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吧！愚蠢的高二二班的地球人！

草莓多多

作者有話說：寫這篇稿子的時候，好多次我都覺得有些片段或者橋段寫得真好，可是它的存在影響整體布局，導致后面我不知道該怎么進行從而停筆。后來某天，我決定忍痛割愛，把那些好喜歡卻不適合的段落刪去，突然，整個故事的脈絡都清晰了。而我雖然失去了那些精美的段落，卻收獲了一個完整的故事。段落只能被我自己欣賞，故事才是我輸出自己態(tài)度的方式。文章如此，人生亦如此。

Part1再見吧！愚蠢的高二二班的地球人

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單被發(fā)下來之后，我毫不意外地又是全班倒數(shù)第一名。老師發(fā)卷子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了那種痛徹心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她從容地把卷子往我手上一遞，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我看著語文68、英語32、歷史60、政治43、地理52……數(shù)學只有8分的一沓考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隨即就做了糾結了好幾天的一個決定。其實，有的時候我們遲遲無法下定決心，無非是沒被逼到一定程度。

那天自習課，我、張木白和李樂照例召開“茶話會”。張木白拿了花生、瓜子、雞爪子，李樂把從他爸那偷來的毛尖依次放在三個礦泉水瓶子里，課間，我們?nèi)ニ看蛄藷崴莶?，把校服袖子抻得老長，提溜著水瓶就進教室了。隔壁班的張帥笑著說：“喲，你仨兒又開會??？”

自習課剛開始，同學們都在唰唰唰地寫作業(yè)，他倆非常自覺地向我靠過來。我們仨兒都坐單桌，最后一排，地方非常寬敞。

我們仨兒是班級的一個奇跡，任憑班上其他同學的成績?nèi)绾物L云變幻，我們仨兒永遠那么“和諧穩(wěn)定”——我倒數(shù)第一，張木白倒數(shù)第二，李樂倒數(shù)第三。班主任曾經(jīng)說過，教過這么多年書都沒遇見過我們這樣的，哪怕我們?nèi)齻€內(nèi)部排名變一變都從沒有過。

大概是因為我們的處境相同，所以我們才如此惺惺相惜。于是，當我鄭重地宣布“我要退學”的時候，張木白痛心疾首地問我：“你怎么那么不講義氣呢？你走了，我不成倒數(shù)第一了嗎？我多年穩(wěn)定的成績突然間就變了，我怎么跟我爹交代?。俊?/p>

我其實是有點厭倦現(xiàn)在的生活了，每天都是一樣的——語文、歷史課上看小說，數(shù)理化課上睡覺，就沒事兒愿意聽聽地理課，但地理老師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一三五自習課翹課打游戲，星期二自習課開班會，星期四開茶話會……日復一日，我覺得我的大好時光都這么荒廢了。我想要自由，我想要過一過不一樣的生活。

為了說服他倆，我特地搬出了比爾·蓋茨、高曉松和韓寒。我說：“你看人家，都沒怎么念過大學，現(xiàn)在不都挺牛的嗎？我再繼續(xù)念就學傻了?！?/p>

他倆想想也覺得我說得非常有道理，李樂說：“劉天一，我們相信你。我提議，我們以茶代酒，為了你即將到來的自由生活干一杯，也為了我和張木白即將下降的名次祈福。”說著，李樂左手握著礦泉水的瓶口，右手托著礦泉水的底部，向我們一比畫。

我和張木白互看了一眼，也學著李樂的樣子舉起了瓶子。張木白為難地看了看瓶子，又看了看我們，說道：“太燙了，干了就算了，抿一口，意思意思行嗎？”

我們?nèi)齻€彼此鄭重地點了點頭，我因為有這樣兩個好朋友感到分外欣慰，忍不住說道：“放心吧，以后兄弟發(fā)達了，一定不忘了你們。”說完，我們張開小口，輕輕地抿了一下。

我們剛把瓶子放下，就看到老班踮著腳在后門窗戶上狠狠地瞪著我們。

這樣的行為自然沒有躲過老班的一頓說教，她還罰我們?nèi)齻€留下來做值日。本來應該做值日的一組人無一不歡欣雀躍，紛紛過來慰問致謝。我懶得和他們計較，反正我都要走了，我在心里無數(shù)次地吶喊著：再見吧，愚蠢的高二二班的地球人！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跟爸媽攤牌，把試卷一股腦地放在了我爸媽面前。

