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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危險相公

      2016-05-14 11:23:11
      桃之夭夭B 2016年8期
      關(guān)鍵詞:葉家

      簡介:都說他連克兩女,是大煞之命,謝眉卻毅然決定,為襄助她傾心暗戀的如玉君子嫁進這不祥的葉公館??墒谴蠡橹螅@溫暖陽光的小夫婿,素齋鮮花喚她離夢,情話承諾引她交心,讓她恍惚以為從前所愛非人時,卻反手將他為她筑建的安穩(wěn)現(xiàn)世直接摧毀殆盡。

      楔子

      “鐺!”

      深夜,葉公館南院的客廳正中,銅鎏金的自鳴座鐘忽然發(fā)出一聲悠長的悶響,聲音在凌晨的寂靜夜風(fēng)中飄蕩。伴隨這聲驟響,正在值夜卻趴在膝上打盹的小丫環(huán)驀然驚醒過來。

      她猛地抬起頭,看到一旁的炭盆里,炭火已經(jīng)燃到將熄了。小丫頭暗叫一聲不好,連忙重新取了些銀炭填進炭盆,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急急將炭火引著,端向主屋。

      剛走到廊檐下,小丫頭便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了。

      現(xiàn)下是隆冬時節(jié),屋里住的正是葉公館的少夫人馮玉春,自打確認(rèn)懷孕之后,這位少夫人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半點兒風(fēng)都不愿見,怎么今晚竟開著窗睡了?

      她狐疑地走近兩步,站定在窗前。只聽“鐺”的一聲響,她手里的炭盆摔在地上,紅色的暖炭和白花花的炭屑撒了一地。

      橫梁上,正吊著一具已然冰冷的身體,身體的主人雙眸圓睜,兩條腿還呈現(xiàn)痙攣般的踹蹬之姿。那丫頭甚至不敢仰頭去看死者的臉,她抱著頭,發(fā)出一聲聲嘶力竭的足以刺穿平靜夜空的尖叫:“?。 ?/p>

      1

      有人來傳,說有位叫葉行川的先生來找謝眉時,謝眉正心不在焉地端著一碗茶,聽她娘絮絮叨叨地比較這次給她安排相親的張家二少爺和唐家三公子哪個更好。

      聽小丫鬟說到“葉行川”三個字時,謝眉手中的茶碗一松,茶水全灑在她一身銀青色的裙子上。

      “呀,你看你,燙著沒有?快,快拿棉帕來擦擦……不行不行,碧綃,拿條裙子來給小姐換上……”謝母急急上前要幫忙,卻見謝眉“噌”地一下站了起來,不顧身上還濕漉漉的裙子,竟是飛奔著往前院跑去。

      “阿眉!阿眉!”母親在身后急急想叫住她,謝眉卻置若罔聞,一顆心狂跳著。她往前廳跑去,直至近了前廳的走廊,聽見一陣低沉的男性輕笑聲才不自覺放輕了腳步。

      是他!真的是他!

      謝眉腳步頓住,像是近鄉(xiāng)情怯般,不敢再向前走了。

      “阿眉!”母親氣紅了臉追上來,“你看看你,成何體統(tǒng)!”

      謝眉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自己裙上的茶漬,又撫了撫自己因為狂奔而微散的頭發(fā),臉一紅:“我……我這就回去……”

      “阿眉?”驚喜的男聲自她身后的廳門處傳來,來人是葉行川。

      謝眉愣在原地,窘得僵直著脖頸,擠出一抹笑,手足無措地想捂住自己裙上的茶漬,尷尬地抬起頭,視線里是一個挺拔的男性身影。

      他穿了件白色襯衣,襯著他一張溫潤如言的臉龐,眉眼與從前記憶中的那張少年臉龐并沒有太大出入,只是棱角不如從前那么分明,眼角眉梢多了些堅忍的深沉。

      葉行川的視線帶著灼熱的溫度掃過謝眉,她心頭一陣發(fā)熱,紅著臉垂了頭:“葉、葉先生……”

      “葉先生?怎么連你也跟我這么見外了?”他的語氣仍帶著當(dāng)年慣有的寵溺意味。

      謝眉連忙搖頭,卻見自家老爹追出來斥道:“你這丫頭,冒冒失失的,人家葉先生來了茶都沒喝兩口……”

      “世伯言重了,不要緊的,我與阿眉之間不必如此見外!”葉行川說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我還記得當(dāng)初我回葉家之前,和你一起在你們家花園里栽了棵桃樹。那棵樹如今長得如何?你親自帶我去瞧瞧可好?”

      謝眉喜出望外,一邊引著葉行川往花園走,一邊喋喋不休:“那你這回可來對了,我前兒個還在說,今年整個濟南城怕也找不出比我們家更好看的桃花了,你若再晚兩個月來,還能吃上那桃子,又甜又糯……”話說至此,她發(fā)現(xiàn)葉行川一直含笑看著自己,到底沒忍住,抿了嘴,嗔怪著望向他,“你一直盯著我做什么?”

      “見你這樣我便放心了,來之前我還一直擔(dān)心,你會不會惱我沒回你的信呢!”

      “我若說有,你會告訴我為何不回信嗎?”謝眉轉(zhuǎn)頭望向他。

      葉行川呼出一口氣,看著不遠處那顆茂盛的樹,嘴角扯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當(dāng)年我走得匆忙,你們大概那時才知道我父母的事吧?”

      謝眉點頭,葉家的那些事,其實她都是后來聽母親說起的。

      據(jù)說葉行川的父母結(jié)婚時,恰逢清末民初,兵荒馬亂的時期。正所謂時勢造英雄,他父親葉承嗣因為驍勇善戰(zhàn),立下赫赫軍功被提拔為右將軍,在慶功宴上被時任國民黨濟南駐軍總司令家的小姐看中。雖然當(dāng)時他已經(jīng)有了妻室,那位司令千金卻決意非他不嫁。葉承嗣對于這位年輕漂亮的司令千金愿意成為自己的二太太自然是一萬個喜歡和得意,加上這門婚事一旦定下來,他今后在軍中的地位也自然可以平步青云,于是欣然答應(yīng)了。

      可是,葉行川的母親卻是個烈性子,扔下一封信便在那兩人大婚當(dāng)晚離開了葉家。于是這才有了濟南城外,謝眉家隔壁那位性情堅毅,對外只稱自己是個死了丈夫,孀居在此的葉太太。

      七個月后,葉太太生下葉行川,從此獨自帶著兒子艱難度日,再也沒踏進濟南城半步。直到七年前,她因為重病,不忍心葉行川從此孤苦無依,這才寫了封信給葉家,葉將軍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在外面,于是有了后來葉行川被接回葉家認(rèn)祖歸宗的事。

      謝眉想到他這一去多年,從未與自己聯(lián)系,心里的歡喜倏時便消失了:“行川哥哥這些年,一定過得很好吧?”

      “衣食無憂就是好的話,倒也算不得不好?!比~行川笑了笑,伸手摘了朵桃花在指間輕捻,“我回葉家三年后,那位二太太因為小產(chǎn)血崩去世了,我現(xiàn)在和我太太住在葉家老宅獨立的西院,日子倒也太平!”

