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殺令

邢慶杰

劍無血是在花李鎮(zhèn)的“龍家客棧”發(fā)現(xiàn)花英杰的。

劍無血在鎮(zhèn)街上買了一塊牛肉，半斤燒酒，然后倚在龍家客棧門口的一棵銀杏樹后，咬一口牛肉，喝一口酒，耐心地聽著花英杰和手下人行拳猜令的聲音。他想，這是花英杰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了，應(yīng)該讓他樂一樂。風(fēng)雪正緊，北風(fēng)狼嗥般在街上打著旋子，攪得地上的枯葉隨風(fēng)飄蕩。一摟多粗的銀杏樹也被吹得瑟瑟抖動，偶爾有枯枝脆響著落入塵土。

花英杰是江洋大盜，殺人放火奸淫擄掠，已為世間一害。因他武功較高，尤以輕功見長。多年來，官府一直摸不著他的行蹤。有數(shù)十個武林俠士想為民除害，最后卻都死在他的手里。五天前，武林盟主厲正風(fēng)召集天下豪杰，對花英杰下了江湖追殺令，并指派以劍無血為主的六名高手，追殺花英杰。

劍無血感覺很意外，緊緊盯著厲正風(fēng)的眼睛問：“為什么非要我去？”

厲正風(fēng)苦澀地笑了笑：“我已老朽，你的短劍獨步武林，除了你，誰也不是他的對手?！?/p>

見劍無血無語，厲正風(fēng)嘆了口氣說：“去吧，殺了他，武林盟主就是你的……”

追殺行動的第一天，沒有找到花英杰的一點兒行蹤。天黑后，他們進入了一個小鎮(zhèn)，在客棧住下了。睡至三更天，劍無血忽然被房頂上細(xì)微的聲響驚醒，他翻身提氣，在窗口飛躍而出！

房頂上站著一個人，蒙著面。

劍無血縱身躍上房頂，蒙面人忽然像一片樹葉般飄然而去，剎時離開他幾十丈遠(yuǎn)。劍無血心下一凜：好俊的輕功！他提氣追了上去。眨眼間，兩人來到一個陡峭的山峰，蒙面人幽靈般轉(zhuǎn)過山峰就不見了。他感覺有異，急忙返回客棧，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客棧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火?！退瑏淼奈迕呤?，全部被燒成了焦炭……

天擦黑時，花英杰等人相擁著出了客棧。這時，劍無血身上已經(jīng)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但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片雪花，所以當(dāng)花英杰看到他時，立即就清醒了。

十幾個漢子瞬間圍在了劍無血周圍。

劍無血說：“我只殺花英杰一個?！?/p>

花英杰慘然一笑：“你們救不了我，各自逃命去吧?！?/p>

劍無血抽出了短劍，橫在胸前。

大家都靜了下來，看著傳說中的這把所向披靡的劍。真正見過這把劍的人，都死于劍下了，活著的人都沒見過這把劍。此刻，這把劍就在風(fēng)雪中映著冷光，寒風(fēng)夾帶著雪粒子擊打在劍刃上，發(fā)出“叮?！钡匿J響，像死神在對著眾人冷森森地笑?；ㄓ⒔艿娜硕几杏X到天忽然冷了許多，也暗了許多，忽然發(fā)一聲喊，四散奔逃而去！

劍無血冷冷地說：“你先出招吧！”

花英杰緊緊地盯著劍無血的眼睛，緩緩地?fù)u了搖頭：“非要這樣嗎？”

話音未落，他一抬手，一道寒光直襲劍無血的咽喉！這一劍事先毫無征兆，而且身法、劍法配合得天衣無縫。他不是躍到劍無血身邊，而是像輕煙般飄過去的，地上積雪數(shù)尺，竟連一絲一毫的痕跡都沒有。

“當(dāng)”地一聲脆響，花英杰的長劍已被一股凌厲的劍氣蕩開，同時，劍無血的短劍閃電般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這一蕩一揮，一氣呵成，巧得精妙絕倫，快得如同電光火石。

花英杰呆了。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劍無血的對手，只是沒想到，在他面前連一招都過不了。

花英杰慘聲問：“你就不能放我一馬嗎？”

劍無血搖了搖頭。

花英杰又說：“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把你引開，你早葬身火海了?！?/p>

劍無血搖了搖頭，迸出冷硬的兩個字：“未必?！?/p>

同時，劍尖下劃，在他膻中穴點了一下，花英杰就慢慢地癱在了雪地上，沒有流出一滴血。

第二天一早，劍無血在花李鎮(zhèn)東邊，選了一個向陽的山坡，把花英杰葬了。

劍無血雙膝跪在花英杰的墳前，磕了三個響頭后，仰天狂嘯：“蒼天?。∵@是為什么……”

血光飛濺，他竟橫劍自刎！鮮血噴灑在雪地上，紅白相映，十分醒目，萬分慘烈！

江湖人都知道，劍無血原名花英雄，是花英杰的親兄弟。

選自《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