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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渡坪

      2016-04-19 09:05:24夏建國
      參花(上)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飲冰師傅

      夏建國

      從則陽到河岸,大約一百六十里的路程。蕭飲冰初次隨姍然到河岸已是中秋十月。那幾日,天氣燥熱,藍天被清晨的太陽照得熾白,深空中,云朵堆成一片片高聳的蘑菇,泛著晃眼的光。熱浪從四周騰起來。兩人匆匆到車站,搭乘了一輛擁擠、破舊的依維柯。司機一上車,打開車窗,急急驅(qū)動巴士,熱風自窗外吹入,葷葷的汽油味彌散開來。飲冰平時就有暈車的毛病,車到濮水橋時,被那氣味熏得昏昏沉沉,早就想吐掉,但終于忍住了。

      姍然坐在飲冰身邊,此刻已睡著,曼麗的身材散發(fā)青春的體香迎面撲來,一頭烏黑的長發(fā)隨風飄散,時有幾綹于不經(jīng)意掠過飲冰臉頰。飲冰昏然枯坐一旁,如一根呆木,隨著車的顛簸起伏,沉迷于半醒半夢之間,耳際隱約響起《科庸巴巴組曲》抑郁但卻悠遠的音調(diào):

      遠方的大地在黎明中清醒,薄霧靄靄,群山起伏,朦朧而又蒼茫。清清的溪流,伴著那微風,深情地吟唱。從容不迫的羊兒爸爸,守護著他溫順的羊群,徜徉于連綿的群山之間。天際,傳來一種聲音,憂郁、沉悶,但終于變得堅定而寬廣……

      顛簸的依維柯,將飲冰從樂曲的意蘊中拉回,他忽而記起自己此去將見姍然的家人,爭取他們點頭,再往下想,心頭撞起小鹿。

      腦子里,那本沾滿油彩的《美術(shù)字入門》,又在錄像廳過道里的熱風中“呼啦啦”地翻著頁。昨日此時,他蹲在影院錄像廳的一角,翻著那書,一個個尋出“赤”“裸”“迷”“情”四個字,仿著那美術(shù)體,用木尺在招牌上打出每一筆畫的格子,握了畫筆,和著深紅的顏料,一筆一筆填滿格子,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再往下寫,覺得手酸腰痛,便隨手撈一只毛筆,蘸點墨,畫出“無”“牙”“僵”“尸”四個字,將放映時間胡亂涂到招牌上。配顏料時水滲得過多,臨近寫完,一道道淺紅的水,自“裸”“情”二字流下來,將牌子糊得不成模樣,他走到錄像廳內(nèi)墻角,蹲下身,摸出盒白顏料,擰開盒蓋兒,用手指掏一把,直接用手涂在那水漬上。其時已過正午,餓過時辰,飲冰早已不想吃飯。

      “眼鏡,過來?!?/p>

      飲冰轉(zhuǎn)過身,眼前參差不齊歪著幾個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人,斜瞇著眼角,站在售票桌前喊他。飲冰應了一聲,先跑走到廳里,把錄像帶塞入放映機,先倒一下帶子,按下play鍵;又急急跑出來,坐到售票桌前,從一個“長猴子”手中接過一張發(fā)皺的五元錢,撕下五張票,遞過去。不一會兒,昏暗的錄像廳里,稀稀拉拉坐了十多人,座椅旁,悠悠地騰出幾道煙霧,整個廳散滿了嗆人鼻喉的味道。三十英寸電視的光,忽明忽暗,晃得人眼前發(fā)眩;略看一看進來的觀眾,多是些二三十歲的閑漢——眼球布滿了血絲,幾十道干渴、迷惘的眼光,隨著屏幕忽明忽暗的熒光,一并飄忽、晦暗。

      廳內(nèi)的人愈來愈多了。

      “手里捏了幾個吧?”同事小元,走到他身邊,輕輕拍拍他的肩,笑著上樓去了。廳內(nèi)外,高音喇叭里“嗬!嗬!哈!哈!”高聲大嚷。

      節(jié)目大約有個把鐘頭,飲冰在錄像廳里晃了幾步,走到影院斜對面一個鐳射廳外,朝那招牌上的詞瞟了兩眼,近期晚間的省、市新聞在他心里打了個轉(zhuǎn)兒,沒嗅到上頭有什么氣息,那顆懸著的心,好似院子草叢中蹦跶了一整日的小兔,乖乖回到籠子里靜下來。他緩緩走回,坐到桌前,一邊售票,一邊拿了一本書,悶悶地看。

      影院門樓飄來一個倩影,黑色的長裙迎風飄動。

      “姍然……”

      “無聊。”

      “那……你說怎么辦?人家都這樣?!?/p>

      沉默了片刻。

      “明天和我回去,把身上清理一下;瞧你,衣服,還有臉上的油彩,五顏六色?!?/p>

      “呵呵,那好啊?!?/p>

      上車前,姍然略略跟飲冰講到了她的父親:言語不多,很少發(fā)火;于種地之外,開著一個小小的磨面坊,閑時,帶著一個鄉(xiāng)班的黃梅劇團,巡演在大山的深處。

      “這或于你有些好處,倘見到父時,你可以少說幾句的?!眾櫲徽f。

      能否過這一關(guān)呢?

