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培玉
我先生史式從幼年起就立下以天下為己任之志,一生始終以國家利益、民族利益為重。他九旬高齡本該安養(yǎng)天年,卻深感來日苦短,更加努力工作,一天工作10小時以上,想盡量把研究成果留下來,以利天下后世。四年來,他曾一次到臺灣參加紀(jì)念岳飛的活動,并接受臺灣東森電視臺采訪;兩次到南昌大學(xué)講學(xué)。第二次到南昌是5月底至7月初,天氣酷熱,先生得了感冒。其間中共河南湯陰縣委為搞廉政基地拍片宣傳岳飛,來電請先生寫解說詞。先生認(rèn)真地日夜趕寫,完稿后由研究生邱明發(fā)給對方。先生是患感冒低燒回到曲靖的,回來后仍不進醫(yī)院,只是服了三副中藥。他兩度到武漢為撰寫《漢人原來是楚人》一書與荊楚文化研究會的同仁交流,還數(shù)次往返于曲靖、重慶之間,其辛苦勞累可想而知。2012年9月,他在重師家中伏案寫作,天花板上一塊大水泥砸下來打傷頭部,學(xué)校校衛(wèi)隊喊了救護車來,他卻拒絕入院,說:“我有重任在肩,不能到醫(yī)院去,像我這種年紀(jì),如果到了醫(yī)院,肯定就出不來了!”2013年4月,他久咳不止,家人親友勸他到醫(yī)院去治療,他堅持不去,只同意服藥。2013年底他整理了百萬字的《史式文集》第一卷交與廣西師大出版社。《漢人原來是楚人》是2013年動手的。2014年,先生傾注大量心血寫其前言和第三章《誰為正統(tǒng)》。因為他感到該書的重要性,再加上他不斷地研究發(fā)現(xiàn),有些章節(jié)是幾易其稿。這一年下半年,過度辛勞導(dǎo)致先生健康下滑,食欲不佳;10月份后更是厭食,身體虛弱。年底親友勸他放下工作調(diào)養(yǎng)一下,他說:“如果不工作,我的生命還有什么意義?即使要休息,也得等我把《漢人原來是楚人》完成?!比圆豢贤O聛?。在曲靖生活的幾年中,我們得到岳飛后裔岳光榮夫婦及曲靖師范的年輕老師李本鴻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照顧。2015年元旦后,岳先生夫婦來看望我們,感到先生身體弱了許多,知道他不愿進醫(yī)院,特意請了著名的中醫(yī)師來給他診斷,開了健脾胃的中藥,并親自去取藥,將藥制成粉劑送來讓他服。元月15日清早,廣西師大出版社的責(zé)任編輯小孟到達家中。他即與小孟談工作,談了三天。17日晚,他還依依不舍地陪著小孟,直到12點送別小孟后他才休息。先生的狀況令我和親友們?nèi)f分焦急,苦苦勸他暫停一下,回臨滄去過春節(jié),并保證只要他身體好轉(zhuǎn),我馬上陪著他工作。他才勉強同意了我們的建議。于是在元月底我侄兒開車來將我們接回。到臨滄后,我的妹妹、弟媳、侄兒男女全部出動,輪流照顧我們的生活,幫助護理先生。因為先生一直關(guān)注著國家大事、國際局勢,以及日本對中國的威脅,侄兒女們立即搜集許多報紙來給他。妹妹每天精心安排先生的飲食,大家從各方面盡心盡力地做,希望先生的健康早點好轉(zhuǎn)。但先生的狀況時好時壞。再次跟他談及進醫(yī)院的事,他卻說:“我情愿轟轟烈烈死在戰(zhàn)場,也不愿死在醫(yī)院?!?月25日凌晨5點46分(正月初七卯時),先生永遠離開了我們,離開了他的工作。在生命的最后時日,他仍念念不忘國家民族,念念不忘中華文化,并由衷地贊賞習(xí)近平主席對弘揚中華文化所作的種種努力!
為著共同的理想事業(yè),我追隨先生近四十年。與先生共同生活的最初幾年,條件非常艱苦。重慶炎熱的夏天,我們沒有風(fēng)扇;寒冷的冬天,我得去公用水管洗菜、洗衣服,水寒徹骨。當(dāng)時燒的是煤爐子,遇到碎煤,得用手一個個地捏成煤球。先生因年輕時患過肺結(jié)核,五十多歲又得過大葉性肺炎,六十歲前身體并不好,常出盜汗將汗衫打濕,每晚我都要起來數(shù)次用燙水給他擦背,并換上干汗衫。先生睡眠并不好。那時我們和一些教職工都住在學(xué)生宿舍,他們的小孩子吵吵鬧鬧的。中午為了讓先生睡好午覺,我就拿個凳子坐在外面,請小朋友們不要吵鬧。晚上,我和先生要工作到12點,夜深人靜了我們才休息。20世紀(jì)80年代初,看電影還是很稀罕的事,學(xué)校發(fā)的電影票我們都舍棄了,只知道爭分奪秒地工作。我們在學(xué)生宿舍住了六年,后來才搬進了教師宿舍。先生的身體狀況是在六十五歲后才越來越好的。近四十年的共同生活,除了跟先生一起為事業(yè)奮斗外,我得細心照顧先生,承擔(dān)著多種角色,沒有過一日的休閑娛樂,也沒有因病而躺下一天;因為除了我,無人照顧先生。我們就是這樣相濡以沫、相依相伴地走了過來。十一年前我痛失愛子,如今又痛失先生。我的人生經(jīng)歷了刻骨銘心的傷痛。然而出于對國家民族的那份責(zé)任,出于對先生的情義、道義,我將努力從悲痛中振作起來,去完成先生未竟的一些事業(yè)。我將配合廣西師大出版社,將《史式文集》一集一集地整理出來出版,還要把先生的這筆精神遺產(chǎn)捐獻給國家有關(guān)部門。先生生前是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的資深館員,三十年來一直深受歷屆館領(lǐng)導(dǎo)及館員同志們的敬重,所以該館是首要捐贈的部門。此外,先生長期研究太平天國史,又是中國太平天國研究會的顧問,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也是捐贈對象;另外還要向重慶師范大學(xué)和岳飛思想研究會等捐贈。
我和先生一樣不屬于自己,只屬于國家民族。我將繼承先生的遺志,以告慰先生在天之靈!
作者系史式先生遺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