      葉行川似是沒有發(fā)現(xiàn)謝眉聽到“我太太”三字后瞬間僵住的表情,忽然正色望向謝眉:“我這趟來,其實是為了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你知道,他是我父親和二太太生的,自然從小順風(fēng)順?biāo)妒軐檺???墒?,這小子連娶了兩房嬌妻都出了意外。頭一個在自家湖里溺斃了,第二個有了身孕卻在數(shù)月前上吊死了。如今,濟南城里身份家世相當(dāng)?shù)娜思叶疾桓以偌捱M侯府,府里上上下下更是議論紛紛,說是我……我為了與他爭家產(chǎn)才下的黑手,想害他無后。老爺子如今身體不好,也不知是從哪里聽說了我和你的事情,竟拿你來試探我,向我打聽你的事,還讓我代表葉家親自來提親。阿眉,我這么多年不聯(lián)系你,便是覺得自己在葉家身份尷尬,想著憑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番作為再來娶你,可沒想到,到頭來,我不僅負了你,還連累你被拖進這趟渾水里……”

      謝眉滿臉訝然望向葉行川,腦中一片嗡嗡作響,只覺得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他后來說了什么,她竟再也無法聽進去。

      原來,他早就成家了。而且這趟來,是要讓她嫁進葉家,做他弟妹的!

      她眼睛一陣澀痛,卻忽然有些想笑,這么荒誕無稽的請求,她怎么可能答應(yīng)?怎么可能!

      2

      “聽說葉將軍府上這位少爺出了名的命硬,已經(jīng)連著克死兩個老婆了,那第二位夫人還剛懷上孩子便鬼迷心竅地上吊自殺了,這謝家小姐不怕嫁過來也丟了小命嗎?”

      “人家葉少爺可是譚司令的寶貝外孫,你說這種晦氣話,就不怕有譚家或者葉家的人出來一槍崩了你!”

      “就是,再說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沖人家娶親的大汽車和這轟動半個濟南城的排場,要是我有閨女,我也愿意把她嫁了!”

      葉家派來接新娘子的汽車開得異常平穩(wěn),原本特意打開的車窗忽然被前座的人搖了上去,似乎想把那些議論之聲阻隔在外。

      穿著一身潔白婚紗的謝眉端坐在車后排,偷偷瞧了瞧前排那個熟悉的側(cè)臉,心中只覺得五味雜陳。

      好不容易到了葉家,有喜娘上前來扶著她下車,與此同時,一只有大紅冠子的公雞被人急急塞到了謝眉身后的男子手邊。

      “葉先生,少爺不在,一會兒拜堂的時候,就由您抱著這公雞,代替葉少爺和少奶奶向老太爺行禮了!”喜娘匆匆解釋道。

      “一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既然要舉行西式婚禮,又何苦搞這套封建迷信的花樣!這又是婚紗又是拜堂的,簡直不倫不類,父親居然也由著他這么胡鬧!”葉行川的聲音里透了抹尷尬,低低地嘆了一聲,“對不起,阿眉!”

      謝眉垂下臉,被頭紗遮住的臉上浮現(xiàn)一抹苦笑。連嫁進葉家這種事她都答應(yīng)了,舉行什么樣的婚禮,對她來說,還有什么意義嗎?

      一路穿堂過廊抵達正廳,大約是因為心里緊張慌亂,謝眉一個沒留神,腳一崴,身子一歪險些摔倒。突然有雙手急急伸出來扶住她,低沉的男性嗓音透著濃濃關(guān)切:“小心!”

      “快,快把那雞給捉回來!”喜娘急得直跺腳,“我說葉先生,您怎么能把那雞給放了!新娘子旁邊不是還有我嗎?那公雞可是代表少爺?shù)哪兀 ?/p>

      葉行川急急放開謝眉,加入捉雞的隊伍里,一時院子里雞叫聲,人聲混雜在一起,滿堂狼狽。

      葉先生?原來,他在葉家的身份只是這樣而已。人人都只知道那位貴為譚司令寶貝外孫的葉少爺吧?又有誰在意過他這個葉家正經(jīng)的嫡長子呢?只怕他在葉家的七年,還不如當(dāng)年在城郊時跟著葉太太快樂吧?謝眉幾乎可以想像他那張風(fēng)輕云淡的笑臉下,藏著如何的舉步維艱,冷暖盡嘗了。

      只是,那又如何?這一輪夫妻對拜后,他就成了她名正言順的大哥,哪怕他們彼此心里都知道,他才是她少女時期就偷偷喜歡了七年,等了七年的如意郎君。

      拜過天地后,謝眉被喜娘攙回后院的新房,前院賓客的熱鬧離她越來越遠。

      “碧綃,把門關(guān)了吧!反正也沒人會來了!”謝眉換了一身輕便的家常衣服,蹙眉吩咐道。

      嫁過來之前,葉家的管事就特意知會過,新郎官葉一安因為犯了喜災(zāi),經(jīng)慈元寺的方丈指點,拜堂成親時絕不能露面,且成親之后還要在慈元寺里齋戒三日方能化解。所以,那位葉少爺起碼還要再過三日才能回來。

      碧綃應(yīng)了一聲去關(guān)門,轉(zhuǎn)身看著癡癡坐在花梨木鑲鏡的梳妝臺前,披散著一頭烏發(fā)的謝眉。碧綃上前接過梳子幫她梳理頭發(fā),凄凄然道:“小姐,您說您這是何苦?先頭那么多好嫁的您不嫁,偏要嫁到這種人家來!是個結(jié)過兩次婚的也就算了,還神叨叨地搞封建迷信!人家新婚燕爾都是成雙成對,您倒好,獨守空房……”

      忽然有叩門聲打斷了碧綃的話,一道清朗的嗓音從門外傳來:“少奶奶,葉先生吩咐我們給您送晚膳呢!”

      “送進來吧!”聽到“葉先生”三個字,謝眉心里有了一絲暖意。

      她見一個管事打扮的年輕男子指揮著幾個小丫頭把飯菜端上來,桌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是她喜歡的菜式,知道是葉行川用了心的,臉色也和緩了許多:“碧綃,去取封紅包來給他們吧!”

      上菜的那些丫頭聽了,高興得連連作揖:“謝夫人賞!”

      謝眉擺了擺手,見碧綃帶著她們?nèi)ネ馕蓊I(lǐng)賞了,便準(zhǔn)備坐下來用餐,卻見那年輕男子仍舊站在屋里,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正盯著她看,不由得蹙了眉:“你怎么不去領(lǐng)賞?”

      那人笑盈盈道:“我可是特意來看你的!”

      “你到底是誰?”謝眉見他神色之間毫無下人該有的恭敬謙順,頓時警惕地退了兩步,與他保持距離的同時沉下臉來。

      男子見她變了臉,連忙上前急道:“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我就是……”

      謝眉哪里會信他的話,張嘴便要叫人,男子急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臉上盡是討好和哀求:“好姑娘,你人美心善,我求求你了,再通融我半刻……”

      “唔!”謝眉又氣又羞,狠狠一口咬住他的手,疼得男子倒吸了口涼氣:“好好好,我說我說,我……我是葉一安!”

