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駿濤 陳墨(采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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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風景”與感言莫言獲獎
■陳駿濤陳墨(采編者)
問:2012年7月,您為《新文學視野》開設“昨日風景”專欄,寫了一系列的文章,這個專欄的緣起及選題是什么情況?
答:《新文學視野》是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旗下的一個文學期刊,它跟《都市小說》是姐妹刊,是《都市小說》的評論版。之所以找到我,跟兩個人是有關(guān)系的。一個是彭想林,就是上個世紀與我合作搞“跨世紀文叢的那個彭想林,那時候他正好在《新文學視野》工作。另一個是劉詩偉,我曾經(jīng)跟他搞過一個長篇對話,主題是關(guān)于他一部長篇小說的。他是《新文學視野》的社長——實際上的主編。他們都希望我能夠關(guān)注《新文學視野》,并且給他們寫文章。
問:這個刊物的名字是叫《都市小說》,還是《新文學視野》?[1]
答:應該叫《新文學視野》,但它是從《都市小說》派生出來的,通常說的“一號兩刊”中的一個。話說回來吧。他們兩個不是希望我給他們寫文章嗎?隨著年齡越來越大,我那個時候已越來越感到追蹤文壇的艱難,很想轉(zhuǎn)向?qū)懟貞涗浿惖臇|西。過去雖然也寫過,但都是零零散散的,這次想比較系統(tǒng)地寫一寫。于是我就建議他們,能不能開辟一個“昨日風景”欄目?這可能會吸引一批人的注意力。他們覺得這個建議很好,就讓我先開個頭。我答應了,就開了個頭。
問:從提建議,到答應寫文章,到交稿,到出版,多少時間?
答:有一兩個月吧。我第一篇文章就是對《跨世紀文叢》的回憶。那一年正好是“跨世紀文叢”創(chuàng)始20周年,我就寫了一篇《為歷史留下當代人創(chuàng)造的文學財富——“跨世紀文叢”始末》,有八九千字。是他們那個刊物比較長的一篇文章。他們挺重視的,文章也排在比較顯著的位置,還配上圖片、作者簡介之類。
問:這是2012年7月號吧?然后就接著來了?
答:然后就接著來。從這以后,一期也沒斷過。因為它是雙月刊——逢雙出《都市小說》,逢單是《新文學視野》。
問:到現(xiàn)在為止,您一共發(fā)了幾篇?
答:一共六篇。7月號是之一《為歷史留下當代人創(chuàng)造的文學財富——“跨世紀文叢”始末》。9月號是之二《(文學評論)的新生——從復刊到80年代》,比《(文學評論)復刊的前前后后》擴充了,增加了80年代這一部分。II月號是之三《人格的魅力——記文學研究所的八位前輩學者》。
問:寫八位學者前輩,分為上下篇了?
答:對,因為文字太長,有2萬多字,所以就分成上下兩篇,上篇四位,下篇四位。到2013年1月號就是之四《人格的魅力》(下編)。3月號是之五《一道絢麗的文學風景線——關(guān)于八九十年代中國女性文學的話題》,5月號是之六《召回記憶——一些未曾忘卻的人和事》。“召回記憶”沒有寫完,后來就因為生病住院斷了[2]。前不久,他們還來過電話,問還有沒有續(xù)作。
問:《召回記憶》也是上、下篇或者是上、中、下篇吧?
答:對對,至少是上、下篇?,F(xiàn)在只寫了五節(jié),五個人和事??偣驳浆F(xiàn)在發(fā)了六篇。差不多六七萬字吧。
問:您在中國社科院的報紙上,也發(fā)了一系列的懷舊文章?
答:開始叫《中國社會科學院院報》,后來改名叫《中國社會科學報》。給院報寫文章,很早就開始了。2005年、2006年,就給院報寫過文章。
問:寫朱寨的那篇文章不是開頭的,是吧?[3]
答:不是開頭的,朱寨我就寫過這一篇,它實際上是《新文學視野》發(fā)過的《人格的魅力》中的一節(jié),正好那時候朱寨去世了,我就把它抽出來改寫豐富一下就給了院報,樊駿那篇也是這樣的。[4]
問:都是從《新文學視野》那兒抽出來的?
