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中小學校長專業(yè)標準改進過程中的價值關涉與啟示

高潔

校長作為學校的行政最高責任人與學校工作的全面引領者，其責任之重大、行為意義之顯著、日常工作之艱辛顯而易見。隨著忙碌工作的日復一日，職業(yè)的倦怠與現(xiàn)實的無奈漸漸地讓他們不再動力十足，工作找不到方向。感到無依無靠。校長專業(yè)標準為校長的工作提供標尺、強心劑與指南針，它既是校長每一個決策與行為的指揮棒，也是衡量校長工作的檢驗卡，同時也起到定心丸的作用。本文梳理了美國最新版本《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中涉及價值教育的內容，以期對我國中小學校長專業(yè)標準的改進有所啟示。

美國學校領導者專業(yè)標準目前共有三個版本，分別是1996版《學校領導者標準》（Standards For School Leaders）、2008版《教育領導政策標準：2008》（Educational Leadership Policy Standards：2008）

與2015版《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Professional Standards for Educational Leaders：2015）。

第一個標準《學校領導者標準》制定于1994年，發(fā)布于1996年。那時，美國的《國家處于危機之中：教育改革勢在必行》（A Nation at Risk：The Imperative for EducationalReform）報告已發(fā)布十一年。在美國基礎教育界引起廣泛熱議與影響，強烈推動了美國的教育改革，將人們的關注點引向教育專業(yè)發(fā)展、教學成果與學生學業(yè)成就方面。這一關注轉向也影響到校長的專業(yè)素養(yǎng)及其要求。雖然那時美國各州已有相關校長資格認證制度，但各州標準的不一致以及對校長具體要求的有待明確，第一個《學校領導者標準》于是在來自大量教育者的共同修訂下誕生了。該版本標準“闡明學校領導者角色、本質，建立學校領導者績效評估體系，發(fā)展出建立愿景、引領教學、組織管理、公共關系、個人品德、對社會環(huán)境影響等六方面標準?！彪m然這一版標準提到校長個人品德。但忽略學校中整體價值教育的重要性。2008版的《教育領導政策標準：2008》更強調學生中心，在《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法案》（No Child Left Behind Act）的影響下關注每一名學生的成功，但依然未系統(tǒng)、嚴謹提及價值教育與學校價值觀。只是針對上一版批評聲音中“未明確校長工作與學生成就關系、缺乏對校長多樣角色考慮、缺乏實證研究數(shù)據(jù)及規(guī)定過于細致”等問題進行修改。但隨著社會環(huán)境的不斷快速變化，學生特點、對人才需求以及社會道德狀況、政治經濟形勢等都發(fā)生劇烈變動。學校領導者不僅需洞察變化，更面臨強大挑戰(zhàn)。在此背景下，《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Professional Standards for Educational Leaders：2015）應運而生。

美國中小學領導者專業(yè)標準從一開始的1996版《學校領導者標準》便注重吸納不同教育角色的多種聲音，全面吸收各方理解與建議，保證大樣本的實證數(shù)據(jù)以使標準更加科學、可實施。2015版《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的修訂在全面實證研究的基礎上展開。聽取學者與1000多名不同地區(qū)學校領導者的聲音。美國小學校長協(xié)會（NAESP）、中學校長協(xié)會（NASSP）、學校管理者聯(lián)盟（AASA）也參與到對標準制訂的指導中。還需提到的是，2015版《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的制訂并非紙上談兵，它以真實生活經驗為依托，將真實生活中校長、教師與學生的應然、實然訴求表達得異常清晰。這不僅與美國同一時期價值教育的轉型有相似性，同時也是社會環(huán)境轉變的一種適應。更為標準中重視價值教育的轉變奠定基礎。

