什么意思，年輕男子告訴她，自己名叫多得，正在寫一部大著作《圣法蘭西斯傳》，而“圣夫克拉刺”正是書中主人公的女友。鄧肯感動至極，她手牽著這位叫做多得的年輕男子，一起走進家中。多得一直癡迷地看著鄧肯，眼中充滿了迷戀。鄧肯后來的回憶錄中寫道：“我覺得精神奮發(fā)起來，好像騰入云中……我從來沒有感覺過這樣狂喜的戀愛，差不多使我全身都充滿光輝了。經(jīng)過這一次彼此互視之后，一切感覺便都麻木了……我的精神長著翅膀和他一同飛向了云霄?！?p>

之后，兩人天天纏綿在一起，也時常一起到劇院看戲，一起談論藝術。晚上，多得常在鄧肯面前朗讀他的劇本底稿，還朗誦但丁的《神曲》。在鄧肯的心中，多得無疑是她遇到的最可心的男子了。

不久，多得離開鄧肯到外地演講，而到海德堡旅行的鄧肯恰巧遇到多得在為一些學生演講，他講解藝術時特地提到了鄧肯和她從美國帶來的超凡脫俗的舞蹈藝術，這使得鄧肯感動不已。直到鄧肯要到俄羅斯表演，兩人的感情才終止。

第一個私生子的父親

鄧肯的俄羅斯之行非常成功，她那自由風格的舞蹈藝術同樣轟動了俄羅斯大地，她的擁護派和反對派甚至要拉開決斗的架勢?；氐桨亓趾螅嚳祥_辦了一個舞蹈學校，一邊從事教學，一邊繼續(xù)她的表演。

1905年的一天晚上，27歲的鄧肯在柏林大劇院演出時，總覺得臺下好像有什么大人物似的，卻又沒有看到她熟悉的歐洲各國皇室成員和大藝術家等知名人物。然而，當演出結束后，一位年輕男子生氣地來到后臺，質(zhì)問鄧肯為什么模仿他設計的舞臺背景風格。原來，這位年輕男子是一位從事舞臺設計的藝術家。鄧肯向他解釋，這種舞臺背景是自己從小就采用的，并未模仿他的設計。聽了鄧肯的解釋，年輕男子這才平息了怒氣。鄧肯詢問他是誰，他說自己叫克雷格，是女演員愛倫特麗的兒子。

多年來，愛倫特麗一直是鄧肯崇拜的完美女性，得知這位年輕男子竟然是愛倫特麗的兒子，鄧肯高興極了。眼前的克雷格，不僅繼承了母親的美麗外表，而且集演員、導演、舞臺設計家于一身，極富藝術才華。兩人一見如故，鄧肯把克雷格帶回家中，鄧肯的母親熱情地招待他吃了晚飯。飯后兩人竟瞞著家人，在近郊的一家小旅館共度良宵。次日，他們又來到克雷格的工作室，足不出戶地待了整整兩個星期。

作為一個公眾人物，鄧肯的“失蹤”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鄧肯的母親來到警察署報警，說是一名不良青年拐走了鄧肯。此事很快被報社得知，老練的報社經(jīng)理為了保護鄧肯的隱私和名譽，謊稱鄧肯患了扁桃體炎，報道了她不能起床的假新聞。兩個星期后，鄧肯和克雷格回到家中，克雷格遭到鄧肯母親的一頓臭罵。

鄧肯很快就懷孕了，這使她極為高興，盡管母親對女兒如此草率地未婚先孕十分不滿，但還是理解女兒奉行的不婚主義。十月懷胎之后，鄧肯產(chǎn)下了一個健康的女兒。

女兒的出生使鄧肯和克雷格欣喜不已。然而好景不長，鄧肯和克雷格都是視自己的藝術高于一切的人。當鄧肯身體恢復后，很快投入到自己的舞蹈演出和教學中；克雷格也全身心地從事自己的藝術工作，對家庭生活表現(xiàn)出了厭倦，對鄧肯的愛急劇減退。兩人在生活中出現(xiàn)了糾紛，感情生活也越來越缺少激情，于是便悄然分手了。

鄧肯獨自承擔起撫養(yǎng)女兒的責任。作為藝術家和單身母親，鄧肯的愛情生活又翻開了新的一頁。

崇敬的和厭惡的

蕭伯納是英國偉大的戲劇家、世界級的語言大師，也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鄧肯對蕭伯納十分崇敬，她曾經(jīng)給蕭伯納寫過一封書信，信中說道：“我的身體是十分美麗而出眾的，而你的腦子也被人們認為是非常聰慧的，那么如果咱們兩個人生下一個孩子，這不是最理想的事情嗎·”后來蕭伯納回信給她：“可是如果孩子出生之后身體方面和我一樣，而腦子和你很像，那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嗎·”足見鄧肯與蕭伯納兩個人的幽默感。

