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

劉小利

他像只螞蟻，來來回回悶頭搬他的物件，并沒多少東西，他搬得細(xì)致，一點一點往車廂里放。我冷著臉遞過他的碗：拿去，這也是你的。他皺眉，不要了，順手一扔，碗掉進(jìn)垃圾桶。

那年新婚。他出差回來，打開一個小紙箱，里面是兩只海藍(lán)色的碗，一對親嘴魚印在碗底。他眉眼里帶著笑：就知道你喜歡。

早晨，我們說說笑笑的，吃完碗里熱熱的粥，收拾干凈各自去上班。晚上，兩人在橘黃的光里坐下，碗里是晶瑩剔透的香米飯，他把剔干凈了魚刺的魚肉放到我碗里，看我一點一點地吃。他笑，你前生一定是只貓。我說，你是什么呢？他就嘆氣，我自然是只逃不掉的老鼠。

可是，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呢？他不愛回家了，推說加班、陪領(lǐng)導(dǎo)打牌……偶爾在家也是埋頭玩手機(jī)。吃飯，匆匆扒完就走，碗里還粘著許多飯粒。

廚房里沒有煙火氣，手浸到水里有些刺骨，我拿起他的碗，那些飯粒瘋長，長得比稗草還高。我驚得失了手，碗豁了個口。

院子里的樹葉被風(fēng)吹著跑，他進(jìn)門，帶進(jìn)一陣寒氣。我給他盛飯，坐下，兩個人盯著手里的碗，誰也不開腔。

許久，他指著碗的豁口說，碗破了就換新的。

我囁嚅，這碗是結(jié)婚時你買的。他皺眉，我不知道你成天在想啥。說完就走了。

我望著他的背影，嘆氣，手里摩挲著那只破碗，碗破了就換新的？

車子絕塵而去，驚得樹葉在地上追了好遠(yuǎn)。我呆望著垃圾桶里那只碗，親嘴魚分成兩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