答:對,抽出來的。有新寫的,也有以前寫過的,像許覺民、董易,都是以前寫過的,2000年以后寫的?!吨袊缈圃涸簣蟆穭?chuàng)刊以后,我就沒有斷過給他們寫東西。因為那里比較自由一點。文字要求不能太長,兩三千字就已經(jīng)算長的了。所以我在那兒很早就發(fā)文章。
問:一共大概多少?
答:沒有認真算過,總有十來篇吧。
問:2013年1月,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以后,您寫了一篇文章叫《天馬行空,腳踩大地——莫言獲獎感言三題》,您說說對莫言獲諾貝爾獎的感想?
答:這篇文章是約稿?!缎挛膶W評論》也是湖北的。它的主辦單位是中國新文學學會,相當于學會的會刊,實際上是華中師范大學支持的一個研究型、評論型的刊物,但又不同于學報,辦得比較靈活,沒有學究氣。它創(chuàng)刊比較晚,我也沒有給它寫過文章,是他們約稿來的。
正好莫言獲獎,他們準備搞一個專題,讓我寫一篇。我想了想,那就寫吧。我認識莫言比較早,80年代徐懷中當軍藝文學系主任的時侯,他是軍藝的學員,我去講課時就認識的,還到過他們的宿舍參觀,聊了一會。莫言在魯迅文學院上作家班的時候,那可能是80—90年代之交吧,我也到那兒上過課,他坐得比較靠前,他拿著幾頁紙,還有一本書,一個筆記本,好像在寫什么東西,不時還抬頭看看臺上。后來莫言不斷有作品出來,“跨世紀文叢”也出過他的一本。他的作品,我看過一部分,也寫過一兩篇文章,記得一篇是關(guān)于《豐乳肥臀》的。
莫言創(chuàng)作的最大特點,是他的“天馬行空”,沒有框框,不給自己設限,前人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對他也沒有形成限制,他愿意怎么寫就怎么寫。他的想象力得到了充分的發(fā)揮。幸虧他沒有“觸雷”,最多是對他的自然主義描寫傾向有所非議。所以他一直,應該說走得是比較順的。他得“諾獎”,我覺得是理所當然的,這里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當然,總會有人不服氣、不滿意的。
我這篇文章,分“三題”。第一題是“遲來的諾獎”,回顧諾貝爾文學獎與中國的幾次相遇,但都擦肩而過,根源在于“諾獎”的西方中心主義。第二題是“天馬行空,腳踩大地”,這是這篇文章的核心,講莫言創(chuàng)作的主要特點是“天馬行空”,他以這樣一種精神氣度和自由奔放的想象構(gòu)筑他的文學世界。但“天馬行空”只是莫言小說藝術(shù)特質(zhì)的一面,“腳踩大地”則是它的另一面,如果莫言不是深深植根于高密東北鄉(xiāng)這塊家鄉(xiāng)的土地,構(gòu)建了富于絢麗色彩的高密東北鄉(xiāng)的“獨立王國”,如果莫言對傳統(tǒng)不是既繼承又打破,就沒有今天的莫言,正是這二者的融合,造就了如今“這一個”獨特的莫言。
問:這是兩題,還有第三題呢?