      謝眉一聽,正往他肉里擠的兩排小尖牙立時縮了回來。

      葉一安?葉一安不正是她嫁的那位葉家少爺?shù)拿謫??可是,不是說慈元寺的方丈要他在寺中齋戒嗎?他怎么這個時候,這副模樣溜回了葉家?

      “你膽子不小,還敢冒充葉家少爺?”謝眉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下人打扮的男子。

      他嘆了一口氣,趁她說話時抽回手,看了看虎口處的牙印,搖頭道:“丙辰年八月初七日亥時你生在濟南城郊謝家村,因新月正當(dāng)空,你父親看你眉似新月,故你閨名小字為眉?!?/p>

      謝眉怔在原地,要說這世上能將她生辰八字和姓名來由知道如此清楚的,除了自家父母和葉行川之外,也只有那位定親前與自己交換了庚帖的葉家少爺葉一安了。

      “怎么?我說的不對嗎?老婆?”葉一安趁她沒回過神,忽地上前捏住她的下頜。陌生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謝眉嚇得杏眼圓睜,冷不丁他伸手,孩子氣地捏住了她的兩片唇瓣:“乖,不許叫!驚動了父親,少不得又要罵我半天的。好老婆便救我這一回,我一定銘記于心,報答于你!”

      說完,他俊顏湊近,忽然傾身而下,在她被捏得翹起的雙唇上,“吧唧”親了一口,墨色流轉(zhuǎn)的黑眸里盡是奸計得逞般的得意:“喏,你咬我一口,為夫的親你一口,這叫以德報怨!聽完你沒結(jié)婚前,就愛看坊間那些情情愛愛的小說。我這幾日雖然不能陪你,可去寺里之前,特意去買了些話本放在書房。你如果覺得日子無聊就看看書,等我回來!”

      說完,他也不管謝眉滿臉通紅、惱羞成怒的樣子,沖她露齒一笑,整了整衣冠:“小的恭賀少爺和少夫人新婚大喜,良緣一世,百歲長伴!”

      謝眉愣在原地,看他一溜小跑飛奔離去,腦子里依舊如同糨糊一般,只唇上依舊發(fā)著燙,似乎還有這人身上殘留的檀香味兒。

      “無賴!”她漲紅著一張臉,恨恨地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方才被親過的雙唇,直蹭到雙唇發(fā)疼才停下了動作,可一顆心卻是“撲通撲通”,跳得似乎要從胸膛躥出來。

      3

      葉承嗣自從二夫人小產(chǎn)去世后身子便大不如前,最心愛的小兒子婚事又接二連三出事,他自己也在半年前開始病得臥床不起了,所以平日難得露面。前一天拜堂行禮時他已是強撐,所以,新婚第二天新婦敬茶的環(huán)節(jié)就變成去主屋給公公請安了。

      謝眉一到主屋,就先遇到了來請安的葉行川和他夫人孟姍。

      孟姍瞧見謝眉后,拉著她的手嘖嘖贊道:“瞧瞧我們安弟多好的福氣,新媳婦兒長得跟個仙女似的。我聽行川說,你家雖不在濟南城,可是你爹卻是濟南城里數(shù)得上名號的商界翹楚。我瞅著你手上這鐲子是祖母綠的吧,瞧瞧這水頭,嘖嘖!”

      謝眉隨手脫下手上的鐲子,直接給孟姍帶上:“頭回見嫂嫂,也不知道您喜歡什么,既然這鐲子還您的入眼,便當(dāng)是給嫂嫂的見面禮吧!”

      臉上雖然掛著笑,謝眉心里卻酸酸澀澀,說不上什么感覺。

      這孟姍模樣倒是周正,只可惜一看這言談舉止,便不是什么大戶出身了。可憐了葉行川那樣的才學(xué),竟娶了個這樣市儈的夫人。

      思及此,謝眉略帶悲憫的視線不自覺投向葉行川,不料他也正在看著她,眸光沉沉,像是在丈量她的心事。她心頭一慌,連忙收回目光。

      因為謝眉是新婦,葉承嗣雖然身體不好,但還是吩咐下人留飯,讓他們都在主屋陪他用早飯。于是孟姍出面指揮一幫丫鬟、婆子上茶備菜。謝眉心思復(fù)雜地遠遠看著孟姍忙碌,卻聽葉行川忽然開口:“孟姍雖然聒噪粗鄙了些,但其實沒什么心機?!?/p>

      謝眉有些心虛地“嗯”了一聲,不敢看他的眼神。

      “你還好嗎?昨晚睡得可好?”葉行川低聲問道。

      “嗯,還好,就是……”她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葉一安偷偷回家的事以及那輕薄的一“啾”,一時剎住話頭,猶豫著要不要將這事告訴葉行川。

      “怎么?”葉行川瞧著她忽然轉(zhuǎn)紅的臉,眼底浮現(xiàn)一些疑色。

      “沒什么,昨晚貪涼開窗多吹了一會兒風(fēng),今兒個早起嗓子有點兒疼!”她話鋒一轉(zhuǎn),決定隱下昨晚的事,心里卻因為發(fā)燙的臉而不自在起來。

      好在這時,孟姍招呼他們過去用早飯。吃過飯,謝眉找了個借口便告辭先回來了,出主屋的時候,走出去老遠她都能察覺到葉行川灼熱的視線。

      就這么過了三天,待第四日一大清早,碧綃正取了水,準(zhǔn)備送進房里叫謝眉起床洗漱。忽見一名身穿深色西服的年輕男人,抱了一大束野花,手上還拿了食盒,興沖沖地準(zhǔn)備往屋里走。

      “喂!”碧綃急急開口,想攔住來人,男子卻神秘兮兮地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小心吵醒了你家小姐!”

      碧綃一愣神的工夫,那人已經(jīng)走進屋里了。他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后,躡手躡腳地走到謝眉床邊,掀了帳簾見她長發(fā)披散,睡得正香,不由得嘴角微揚,將手中的花放在她的床頭,這才轉(zhuǎn)身出了門:“桌上那盒子里是我從慈元寺帶回來的齋菜,味道極好,全濟南城每日只供售九份。我現(xiàn)下要去老爺房里請安,一會兒就回來,讓她一定要等我回來一塊吃!”

      碧綃這才反應(yīng)過來:“您……您是世子爺?”

      葉一安笑著揮手,卻是急急往院外走,一邊走,一邊沖還等在院門口的王副官道:“快快快,父親醒得早,要知道我一回來先偷跑來看媳婦兒了,又該要罵我沒良心了?!?/p>

      “少爺您慢點兒,我這老寒腿這幾天發(fā)作得厲害,可跑不動啊……”

      碧綃看著王副官被拖得連摔帶跑的,忍俊不禁,笑出了聲,回頭卻見謝眉不知何時起了床,披散著頭發(fā),抱著那一束花立在門邊,也正看著那人離去,笑靨如花,口中輕啐了一聲:“傳聞葉家還送他去香港讀過兩年書,竟也學(xué)了些西洋花招哄人開心,敢情你家小姐我看起來就是這么好哄騙的?”