      上周,飲冰早早來到院里,打開小廳門,將幕簾系成個長條卷到一邊,外面的風一透進去,滿屋的餿汗氣和煙味兒呼地迎面撲來。走到廳內(nèi),打開影碟機和電視,拿把掃帚,把滿屋的礦泉水、飲料瓶子、煙頭清干凈,里里外外拖三遍。做完招牌和廣告,盤手立在門外,來回踱幾步,走進影廳售票室,搬出把高椅子,踩到上面,把涂有歪歪扭扭的“肉彈出擊:xx蓮傾情奉獻”和“膽小勿入”幾個字樣的宣傳牌掛出去。

      那一周,從中午到夜深,廳內(nèi)擠滿了觀眾。

      “我不也挺能做么?”一絲快意在腦海里閃動,嘴里忽而覺得干渴。飲冰走到廳外,準備到街上買點飲料,剛到影院門口,卻見一個頭發(fā)斑白的老者,立在影院門口,抬著頭,瞇著眼,仔細看那錄像招牌。

      那不是他親愛的王老師么?那些青蔥的歲月里,王老師教他們高三語文。他從來不看錄像的呀。他立在那兒,足有幾分鐘。先是苦笑,然后是嘆息。飲冰連忙叫聲:“老師!”

      老師沉然背過臉去,沒有說一句話,轉(zhuǎn)過身,蹣跚著下了臺階,走了。

      “呵,親愛的王老師,你怎么來了呢?”

      身旁,姍然仍然睡著。此刻,伴著青春曼麗的姍然,被車顛醒的飲冰,低下頭,念著他親愛的王老師,暫時忘卻《科庸巴巴組曲》中的群山、森林、溪流、溫順的小羊羔,還有那位從容不迫的羊兒爸爸。

      成排林立的紅磚樓房漸漸遠離視線,遠方隱約可見連綿的群山;車顛得更厲害了,彎曲的山路之中,一間間灰磚砌就的房屋掩映于蒼松、翠竹、烏柏、綠樟之中。那一輪發(fā)白的太陽,漸被連綿的山巒和厚厚的云彩遮住,涼風在耳邊嗚嗚吹響。忽而,姍然醒了,她看了看窗外。

      “快到凰山了。”

      “凰山?你屋呢?”

      “凰山向北走六十里。我們還是向東走葉河。那里的路雖說也不好走,但比往北走平些?!?/p>

      左邊,依舊是連綿的群山;右邊,一條小河彎彎曲曲流向遠方。清亮的河水下,稀疏的草根在沉沙上搖曳。一會兒,左側(cè)的群山退到遠方,河邊道路豁然開朗。不多時,車從一座河橋上向右轉(zhuǎn)了個彎兒,停下了。

      凰山到了。

      兩人下了車,走到一個小店前,買兩瓶黃山頭,又覓了一處肉鋪,一個慈眉善目的白胡子爹爹,坐在鋪后打盹兒。姍然喚醒白胡子爹爹,略問一問價,便稱了一串肉,付了錢,叫飲冰先拿著。

      “我們走吧?!?/p>

      河橋上停著幾輛摩托車。姍然向麻木們招了招手。一位麻木看見了,忙發(fā)動了車,駛過來。

      “哪兒去呀?!?/p>

      “河岸鄉(xiāng)雁渡坪?!?/p>

      “你們兩個么?上車吧。”

      “幾多錢?。俊?/p>

      “到你屋看著給吧?!?/p>

      飲冰想說點什么,姍然早先上了摩托,又叫他上來。此時已到下午,飲冰忽然覺得渾身有些冷,從則陽城來時,熱得無處鉆,只穿了襯衣。此時,摩托一啟動,冷風吹得飲冰連打了幾個寒噤??磰櫲粫r,她穿得還少,卻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

      “師傅你貴姓?”

      “姓方?!?/p>

      “雁渡坪,不好走的?”