美國2015版《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內容涵蓋與學校領導工作相關的若干相互依存的方面，包括領導質量、工作價值等方面內容，所有這些均與學生的成就緊密相聯(lián)。此標準共有十項內容，分別是：1，使命、愿景與價值觀；2，倫理道德與職業(yè)規(guī)范；3，平等與文化影響；4，課程、教學與評估；5，關懷的社區(qū)氛圍與對學生的支持；6，學校教師的專業(yè)能力；7，對教師與學校員工的專業(yè)支持與建設；8，家庭與社區(qū)的有效參與；9，執(zhí)行與管理；10，學校改進。這十項內容并非孤立各行其事，而是互助互持地為每位學生的學業(yè)與個人全面發(fā)展而運行。2015版《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對這十項工作的關系進行梳理，將前九項分為三大類。第一類可以看作學校中與學生學習最直接相關的工作內容，包括第四項“課程、教學與評估”和第五項“對學生的支持與關懷”。學生只有在學校領導者提供的安全的、關懷的、支持的學習環(huán)境以及豐富嚴謹?shù)恼n程、指導與評估中才能學好。當他們真正親身感受到這種幸福感時，自然也會將支持與關愛傳遞給他人。第二大類是與學生成長相關的重要他人及其實踐。包括第六、第七、第八與第九項。要想建設一個良好的學習之所。學校領導者不僅需要豐富課程，打造學校環(huán)境，還要建立支持系統(tǒng)網絡，將所有教師、相關工作人員、家長、社區(qū)全部調動起來完善實踐。所有實踐均在學校價值觀的引領下完成，這就引出第三大類，即2015版《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相比之前標準具有巨大進步的地方——重視學校價值觀的建設與引領。第三大類包含第一、第二與第三項，是學校全部工作的基礎與依據(jù)。而所有這些最終促進學校的進步與發(fā)展，其關系如圖1所示（見下頁）。

在逐條闡明十項標準時。有關價值的前三項放在標準最前面，足以見其在學校工作中的重要性。校長應對其保持高度敏感與理解。同時，逐一具體、細致的闡述也讓校長更有方向感，明確其具體行為。在“使命、愿景與價值觀”中規(guī)定，有效的校長領導“為了成就學校高質量的教育、每名學生的學業(yè)成就與美好人生，應明晰、倡導、培養(yǎng)價值觀以此來明確學校的文化，使學生為中心的教育成為可能。支持學生的每個發(fā)展，在教育中踐行平等、包容、開放、關懷、信任與社會公正并持續(xù)改進各項實踐，時刻使整個學校達成共識，教師愿意投身其中，使學校的各個方面都以此為根基追求更好的進步?！比绻f“愿景、使命與價值觀”側重目標，那么“倫理道德與職業(yè)規(guī)范”則約束校長行為。“校長的個人行為應始終是道德與專業(yè)的，無論在制訂、推行學校政策方面，還是與他人交往時亦或管理學校資產等工作中都要踐行誠信、公平、透明、信任、合作、節(jié)儉、堅韌、好學的態(tài)度?！痹趯⒚總€學生置于教育中心，承擔他們的成長發(fā)展時，校長們都要保有與他人良好溝通的能力，做好榜樣示范。在“平等與文化回應”這一項標準中。標準特別從文化角度提出對校長與學校工作的要求。理解個體文化與傳承社會文化是推行價值的重要途徑，也是多元文化現(xiàn)狀下尊重每位學生的前提，故校長應“在教育過程中認識、尊重且善待學生的長處、多樣性與文化特點。保證每名學生都可以獲得學習機會、教師指導、充分的學習資源與社會支持。用不帶偏見、積極、公平的態(tài)度引導學生的不正確行為。制訂沒有任何偏見的政策。對學生的種族、階級、文化、語言、性別、性取向與身體狀況等一視同仁?！?/p>

除此三項直接涉及價值觀的標準外，其余標準中也貫徹了價值觀的要求，整體與部分環(huán)環(huán)相扣、相互呼應。第四部分“課程、教學與評估”中提到，“所有課程、教學與評估的相關實踐都需要按照學校的使命、愿景與價值觀進行，同時承擔文化的理解與傳遞。在教學過程中調動學生熱愛學習的興趣，使其形成良好的學習習慣，認同自己學習者的身份，形成健康的自我?！痹凇敖⒅С峙c關懷學生的校園氛圍”中，標準提到要“建立一個安全的、關愛的、健康的學校氛圍使其滿足學生在學業(yè)、社會感、情感及生理的需求?！逼渲校鐣信c情感是學生形成良好價值觀的必要條件。在此環(huán)境中，學生被理解、接受、珍視、信任、尊重、關愛以及被鼓勵成為一個積極的學校成員。在“為教師與員工提供專業(yè)環(huán)境”中，標準提到校長應建立一個與價值觀相一致的職業(yè)文化氛圍，使教師們不僅投入其中而且理解、認同、愿意抱持這樣的價值觀作為教育目標并以身示范，不論是對待學生，還是在與其他同事的相處中均踐行開放、關愛、信任。而關于學校改進的標準提到，學校的進步需要不斷以價值觀為依據(jù)而自省吾身，有時甚至需要對價值觀本身進行思考。

