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詩

籬畔山人

提起德國作曲家羅伯特·舒曼（Robert Schumann，1810 -1856），不熟悉古典音樂的朋友也會想起他的鋼琴小品《夢幻曲》。其實(shí)，這首短小而優(yōu)美的樂曲來自他的鋼琴套曲《童年情景》（作品15號）（Kinderszenen，Op.15）。

《童年情景》創(chuàng)作于1838年，作曲家當(dāng)時28歲，他與青梅竹馬的女鋼琴家克拉拉·維克（Clara Wieck，1819-1896）的友情早已演變?yōu)閻矍?。?dāng)時身處巴黎的舒曼回憶起了克拉拉童年時的情景，其中有游戲、有孩子對父母的請求，也有孩子對未知世界的想象。于是，舒曼將這些記憶中的場景變成流淌的音符，匯聚成了這部由13首小曲組成的鋼琴組曲。雖然這部作品誕生已經(jīng)178年了，但是即使放在今天，它對兒童生活的以及家庭的溫暖的描寫，也是惟妙惟肖的。

因戀而憶

第一曲：異國的人們。這是一首舒緩而優(yōu)美的歌謠。當(dāng)時舒曼正在法國，對戀人的思念讓閑適的主題透露著一絲憂郁。因?yàn)槲磥淼脑栏?，同時也是自己的恩師弗里德里?！ぞS克（Friedrich Wieck，1785-1873）的阻撓，舒曼與克拉拉不僅戀情難以發(fā)展，甚至身為鋼琴家的克拉拉被嚴(yán)厲的父親禁止演奏舒曼的作品，直到1840年，舒曼才與克拉拉結(jié)成眷屬。

兒時友誼

第二曲：奇怪的傳說。一分多鐘的樂曲分為明顯兩個主題。在3/4拍的節(jié)奏下，第一個主題抑揚(yáng)頓挫，好像是舒曼在向克拉拉繪聲繪色地講述奇怪的傳說。第二個主題流暢了許多，這是小女孩對傳說產(chǎn)生了奇妙的聯(lián)想，相信這種聯(lián)想一定是非常美妙的。講完故事，倆人就該做游戲了，樂曲也就進(jìn)入了第三曲。

第三曲：捉迷藏。這首樂曲僅有半分鐘左右，是一首短小而歡快的舞曲。不算重復(fù)部分，舒曼在僅僅21個小節(jié)中使用了12個重音符號。這些重音好像克拉拉在的跳躍，而快速的節(jié)奏則是舒曼與克拉拉在奔跑。在一個小戛然中，樂曲輕巧地結(jié)束了。并不是克拉拉玩兒累了，而是她的爸爸回來了。

第四曲：孩子的請求。這首曲子采用了嚴(yán)整的節(jié)奏，克拉拉小心翼翼又撒嬌地向爸爸提出請求。這請求也許不是糖果、新衣服，而是希望能讓舒曼多來家里上幾堂課。因?yàn)榭死瓕?shí)在太喜歡這個大哥哥了。父親到底同意沒有？這首曲子并沒有告訴我們答案。

第五曲：心滿意足。與上一曲相同，也采取2/4拍，但是節(jié)奏歡快了很多。顯然父親同意了克拉拉的請求，克拉拉自然心滿意足。這首曲子是上一首的延續(xù)，上一曲是問，這一曲就是答。哪個父親不把女兒視作掌上明珠，想必維克先生也不會想到若干年后女兒會與舒曼產(chǎn)生戀情，更不會想到會因?yàn)檫@件事與舒曼對簿公堂。這時的舒曼，還是維克先生的得意門生，讓這樣優(yōu)秀的大男孩陪著自己的寶貝女兒玩兒，何樂而不為呢？

