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后的壓寨夫人

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古丈縣，有一個風(fēng)景如畫的村落——高峰鄉(xiāng)李家洞村張家坨，如今這里還保持著淳樸的民風(fēng)。每一位來到此地的客人，除了看風(fēng)景，也會帶著滿心的好奇去看望一位老人，她就是“中國最后一位壓寨夫人”——楊炳蓮。老人如今兒孫滿堂，當(dāng)?shù)厝藥缀跬浟怂皦赫蛉恕钡纳矸?，只有被外人問起，才猛地一驚：“哦，對，她就是匪首張平的老婆?！?/p>

嫁過去才知道是第三個老婆

當(dāng)?shù)剜l(xiāng)親談起張平，都連連搖頭。

張平生于1906年，他祖父張朝玉是張家坨有名的大財主。張平從小就不務(wù)正業(yè)，尋釁挑事，是當(dāng)?shù)赜忻膼喊浴?921年，15歲的張平成了親?；楹螅拮臃趟杂胁恢?，張平就拳打腳踢。他的第一任妻子最終選擇自殺。

1922年，張平花100多塊銀元買了一支漢陽槍，一年后，當(dāng)上了當(dāng)?shù)貓F防局副局長。在他的威嚇下，沒多久局長便逃之夭夭，張平自任團防局長。18歲的他吃喝嫖賭，樣樣都沾，并且開始拉隊伍，干起燒殺擄搶的土匪勾當(dāng)。1928年，張平經(jīng)人介紹到一二八師的一個旅長舒安卿手下當(dāng)副官。1935年，他隨舒安卿部到永 （順）、保（靖）一帶“剿共”。就在這里，他看上了楊炳蓮。

和很多壓寨夫人是被土匪強搶上山的經(jīng)歷不同，楊炳蓮堅持說，她嫁給張平是有媒妁之言的，而且心甘情愿。當(dāng)時，楊炳蓮家在永綏縣城經(jīng)營一家雜貨店，賣針、線、甜酒等。楊炳蓮記不起第一次見到張平是什么時候，“只是覺得這個當(dāng)兵的很奇怪，隔一兩天就來店里買一根針或一根線”。

有一天，張平和駐防永綏的最高司令長官舒安卿來到了她家。楊炳蓮的父親不知所措，還以為他們是來找麻煩的，當(dāng)聽說張平看上了他的女兒，要明媒正娶，這個老實巴交的小生意人在張平上門提親后不到一個月，就把楊炳蓮嫁了過去?！凹捱^去我才曉得自己是張平的第三個老婆。第一個因為受不了折磨，生下一女后服毒自盡；另一個跑回了娘家?！睏畋徴f，她開始也擔(dān)心張平會像對前兩個老婆那樣對待她，可慢慢地這種擔(dān)心沒了，結(jié)婚大半年，他還像結(jié)婚兩三天那樣對她?；楹蟮诙?，張平隨舒安卿開拔寧波抗日。臨行前，他把楊炳蓮安置在老家張家坨。

1938年12月，張平從浙江回來了。他帶去的300多人的隊伍，只剩下他和一個外號叫李疤子的人?；貋砗螅瑥埰皆诠耪煽h警察局當(dāng)上了中隊長。久別重逢，又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他對楊炳蓮更加疼愛。因為考慮到警察難免會與人結(jié)仇，張平?jīng)]把楊炳蓮帶在身邊，讓她繼續(xù)住在鄉(xiāng)下。

楊炳蓮說，那時她很單純，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是一個無惡不作的人。他虛報警察人數(shù)，冒領(lǐng)薪餉；對城內(nèi)旅社宿客，每晚征收200文戶口稅；還以抽壯丁、禁煙禁賭為名，攫取民財；張平還挑起地方武裝勢力互相殘殺，從中漁利。