      “曉得?!?/p>

      兩人隨著方師傅,奔馳在去葉河口的山路中間。此時不過是下午三點鐘光景,天氣已陰晦了,柏油路上幾乎見不到行人與車輛,稀稀朗朗幾間農(nóng)舍,安偃于山腳。瀟瀟颯颯的山風,將四周連綿的群山拂成一派濃得化不開的深綠。行了十里地光景,前面似有幾間茅屋,一座石橋。車又慢下來。忽聽得姍然說:“葉河口到了?!狈綆煾祵④囈还眨嫳D時眼前一亮,兩邊的山忽然在此斷開,又從石橋前面連綿開去;石橋下,一條玉帶般清亮的河,向橋兩側(cè)彎彎曲曲地流向遠方。

      “怎么走呀?”前面的方師傅問道。

      “向左拐?!眾櫲坏?。

      摩托車一路向左,迅馳在河畔的小沙路上。河兩岸,是寬廣的田野,楊柳依依,栗林叢叢。飲冰想,葉河大概是高山里流淌下來的天水,將山麓平緩處沖成一處處折扇似的沃野;倘循著葉河再往里走,必是山的深處。

      猜得沒錯。不一會兒,車又顛得厲害起來,小沙路延伸到山埂上,又窄又陡,稍微不小心,就顛到河下去了。方師傅說:“快扶住車上的帶子?!眱扇嗣ё幼ダ?。又往前馳了大約十里許,那河愈來愈彎曲,一道道山梁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眼前,摩托車盤桓在陡峭的山梁上,再看下面的河時,落差陡增到二三十米,看得飲冰頭暈目眩。

      大約翻過第五道山梁,車停下了。飲冰在車后扶著姍然,還在云里霧中。只聽得姍然道:“快下來?!?/p>

      “到家了么?”

      “還有十幾里呢。到兩河口了?!?/p>

      “么不走呵?”

      坐在車上的方師傅笑了,“你看前面能走不?”

      放眼看去,只見葉河擋在他們面前,右邊一條小溪匯入,河面一下增到四五十米寬,細看清亮的河水,足有一米多深。

      “哎,三個人可以沖過去嗎?”

      “我們兩個好說,只怕將你全打濕了。”

      “原來,河沒這寬的啊。怎么辦?。俊?/p>

      方師傅遲疑著,半晌沒說話,他看了看姍然,又看看飲冰:“要么,只能我背你過去。”

      “姍然,我背你?!憋嫳鼻械卣f道。

      三個人沉默了半晌。

      “不,還是讓方師傅背我吧,你背不動的?!?/p>

      方師傅從摩托車上跳下來,沉下身來,挽起褲腿,鐵一般壯健的臂膀迅即將姍然背起,啪啪啪!飛快地沖過河去。

      姍然向飲冰招手:“過來呀。”

      “等一下,”方師傅搖了搖手,從河對岸跑過來,騎上摩托,對飲冰喊道,“上來吧,我?guī)阕??!?/p>

      “我趟過去?!?/p>

      “山里下來的水,冷得很呵,水力又大。我們倆坐車沖過去。”

      “聽師傅的話。”姍然在河對岸大聲喊著。

      飲冰不再堅持,跨上車,方師傅一帶馬達,車“嗚”的一聲,沖向河中。

      天色逐漸晦暗下來,四周沉然是一片低矮的板栗樹林,這里到處都是。月亮也從濃云中悄然探出臉兒來,遠望,群山的脊梁如鐵幕一般,黝黑、深沉。

      車到雁渡坪——那不過只是一個十多戶的小村,幾處矮矮的土坯屋,早已點亮了昏黃昏黃的燈光。從車上下來,姍然拿出二十元錢。

      “這么遠,路又不好,辛苦你了?!?/p>

      方師傅又找回五元錢。

      “我走了哈?!?/p>

      姍然去敲門。門開了。一個瘦削的身影走出來。

      “這遠,走回來的么?”

      “租了個麻木兒。他要走?!?/p>

      “不忙不忙。師傅呢?快叫他進來,跟我一起屋里坐?!?/p>

      “方師傅快回來?!眾櫲贿呎泻舴綆煾?,邊將飲冰提的酒肉拿過來,交給瘦高個子,“弄點飯吧,我們都餓了?!?/p>

      “嗯?!贝丝?,從屋內(nèi)又竄出幾個小孩子,圍著飲冰和方師傅,黑黃黑黃的頭發(fā)在晚風中飄動。

      “還有,我?guī)貋砹?。飲冰,這是我父?!?/p>

      飲冰輕輕地叫了聲:“父?!?/p>

      姍然父親道:“先都快進來吧?!?/p>

      姍然進屋時,忽然間改了口音。這會兒大概說的是雁渡坪的鄉(xiāng)音,聽她的話,和方師傅的凰山腔也大有不同,飲冰只覺得聽來費力許多,但大多還是聽懂了。他忽而記起姍然來時的叮囑,于是悄悄對姍然說:“哎,這里好多話我聽不懂呵。”