第六曲：重要事件。三段曲式，抑揚(yáng)頓挫的3/4拍，使用了大量的倍重音記號。克拉拉一本正經(jīng)、一字一句地將父親答應(yīng)自己請求的事情告訴了舒曼，完全就是個小大人的樣子。父親的決定在孩子們的心中分量永遠(yuǎn)是那么重，從古至今都是如此。

少女心事

第七曲：夢幻曲。想到克拉拉小時候一本正經(jīng)地宣布父親的決定的樣子，鋼琴旁的舒曼會心一笑。童年是那么美好，如同夢境一樣。他輕輕觸動鍵盤，《夢幻曲》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夢幻曲》是舒曼家喻戶曉的作品之一，旋律線條幾經(jīng)跌宕，靜謐安詳，婉轉(zhuǎn)動人?！秹艋们肥菍ν昝篮蒙畹幕貞洠彩菍淼男腋５你裤?。在冥想中，舒曼的思緒又回到了童年。

溫馨的家

第八曲：在壁爐旁。旋律柔和而舒展，晚上一家人圍坐在壁爐旁，老人坐在搖椅上安靜地睡著了，克拉拉趴在媽媽的膝頭，聽著媽媽講故事。最后一串下行的節(jié)奏，那是克拉拉心愛的小狗趴在地毯上搖著尾巴。

第九曲：木馬游戲。克拉拉聽完了故事，又騎上了木馬。雖然是2/4拍，但是節(jié)奏聽起來搖擺不定，因?yàn)槟抉R就是搖啊搖的。這時的克拉拉儼然是一個小騎士，好像乘跨駿馬，勇往直前，威風(fēng)極了。突然，克拉拉的笑容消失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第十曲：過分認(rèn)真。2/8拍的節(jié)奏中使用了很多切分音，旋律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原來，克拉拉又想起了適才舒曼講過的故事。也許是故事中受苦受難的公主讓她感到難過？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就是孩子的世界，一切童話對她來說都是真實(shí)的，她的生活就是童話。

第十一曲：驚嚇。第一部分繼續(xù)上一曲中克拉拉的思考，思考中有著不安的動機(jī)。突然，樂曲緊張起來，進(jìn)入第二部分。原來，小姑娘想起了故事中一個可怕的情節(jié)，這讓她感到害怕。但是，她很快平靜下來，樂曲進(jìn)入第三部分。爸爸媽媽都在身邊，明天舒曼哥哥還要來陪著自己，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第十二曲：入眠。這是一首搖籃曲。彈琴、聽故事、玩耍，經(jīng)過一天充實(shí)的生活，小女孩克拉拉該休息了。她躺在媽媽的懷里，媽媽的臂彎就是搖籃，溫暖而安全。搖曳的旋律伴隨克拉拉漸漸進(jìn)入夢境，甜蜜而溫馨。樂曲最后歸于舒緩，克拉拉睡著了。

童年遠(yuǎn)去

第十三曲：詩人的話。詩人自然就是已經(jīng)成為大作曲家的舒曼。這首終曲旋律迷惘而惆悵，結(jié)束了對克拉拉童年生活的回憶，作曲家的心上人，已經(jīng)成為鋼琴家的克拉拉的形象揮之不去。節(jié)奏漸漸減慢、力量漸漸減弱，作曲家結(jié)束了對童年的回憶。

很多鋼琴家都對這部作品進(jìn)行過演繹。有鋼琴女祭司之稱的阿格里奇（Martha Argerich，1941-）1984年在DG公司出版了這部作品的唱片（DG 410-653-2）。她以女性的細(xì)膩，將這部作品演繹得如泣如訴，如同蒙著一層淡淡的哀愁，表現(xiàn)出作品內(nèi)在的詩意，堪稱這部作品的最權(quán)威版本。筆者同時參考了霍洛維茨（Vladimir Horowitz，1903 -1989）1963年在索尼錄制的錄音棚版（SONY 886 997 19262），以及布倫德爾（Alfred Brendel ，1931-1980年在倫敦錄制的版本（Phlips 434-732-2），一并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