我媽看了我的試卷差點沒哭暈過去，她痛心疾首地問我：“這次怎么考這么差？”

我低著頭，不想再騙他們：“我一直都這樣，只是這次的分數(shù)沒改過罷了?！?/p>

我爸倒是很冷靜：“那你現(xiàn)在把真相說出來是要氣死我們嗎？”

“當然不是，我現(xiàn)在坦白，是想讓你們慎重考慮我的決定，我想退學?！?/p>

“啥？退學？考不上大學你還能干啥？跟你爸一樣開出租車嗎？”我媽哭得更兇了。

“開出租咋啦？你以為出租車也是誰都能開的嗎？”我爸聽我媽數(shù)落他的職業(yè)，馬上不服氣地反擊。

“我現(xiàn)在也考不上，還不如趁年輕出去闖一闖！”我想了想，又沖著我爸說，“不過爸，你也不要太有優(yōu)越感，開出租車也沒啥難的，我都能開?！?/p>

這次輪到我爸快要氣哭了，他把那個不離身的大茶杯重重放下，說道：“你個小兔崽子，翅膀還沒硬呢就看不起我了！行，你不是覺得出租車好開嗎？你不是覺得這世界上的事兒都很容易嗎？正好你有駕照，你去替我開三天的車，你要是能干好，我就讓你退學，從此你要走什么樣的路我不管；你要是開不好，就給我滾回去上學！”

“一言為定！”不就是開出租車嗎，還能比學那些書里的東西更難嗎？

老爸隨即從腰間拿出出租車鑰匙，鄭重其事地放在了我面前，說：“那咱們從明天開始吧。明天四點出車，你負責白班，下午三點鐘你鄭叔叔來接你的班?！彼匦履闷鸫蟛璞?，拽了拽披在肩頭的外套說道，“也好，干了這么多年都沒休息過，這幾天我正好休息一下。”說完他就回屋了。

我看著老爸的背影不禁喊道：“爸！”

他緩緩回頭：“怎么，改主意了？”

“那你記得明天給我請假！”我說完就高興地飛奔回臥室。幸福來得太突然了，我要適應一下。

我躺在床上，一想到明天我將離自由和夢想更進一步，就興奮得睡不著覺。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我爸揪著耳朵疼醒的：“你看看現(xiàn)在都幾點了？”

我迷迷糊糊拿起鬧鐘一看，皺著眉頭對著我爸咆哮道：“這不才四點二十嗎？干嗎呀？”

我爸拿著拖鞋就往我屁股上抽了一下：“什么才四點二十？每天這個時候我都已經(jīng)出門了！”

老爸那一下子把我徹底抽醒了——對?。∥乙有律畎?！想到這兒，我連忙爬起來，沖進洗手間，洗了把臉就出門了。

早上四點多，天才蒙蒙亮，東北十月的清晨有些冷，我出門前老爸特地囑咐我，別上車就開，得先烘會兒車，趁這個時間把車擦擦。干完這個事兒，我一看表，馬上五點了。我爸忍不住在樓上喊：“小兔崽子，你在那磨洋工成心費油是不是？”

“哦哦，這就走，這就走。”說著我連忙上車，掛擋，走人！

Part2 邂逅小虎牙

早上人和車都不多，我愉快地開著出租車奔馳在馬路上，看著路邊的花草樹木從未有過的可愛，每一個行人長得都像人民幣。可惜這種好心情沒有維持太久，因為我開車的速度太快，當我發(fā)現(xiàn)乘客沖我招手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剎車，幾次急剎之后，卻發(fā)現(xiàn)后面的車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停在乘客面前。當我發(fā)現(xiàn)這個竅門的時候，又半天遇不到打車的人。

我決定改變策略，特意把車開到了最繁華的街道，果然，早高峰不是吹的，人非常多，連車都很多。車跟螞蟻一樣，擠進去容易，出去，想都甭想！我特意看了看周圍的出租車，基本沒有空車，我高興壞了，這回絕對能做成一筆生意了。我好不容易在一位大娘的面前停下了車，大娘想都沒想就上來了。我問：“大娘，到哪兒啊？”