      “聽不懂就少說話。”

      于是飲冰默然,聽憑他們說些什么,只裝作外鄉(xiāng)人一句話也不懂。他跟著姍然,穿過堂屋,繞過一個廚房,走到里面屋內(nèi)。略一看,屋中間是一個用灰磚搭的火塘,塘內(nèi),柴火焰騰騰地燒得正旺;火塘正上方,從屋梁掛下一個吊鍋來,里面的水正“噗噗”地冒著熱氣,屋梁邊,掛了幾串煙熏熏的肉;火塘旁邊擺著六七個靠背椅,一個桌子;靠墻擺滿了大柴蔸子。

      姍然父親對著隔壁招呼了一聲,不一會兒,進來一大家人,在椅子上圍了個圈坐著。聽姍然逐一介紹:母親、大哥、大嫂、大姐;大哥的兩個孩子——浩子、歡歡,那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女孩大概是姐姐,但都不過六七歲,穿著土布衣,打著赤腳。

      “飲冰在哪兒上班呵?”姍然母親突然問道。

      飲冰不作聲,只裝作聽不懂。他轉(zhuǎn)身看看姍然。姍然說,在影院做事呵。

      姍然母親眉頭微皺了一下。

      “那兒現(xiàn)在效益不太好呵。你和飲冰又不在一個城里?!?/p>

      “我想好了,我不要單位了。”

      “那怎么行呵。你現(xiàn)在做什么呵?”

      “在幼兒園做事?!?/p>

      姍然父親坐在一旁,一直沒說話。他叫母親趕快辦點飯菜招待方師傅。

      飲冰看看四周,瞥見一旁的姍然大姐打量了自己幾眼。不一會兒,大哥、大姐、大嫂都出去了,浩子、歡歡卻進來,一個爬到凳子上,雙手取下吊在梁上的熏肉,另一個坐在火塘邊擇菜。

      一會兒,母親從廚房走出來:“飯好了?!?/p>

      “方師傅來坐呵。飲冰和姍然你們也上來?!?/p>

      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幾碗菜。父拿出一瓶酒來,招呼方師傅。又叫飲冰也喝些。飲冰平時不會喝酒,第一次見到姍然父親有些緊張,勉強喝了一杯,臉瞬時發(fā)燒。姍然碰了碰父,道聲:“他不會喝的。”父笑了:“原以為自做的燒酒很香的。既然不能喝,就算了。在單位也不要喝,傷身體?!?/p>

      “餓了吧?味道不錯,又壓酒?!眾櫲粖A出一塊熏肉,放到飲冰碗里。

      “味道好么?”姍然問道。

      飲冰只顧吃,嘴早填滿了,紅著臉只能點頭。姍然母親在一旁看著笑了。

      吃完飯,姍然父親陪著方師傅,坐在火塘邊說話。飲冰想到外面轉(zhuǎn)轉(zhuǎn)。姍然道,別出去了,都黑得不見五指了。

      夜間,飲冰早早地上了床,聽到姍然樓上跟父親低低的交談聲,細細碎碎,大多聽不見,恍惚中抓住了幾句:

      “寒冬酷暑,他每早五點鐘就爬起來。”

      “他們經(jīng)理是說他是個‘好伢。”

      飲冰睡在一樓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一來喝酒睡不好,二來擔心父對他的態(tài)度,三來床上只鋪著席子,什么被子也沒有,第一次到山里,不過是中秋十月,沒想到這么冷。深夜,四周靜極了,萬物都已沉睡,飲冰從沒有這樣深沉地面對如此寂靜的夜。到轉(zhuǎn)更時,忽聽得遠山傳來一種極凄厲的狼嚎。靜謐中,飲冰無法入眠。

      初識姍然的時節(jié),正值九三年的芳菲四月,暖暖的太陽慵懶地懸在百字街頭,不動聲色地悄然逝去;影院門前的梧桐,早已枝繁葉茂?;液趫A潤的小燕子,三三兩兩集于枝頭呢喃。在則陽城略一轉(zhuǎn)轉(zhuǎn),臨街處處可見各類公司的業(yè)務、招聘信息,還有職介、出租、征婚交友、電影、演出的宣傳廣告。影院除了五樓窄窄的三間房留做辦公外,將其他用房全部出租,做起了歌廳、臺球、鐳射錄像。十多日前,街對面,忽而冒出一家休閑廳,同事小元好幾夜在那小廳門前晃悠。一日午后,邀人灌幾杯黃湯,忍不住說漏了嘴,大意不過是“里面有幾個馬子正點”,同桌老楊在后面笑他:“你再陪他喝幾杯,他負責連那細節(jié)都供出來?!苯值赖墓战牵陆鼇砹巳齻€小販,從每日中午到夜深,烤起了羊肉串。只要有點風的日子,那混雜著胡椒、花椒的香氣,久久彌散在街頭市鎮(zhèn)上,拱動著每個路人肚里的饞蟲。常聽得有人說,肉串里必是摻了鴉片吧,不然,哪來這好的味道呢。