答:第三題是“智者莫言”。講莫言獲“諾獎”以后在鋪天蓋地的熱議面前表現(xiàn)出的淡定和睿智,這是一種智者的淡定和從容,表現(xiàn)了莫言的智者風范。
附:采編人雜記
一、關(guān)于“昨日風景”與歷史傳承
2012年7月起,陳老師為《新文學視野》開設“昨日風最”專欄,接連發(fā)表了多篇文章,這事值得一說。實際上,從1995年開始,陳老師就陸續(xù)寫出《潔泯剪影》《布衣吳曉鈴》《俞元桂先生的精神遺產(chǎn)》《和錢鍾書先生在干校的日子》《錢鍾書先生的幾封書信》《紀念董易》《王信:默默的耕耘者》等短文。單獨看,不過是陳老師在練習寫作散文隨筆,或是60歲以后的習慣性“懷舊”;集中起來看,尤其是透過大塊頭的“昨日風景”,就非“懷舊”二字可以了得。
這是一種有意識的歷史傳承行為。用陳老師自己的話說,是“一種真正的中國文入的情懷,一種不為時移事易的對先行者的感念,一種尊重歷史、不輕率地割斷歷史的唯物主義態(tài)度”。他還說:“作為一個老師,如果能夠為人師表自然很好,但倘若不夠為人師表,只夠當一座橋梁,或者起到類似橋梁那樣的作用,成為連接青年和老年、上一代、過去和未來、此岸和彼岸的橋梁——那也就是人生的價值所在了。”(《橋——記憶和感悟》,1998)在自己的盛年時,陳老師寫了一系列專門推介青年評論家的文章;進入老年之后,又寫了一系列懷念長者、敘述往事的文章,承上啟下,這樣,他真的成了一座“橋”。在社會和歷史的網(wǎng)絡中,每個人都是一個網(wǎng)結(jié),都有承上啟下的社會歷史關(guān)聯(lián)。我想說,甘愿讓自己成為一座橋,那就是一個好老師,配得上為人師表。
《陳駿濤口述歷史》
二、關(guān)于“諾貝爾獎情結(jié)”
不少中國人有“諾貝爾獎情結(jié)”。這不難理解。泱泱人口大國,竟然沒有一個獲獎者——此前雖也有華人獲獎,但獲獎者都入了外籍,在國外工作和生活——對愛面子如命的我們而言,如何能不成為心結(jié)?莫言獲得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大大緩和了中國人的“諾貝爾獎焦慮”,為此我們要感謝莫言。
陳老師說,中國作家與諾貝爾文學獎幾次擦肩而過,是因為評委會的“西方中心主義”。有意思的是,莫言獲獎消息公布后,卻又有人提出質(zhì)疑,說這是評委會討好中國。這樣說或那樣說,也許對也許不對,說到底不過是對諾貝爾獎評委會的猜度,也都是“諾貝爾獎情結(jié)”及其“諾貝爾獎焦慮”的表現(xiàn)。之所以有“諾貝爾獎情結(jié)”,說到底是因為我們不夠自信,甚至有些自卑:我們太在意別人的看法,太渴望得到權(quán)威(機構(gòu)及人士)的贊詐和夸獎。
據(jù)說有人宣稱,花多少錢就能夠“搞定諾貝爾獎評委”,那就不僅自卑,更有不可救藥的愚蠢和卑污。這樣的人,不會懂得諾貝爾獎的真正價值,也不會懂得諾貝爾獎權(quán)威性的由來;不會懂得莫言獲獎的真正原因,不懂得莫言為漢語寫作、為世界文學做出了怎樣的貢獻;更不懂得感謝莫言的天才創(chuàng)造和勤奮勞作。
別說那些相信錢能搞定一切的人,即便是那些相信天才加勤奮的人中,又有多少人對沈從文、莫言這樣杰出的作家,有過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激和尊重呢?此種文化心理涉及“錢學森之問”,恐怕也是“諾貝爾獎情結(jié)”的病因之一。
(陳墨)
注釋:
[1]口述人:《新文學視野》實際上是《都市小說》的子刊,其前身是《長江》,于上個世紀90年代???,又曾先后以《今日名流》《都市小說》等刊名面世。2014年1月起,正式改名為《長江叢刊》,分“文學新論”和“作品大觀”兩個板塊出版,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主辦。
[2]“后來就斷了”,是指由于2013年5月,陳老師因急性、潰爛性闌尾穿孔住院手術(shù),無精力繼續(xù)寫作。
[3]指《朱寨:最后一位“魯藝”人的偉岸人格》,《中國社會科學報》2013年5月24日刊載。
[4]指《一位純粹、清正、孤直的學者:懷念樊駿先生》,《中國社會科學報》2013年3月8日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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