      她說的是挑刺兒的話,可聽著,分明透著幾分歡喜。

      4

      這晚的疏桐院,總算有了幾分新婚燕爾的人家才有的喜氣。葉一安命人在后園的荷晚亭里備了一桌酒菜,特意叫來了葉行川和孟姍,四個人在小石桌旁邊圍坐一團。

      “這趟我去廟中消災(zāi),婚事都是大哥和嫂嫂替我們操辦的,我們夫妻先敬你們一杯!”葉一安一邊親自給葉行川斟上一杯酒,一邊拉著謝眉站了起來:“若不是大哥極力向父親推薦,我也娶不到眉兒這么可心的太太,大哥放心,今后我一定一心一意,好好疼愛她!”

      極力推薦?

      謝眉臉色微變了變,看著葉一安一臉誠摯的樣子,心里忽然一陣動搖,卻見對面葉行川和孟姍已經(jīng)并肩站了起來,笑著望著她,她擠出一抹笑,只留左手緊握著錦帕藏在手心。她起身與葉一安并肩站了起來,端著酒杯,微微舉向葉行川和孟姍:“誠如相公所言,阿眉如今得覓良緣佳婿,多得兄嫂相助扶襯,我先干為敬了!”

      說完,她一仰頭,將杯中一盞清酒一飲而盡。

      葉一安皺眉:“哎哎哎,哪有你這樣喝酒的。碧綃,快去端碗醒酒茶來,你家小姐今晚九成是要醉成爛泥了!”

      “你少瞧不起人,就不許我酒量過人嗎?”謝眉白了他一眼,嗓子里卻是火灼一般,一路辣到肺腑。

      孟姍笑著撞了撞葉行川的胳膊:“你瞧瞧,安弟如今真是愈發(fā)出息了,都知道心疼自己的媳婦兒了。先頭那兩個嫁進來的時候,何曾見他這么緊張兮兮地小心侍候過?”

      葉行川瞪她一眼:“好端端的,提從前的事干什么?”

      “先頭那兩個也沒什么不能提的,我正要和眉兒說說這事呢!”葉一安說著,鄭重其事地看向謝眉:“貞姐兒是母親還在時親自替我找的,她長我六歲,性情敦厚老實,母親覺得她會照顧人又懂事,可我待她始終有些拘束,而且她嫁過來不過一個月便出了事。我當(dāng)時雖有些難過,但其實談不上傷心。但玉春不同,我與她從小相識,她性子直爽,又和我一起在香港上的學(xué),與我很是志趣相投,和她在一起做什么都是開心的??伤菚r候總有些怨我,說我待她不夠好,覺得我不夠在意她。直到遇見眉兒我才知道,我對玉春便像對玩伴,雖喜歡她的性子,卻談不上男女之情。但眉兒你是不同的!”葉一安說著,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見你第一眼,便覺得喜歡得不行,也不是沒見過比你好看的,可你站在那里,一說話,一走動,我眼睛便離不開你似的,覺得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謝眉垂了眼:“這么肉麻的話說得眼也不眨,也不知道跟多少人說過!”

      “你不信我?”葉一安臉一垮,“當(dāng)著兄嫂的面,我葉一安今日指天發(fā)誓,今后眉兒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只要你不高興的事,我絕對不做。你要我日日在家陪你,我便是跟著你學(xué)繡花也成……”

      謝眉啐道:“越說越?jīng)]邊兒了,誰稀罕你跟我繡花。我既嫁了進來,哪里還有心思跟你計較那些陳年舊事?”

      葉一安一聽這話,眉梢都露出高興來,也不顧旁邊還有人,順勢在她手背上重重親了一口,隨即神秘兮兮地沖對面二人笑道:“其實我和眉兒成親那晚,我偷偷從慈元寺溜回來看了眉兒,嫂嫂不知道,我當(dāng)時第一眼瞧見她,就像掉了魂似的,覺得簡直像是天上掉下了個仙女……”

      “又開始胡說八道了!當(dāng)著外人的面,也不怕人家笑話!”謝眉紅著臉,狠狠地在他手臂上擰了一把,葉一安疼得直叫喚,連聲求饒,惹來孟姍一陣大笑。謝眉卻發(fā)現(xiàn)葉行川的眸光忽然變得深沉起來,深得像一團黑霧,籠罩她,纏緊她……

      好不容易熬到宴散,她酒意上來,整個人都軟作一團,也不記得葉行川他們是何時走的,只記得迷迷糊糊的自己被葉一安抱回了屋里。碧綃似乎叫了她幾聲,她迷糊應(yīng)著,再清醒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霧氣騰騰的浴桶中,身后有人正拿著棉帕,小心翼翼地給她絞著剛洗過的頭發(fā)。

      她驀然反應(yīng)過來,一回頭,果然對上葉一安那張向來帶著笑意的臉龐。他道:“你醒了?”

      “怎么是你?碧綃呢?”她心里一慌,低頭一看,自己果然不著片縷。

      “你醉得人事不知,她幫你洗澡,卻被你拖進了浴桶,現(xiàn)在回去換衣服了?!比~一安說到這兒,忽然將頭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原想著你再把我也拖進浴桶才好,現(xiàn)在看來,是不是沒希望了?”

      謝眉身子微僵,漲紅著臉,伸手去推他:“我……我馬上就好了,你去看看碧綃換好衣服沒有,我習(xí)慣由她服侍,不用……”

      “可是,從今天起,你應(yīng)該習(xí)慣由我服侍才對!”葉一安趁機拉住她的手,溫?zé)岬拇阶运讣庖宦废蛳禄蛩酿┩?,手臂,依舊不緊不慢地在嘴上調(diào)戲她,“慈元寺那些大和尚真是壞透了,要我放著屋里這如花似玉的美人不得親近,卻看著佛祖,抄了整整三日的經(jīng)書!”

      “你……”

      “不過一想到抄了這三日經(jīng)書,便可與你平平安安地執(zhí)手偕老,我又覺得太值得了。不僅要抄這三日,今后每個月,我們都關(guān)起門來抄幾日經(jīng)可好?就我和你,我們兩個,做什么都好……”他聲音漸弱,氣息卻重了起來,雙唇輾轉(zhuǎn)在她的圓潤肩頭,又移向耳窩后吮吻,直惹得謝眉全身冒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扭過頭逃避的同時,幾乎嬌喘連連,無力喝道:“葉一安,你……你不準(zhǔn)……”

      “不準(zhǔn)什么?不準(zhǔn)親你?”葉一安終于停了下來,笑著望向她緋紅的雙頰,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道:“老婆說了不準(zhǔn)再親就不準(zhǔn)再親了!”說完,他的大手卻是輕輕刮過她的鼻尖,“可是,眉兒,你先教教我,美人在懷,秀色可餐,我……我如何舍得放手?”