“到四間房新村?！?/p>

“到哪兒？”

“四間房新村。”

“哦，不好意思，大娘，我不認識路，你知道怎么走嗎？”

“啥？你一個開出租車的不知道咋走？”

“大娘，真不好意思，我沒去過，你要是知道的話你給我指路？”

“我不知道，你們年輕人不是都有半導體嗎？”

“大娘！現(xiàn)在都不用半導體了，這車里都能聽?！?/p>

“不是！就領路那個！”

“哦！大娘！你說的那個是導航！”

“對，你導過去吧?！?/p>

“大娘，您要是不知道路，我就真不能拉您，我手機沒有流量！”

就在我和大娘周旋的時候，后面已經(jīng)堵了一片，我再磨蹭估計就要被群毆了。我都哭了：“大娘，您要是再不下車，我就只能知道哪兒就把您往哪兒拉了。”

大娘看出我為難，終于決定下車了，臨下車不忘給了我一句善意的忠告：“不認路開啥車??？”

我其實心里是羞愧的，是啊，有的時候我恐怕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心里有些不痛快，不過，開出不到三百米就遇見一個女學生。我這次吸取了經(jīng)驗，我把車門鎖上，搖下車窗問道：“同學，你上哪兒?。俊?/p>

“我去隆禮路。”

“今天不是周末，你不上學嗎？”

“大哥，我去隆禮路，你到底走不走??？”

“我知道，好好的你去隆禮路干嗎？你去學校吧，學校我都熟啊，你是上初中還是上高中啊？”

“你神經(jīng)病??！”說完女學生就跑了。

我就納悶了，這大早上的乘客去的地方怎么都那么怪呢？我就不信我載不到我知道地方的客人！

就在我萬分沮喪的時候，路邊站著一個女孩。怎么說呢？她談不上漂亮，卻足以讓我眼前一亮。我忘了誰說的，異性之間其實是依靠味道去識別的，所謂臭味相投，就容易產(chǎn)生愛情。我覺得這話也不全對，因為在沒有聞到味道之前，是先用眼睛看的。反正，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覺得仿佛世界都明亮了起來。我覺得這就是我人生中第一位客人，今天不管我知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在哪里，我都要讓她上我的車。

我穩(wěn)穩(wěn)地將車停在小姑娘身邊，探出頭問：“去哪兒??？”

“鶴城高中?！?/p>

我覺得所謂天意，所謂緣分，所謂巧合，都不過如此。

“快上來，快上來！”我心里別提多美了：她要去的不就是我們學校嗎？于是我高興地按了計價器，一路向學校飛馳而去。

她上車之后，我不忘深吸一口氣，那股淡淡的洗發(fā)水的味道鉆進了我的鼻腔里，我不禁暗爽：嗯，味道也對。

我一面開車，一面用眼睛瞄著她。她皮膚白白的，梳著童花頭，又濃又密的睫毛下是一雙比月亮還要明亮的眸子。我當時特別想把車停在路邊，就那么看著她。我知道這是不對的，所以我用殘存的理智開始和她隨意的地聊天：“你這是去上學??？”

“嗯，對?！?/p>

“哎，咱倆是一個學校的，我怎么沒見過你啊？”

“是嗎？你是哪一屆的??？”一聽說我是她的校友，小姑娘第一次正眼看我，還沒等我說話，小姑娘又說，“哎，師傅，你這煙熏妝不錯啊。”

啥？煙熏妝？我一著急，立馬在倒車鏡上照了照——天哪，可不是嗎，昨天興奮得半宿沒睡，早上又起得那么早，黑眼圈別提多重了。我尷尬地呵呵笑了兩聲：“嘿嘿，流行嘛?！蔽乙贿呎f，一邊不自覺地在我爸車里找找看有沒有墨鏡。

小姑娘被我逗笑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我們家隔壁單元的大莉姐就有一對這樣的虎牙，她可是我小時候第一個暗戀的對象。怪不得我會注意到她。

“你讀高幾了？”