由于張平殘害百姓，危害地方，百姓紛紛向永順專署和沅陵專署告狀。永順專署貼出布告通緝張平。1940年10月，他甚至被撤去警察中隊長職務(wù)，帶著妻兒和幾名心腹回到了李家洞老巢。

張平回到老巢后首先做了三件事：第一，組織武裝，在金華山稱大王。第二，在化江溪邊懸崖絕壁上的巖洞里筑墻建屋。第三，把幾個“弟兄”派出去放暗哨，打家劫舍，坐地分贓。為了謀求官職做護身符，張平還托人送鴉片給國民黨古丈縣黨部及縣政府大小官員，官大多送，官小少送。1943年2月，張平在古丈加入了國民黨，土匪頭子一下成了國民黨黨員。

5年的“司令太太”生活

1944年，張平當(dāng)上了古丈自衛(wèi)團副司令。楊炳蓮也真正過上了 “太太生活”：“以前家里只有做飯和收租的傭人，1944年開始，家里傭人多了起來，連養(yǎng)鳥養(yǎng)狗都有專門的傭人。以前別人喊我楊氏，這一年起，別人喊我司令夫人或司令太太?！睆埰桨l(fā)現(xiàn)鴉片的“好處”后，就開始在古丈縣等地種鴉片，家里的幾大缸鴉片煙，成了他升官發(fā)財?shù)馁Y本。他用鴉片換槍，然后又把槍高價賣給百姓，并且美其名曰買“自衛(wèi)槍”，規(guī)定家家要買，不買不行。他的苛捐雜稅多如牛毛，有土地捐、人頭稅、出谷稅、存谷稅、子彈捐、碉堡捐等。

雖然當(dāng)年到處傳說：“天見張平，日月不明；地見張平，草木不生；人見張平，九死一生”，但楊炳蓮說她沒親眼見過張平殺人。張平讓楊炳蓮“少管男人的事”，但她還是經(jīng)常勸張平少樹敵，多積德?！拔冶持鲆恍┶H罪的事。當(dāng)時附近的村民都要交鴉片稅，我就悄悄給一些交不足的村民發(fā)假憑證，說是交足了。有的人家斷了糧，我就叫人送糧食去。”

1949年，蔣介石妄圖在大陸開辟“反共救國”的“第二戰(zhàn)場”，大肆網(wǎng)羅土匪武裝，為各路匪首封官授銜，張平被委任為國民黨暫編第11師少將師長。就在新中國成立那一天，張平還派人襲擊了酉水河上的解放軍運輸船隊。

1950年3月3日，張平的張家坨老巢被攻破。他帶著楊炳蓮和5男3女8個孩子到處逃竄。逃跑數(shù)月后，張平讓楊炳蓮帶著孩子回娘家或張家坨。楊炳蓮考慮到在張家坨，她的人緣很好，雖然是張平的太太，但她做了不少好事，應(yīng)該不會有人為難她，便回了張家坨。

半年后，張平被擊斃，當(dāng)?shù)氐能娒駥⑵錀n首示眾，這樣的死后“待遇”在湘西剿匪的歷史上并不多見。楊炳蓮成了寡婦。這個癡情的女子，對張平始終愛多過恨，她堅信張平只是一個“劫富濟貧”的土匪頭子，并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楊炳蓮對她后來的生活輕描淡寫：“張平被槍斃后，我以為我也完了。結(jié)果還好，我基本上沒受大的批斗。但是因為土匪婆子的身份，經(jīng)常參與陪斗。有一次，把我嚇壞了。那是巖坳公審?fù)练讼蚩〖?，也把我抓去了。公審?fù)炅?，要槍斃向俊家，我也被拉往刑場。沒想到，槍斃完向俊家后，我被放了。區(qū)政府人員對我講：‘據(jù)群眾反映，你為人忠厚，從沒拿槍干過壞事，還幫助過老百姓。政府對你寬大處理，放你回家，做一個自食其力的勞動者?！?/p>

（據(jù)《青年商報》劉建勇 王丹/文）

《華夏關(guā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