      最后一個字說完,他雙唇重重抿上她的耳垂,似是懲罰,又似真的在極力隱忍,不敢用牙齒噬咬,但隔了雙唇,謝眉也能察出他的力道。

      她緩緩閉了眼,水氣蒸騰里,她忽然想起當(dāng)日桃花樹下,葉行川滿是愁苦的臉。

      “眉兒,我的好眉兒!”他低低喚她,哀求道,“你莫這樣望著我,你若真要推開我,索性摑我一掌,我吃疼了興許才走得開,不然,我管不住自個兒……”

      推?身邊這人,是她要共此一生的枕邊人,推得開這一時,難道要推一世嗎?

      她嘆了一口氣,伸手反扣住他的手,葉一安的大掌滾燙,即便是在這熱氣騰騰的水里,也能感受到直灼人心的熱切。水中有月季花的花瓣細碎浮沉,她一扭身,如花的芙蓉靨靜靜看向葉一安,眼睛霧蒙蒙的,她似清醒又有些混沌,幽幽道:“你這厭物!”

      葉一安眸中一黯,轉(zhuǎn)而極亮,水花四濺,飛起又墜落,無遮無掩的謝眉被他撈起,然后被他揉進懷里,暖香靡靡,在兩人身體間散開,似極寒又是熾熱。謝眉恍惚像是在做夢一樣,只覺得落在身上的吻似利爪尖鉤,一點兒一點兒抽離她的意識,喘息漸漸像春天的花樹一樣,抽芽、繁盛、厚重,直至綻放……

      最后的癲狂里,天花亂墜,葉一安捧起她的臉,輕啃著她挺立的鼻尖:“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謝眉鼻子一酸,到底沒忍住,嗚咽起來,身子軟軟蜷縮成一團,窩里他的懷里:“鬼才信你!”

      從前那個說要對她好的人,此刻,怕正擁著孟姍在說一樣的話吧。

      5

      “岳父對我很是滿意,還說只要我對眉兒好,今后他把謝家村那個老宅子賣了,也在咱們家附近買個公館,來濟南定居,這樣兩家也可以常來往!等過個一年半載,眉兒要生孩子,岳母還方便過來幫忙照應(yīng)!”葉一安得意地跟葉將軍匯報回門的情況。

      “我媽和我關(guān)起門來說幾句話,原來都被你偷聽了去!”謝眉低嗔了一聲。

      葉一安依舊旁若無人地捉住她的手,逐個手指頭親過去:“怕什么?這屋里又沒外人,父親巴不得咱倆再親熱些,早點兒生個大胖孫子給他抱呢!”

      孟姍又是艷羨又是好笑:“嘖嘖,怪不得人家說這新婚夫妻是蜜里調(diào)油,安弟不如去找王副官要條繩子,將你這寶貝眉兒拴在胸前好了!”

      “嫂嫂這個主意好!今晚我那幾個同窗說我和眉兒結(jié)婚之后便不理他們,要我今晚一定要去迎賓樓請他們吃酒,我正愁著推脫不掉,索性就照嫂嫂說的,將她拴起來藏在我衣服里同去……”葉一安一本正經(jīng)開著玩笑,逗得孟姍樂不可支,謝眉卻覺得臉上簡直要燒起來。

      葉一安因為與朋友有約,只草草陪著他們聊了幾句便先走了,臨走之前又跟謝眉好一通膩歪,謝眉耐不住他磨,起身送他出門后,又吩咐碧綃去廚房取些銀耳湯送去后園的涼亭,她要去亭中乘涼。

      后園荷晚亭邊的荷花在夜風(fēng)中散發(fā)著幽幽芬芳,可惜沒有月亮,只有亭子四角掛著的燈籠發(fā)出一些暗淡的光。她斜身趴在欄邊乘涼,卻不防忽然有一雙手自身后圍上來,緊緊圈住了她。

      “不是說今晚要晚些時候回……”她笑著轉(zhuǎn)頭,以為是葉一安故弄玄虛又繞回來了,但笑容立刻僵在臉上,她“噌”地一下坐起來,退開兩步,“大哥?這么晚了,有事找一安嗎?他不在……”

      葉行川看著謝眉一臉防備的樣子,苦澀地笑了:“阿眉,你我之間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生分了?”

      謝眉轉(zhuǎn)身望向塘中的亭亭荷花:“這里是疏桐院,萬一有人看見……傳進一安的耳朵里,總歸是不好?!?/p>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在意他的想法了?我瞧著你們這些日子以來打情罵俏……”

      謝眉蹙眉打斷他:“你這是什么話?他是我相公,當(dāng)初你去謝家找我,是怎么跟我說的?你明知道我喜歡你,你知道我不忍心看你在葉家舉步維艱,所以你利用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嗎?可是葉行川,你既然下了這步棋,就應(yīng)該猜到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吧!我現(xiàn)在可是葉一安明媒正娶的太太,我不與他親近,難不成還與你親近嗎?你不是早就娶了孟姍嗎?嫌我與一安礙眼,便去抱緊你那心直口快又單純的孟姍??!”

      “你討厭孟姍?你在吃醋是嗎?你怪我娶了孟姍!”葉行川沖上來抱住她,緊緊地將她抱進自己懷中,“你心里還是有我的對不對?你這些天和他那么旁若無人地親近,都是為了氣我對不對?你知不知道我見你對他嬌聲軟語時心里有多難過?阿眉,阿眉,你明明是我的……”

      謝眉皺眉,大約是這些日子以來已經(jīng)習(xí)慣了葉一安的懷抱,耳鼻間葉行川的氣息讓她忽然有些反感。她使了使勁想掙脫他,卻被葉行川抱得更緊。她只好用力掙扎:“你放開我……”

      “我不放!我再不放了!”葉行川忽然捉住她的雙肩,隱有癲狂之色,“我再不要這樣怯懦忍讓了!從前我事事都是一個人,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現(xiàn)在我有你?。“⒚肌⒚寄懵犖艺f,老爺子行將就木,根本不足為懼,只有一安,那小子如今顯然被你迷得魂不附體了。不如……不如我們,我們除了他吧!只要他一死,葉家便是我們的了,到時候,我接管葉家,以孟姍的性格我給她一大筆錢,她一定愿意跟我離婚的,屆時那樣我們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謝眉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一種陌生的感覺,仿佛眼前這人自己從未見過。

      她的腦中一時閃過很多念頭,葉家上至葉將軍,下至葉一安先前的那兩個妻子,接二連三地出事;他一別七年從未聯(lián)系過她,卻因為葉一安的婚事而找上門來,三言兩語便慫恿得她不管不顧地嫁進來……此刻看來,一切竟都帶了籌謀盤算的意味。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自腳底升起,她倒退了一步:“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打的這個主意?你要我嫁進葉家,為的就是殺掉一安,是不是?”

      “怎么,你舍不得?”葉行川的臉頰因為憤怒明顯抽搐了兩下,“你果然愛上他了?!”

      謝眉抬手,狠狠一掌摑在了他的臉上:“葉行川,你瘋了!”