美國除有《學校領導者專業(yè)標準》外，還有一份《教育領導項目標準》（Educational Leadership Program Recognition Standards：Building Level），這份標準是為培養(yǎng)校長人選的課程項目而制訂，作為校長候選人的評判標準，反映了校長工作的重心。同時由于其在2011年制訂并發(fā)布，為2015版《學校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的制訂提供思路。

《教育領導項目標準》非常重視對校長價值觀的培養(yǎng)，也重視學校中價值教育的建立。標準中提到“校長應促使學生不僅理解誠信、公平等價值觀。同時要付諸實踐，以此價值觀為行動準則，用道德的心與行為建立自我意識，不斷反省以確保其完善成長，獲得個體與社會成就?！币龅竭@些就需要一系列具體的支持行為跟進，主要體現(xiàn)在該標準中教授的知識內容與領導力專業(yè)技能兩方面。在內容上，“幫助校長候選人不斷理解相關價值觀，懂得價值含義并與自身行為相聯(lián)系；懂得道德的行為、學校文化與學生成就之間的關系；感悟道德行為與自身領導的關系；在學校策略的決定中產生道德與合法結果?！痹陬I導力專業(yè)技能方面，項目應教會校長“制訂以價值觀道德標準為基礎的領導平臺；在道德實踐中分析領導決策：在制訂、實施和評估學校政策與程序時使其支持民主、公平與多樣的價值觀；在宣揚價值觀時采取適宜的教育溝通方法，不斷審視、勇于批評、及時調整學校的政策與做法以實現(xiàn)價值觀的養(yǎng)成；發(fā)展彈性價值觀，即使實施受阻，也要在逆境中堅持?！贝送?，該標準還在附錄中為校長候選人提供了大量的專業(yè)參考書籍，以期校長成為更專業(yè)的思考者與研究者。

美國2015版《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與美國1996版《學校領導者標準》及2008版《教育領導政策標準：2008》相比，第一次明確提出學校需要設定實施價值教育并將其作為教育工作的統(tǒng)領，這是美國中小學校長專業(yè)標準發(fā)展過程中的進步。2015版美國《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中價值觀的注入與整個學校工作思路的調整為我們帶來豐富啟示，總結如下。

第一，標準本身的調整及價值觀的注入說明教育標準制定者意識到校長對于學校價值教育推行的重要性?！靶ｉL在他們所在的學校環(huán)境中應扮演最專業(yè)、最具意義的角色。他們所抱持的價值觀決定了其所在學校的價值成就，決定學校的文化氛圍與學生的人生幸福”。在2015年發(fā)表的由英國伯明翰大學銀禧品格教育中心（Jubilee Center ofCharacter Education）撰寫的《英國學校品格教育研究報告》（CharacterEducation in UK Schools Research Report）也指出，“學校管理層，尤其是校長應在學校政策制定、課程設置、文化建設、教師培訓等多方面工作中主動引進、支持并促進道德或品格教育”。美國品格教育領導者托馬斯·里克納（Thomas Lickona）也曾建議，“價值教育需要道德領導者。若想學校中的品格教育滿足社會對它的要求，必須有一個領導者，即校長。在他的領導下，學校制定并實施符合其學校特點的長遠規(guī)劃與方案?！毙ｉL對學校中價值教育的實施與效果有著舉足輕重的引領作用。《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作為促進校長專業(yè)發(fā)展、提升校長專業(yè)素養(yǎng)、規(guī)范校長工作職責、為校長工作考核提供評判標準、實現(xiàn)教育目標、推進教育深化改革、完善學生全面成長的依據(jù)也必須涉及、規(guī)定價值教育的相關內容與標準。只有這樣，價值教育才能從校長層面有所推進并落到實處。

