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一步之遙》在上映首天便獲得了兩極化的評價,但這部屬于作者電影類型的商業(yè)片,卻依舊獲得了不錯的票房。普通大眾更是直呼難以跟上姜文的節(jié)奏。而這并非因為影片故弄玄虛,而是因為姜文有著強烈的表達欲望,將大量的戲劇化、舞臺化的內(nèi)容呈現(xiàn)在了影片當中。在影片中,這些戲劇性、舞臺性的表現(xiàn)方式與銀幕結合起來,大大增強了劇本思想深度的表現(xiàn)力,使得影片在表達某些隱喻思想時,整體環(huán)境和某些道具有了外化的表現(xiàn)力和視覺沖擊力。
關鍵詞:戲劇性 舞臺性 視覺沖擊 超現(xiàn)實主義敘事
嚴格意義來說,《一步之遙》確實不是一部正規(guī)的商業(yè)電影,而是一部充滿了戲劇元素、藝術水準頗高的作者電影。然而和絕大多數(shù)以一般意義上的敘事為內(nèi)容的電影不同,《一步之遙》是一部帶著“荒誕派戲劇”骨架、甚至帶有些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電影。整部電影無處不涌現(xiàn)著濃重的荒誕氣息,而在這荒誕而魔幻的世界中,又充滿了真實和清醒。
一、語言的戲劇化
大部分觀眾對于《一步之遙》的不接受,基本與觀看荒誕派這種略帶“實驗性戲劇”風格時的不適感如出一轍。荒誕的對白和動作,看似毫無意義且不連貫,但卻有一種內(nèi)在的聯(lián)系?;恼Q派作品從來都不想讓觀眾在舞臺或是鏡頭中產(chǎn)生的“幻覺”來麻痹自己,更重要的意義在于通過“荒誕”的方式,實現(xiàn)他們對于真實生活的思考。
德國戲劇家布萊希特提出“間離”“陌生化”和“第四堵墻”,目的也正是不想讓觀眾“沉迷”于舞臺制造的幻覺當中。演員和觀眾的感情不混合也使得觀眾和角色的感情也不會混合在一起,從而保持理性地思考和判斷。
無論是花域總統(tǒng)大選時,姜文和葛優(yōu)那極盡夸張,像相聲一般的舞臺對話;還是武大帥全家老小聚餐時,怪誕的儀式感;又或者片尾馬走日將武六擊昏,在風車外面的獨白,都體現(xiàn)了這樣的語言風格。
角色的臺詞在傳遞文本涵義之外,更為重要的功能是在交流中傳遞能量,顯示人物關系。在文本涵義之外,舞臺劇的臺詞本身就能通過音韻與氣息傳遞出美感?!兑徊街b》中的大量臺詞,都在以戲劇的方式去說,呈現(xiàn)出了戲劇化的舞臺美感。因此,整部片子的戲劇風格在此可見一斑。
二、視覺沖擊的戲劇化
眾所周知,電影和戲劇是兩種存在著一定藝術差異的表現(xiàn)形式。戲劇表現(xiàn)更依賴于編劇對人物的塑造和演員在舞臺上的表演,是以演員為主體的,舞臺設計只是起到襯托作用;而在電影中,導演則更重視畫面造型與視聽語言,主要以畫面、色彩、造型等吸引觀眾眼球。《一步之遙》堅持回歸了戲劇的這種傳統(tǒng)表現(xiàn)技巧,因而影片無論是在開闊的外景和狹小的室內(nèi)都可稱為是一個舞臺情境,演員在其中自由發(fā)揮。
在影片中,這種舞臺語言成分隨處可見。在影片開頭,武七向馬走日求助,在向馬走日敘述事情的經(jīng)過時,他連用幾個動作,例如用手比槍,雙手呈現(xiàn)“抱王婆臉”的親吻狀態(tài),為后來馬走日舉辦“花域總統(tǒng)”大選拯救上?!懊孀印弊隽虽亯|。這些戲劇性的表演動作在狹小的室內(nèi)可謂夸張,但還是給觀眾帶來視覺沖擊。