      葉行川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你知道你剛才跟我說的那些混賬話有多冷血嗎?你這些年的書都讀到哪里去了?”謝眉氣得渾身直哆嗦,眼中盡是淚花翻滾。

      葉行川愣在原地,忽然笑了起來,笑得臉上的肌肉都開始抽搐,笑聲在空曠的蓮花塘邊擴散開來,竟似梟鳴。

      “你既然肯為我嫁進來,不就是默許了一切嗎?你為了我推了那么多親事,耽誤了這么多年,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嫁給我嗎?說到底,不過就是你如今移情別戀,對那傻小子動了真情,不肯再為我下手對付他罷了!”他使勁鉗住她的手,眼中有著目眥欲裂的憤然,“謝眉,你仔細想清楚,不是我不仁不義,是他們?nèi)~家太不把我和我母親當(dāng)人了!明明我母親才是正經(jīng)的葉太太,卻被譚家那個囂張女人逼得離家出走。我好不容易回到葉家,可是你看葉家上上下下誰正眼看我?”

      謝眉只覺當(dāng)年芝蘭玉樹,皓首窮經(jīng)的葉行川早已蕩然無存,枉費了她經(jīng)年苦戀與暗慕。

      她捂住嘴,用盡全力抽回自己的手,轉(zhuǎn)身飛奔至涼亭外的小棧道上,葉行川追了過來,伸長手臂再度捉住她的手。謝眉怒急,用力甩手:“放開我,再不放手我真要叫人了!”

      掙扎之間,葉行川拉著她的手陡地一松,謝眉身子一歪,倒退了好幾步,竟是一踉蹌摔下了棧道,整個人倒栽向荷塘。

      “撲通”一聲響后,謝眉口鼻之間先是一大股水灌過來,接著便是腥濕膩乎的泥氣順著鼻腔鉆進來,她忽然想起葉一安第一位妻子溺死的事情,瀕死的巨大恐慌讓她手腳并用,卻栽跪在那泥濘之中。她愈發(fā)恐懼起來,直到有一雙手將她拉出來,隔著耳中的泥污,隱約可以聽見一聲聲恍若前世的慌忙呼喚:“眉兒!眉兒你沒事吧?眉兒!”

      是葉一安!

      他來了,他來救她了!

      她識人不清,愛錯了人,但蒼天垂憐,讓她陰錯陽差,嫁對了人。

      謝眉睜不開眼,卻還是忍不住淚雨滂沱。她暗暗發(fā)誓,自此刻起,她謝眉由身到心,再無二念,盡歸了身邊這人!

      6

      “你還想狡辯?我和王副官親眼看到你把眉兒推下荷花塘的!若不是我發(fā)現(xiàn)錢包忘了拿,回來取東西,眉兒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跟貞姐兒一樣的下場了?”

      “我沒有!當(dāng)時事發(fā)突然……”葉行川臉色異常難看,望向葉一安,“總之,我絕對沒有半分傷害阿眉的想法,你別想趁機把以前的事推到我頭上來!”

      “阿眉?我的妻子,幾時輪到你這么親熱地叫她了?”葉一安眼中有未褪去的血絲,“你當(dāng)然沒有傷害她的想法,你當(dāng)時滿腦子齷齪不堪的想法,我瞧得可是十分真切。你拉她的手,她推開你,你偏不死心,還糾纏不放……”他越說越氣,猛地沖上去揪住了葉行川的衣領(lǐng),“枉我平日對你真心以待,你竟這樣羞辱我們夫妻,我跟你拼了!”

      “一安!”謝眉顫著聲,從內(nèi)室走了進來,碧綃緊隨其后扶著她,因為剛剛洗去全身泥污,她的頭發(fā)還滴著水,蒼白的小臉上滿是驚魂未定,看起來楚楚可憐。

      “阿眉!”

      “眉兒!”

      葉行川和葉一安異口同聲地喚道,兩人臉上都露出關(guān)切和焦灼。葉一安更是疾步上前扶住了她:“醫(yī)生不是說你要好好休息嗎?”

      “你們在外面這樣吵,小姐哪里睡得著?”碧綃略有怨色地看了他們一眼,心疼地在謝眉未干的烏發(fā)上蓋上一塊大棉帕,不放心地絞著發(fā)絲。

      “阿眉!”葉行川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你信我,我……我當(dāng)時真不是故意的,我……”

      謝眉蹙眉,并不看他,只是垂眼輕輕嘆了一聲,伸手拉住了葉一安的手:“咱們倆結(jié)婚以來,有件事我一直猶豫著要不要跟你說,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但事到如今,我覺得索性說開了反倒更好!”

      葉一安愣了愣,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神色慌亂的葉行川,愣愣地道:“什么事?”

      “嫁來葉家之前,其實我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這也是我待字閨中被耽誤了的原因。幼時我家隔壁搬來一位孀居的太太,我母親與她是舊識,所以兩家也有走動。我每每偷溜出來玩,便常見那戶人家的孩子站在自家院里背書,穿著一身漿洗得發(fā)白的長衫,真是好看……”謝眉的聲音很輕,輕得仿佛飄然往下落的秋葉。

      葉行川目光閃爍,恍惚憶及當(dāng)年那個扒在他家門外的垂髫少女,表情也漸漸平和下來。

      “有一回,他母親生病,我媽帶著我去探病。他母親說我腕上有痣,恐將來勞碌苦累。他卻說,將來娶我為妻,會好好照顧我,疼惜我……”謝眉說到這兒,意味深長地看了葉行川一眼,“原也就是句玩笑話,可我那時候年紀(jì)小,竟當(dāng)了真。后來他被葉家?guī)Щ厝?,與我再沒有聯(lián)系,我是直到他走后半年才知道,他是濟南城葉將軍的兒子!”

      葉一安終于再忍不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手從謝眉的手中抽了出來:“原來,,你們兩個,你們兩個早就……”

      “一安!”謝眉急急起身,想拉回他的手,“你信我,初嫁進葉家時,我心里確實還有些糾結(jié),但是自從你從慈元寺回來之后,我真的斷了其他念頭,只一門心思要跟你好好過日子。我……我們今日在后園里發(fā)生爭執(zhí),也只是我跟大哥說清這些,讓他舊事莫提,他一時失態(tài)想留我,卻因為我掙扎得太厲害,才會失足摔下去!”

      葉一安滿臉受傷,冷笑了起來:“我就說,為什么每次當(dāng)著大哥的面跟你親近些,你都一副別別扭扭的樣子,時不時還總是偷眼去瞧他,我原先還以為你是害羞。原來,原來……”

      “葉一安!”謝眉聲音嘶啞,連名帶姓叫他的名字,“我是你的人,是你明媒正娶娶回來的妻子,你……”

      “是啊,你是我的女人,卻為了偏袒他,不惜親口承認(rèn)這樁丑事來替他開脫,哪怕他一個時辰前還險些將你置于死地!”葉一安說到這兒,狠狠一腳踹向身旁的博古架,巨大的花梨木架子一陣搖晃,架上的古玩擺件晃了兩晃,紛紛摔了下來,“哐當(dāng)”碎響里,葉行川一把拉過謝眉護在身后,葉一安臉上又是一青,“好,好,如今話說開了也好,既然我才是多余的,我走,我走便是!”