第二，多領域專業(yè)人士共同完成標準的制訂，為標準的科學性與針對性打下良好基礎。上文中已經提到，美國2015版《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的制訂，參與者從學者到一線教師再到退休教師顧問、咨詢人士、家長及普通民眾，集多方于一體。多樣聲音的參與不僅使標準對所涉及內容的理解更加準確，同時對真實教育生活狀態(tài)與存在問題的熟知可以令標準給出正確、具體、可操作的實施程序。也正因為多方專業(yè)人士的參與，標準對于新加人的價值觀教育有正確的理解與認知。

第三，標準將價值觀作為學校工作的重心是正確理解價值教育的體現(xiàn)，也是以發(fā)展的眼光看待社會與教育之關系的體現(xiàn)。我們看到美國2015版《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中將與價值觀相關的條目放在所有條目的最前面，表明價值引領是學校工作的首要前提。近幾年，價值教育在各個國家都受到越來越多的重視。人們越來越意識到價值教育并非學校工作的一個分支或一個部分，而是學校全部工作的統(tǒng)領。任何一個教育行為，不論哪個學科，不論課上亦或課下，皆蘊藏著價值傾向，包裹著價值教育的契機。另外，更新學校領導者標準是因為，不論是時代特點、社會發(fā)展、教師專業(yè)水平亦或學生成長樣態(tài)，它們都在時間的推移中發(fā)生變化。我們需要用動態(tài)、發(fā)展的眼光來處理學校工作，對校長的專業(yè)性進行規(guī)定。面對當今錯綜復雜的社會以及層出不窮的青少年問題，將價值觀提上日程迫在眉睫。而鑒于價值的引領性與全面覆蓋性，對于價值教育的重視不光是品格教育政策需要改善的，也是學校領導者標準及校長培養(yǎng)項目標準中需要關注的。

第四，美國2015版標準清晰闡明學校價值觀、價值教育與學校其他工作之間的關系，同時在其他工作中滲透學校價值觀，使學校的全部工作保持思想與行動的一致。上文中我們已經通過文字與圖表將價值引領與課程、教學、人員專業(yè)素養(yǎng)提升、學校管理及學校改進間的關系闡述清楚。

學校中所有的教育工作實質上都是一種價值教育。課堂教學是其中的主要渠道，學校中的主題活動、社團活動、家校合作、社會實踐都是直接的價值教育形式。很多教師并不了解價值應如何推行，簡單地認為只有教材上涉及價值觀培養(yǎng)的教育才是價值教育。這個時候就需要校長不僅能夠正確認識、理解價值教育，還能夠將這一理念傳遞給教師，對其進行培訓與專業(yè)支持，使教師不僅會教知識，也具備價值教育的專業(yè)性。在價值教育中，當我們希望學生可以給予他人及社會支持與關懷時，我們首先要讓學生感受到支持與關懷，而這一點最明顯也是最可能實現(xiàn)的就是對學生學習過程、學習方法以及學習興趣的關懷與支持。另外，校長們還需明白學校中不僅蘊含著直接的價值教育，同時也暗藏著隱性的價值教育。換句話說，即除說教與指導外，師生交往、學校文化、校規(guī)校紀以及學校管理與運行的方式本身也起著價值教育的作用。因此校長需要在文化建設、財務管理、學校規(guī)章制度建立以及處理與學生、同事的關系時做到自己倡導的價值觀要求，而這就要求校長本身是表里如一，行得正坐得端的人，同時也要將自己這份教育工作作為自己的事業(yè)而非謀生的手段。

第五，美國2015版《教育領導者專業(yè)標準：2015》中“以人為本”的目標導向促進價值的發(fā)展與推行。該標準格外強調學生的主體性需求。整個標準多次出現(xiàn)“保證每一名學生受到良好教育”、“教育工作為學生的未來做好充分準備”的字眼。同時每一項標準都會提到這項標準是為了學生的學業(yè)成就、完滿人生與幸福。在具體的要求中，也將學生的個性化需求表述得更加細致和具有操作性。不論是教育機會的給予、教學過程中的師生交往、學校環(huán)境氛圍的營造亦或學校硬件設施的管理，如分配住宿等均考慮到對學生的承認、尊重與重視。這也是一種價值的感染與熏陶，真正考慮學校工作是否有利于每名學生，學校的價值教育才得以更順利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