再來看《一步之遙》中姜文對《教父》的戲仿。馬走日身穿黑色燕尾服,白色襯衫,胸前也放了朵紅色玫瑰花,用光、角度、表演甚至都與《教父》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在戲仿時馬走日的懷中抱了一只兔子和他臉上的戲虐表情。而戲仿不是模仿,是帶有互文性的再創(chuàng)造和超越:戲仿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后現(xiàn)代化的一種展現(xiàn),從而通過這種手段觀眾從中可以體會導演所要表達的內(nèi)容。
之后的大段夸張舞臺化的表演中,更將觀眾帶入了一種舞臺表演的情境,絢麗的色彩搭配也給觀眾帶來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女演員們高挑的身材、大量的舞蹈設計。還有馬走日與項飛田“串詞”??鋸埖拇~,詼諧的語言,更增加了影片荒誕的喜劇色彩。
影片大量展現(xiàn)20世紀中上海的場景,但也并非照搬原樣的還原,而是更夸張地將場景、色彩等都帶有現(xiàn)代強烈視覺沖擊的即視感。巨大的月亮、浮華的舞臺、顏色明朗的建筑、風車以及漫山遍野的新人,怪誕而對比強烈的場景充斥著整部電影,也共同構成了一個超現(xiàn)實主義的宏大夢境。這種建立在舞臺化表現(xiàn)的視覺沖擊,也帶給觀眾一種視覺享受。
三、敘事的戲劇化
馬走日的獨白給影片開頭,也給影片結尾,這其中的寓意也很明顯:銀幕上的兩個多小時,都是馬走日的臨終回憶。這也許是導演在告訴大家:這不是真的,只是一場夢罷了,或者更是一場游戲。
其實,《一步之遙》的敘事并非那般破碎:馬走日幫武七洗錢,舉辦花域評選;完顏英逼婚馬走日,馬走日帶著完顏英賞月;之后完顏英死,而嫌疑人馬走日尋求開脫;武六逐步接觸馬走日,產(chǎn)生愛慕;武大帥為保聲譽,決定處決馬走日;武六助馬走日逃亡,最終馬走日獨自面對現(xiàn)實。每一個敘事段落都銜接有致,有理有據(jù)。
一般來說,普遍認為戲劇寫意而電影寫實,電影在條件上應該呈現(xiàn)給觀眾更為真實的畫面,而《一步之遙》在情節(jié)展示上則帶有些戲劇化的表達。項飛田馬上要被武大帥“馬辦”,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馬走日憑借其三寸不爛之舌鼓動武大帥一家做了一個簡單的小游戲便使得武大帥不再計較,這無疑是不符合正常邏輯的。但影片在這種荒誕的語境下,這種荒誕的表達方式使得“救人”這一重大問題以一種戲劇化的方式得以解決。
《一步之遙》并非要講述一個20世紀初上海的真實故事,而是創(chuàng)造了一個夢境的、怪誕的、瘋狂的空間。然而,它又在故事和人物中透露著冷靜、嚴肅甚至殘酷。
《一步之遙》中用鏡頭體現(xiàn)出如此豐富的戲劇性,不得不使得我們嘆服于這樣美妙的跨界組合,甚至大呼過癮??梢哉f,這部作者電影是一部“獨立藝術”。然而藝術的功能并非用于消費,而是予人啟迪。這部帶有戲劇美感的獨立藝術并非要向觀眾說明什么,而是將重點放在了通過向觀眾展示的過程中使觀眾得到某些啟發(fā),引發(fā)自己的思考。每個人思考的立場和價值不同,也就導致了對被欣賞事物的評價不同。而《一步之遙》這部消解了價值判斷的電影,自然會導致兩極化的評論,人與真相有時的確只是“一步之遙”,但同時不可否認的也是它所蘊含的藝術價值。這也許就是作為普通觀眾的我看了五遍都不會覺得反感的原因吧。
(路靜 山西太原 山西大學文學院 030006)
現(xiàn)代語文(學術綜合) 2016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