      “擠著坐有什么丟臉的?即便是沿海,政府里也是幾個人一間辦公室,余下的門面,租做寫字樓、做商埠;留那么多空屋做什么???影廳、歌廳、出租車隊、錄像廳,搞個承包方案,現(xiàn)有人員全部打散,優(yōu)化組合……我是個粗人,只知道企業(yè)面對市場,首先要抓效益?!比ツ甑椎挠霸焊母锿七M會,放映科老章科長放了頭炮。

      “搞到錢為上,笑貧不笑娼?!弊谝慌缘膭⑺緳C跟了一句。

      周圍幾個人笑起來了,很快又默然。經(jīng)理、副經(jīng)理們坐在上面,手中的鋼筆打著旋。

      “影院邊那幾個烤肉串的,人家一天起碼也搞個五六十塊?!焙靡粫?,一個女職工嘮起嗑來。

      “北安縣電影院的何副經(jīng)理,我們的同行吧?人家的思想解放得多快,寧可不要那經(jīng)理的位子,在影院二樓擺臺球,天天坐在那兒守攤子?!眱\科楊科長接過話題。

      年初,飲冰按一年一萬元的上交,獨自接下錄像廳,槍戰(zhàn)、恐怖、武打、搞笑、神鬼諸片,無論首映復映,在他手中擲骰子般五花八門地調(diào)度;“玉體橫陳任君嘗”等詞,在他筆下生花,儼然一個老鬼。

      一日清晨,趙經(jīng)理把他叫到經(jīng)理室。

      “怎么樣?聽說生意不錯?”

      “還行吧?!?/p>

      “你那廣告詞注意些啊?!?/p>

      “呵呵?!?/p>

      “一個人招呼場子,撐得下去么?”

      “還好,慢慢習慣了?!?/p>

      “不錯,你很好?!?/p>

      說這話時,趙經(jīng)理兩手合抱在胸前,看看窗外的遠方,嘆了一口氣。

      “看你,才二十幾呀?胡子拉碴的!去修一下么?!?/p>

      “顧不了那多?!?/p>

      “去吧,小蕭,把自己打點一下。幫你介紹一位我的小老鄉(xiāng)——當年我在河岸電影院當經(jīng)理,她父是河岸鄉(xiāng)班劇團的團長,我和她父是一個村的。她叫姍然,在戲校讀書,現(xiàn)分到沂水戲劇團?!?/p>

      初識姍然時,飲冰正在練習那部《科庸巴巴組曲》。家中臥室的墻上,擺放著塞戈維亞大師的彩照。倘一有空,便沉浸在《恰空舞曲》《懷鄉(xiāng)愁(肖羅曲)》《科庸巴巴組曲》《大教堂》《最后的顫音》《夢中的森林》里。

      姍然有時跟他唱些黃梅調(diào),他不以為意:“那只是些民間的小旋律罷了?!?/p>

      他滔滔不絕地談著巴赫、巴利奧斯、泰雷加、維拉羅伯斯,姍然也不以為意:“那是遙遠國度的藝術(shù)?!?/p>

      “姍然,《科庸巴巴》,多明尼康尼作的,美得令人窒息?!?/p>

      “我不懂。你彈的東西,我倒如見到高聳云霄的哥特式教堂——聽到那飄在虛空中的聲音了,然而更令我感到漂泊,覺得冰冷?!?/p>

      飲冰無語。

      當飲冰在迷糊中聽到馬達聲時,方才知道天已大亮,他看了看窗外,但見方師傅從窗外李樹下立起身來,上了摩托車。又聽到姍然的聲音:“方師傅,好走。”

      “飲冰,你起來了么?把房門打開一下?!备冈诜客馇瞄T。

      飲冰拉開門栓,父輕輕走進來,坐到飲冰身邊。

      “姍然,還有趙經(jīng)理,跟我講了你,你很好?!?/p>

      “父,我會對姍然好的?!?/p>

      “還有個事跟你說,姍然現(xiàn)在連單位都丟了,你一定要想辦法幫她弄個單位,把她調(diào)到你身邊來。否則,她沒單位,是你的負擔不是?”