“高一?！?/p>

“啊，哪個班?。俊?/p>

“三班?！?/p>

“啊，三班?。∧銈儼嘀魅问遣皇切正?，個兒不高，一說話可厲害了，事兒還特別多？”

“她教過你嗎？”

“啊，沒有，她訓過我?！?/p>

“什么？”

“不是，我是說，她不還是咱們學校主任呢嗎？”

“這車你是剛開嗎？”

“??？哎呀，被你發(fā)現(xiàn)了。你是不是看我長得太年輕了，不像干這行的？”

“不是?！毙」媚镱D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說，“師傅，你能快點開嗎？這一路就二十邁，我要遲到了?！?/p>

Part3 尋找小虎牙

到了學校，打表三十二塊錢，“小虎牙”剛要給我錢，我心念一動，抓著她的胳膊問道：“同學，我不要你的錢，你把名字告訴我行嗎？”

我以為她會很感動，誰知她甩下錢，罵了一句“流氓”就下車了。

我看著“小虎牙”曼妙的背影，覺得人生的緣分實在是很奇妙，我在鶴城高中上了兩年學，我們有那么多機會可以見面都沒有遇見。人海茫茫，有那么多的出租車，她沒有去上一輛，也沒有上下一輛，偏偏上了我這輛，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我不能辜負上天的這番美意。

我決定找李樂和張木白幫忙。他們倆聽說我在校門口，非常仗義地就翹課出來了。我想起自己的黑眼圈，覺得心都要碎了。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于翻出來老爸的一副茶色大框墨鏡。我怕張木白他們找不到我，就抱著膀子，帥氣地靠在出租車上，引來眾人羨慕的目光。中途還有倆人問我“師傅，走嗎”，我都擺擺手，他們就理解地點了點頭。

沒一會兒，他倆就顛顛兒地出來了。李樂看見我皺了皺眉頭，非常惋惜地說：“天一，你什么時候瞎的？”

我氣憤地摘下眼鏡：“什么瞎了？我這是昨天沒睡好，遮一下！”

“哎呀，你這眼鏡也太落后了，這樣的眼鏡我爺爺都不帶了?！?/p>

“滾一邊去！上車，我請你們吃早飯，哥們掙錢了?！?/p>

他倆屁顛屁顛地跟我上車，張木白羨慕地說：“哎呀，天一，你太厲害了，第一天不上學就掙錢了。咱上哪兒吃早點??？”

我?guī)洑獾負P了揚嘴角，把車調(diào)了個頭，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學校對面的包子鋪，說了一句：“下車！”

他倆都蒙了，張木白嘀咕著：“要知道過個馬路就到，就不上來了?！?/p>

我們仨兒坐在包子鋪，點了三屜包子。我說：“今天把你們叫出來，除了聚一聚，還想找你們幫個忙?！?/p>

李樂一面吃包子，一面說：“你說吧，只要我倆能辦到的肯定義不容辭?！?/p>

“幫我查一個人?！?/p>

“誰？”

“高一三班的一個女孩?！?/p>

“叫啥？”

“就是讓你們幫我查查她叫啥。”

“好！有照片嗎？”

“沒有啊。”

“那咋查呀？我倆也沒見過?！?/p>

“其實特別好找?！?/p>

“怎么說？”

“她有一對小虎牙。”

“虎牙？”

“對，虎牙?！?/p>

他們倆互相看了一眼，估計我也不會知道得更多了，就沒忍心難為我，拍拍胸脯說：“放心吧，包在我倆身上，今天放學之前，一定完成任務?！?/p>

他倆回去上課的時候，校園里已經(jīng)書聲瑯瑯。我靜靜地站在校門口，看著偌大的、靜謐的校園。我仿佛從來都沒有在這個角度以這樣的心境看看它，心中竟然升騰起一絲失落。人生真是充滿矛盾啊，在我無數(shù)次的逃課經(jīng)驗中，我此時的觀望顯得那樣與眾不同，我看著他倆的背影竟然有一種想和他們一起進去上課的沖動。

可我忍住了。我心里有太多擔心的事情，比如他倆到底能不能打聽到“小虎牙”的名字，想想就很鬧心。我爸說心里有事兒開車有危險，于是我整理整理心情，決定先去網(wǎng)吧待會兒。

