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金壹
“12K平方減去104K等于,這邊移過來,那邊相減,就是68K減去……”,我緊張而恐懼地在鋪開的白紙上奮筆演算著方程式;鏡頭切換,我拼了命地奔跑, 后面緊追不舍的是殺手團,越來越近,我拼命狂奔,換一條道,終于甩開他們,正想長吁一口氣,不料迎面撞上另一個殺手團,領(lǐng)頭人帶著陰詭的笑容舉起槍支:“You will die”……
驚醒。夢中的逃命場景像極了高考戰(zhàn)場上的搏殺,而那殺手團就是高考的裁判員,一旦鈴響就舉槍宣告我的陣亡。畢業(yè)已近一年,我卻還會偶爾做類似高考的夢?!霸僖膊恍枰隳敲磸?fù)雜的數(shù)學(xué)題了”,躺在床上,朦朧中我如是對自己說,窗外拖拉機的“嘚嘚”聲傳來,睜開眼,是晦暗的房間,拿起手表,顯示6:25,一切都只是夢。我盯著天花板,悵然若失。
又一年的高考過去了。還記得那時考完數(shù)學(xué)我就難過地哭了一場,以為定是無望,卻不料成績出來后卻是最讓我驚喜的一門;還記得填報志愿那幾天比高三還難熬的掙扎與糾結(jié),夾帶著我的不甘、失落、迷茫,更多的是對自己不爭氣的怨怪和木已成舟的無奈。曾夢想著能目睹香港繁華市容的我,絕不會想到最終留在了自己一度排斥的杭州;曾心高氣傲的我,也絕不會料到最后進了自己根本看不上眼的師范類大學(xué)?,F(xiàn)在想來,只笑當(dāng)初的幼稚和傻氣。
離開高中一年,往事仍不時浮現(xiàn)腦海。我曾對填滿作業(yè)和考試的枯燥生活感到厭倦,也曾極度排斥應(yīng)試教育,卻又無處發(fā)泄,因而憤憤不平。討厭似是為成績而活的自己,討厭隨著每次模考起起落落的情緒變化。我消沉過,質(zhì)問過,也痛哭過,所幸的是上天眷顧我,讓我找到了未來想走的道路。然后我明白了若想要實現(xiàn)夢想就必須借助高考邁向更高處,所以我不再抱怨,而是在每一天的晨曦和星夜交替中踏實前行。那個穿著白色襯衫,手捧歷史書,站在走廊上的身影是我留給高中歲月最美的模樣。無法忘卻的還有那個熟悉的教室,夏天窗外不休的蟬聲,不停旋轉(zhuǎn)的風(fēng)扇,臺上老師的揮汗如雨和臺下我們的昏昏欲睡;課后為一道題爭論的我們也同為一件小事放肆大笑,為考試苦惱,為幻想興奮,陽光下有兩個女孩互吐懵懂的心事,還有他和她青澀的愛戀……我們攜手度過了曾以為的最辛苦的時光,現(xiàn)在看來也是最好的時光。在畢業(yè)酒會上我竟抱著同桌嚎啕大哭,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不舍。教室、食堂和宿舍“三點一線”的生活結(jié)束了,每日穿著校服奔跑的日子過去了,一切都成為了現(xiàn)在的我回不去的曾經(jīng)。
與曾以心換心的同寢好友分離,周末通話竟會有長達幾十秒無言以對的尷尬,我因想念而去電話的理由掉落空中,像是個滑稽的笑話。原來逝去的不僅是那段歲月,還有刻在時間里的人和情誼。
進入大學(xué)后,沒有接踵而至的試卷和模考,沒有早起晚睡應(yīng)接不暇的勞累,可也沒有了一群人的歡笑和幾個人的胡鬧。我需要獨自一人去解答內(nèi)心的疑惑,找不到傾訴的伴侶,也不愿依靠別人,以為可以一個人應(yīng)對所有,卻只是發(fā)現(xiàn)心里越來越空。
和高中的室友聊天,室友說“難過的時候可以回頭看看”,我竟瞬間熱淚盈眶。也許是我太偏執(zhí)了吧,緊閉著自己不想讓他人靠近,又其實那么渴望有一個愿意傾聽的人,自相矛盾著才越發(fā)覺得孤單。如果我不曾以誠相待,又怎能企盼他人亦將真心付出?過去的終究會隨風(fēng)而逝,即便再不舍,我們也得揮手作別那如白色襯衫校服般最為純真的日子,就讓那段時光深藏于心吧,感謝曾在我生命里出現(xiàn)過并給予我關(guān)懷的人們,我們在最好的年紀遇見,又度過了最美的三年,能擁有和你們的回憶,已是莫大的恩賜和幸福。
如今我身處大學(xué),還是懷抱著當(dāng)時的夢想。再回首那三年,恍然如夢,但我明白他們都真實地存在過,溫暖過我,所以才有了今日的我;再回首,我心依舊,向著理想之地,風(fēng)雨兼程。
(常朔摘自《北京日報》2016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