      飲冰沉默了。他無法回答父這句話。

      “父,我會掙的,即使姍然無單位?!?/p>

      父輕輕地搖了搖頭。

      “一個人,終究力量有限的?!?/p>

      “父,我盡力。”

      “這樣就好。你也不要急,凡是我看中的,即使姍然想反,也反不了。你慢慢來吧?!?/p>

      第一關(guān)是過了,一絲慰藉涌上飲冰心頭,他想,憑著自己硬做,姍然不會餓肚子。剛走出父的房門,但見大姐和姍然在堂屋里輕聲說著話。

      “姍然,我看飲冰來時一句話也不會說,他很老實呵,你莫欺負他?!?/p>

      傍晚的天空,太陽快下山了,父到磨房磨面去了。姍然母親在廚房內(nèi)辦著晚飯。走到屋外,四周一片靜。大黑豬“哼哧哼哧”地拱開院子門進來,走到桶前吃食。

      飲冰拉著姍然的手,道:“我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p>

      兩人走出院子門,往下走一個小斜坡。坡兩面圍著籬笆。坡前有兩排土坯黑瓦平房。一邊的門關(guān)著,窗也緊閉,十幾年沒住人的樣子。門上用篆書寫著“齡入門”三個大字,飲冰猜不透什么意思。姍然說,她小時候在這兒上過學呢。另外一側(cè)也是一排平房,門開著,里面擺著雜貨、副食之類,一個六七十歲的爹爹,臉上帶些笑意,坐在門口看著他們。姍然走上前去,“楊爹爹好啊?!?/p>

      “好長時間沒見你回來了呵?!?/p>

      兩人繼續(xù)向前走,不過二十來米,走近村部。村部向外,便是田野與群山。遠望,到處都是柏樹林子。中秋時節(jié),暖暖的太陽照在身上,三三兩兩的村民扛著鋤兒,回到各自家去。回頭看那小村,就坐落在連綿群山的腳下。少時,抬頭已看不到太陽,只看到落日的余暉。稍遠處,從深山里流淌出來的葉河,如銀帶一般,在兩側(cè)群山中溫柔地流淌。葉河兩岸,是小河沖刷撫育出來的稻田,山、河、村、溪、田野、樹林、菜地,都沐浴在落日的余暉里。

      飲冰跟著姍然,走在曲曲折折的田埂上,微風拂來,雜著柏子樹和田野的香氣,沁到飲冰的內(nèi)心深處。走著走著,又聽到嘩嘩的流水聲。右邊不遠處,橫亙著一座小石橋,葉河從石橋下流過,曲曲折折、溫情脈脈地流向遠方。兩人緩步走上小石橋,凝望著橋下的水流,只見上游的幾股清流聚在這里,變得宏大起來,而橋下游地勢低洼,上面的水聚成了八九米寬、兩米高下銀白的小瀑布,莊嚴地沉響著,飛花濺玉般沖向下游。瀑布底端,沖擊成一個小石潭,潭水清澈見底。好幾塊銀白色的巨石,從潭底透出崚嶒的石身,那大概是從上游沖下的巖石,歷經(jīng)千百年山水的沖刷,隱隱發(fā)出柔和的光。正中的巨石上,清晰可見三個朱紅的瘦楷:

      雁渡坪

      “小時候,每逢夏日,我常在這兒洗澡,那澗邊的楓樹叢里,我和伙伴們常在那兒躲咪貓兒?!?/p>

      “神仙一樣的好地方呵?!?/p>

      “你看,從石橋向前走,翻過左邊那個大山,有個汪家嘴小學。十多年前,我每日背著個包,爬到那兒上學,下午,提了箢箕,拾些樹枝柴棒兒回來?!?/p>

      “一年四季就那么幾件土布褂、土布褲子,平日里都是打著赤腳上學,冬天在家里也照樣??匆娏藲g歡和浩子嗎?我小時就是他們現(xiàn)在那樣,只是那時到冬天,窩在家里,還沒鞋穿?!?/p>

      “春天來了,山花開了,倘一有空,我就上山放牛,牛兒和羊兒都一樣,兩只眼睛溫馴地看著你,哞哞咩咩地叫。”

      “家里平日也難得有幾樣菜吃,說來不怕你笑,小時看見伙伴吃塊糖,我一個小姑娘家,呆站他身邊,又不好意思說些什么,只是靜靜地站,饞得流口水?!?/p>

      飲冰的心震住了,他忽而想起了一首詩:“今朝郡齋冷,忽念山中客。澗底束荊薪,歸來煮白石。欲持一瓢酒,遠慰風雨夕。落葉滿空山,何處覓行跡?!?/p>

      “那,這‘雁渡坪,是誰刻上去的啊,誰起的名字呵?”