接到鄭叔叔電話的時候已經(jīng)三點半了，我顧不上隊友說我坑，一路狂飆地往鄭叔叔那兒趕。早上賺的三十二塊錢吃飯上網(wǎng)沒夠，我自己又搭了十多塊錢。我緊趕慢趕到鄭叔叔家的時候都四點了，我觍著臉對鄭叔叔說：“鄭叔叔，今兒的油錢你先幫我墊上吧，明兒一準兒還你。千萬別跟我爸說，要不他會打死我。”

鄭叔叔倒是完全沒有為難我的意思，只是臨走的時候說了一句：“你爸挺好的。你要是我兒子，肯定活不到這么大。”

對于我今天的表現(xiàn)，我爸并沒有表現(xiàn)得多驚訝，只是定定地看著我，嚴肅地說：“我要是像你這么開車，咱家人都餓死了?！?/p>

我自知理虧就沒搭腔，心里想著：這倆孫子怎么還沒給我消息？

我爸看我那樣，以為我知道錯了，不愿意多說，就拿著大茶杯轉身進屋看電視去了。

我剛要進屋，我媽又從里屋給我拿兩百塊錢放在桌上：“這是欠鄭叔叔的錢，明天想著給人家。”她說完就要進屋。

我想了半天，還是叫住了她：“媽！”

我媽緩緩地回過頭，滿眼希望地看著我。我繼續(xù)說：“那明天的呢？”

“自己掙！”她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進屋了。

我正琢磨張木白他倆到底把事情辦得怎么樣了，就接到了李樂的電話。我接起電話，忍不住罵道：“你倆干什么去了，打電話不接？”

“別提了，在龐主任辦公室站了一下午?！?/p>

“為什么呀？”

“為了給你找‘小虎牙，我倆在高一三班的門口站了一中午，看到一個女生就問‘你能笑一個嗎，后來被龐老師看見了，說我們騷擾女同學。”

聽完這個消息，我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我剛要開罵，李樂繼續(xù)說：“雖然我倆站了一下午，但好歹知道‘小虎牙叫什么了！”

“叫什么？”

“‘小虎牙和一個女同學一起出來，我和她旁邊那個女孩說了一句‘你能給我笑一個嗎，沒想到‘小虎牙竟然撲哧一聲就笑了，看那倆小虎牙，準是她了?！?/p>

“那你倆怎么知道她名字的？”

“別提多巧了。我倆正要問呢，龐主任就走過來了，特別溫和地問了‘小虎牙一句‘董思諾，是不是又有人騷擾你了，‘小虎牙說‘沒有，然后她旁邊的女同學氣憤地說：‘龐老師，他們騷擾的是我。然后我倆就去主任辦公室站了一下午。不過我們特別仗義，到最后也沒把你供出來?！?/p>

我稍稍把心放下來，剛要說話，李樂又補了一句：“不過你知道嗎？原來董思諾是龐老師的女兒啊?！?/p>

我想起第一次見到董思諾的時候對龐老師的評價，欲哭無淚。真的，有時候真的不要隨便評價一個人，世界那么大，說不定誰就是你丈母娘。

Part4 這不是演習，這不是演習

我想，這注定又是一個不眠夜，“董思諾”三個字一直在我腦海中不斷徘徊，她的倩影、她的笑臉都讓我激動不已?？墒俏倚睦锊幻馍鲆苫螅糊嬂蠋熼L成那樣，怎么能生出那么可愛的女兒？是親的嗎？算了，可能她像她爸呢！不管那么多了，現(xiàn)在萬事俱備，就剩追了。我想了大半宿，終于想到一個絕佳的妙計，突然之間，腦海中莫名其妙蹦出來一首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笨墒呛髢删湮乙恢钡剿艘矝]想起來。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地就去學校門口等張木白和李樂。我照例請他倆吃包子，李樂可開心了，他說：“劉天一，咱們同窗兩年了，你請我們吃的飯加起來都沒有這兩天多?！?/p>

我懶得和他們廢話，趕緊把我的計劃告訴他們。

他們聽完了，驚訝地看著我：“這么老套的方法，這年頭還管用嗎？”

