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山遠(yuǎn)
至今讓后人津津樂道的,卻是他的或真或假的風(fēng)流故事。提起與唐伯虎完全同時代的一位先賢王陽明,許多人并不知曉。其實,從歷史地位上來看,如果說王陽明是隆隆劃過夜空的耀眼彗星,那么,唐伯虎只能算是流連于花花草草之間的一只寒螢。
一
兩人皆出身書香門第,少年時代就有才名,唐伯虎更被譽為“神童”。但兩位江南才子,走出了完全不一樣的人生道路。
1499年,28歲的王陽明在兩次失利之后,第三次到京城參加會試,發(fā)揮出色,榜上有名,賜二甲進(jìn)士第七人,從此走上仕途。同一年參加會試的唐伯虎,卻受“泄題案”牽連,身陷大獄。
二
一個人不經(jīng)挫折,難成大器。但很多人在成大器之前,已經(jīng)被挫折挫沒了雄心壯志。
在他們的年代,人生都被設(shè)計好了:科舉,致仕。唐伯虎對自己也是頗有信心的,遺憾的是,他在會試時遭遇了人生拐點,從此開始下墜。做不成官,他也恥不為吏,歸家后夫妻反目,自己消極頹廢,筑室“桃花塢”以自娛。
相比于唐伯虎,科場春風(fēng)得
唐伯虎懷才不遇、經(jīng)歷坎坷,意的王陽明,卻隨即遭遇了更可怕的挫折。
他得罪了當(dāng)時權(quán)傾一時的大太監(jiān)劉瑾。劉瑾擅權(quán),大肆逮捕反對自己的大臣。時任正六品的刑部主事王守仁(王陽明)看不下去,上書要求釋放這些正直的官員。但這封信落到劉瑾手上,劉瑾大怒,假傳圣旨,結(jié)果王陽明被杖四十,謫貶至貴州龍場當(dāng)龍場驛棧驛丞——這是一個遙遠(yuǎn)的地方,未開化;一個卑微的職位,從九品。
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結(jié)局。王明陽拖著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身軀,在前往貴州的路上,又遇到了劉謹(jǐn)派來的殺手。王陽明最終假裝跳水自盡,躲過一劫。這一年,他34歲。
三
同樣遭遇了人生大起大落,但王陽明的表現(xiàn),跟唐伯虎完全不一樣。
唐伯虎有一顆驕傲的心,你羞辱我,我就跟你對著干,決不合作。所以他堅決不去浙江干那個什么縣衙小吏,從此開始玩世不恭、游戲人生。他如此痛恨被羞辱,雖然在接下來的人生中,他屢屢被命運羞辱。
王陽明有一顆剛強(qiáng)的心,他一點都不驕傲,在晚年告誡門人:“人生大病,只是一‘傲’字?!奔热槐毁H去貴州,那就去吧。他逃過刺客追殺,后來又在舟山遇到臺風(fēng),差點命喪海上,但仍然上任了。
兩人境界,高下立判。
某一個晚上,貴州龍場,習(xí)慣夜夜靜坐深思的王陽明,突然大悟“格物致知”之道,高興得跳了起來,把睡著的仆人們都驚醒了,史稱“龍場悟道”。
何必事事格物?不如關(guān)注內(nèi)心。王陽明“心學(xué)”理論的核心是“知行合一,以致良知”。他曾對弟子說過:“人胸中各有個圣人?!睆?qiáng)大的內(nèi)心,能夠幫助一個人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直到成為圣賢。人生之大磨難,別人強(qiáng)加的羞辱,卻完成了王陽明成為圣賢的最后一道淬火。
四
唐伯虎晚年窮困潦倒,臨終時寫下這樣的絕筆詩:“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只當(dāng)漂流在異鄉(xiāng)?!?年后,王陽明病逝,他的遺言是:“此心光明,亦復(fù)何言!”這就是不同的人生。
在當(dāng)下,人的欲望日漸膨脹,許多人竭盡全力攫取財富,卻不清楚自己的生活何以越來越迷惘糾結(jié),日甚一日地充滿挫折與焦慮,沒有安全感和存在感。何不學(xué)學(xué)王陽明,把灼灼目光收回來,關(guān)注放逐已久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