      “小時候,山村不過幾戶人家,也沒個村名,村后山有時候發(fā)山水,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鄰近的房屋常被沖毀,前面的河,也有幾處石拱橋,都被山上下來的大水沖掉了;獨有這橋,每次遭山水,都硬朗朗的。前些年,村里人家多了,將這石拱橋加固了一下。村支書修好了橋,想隨著村里起個好名,便找了村小的老師商量。”

      “后來怎樣了?”

      “后來?找到村小學的一位老師——他便是我的語文老師,他起的名字?!?/p>

      “他,現(xiàn)在怎樣?”

      “我也不很清楚,只知他討了一個同村的女人,生了一個兒,女人落下不能做事的病,一家三口就靠他那點工資撐著。四十多歲,才爭到縣里公辦教師的名額。他自家的田就在父的旁邊,一邊教著山村的幾個學生,一邊種地。閑時,就經(jīng)常在這里望著四周的山水,望著上游,沉然無語地一站就是個把鐘頭,然后獨自歸去。就是他起的名字,且就是他在這橋下刻的這幾個字?!?/p>

      又是一陣山風吹來,姍然的裙幅在清爽的山風里滑滑地擺動。立在那石拱橋上,環(huán)視四周,蕭飲冰驚異于這山、河、村、樹、橋、瀑布的絕世之美。飲冰細細揣摩那四個字的意思。

      這兒過去或許沒有這小石拱橋,幾十年前應當是深山中一處幽美的河渡口,后來方有了橋,那位老師熟知此處過往多年的事兒?!把愣伞保蛞布脑⒅蠋熜撵`深處的美麗憧憬。

      “哎,說說我們之間的事兒吧?!?/p>

      “你要做就好好做,別再放映那些無聊的東西了?!?/p>

      “我不也是很能做的么?出經(jīng)濟效益的吧?”說到這里,飲冰眼前突然現(xiàn)出王老師沉然的眼神,他的心如被鋼針挑了一下,茫然與自失的感覺,久久地蕩在心中。

      “院里情況怎樣???”

      “哎,年輕人多是下去了,辦公室主任、儲運科長,還有劉司機,開改革會時,也積極要求下去做電影廳,老劉說:‘一年上交十萬元么?我們?nèi)ァ2痪?,趙經(jīng)理將電影廳包給他們,又按承包時的條款,免掉他們主任、科長、副科長的職,然而他們后悔了,一起到上面告經(jīng)理,說他打著改革的幌子,濫用職權(quán),打擊不聽話的中層干部?!?/p>

      “后來呢?”

      “上個月,趙經(jīng)理下了,調(diào)來一個新經(jīng)理。那幾位,回到科長、主任的位子上,電影廳呢,院里承包給了老章科長的兒子?!?/p>

      “哎,趙經(jīng)理,趙經(jīng)理呵!你,還有你們,反正也沒什么帽子的束縛,說下就徹底下,說做就甩開了做,只是我以為也有些太‘面對市場了。”

      “可你知道,我不也很高端、很藝術(shù)的么?”

      “你閑時那點愛好,做出點名堂了?”

      飲冰無語,平日他話就少,聽姍然這席話,他隱隱覺到有些壓力了;或許姍然并未曾將這壓力實施于他,但她終究沒說一個“成”字呢。

      “我告訴你,初來小城時,我是來考戲校的,瞞了我父親?!?/p>

      “考上戲校,畢業(yè)進了圻水劇團。然后是遇到了你。鬼使神差,又把劇團丟了?!?/p>

      回到住處,看到姍然大姐不停地燒火,洗菜,沒一時歇息。姍然悄悄對飲冰說,大姐年輕時喜歡上了鄰村的建成哥,大概是看上他能做事,且模樣頗帥,對她又是百依百順的好,彼時父反對。前幾年,大姐跟著建成哥在鎮(zhèn)上開板栗罐頭加工廠,本來收的板栗又壯又飽滿,買家也聯(lián)系好了,然而保鮮沒跟上,全爛掉了,加工廠垮掉了,一下子背了十幾萬的債。大姐后悔了,想“反”,父將她攔住了,說“山里不興反”,又說“我看建成勤快,人又實誠,不錯”。建成哥父母很早就過世了,姍然父親讓他們住在自己屋里。他們的孩子繼成和大哥的兩個孩子歡歡、浩子住在一起,讀書在一起,夫妻雙雙到廣東打工,從早上八點做到晚十點。不過他們現(xiàn)在經(jīng)濟上好些了,還完了債,正預備著做屋呢。今日回來,正逢著大姐在屋里。

      吃晚飯時,不見了父。

      “父哪兒去了呢?“

      “他?帶著團上山唱戲去了?!?/p>

      “這么大的山,天又黑了,哪里安身呀?”

