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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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的秋天
◎陳偉
轉(zhuǎn)眼間,來山城竟已六年了。依稀記得乙丑孟秋之時,一個少年懷揣剛剛熬過盛夏還帶青澀的果實和家人一起踏上南方的火車。此刻淹沒在山城燈火闌珊的夜中,我卻不禁想起故鄉(xiāng)的秋天來了。
秋天在山城是個稀罕物。朋友說,山城是沒有春秋二季的,這話并不夸張。在山城,夏日驕陽燙熟雞蛋、火爐熬即刻入寒,沒有絲毫協(xié)商的余地。山城冬天雖不如北方來得迅猛,卻是后勁綿長,讓人整個被浸泡在陰郁寒濕的氛圍中難以自拔。一有罕見的日出,總能看見花花綠綠的被子擠滿陽臺和樓頂吸吮著久違的陽光,像太陽能充電板一樣用力儲藏著溫暖,好在漫長的寒冬中一點點釋放。在這種幽寒凄冷的冬天來臨之際,怎能不懷念故鄉(xiāng)爽朗歡樂的秋天?
每個常懷鄉(xiāng)情眷戀的人心里都有一個自己的秋天,它們各具特色,異彩紛呈,占據(jù)著心中的一席之地。在我眼中,故鄉(xiāng)的秋天是溫潤、斑斕的。每年10月后,北方寒流呼嘯掃蕩過大半個中國,卻不得不在巍然秦嶺跟前停下腳步,仰望著它魁偉壯闊的身軀喟然折回。不過總有一小部分能突出奇兵,繞過百轉(zhuǎn)千回的幽幽山谷,沿著懸崖峭壁上的千年棧道突破防線,殺入漢中平原,掠破山林一抹黃;來自異域洋面的西南暖氣雖一再被喜馬拉雅山拒止,卻也還有頑強之力直入川渝,飄過噫吁輾轉(zhuǎn)的巴蜀古道進入漢水盆地,噓問漢江之冷暖。兼南北之厚愛,故鄉(xiāng)只好來者不拒,全都笑納了。這一笑,日光暖而不烈,漢水清而不冷,層林染而不盡,百草衰而不枯。如此,朱鹮才得以在這里的山間樹頭翱翔,親人們才能受到這方水土的滋養(yǎng)。
散落各地的學(xué)子時常感慨,自求學(xué)離家,從此故鄉(xiāng)只有冬夏,再無春秋。仔細想來,自從背起行囊踏出村莊那一刻起,何止是再無春秋,就連冬夏也不可多得。即便有時機和理由返回故土,似乎也不再敢理直氣壯地踏上來時的路。努力拂去記憶上的蒙塵,用力睜大眼睛想找到跟前熟悉的景色,才明白只有自己孤身一人。腦海中那條小河還在眼前流淌,只是不見了嬉鬧玩耍的光腚娃娃;和伙伴躲貓翻過的土墻還在,也已被瘋長的雜草所掩埋。是誰推倒了柿子樹下的石磨盤?若是以前,定換來外婆好一頓痛罵……一幅幅畫面、一陣陣嬉笑從眼前晃過,從耳前繞過,立即又消失不見。消失在眼前的是我的故鄉(xiāng),成長在遠處的是新的故鄉(xiāng),不知那又會是誰的故鄉(xiāng)?他眼中的故鄉(xiāng)是否依然是五彩斑斕的秋天?
秋天是故鄉(xiāng)的印象,故鄉(xiāng)是故人的港灣。秋天是親人們團聚的日子——金黃的麥浪催促著離家的人們從四處趕回,老人、娃娃、男人、女人們聚在一起,曬谷子,剝山核桃、板栗子,享受作物收獲跟親情團聚;秋天又是故人別離的日子——男人們帶著女人塞滿行李包的核桃、板栗再次離開家門,勤快的故鄉(xiāng)人不肯閑著,要出去尋找更多的收獲。學(xué)子則提著鋪蓋卷兒、帶著父母恩師的囑咐離開家鄉(xiāng),他們懷揣著故鄉(xiāng)的另一種希望。春去秋來,求學(xué)的學(xué)子、打拼的商人、務(wù)工的游子一遍遍離開故鄉(xiāng),又回到故鄉(xiāng)。故鄉(xiāng),是他們的港灣。在那里,看不到鋼筋水泥的高樓林立,用不著急匆匆地疲于奔命。那里只有隨手觸摸的日子,魂牽夢繞的親人,錯失緣分的情人,有那條伴著砧聲嬉笑的河流,和那盤照過代代去者來人的月輪。
(責任編輯 王芳)
陳偉,陜西省漢中市人,西南政法大學(xué)經(jīng)濟法學(xué)院2014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