      謝眉慘白著一張俏臉,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倏然轉(zhuǎn)身,紅著雙眸看向葉行川,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話來:“今天的事就當(dāng)我報答你成就我和一安的夫妻緣分。從今往后,我再不想見你。你從前做過什么,我也都不管,只要我和一安都平安健康,你在涼亭里說的那番話,我定會爛在肚子里。但倘使有朝一日,這家里再有什么天災(zāi)人禍……就別怪我把一切歸罪到你的頭上!”說完,她也不管葉行川的反應(yīng),轉(zhuǎn)頭去吩咐碧綃,“碧綃,送客!”

      碧綃連聲應(yīng)著,推著葉行川往外走,謝眉頭也不回走到內(nèi)室,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氣的布偶歪在榻上。她心里忐忑不安,滿腦子都是葉一安受傷的表情。

      葉一安怕是再不會原諒她了。一個女人,當(dāng)著丈夫的面承認(rèn)自己心里另有所屬,從此也不用指望再得到丈夫的寵愛了!

      碧綃回來時,小臉上寫滿了不安,特別是一推門便見謝眉坐了起來之后,更是為難得眉頭都擰成了一團:“小……小姐,在等姑爺?”

      謝眉搖了搖頭:“我不等他,這世上,不是我的便不是我的,等再久也是枉然的?!?/p>

      “小姐,你別這樣!”碧綃見她這樣也紅了眼,“姑爺那么疼你,這一會兒工夫他興許轉(zhuǎn)不過彎來,過兩天他想通了便會好的……”

      “他不會的!”她呆了好半晌才緩過來,聲音異常沙啞,干笑了兩聲:“碧綃,我……我真是……自作自受!”她嗓子堵得厲害,哽得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碧綃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小聲勸她別多想,早些休息。

      謝眉臉對著床內(nèi)側(cè),默默流了許久淚,直至院外忽然傳來一聲嬌笑伴隨著葉一安囈語般的聲音。她一驚,也顧不上自己披頭散發(fā),滿臉淚痕:“快,碧綃,是不是他回來了?”

      碧綃連忙扶著她,向門口迎去,結(jié)果還沒等她走到門邊,房門便被人從外面踹開,滿是醉意的葉一安被一名衣衫單薄俗艷的女子扶進了屋里。

      謝眉一愣,急急往前趕的步子便僵在了原地。

      “這位一定就是少夫人吧?我是新月歌舞廳的程月仙!”女子倒是落落大方,“葉少爺今兒個在我們那兒喝醉了,一定要我親自送他回來,說要讓少夫人看看我,好讓你知道,以他的身份,這濟南城里怎樣的美女他都能要得到。他還說讓少夫人準(zhǔn)備準(zhǔn)備,府里以后多添幾位太太,還得您好好管教我們姐妹,一起服侍少爺……”

      謝眉正迷迷糊糊,將睡要睡時,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不多時王副官跑了進來,略帶哭腔道:“少、少爺……將軍……將軍他剛剛?cè)チ?!?/p>

      與此同時,一道驚雷從天而降,“啪”的一聲巨響,將陰暗的屋子照得一片慘白。謝眉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向了身邊的葉一安。

      他的臉色很難看,蒼白中透著一種古怪的冷靜,雙拳在身側(cè)握得死緊,仿佛在極力壓抑什么,又似在醞釀什么。

      “是不是他?是不是他?……”謝眉再忍不住,一把捉住葉一安的手,臉上盡是恐慌,“父親這陣子身體不是大好了嗎?怎么忽然之間就不行了?是不是他?是不是他?他籌謀這么久,一定不甘心父親康復(fù)……”

      “噓!”葉一安用力抱住她,似乎想用一個有力的擁抱給她勇氣,“別想太多,你有了身孕,主屋那邊你要避諱,不要過去了,父親在天有靈,不會怪你。你記住,天大的事都不要自亂陣腳,只要你和孩子沒事,我就沒事,懂嗎?”

      謝眉被他突如其來的這通叮囑嚇得也跟著白了臉。她本來有心想說“葉行川不是那樣的人”,可再想想上回涼亭外發(fā)生的事,只能點頭。

      葉一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走到屋南邊掛著的一幅山水畫像前,伸手從畫軸后取出了一個小布包,鄭重其事地交到謝眉手中:“這個給你,關(guān)鍵時候自己保護自己,我絕對沒有力氣去承受自己的女人再出任何意外了,懂嗎?”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用這么凄愴的口吻提起他失去從前那兩個女人的事。

      謝眉接過這沉甸甸的布包,用力點頭,伸臂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我和孩子等你回來!”

      “嗯!”葉一安潦草點頭,心不在焉地又交代了碧綃幾句好好照顧謝眉的話,便沖進了茫茫雨霧。不知為何,謝眉的心在這一刻猛地一沉,仿佛這一別,竟似要成永別!

      8

      整整一天一夜,葉一安都沒有踏足疏桐院半步。

      謝眉的不安在屋里那臺自鳴鐘響過三聲之后到了頂點。她叫來在偏廳打盹的碧綃,讓碧綃去主屋那邊看看情況,可是半個時辰過去了,碧綃不僅沒帶消息回來,連人也不見了。

      不對!這一切都不對勁!

      以葉將軍的身份,就算死得突然,葉家也應(yīng)該馬上派人將訃告發(fā)出去,并登報告之親朋,來吊唁的賓客一定不少??墒乾F(xiàn)在,整個侯府一片死寂,連哭聲都聽不到半絲。

      謝眉在屋里來回踱著步,忽然走到床邊,拿起枕下葉一安給她的那個布包,包里是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她拿著匕首,燭火下,開過的鋒刃散發(fā)出幽藍的光。

      “阿眉!”一聲熟悉的呼喚自身后傳來,嚇得謝眉手一顫,差點兒把匕首掉在地上。她連忙轉(zhuǎn)身,右手一垂,將匕首不著痕跡地藏進了袖中。

      葉行川身上綁了一個青布包袱,大步向她走了過來:“碧綃不在正好,你跟我走!”

      “別過來,你別過來!”謝眉搖頭,拼命往后退了幾步。

      “阿眉,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葉行川站定,一臉無奈道,“我來,是要帶你離開葉家,之前老爺子的藥被我做了手腳,只怕葉一安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只是苦于無憑無據(jù),不能奈我何。但現(xiàn)在不同,現(xiàn)在老爺子死了,我若再不見機行事,等天一亮便不可能活著離開濟南城。阿眉,你跟我走吧,我們找個沒人認(rèn)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你放心,我?guī)Я俗銐虻募氒洝?/p>

      “我不會跟你走的!”謝眉拼命搖頭,篤定地拒絕,“你出去,碧綃馬上就要回來了,還有一安……”

      葉行川的臉色微變了變:“碧綃去前院了,起碼要半盞茶才回得來。至于葉一安……”他扯了扯嘴角,“他暫時是回不來了!”

      謝眉眉梢一跳:“你對他做了什么?”

      “我對他做了什么?你怎么不問問他對我做了什么?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他們爺倆對我太過分了,我何至于被逼到今時今日這樣的境地?”他說到這里,略顯愛憐地站在謝眉面前,抬手撫向她蒼白的俏顏,“葉一安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真當(dāng)他是什么心無城府的大少爺嗎?我告訴你,阿眉……”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口中發(fā)出一聲悶哼,難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胸前。

      謝眉的手中不知何時竟已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正直直地抵在他的心房,

      “你要殺我?”葉行川難以置信,伸手緊緊捏住了她握刀的手,“阿眉,你竟然想殺我?”