      “哦,他呀,種了一生的地,還帶著村的電工,除此之外,就是唱戲了,就這點愛好。他帶的團呀,一到農(nóng)閑,常年就在山上?!?/p>

      “村民愛看黃梅戲?”

      “不是么。前幾年,縣文化局熊局長騎著自行車,從縣城大老遠來看他們劇團演戲呢。還說要推廣他們上山下鄉(xiāng)的經(jīng)驗。”

      吃罷晚飯,天已昏黑。飲冰走到屋外,但見天幕已經(jīng)降下,連綿的群山早已朦朧在中秋的夜氣里。星星在天幕中,眨著晶亮的眼。四周靜極了,隱隱聽見不遠處,葉河水輕輕流淌。

      “走吧?”姍然走到飲冰跟前。

      “天黑了,還出去?”

      “看看父他們?nèi)??!?/p>

      “他們在哪兒呀?”

      “翻過后面的山,梁上便是?!?/p>

      “我們不識路呀。”

      姍然大哥正在門前,蹲在地上,修著摩托車,聽得他們言語,回過身來,道:“叫浩子他們帶你們?nèi)グ伞!?/p>

      “細姑爺,帶我們上去?”飲冰看著兩個孩子微笑了?!昂?!我們同去?!?/p>

      不遠處,聽到幾聲狗吠。幽幽曲曲的村路,不過三四米寬,路兩旁,或是些小池塘,或是些零散的菜畦,幾處土坯屋的木格窗里,透出些淡淡的光。

      走不過十多戶的村路,走在前邊的浩子,忽而停下來,道:“我們往上走吧,父他們在上面呢?!?/p>

      向上行不多遠,那山愈加崎嶇,兩側(cè),已不見屋影。仰望,群山的脊梁,還有彎彎的柏子樹影,一直延伸到月兒臉下,延伸到群星閃閃的眼下。那群星的光,晶亮而多情,綴在那沉夜的大幕。飲冰從未見過夜幕下閃耀如此繁密的星群。

      山上,時隱時現(xiàn)傳過來女子柔柔的聲音,伴著飄飄蕩蕩的二胡、提琴聲,那曲文唱道:

      漁家住在水中央,兩岸蘆花似圍墻。撐開船兒撒下網(wǎng),一網(wǎng)魚蝦一網(wǎng)糧呵……莊稼之人不得閑,面朝黃土背朝天。但愿五谷收成好,家家戶戶慶豐年吶。

      山路愈加陡峭,柏子樹愈來愈密集。忽而,飲冰被腳下的山石絆了一下,險些栽倒,滑下山去,突然,一雙手從后面將他扶住。

      “細姑爺,小心?!焙谱訌暮竺娓蟻?,使勁兒地扶住飲冰。

      “細姑爺眼睛不好啊?!焙竺?zhèn)鱽須g歡的笑聲。

      “哎,你們將來別學我,找四只眼睛的啊?!眾櫲徽f。

      大山里傳來了歡愉的笑聲。

      山上的聲音愈來愈近。四個人又向上攀了大約刻把鐘,山路忽而平直、寬闊起來。向前看去,半山腰上窄窄的一個臺兒,幕布推向一邊,橘紅的燈光影影地襯亮那窄窄的舞臺,三個旦角對著臺下做著蘭花指。小時候多次看過《天仙配》,知道那演的便是七仙女,還有大姐和三姐了。大概是花旦湊不夠,只出來三姐妹——她們臉上分別化著很重、很笨拙的妝,長得也并不好看;身著的戲服一看便是多年的,舊得不堪,又沒洗干凈,一身的塵土。聽那小妹的聲線,仿著嚴鳳英,沙沙柔柔的,又夾些滄桑:

      小女子我也有傷心事,你我都是苦根生。我本住在蓬萊村,千里迢迢來尋親,又誰知親朋故友無蹤影。天涯淪落嘆飄零,只要大哥不嫌棄,我愿與你配成婚……

      以前,蕭飲冰曾數(shù)次聽過這折子,他曾詫異于劇作家何以總愛做些春秋大夢;此刻,他猛然碰觸到這沙沙柔柔的聲腔,尤其是聽到那個反復吟唱的“生”時,不知何故,心口似猛然挨了一刀,鼻子猝然發(fā)酸。

      飲冰于震驚中,居然墮入莫名的幸福感中了,這幸福,雜著深沉的虛空與茫然。

      然而,令飲冰更震驚的,是他白日所看到的幾乎是“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的雁渡坪,在這四野雜著幽微柏子香的半山腰上,臺下的人居然都坐滿了??吹贸鰜?,這些山民們,在臺上燈光的微襯下,早都沉入到戲境中了。他們,一生枯守在如畫的深山,也或許都憧憬著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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