在鄧肯諸多浪漫的感情經(jīng)歷中，她對鄧南遮的厭惡態(tài)度與對蕭伯納的敬仰形成了鮮明對比。

鄧南遮是意大利著名詩人、小說家、劇作家，也是一個民族主義者和法西斯分子，他創(chuàng)作的色情和唯美主義的法西斯作品，迷倒了歐洲上流社會數(shù)不清的夫人、小姐。他雖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揚，卻以招惹女人見長。鄧肯的美貌和藝術氣質(zhì)，自然令鄧南遮垂涎不已。但鄧肯對鄧南遮素無好感，她多次拒絕鄧南遮的獻媚與勾引，鄧南遮卻一直不死心。

1912年，鄧南遮每天早上8點準時將附有一首詩的花束獻給鄧肯，但鄧肯依然不予理睬。一天，鄧南遮實在忍不住了，他告訴鄧肯要在半夜里到她的住處來。晚上，他果真按時前來，早有準備的鄧肯已將住所布置得陰森怪誕，當鄧南遮進屋后，鄧肯一邊跳起怪異的舞蹈，一邊把白花撒向鄧南遮，還一個一個地吹滅蠟燭，把鄧南遮嚇得落荒而逃。

兩年后，鄧肯和鄧南遮又在巴黎相遇。鄧南遮認為有機可乘，又向鄧肯發(fā)起感情攻勢。一天，兩人驅(qū)車到一處遠離市區(qū)的森林中散步，回去的時候卻迷了路，找不到汽車了，只好徒步走回旅館。鄧南遮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哪里走過這么遠的路，在森林中又累又餓，竟忍不住哭了起來。經(jīng)過這樣一折騰，鄧南遮勾引鄧肯的心思早飛到爪哇國去了。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后，兩人又在羅馬相遇，鄧南遮信誓旦旦地對鄧肯說，他每晚都要到鄧肯住所去?！拔覒?zhàn)勝了天下所有的女子，但我還有愛薩多拉沒有戰(zhàn)勝。”晚上來到鄧肯住所，他滔滔不絕地向鄧肯講述他始于童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然后哭著對鄧肯道：“愛薩多拉，接受我吧！接受我吧！”而鄧肯依然無動于衷，并且巧妙地把他送了出去。之后，鄧南遮一連三個星期苦求，鄧肯只好悄悄離開了羅馬。在鄧南遮一生數(shù)不清的艷史中，鄧肯始終沒有讓他如愿，這成為他一生的憾事。

與富翁在一起

鄧肯一生不善理財，花錢大手大腳，她創(chuàng)辦的舞蹈學校面臨無錢停辦的境地，幾十名學生及家庭的開支，使得她決心找一位富人為伴，以支撐自己的藝術追求。

一天，鄧肯正在劇院準備下午的演出，侍女送來一張名片，鄧肯看了名片后高興地叫了起來：“我的大闊佬現(xiàn)在找著了！”她馬上把那位男子請了進來，見面后，男子表達了對鄧肯的仰慕。鄧肯覺得他有些面熟，終于記起來了，原來幾年前鄧肯在參加一場歐洲王室成員國的葬禮時見過此人。兩人相識后，羅鴻林很快走入了她的生活。

羅鴻林家財無數(shù)，且對鄧肯一往情深，兩人一同漫游歐洲各國，鄧肯很快又懷了孕，產(chǎn)下一名男嬰。羅鴻林高興萬分，提出與鄧肯結婚，但鄧肯堅持自己不婚的理想，這使得羅鴻林十分沮喪。他下決心改變鄧肯，引導她過一種美妙的田園生活。為此，羅鴻林不惜金錢，在生活上和社交上影響鄧肯。他和鄧肯住進倫敦鄉(xiāng)下的別墅里，每天山珍海味，傭人精心侍候。為了讓鄧肯不至于與藝術隔絕，羅鴻林還在別墅中為鄧肯建了一個舞蹈大廳，讓鄧肯盡情地跳舞。然而，他的努力還是失敗了。3個月后，鄧肯厭倦了這樣的金絲籠生活，又回到了倫敦，回到了她從前的舞蹈藝術生活中。在鄧肯的心中，愛情與家庭都是要讓位于自己的舞蹈藝術事業(yè)的。