      謝眉面無人色地看著他:“一安呢?你是不是對他做了什么?你殺了他?要不然,你怎么敢這樣肆無忌憚地闖進來要帶我走?葉行川,你到底把他怎么樣了!”

      “哈哈哈!”葉行川先是嗤笑出聲,隨即大笑起來,“當(dāng)日你從謝家村給我來信,字里行間盡是愛慕,我竟有過數(shù)日的動搖,想離開葉家去找你……不過半年罷了,謝眉,不過半年,你那顆為我等了七年的心,便這么輕易給了葉一安嗎?”他說到這,一把捏住了謝眉的雙肩,“他有什么好的?連你也這么為他!我哪里比不上他?我是你從小就喜歡的行川哥哥呀,你怎么能說不愛我就不愛我了?”

      謝眉被他猛力搖了兩下后,再忍不住,尖叫出聲:“你別逼我,別逼我!”

      “我不信你能殺我!阿眉,你明明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動手啊,我不信你真忍心下手……”葉行川狀似癲狂地反握住謝眉的手,將她手中的刀子對準(zhǔn)自己的心臟。

      “你別逼我,求你,求你……”謝眉拼命搖頭,淚如雨下,只覺眼前這猙獰扭曲的男子異常陌生。淚水模糊雙眼之際,葉行川的身體驀然往前一沖,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了,屋里忽然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她怔了怔,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剛睜開眼,便覺得肩上一沉,葉行川整個人都已栽倒在她的肩上,那雙還捏著她手腕的雙掌也無力地垂了下來。而那柄刀上,有溫?zé)岬难樦侗飨蛩盏兜氖郑缓笞运搁g淌下,滴滴答答往下落。

      “你到底還是舍不得他!”葉一安面無表情地抓著葉行川的身體往旁邊一推,“也對!你愛他七年,我出現(xiàn)不過半年,能為了我做到這一步,已是不易了!”說著,他俯過身來,看著僵著雙臂,握著刀愣在原地的謝眉,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下,雙唇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你……你……你幾時回來的?”謝眉如石雕般站在那里,艱難地開口。

      “我不過是告訴他我要去找我外公,他就嚇壞了,綁了王副官,讓他封鎖了父親去世的消息,在前院把家里那些方便攜帶的值錢東西都搜羅一空,跑來這里想帶你走,卻不知我其實虛晃一槍,一直就在家里!”葉一安冷哼一聲,那冷漠又輕蔑的表情如同巨石,砸在了謝眉心上,她下意識哆嗦了一下,看得葉一安又是一笑,“怎么?很心疼?”

      他悠閑地走向一旁的沙發(fā),將自己整個人都扔進了軟墊之中:“唉,費盡苦心為了他嫁進葉家,又和我演了這么久的戲,到頭來,一切都是一場空,嘖嘖,你呀!”他的手指在空中虛點了謝眉幾下,那動作,謝眉懂的,是譏諷。

      “你其實根本就沒有原諒我是不是?”她收回手,努力拋掉葉行川被推了一把后,直接將身體栽向她手中匕首時的恐怖記憶,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和他一樣冷靜自持,可哽咽的聲音還是暴露了真實心事。

      “你忘了?你我結(jié)婚的當(dāng)天晚上,葉行川讓人給你準(zhǔn)備的酒菜,便是由我送進疏桐院的嗎?他連殺了我兩個女人,想為他母親出氣。他回葉家根本就沒安過什么好心,他打心眼兒里恨我們?nèi)~家每一個人。如果不是我媽媽,他母親會是名正言順的葉太太,也不會讓他堂堂濟南大將軍的兒子在外面沒名沒份地生活這么多年。他會這么好意塞個如花似玉的女人給我嗎?我能不警醒些嗎?”葉一安彎腰撿起地上那個黃色緞布的包,將里面的細軟珠寶撒了一地,“你還是太蠢了些,我當(dāng)著他的面,讓他知道你在新婚之夜和我見過面時,他顯然很生氣。從你對他有所隱瞞那刻起,你們兩個就開始離心了,你卻直到他想把你推進荷花池里都沒徹底對他死心……”

      “你從一開始就在演戲!你從來沒有相信過我!”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籟然落下,謝眉卻顧不上擦,“你故意讓我知道行川在父親藥里做手腳的事,讓我對他起戒心,然后調(diào)走府里的下人。你一直在暗中看著他來疏桐院,卻眼睜睜看我擔(dān)驚受怕,只想借我的手殺掉他!”

      “在你嫁進葉家之前,他手段還是挺高明的,殺了貞姐兒和玉春卻沒留下半點兒痕跡。甚至連那藥里的事,也是我詐連醫(yī)生詐出來的??伤e就錯在把你弄進葉家,他想借你來迷惑我,殊不知作繭自縛!像他那樣自負的男人,怎么接受得了一個喜歡他的女人移情愛上別人?他以為我會去找外公來,所以才會傻乎乎地想帶你離開葉家??伤e了,他葉行川能忍辱負重,在葉家這么多年一心想攪得葉家不得安生。我葉一安也絕不會借他人之手來除掉他!不用我外公,我照樣能讓他輸?shù)靡粩⊥康兀 彼麌@了口氣,緩緩起身,走到謝眉面前,伸出手緩緩抬起她的臉,手指的指腹一點點自她臉頰從上而下,拭去她的淚水,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要么忘了今晚的事,看在你腹中孩兒的分兒上,以后你仍舊住在疏桐院里,但不許再踏出院子半步。”

      他說到這兒,松開了手,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她:“或者,你若遺憾與他生不能同衾,我就成全你,讓你與他死在一處!”

      謝眉默然半晌,忽然輕輕道:“聽聞慈元寺風(fēng)光極好,我以前有好幾次想邀你陪我同去,結(jié)果都耽誤了??刹豢梢曰ㄐ╁X,讓我葬在寺里?”

      葉一安驀然回頭,卻見她不知何時已跌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撐著地,一只手撫著自己的肚子:“好歹夫妻一場,下次你再娶親時,不必再去寺里抄經(jīng)了。我和孩子會在菩薩面前替你贖罪!”

      “謝眉!”葉一安皺眉,忽然發(fā)現(xiàn)了她手中掉下一柄血淋淋的匕首。他眼光一閃,伸手想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卻被她避開:“枉我任性半生,到頭來,卻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自以為轟轟烈烈愛了兩場,原來……原來……”被割破的喉嚨噴出血沫,她卻笑了起來。

      “你果然……寧死都不愿和我在一起,是嗎?”葉一安的眼中盡是怨忿,但謝眉已經(jīng)聽不真切了。

      她想起那日清晨,一覺醒來,恰好聽他在屋里說話,于是瞇著眼睛瞧他。他神神秘秘地站在床邊,溫柔地將一束五顏六色的野花放在她的枕邊,他溫柔地看著她,那么真,那么癡……

      倘若,那是假的,那這世上再沒有什么她能相信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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