羅鴻林對鄧肯和孩子傾注了全部的愛，他打算為鄧肯建立一座劇院，用鄧肯的名字命名，而鄧肯要用他倆所生兒子的名字命名，這使得羅鴻林感動不已——這說明她對他還是有感情的。在兩人的關愛下，鄧肯的女兒和兒子健康地成長起來，他們的天真爛漫帶給鄧肯許多歡樂，現(xiàn)在，藝術、愛情和家庭對于鄧肯來說都是那樣的美好，此時的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一個突如其來的打擊落到了鄧肯身上。1913年3月的一天，鄧肯的保姆帶著兩個孩子外出，由于汽車剎車失靈，她的一對兒女與保姆所乘的汽車墜入河中，三人均溺水身亡。鄧肯聞訊后悲痛欲絕，她的朋友和學生紛紛前來安慰她、陪伴她。痛失愛子的羅鴻林同樣悲傷，他請朋友陪伴鄧肯到歐洲各地散心。一次在海邊，鄧肯觸景生情想起了逝去的子女，愛子心切的她竟然主動委身于一位素不相識的青年，以期懷孕——她這種因喪子而走火入魔的狀態(tài)，過了很久才慢慢消退。

1914年8月，鄧肯再一次臨產(chǎn)，然而孩子只活了幾個小時。鄧肯再一次受到生活的無情打擊。此時，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剛剛爆發(fā)，歐洲陷于一片戰(zhàn)火之中，鄧肯無法在歐洲立足，只好與羅鴻林分手，把舞蹈學校搬到了美國。

最后的浪漫

回到美國后，鄧肯獨自支撐著舞蹈學校，經(jīng)濟上很快又陷入了困境。就在這時，她的感情生活又一次受到重擊——與她共同生活的鋼琴家沃爾特·拉梅爾竟然帶著她舞蹈學校里的一名女學生雙雙出走了。

1921年，44歲的鄧肯突然收到了遠在歐洲的蘇聯(lián)政府的盛情邀請，要她前往蘇聯(lián)辦學。那時距十月革命不過4年，蘇聯(lián)共產(chǎn)黨領導的政府剛剛穩(wěn)定，鄧肯欣然同意前往。

蘇聯(lián)政府對這位蜚聲世界的“現(xiàn)代舞之母”的到來非常重視，撥巨款為鄧肯開辦了現(xiàn)代化的舞蹈學校。鄧肯在潛心教學的同時，又陷入了一段感情之中——蘇聯(lián)著名詩人葉賽寧走入了她的生活。

葉賽寧比鄧肯小18歲，他因早年發(fā)表大量描述俄羅斯農(nóng)村自然風光以及宗法制度下農(nóng)民生活的詩篇而聞名俄羅斯。對于鄧肯的名字，他早已如雷貫耳，在第一次看過鄧肯的舞蹈后，他便狂熱地愛上了她。此時的鄧肯，雖然有過多次失敗的感情經(jīng)歷，但經(jīng)不住葉賽寧的熱烈追求，加上她對葉賽寧也頗有好感，兩人最終不顧年齡的差異，走到了一起。這次，鄧肯竟然拋棄自己恪守的不婚信念，和葉賽寧正式結婚。

在蘇聯(lián)期間，鄧肯的藝術生涯也發(fā)生了轉(zhuǎn)折，她一反過去的風格，創(chuàng)作了許多革命性的舞蹈，包括后來歸國后受到美國政府打壓的《紅旗舞》。在一次演出中，鄧肯身穿大紅舞袍，在紅色背景下翩翩起舞時，突然發(fā)生停電，全場一片漆黑。這時，只見鄧肯突然從臺下一個人手中拿過一盞點燃的馬燈，雙手舉過頭頂，這時全場沸騰，所有的人齊聲高唱《馬賽曲》，場景極為感人。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鄧肯與葉賽寧兩人的性格和經(jīng)歷上的巨大反差，使雙方的感情也開始出現(xiàn)裂痕。在一次歐洲之行中，鄧肯在歐洲各國的聲譽令葉賽寧震驚不已，而他自己在國外卻無人所知，這使得葉賽寧萬分苦惱。更要命的是，鄧肯雖然生長在西方，但對蘇聯(lián)的體制充滿熱情，而葉賽寧卻依然懷念十月革命前那種農(nóng)村田園生活。這樣一來，兩人的婚姻在維持了兩年多之后，終于走入墳墓。最后，鄧肯回到了美國，葉賽寧在1925年因厭世而自殺。

1927年9月14日晚，鄧肯乘車離開工作室，向站在工作室門廳里的朋友揮手喊道：“再見，我的朋友們，我就要踏上通向光榮的道路！”汽車啟動后，鄧肯的長圍巾被緊緊地纏在車軸上，裹緊了鄧肯的頸部……這位享譽世界的“現(xiàn)代舞之母”，就這樣結束了她浪漫的一生，年僅49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