“只要你倆演得好，肯定行?！?/p>

“那好吧。不過，天一，我倆一直想問你個問題啊，你到底看上董思諾什么啦？”

“好看。”

“好……看？好看嗎？”李樂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沒搭理他倆。你知道的，男孩子有的時候是很奇怪的，他說喜歡，可能是不喜歡，他說知道，很可能是不知道，他說有錢，很可能是沒錢……所以，男生的話是不能信的。

我一心都撲在了當晚的計劃中，上午心神不寧地出去晃了晃，好歹把早上請他們吃包子的錢賺回來了。我覺得我這兩天好像突然忙了起來，人一忙，就會覺得自己特別重要，好像任何地方都需要我似的。但是我得清楚我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所以，下午不到兩點我就去找鄭叔叔交班了。鄭叔叔還納悶呢：“你怎么來這么早？”

我仗義地把那兩百塊錢遞到鄭叔叔手里，說：“叔，我是個講信用的人，說今天給你，一定今天給你?！?/p>

鄭叔叔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孩子，那今天的油是不是也加滿了？”

“今天的你再幫我墊一下吧?！?/p>

顧不上鄭叔叔鄙視的眼神，我又迫不及待地向學校走去。等待心愛的人的過程是煎熬的，好不容易挨到放學，我們仨兒在事先打探好的董思諾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耐心等待。

我心里有些緊張，三番五次地叮囑道：“你倆下手別太狠，小姑娘嘛，也沒什么力氣。你們只要嚇唬嚇唬她，讓她尖叫，我一聽她尖叫就出去。記住，這不是演習，這不是演習！”

果然，放學后沒一會兒，我們就看到一個曼妙的身影向我們款款走來，我的心簡直要蹦出來了。愛，要么瘋狂，要么什么都不是。多久了，我的心都沒有如此劇烈地跳動過。

其實不過是幾分鐘的光景，但對我來說像是漫長的幾個世紀。當我聽到一聲悅耳的尖叫聲的時候，我不顧一切沖了過去，大喝一聲：“放開她！”

可是，眼前的一切讓我驚呆了。我看見董思諾已經(jīng)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倆打倒在地，而就在我沖出去的那一瞬間，我看到董思諾詭譎地一笑，我分明聽到她說：“喲，又來一個不怕死的。”

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jīng)被董思諾撂倒了。

這不是最悲慘的，最悲慘的是，我看到龐主任就站在董思諾的身后。

董思諾蹲下來掀開了李樂和張木白的孫悟空面具，輕蔑地說道：“幸虧我學過跆拳道，就你們幾個熊樣，還學人家耍流氓哪？”

她又緩緩地走到我面前，陌生地看著我，轉過頭對她媽說：“這倆就是那天在我們班門口耍流氓那倆人，不過，另外一個沒見過?！?/p>

龐老師走到我面前，說：“我見過?！?/p>

我看著龐老師和董思諾的樣子，流下了淚水：這不是母女是什么？她們長得簡直一模一樣！

原來董思諾根本就不是我的“小虎牙”。

這一刻，我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我突然想到李樂那句質疑的話。雖然，男孩子有的時候是很奇怪的，他說喜歡，可能是不喜歡，他說知道，很可能是不知道，他說有錢，很可能是沒錢……但是，當他們說女生不好看的時候，可能是真的不好看。

我艱難地爬到李樂身邊，抱著李樂的頭，有氣無力地問道：“門牙和虎牙你分不清嗎？！”

Part5 我們只是希望你活得跟我們不一樣

基于我這兩天的表現(xiàn)，我爸提前和我結束了三天的約定，勒令我趕緊滾回學校接受教育，就算考不上大學也得把高中畢業(yè)證拿到手。和我這種人根本用不著講民主，棍棒底下出孝子，他就是因為不信這句名言才把我教得這么壞。為了表示決心，他還是拿起拖鞋沖我的屁股狠狠抽了幾下。我還沒來得及哭，我爸的眼淚就下來了：“一個人可以學習不好，但是不能不負責任。你事情做不好，學習不好，都是因為你的態(tài)度不好。你從來沒有真正為一個人想過，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我怎么養(yǎng)出你這樣不仁不義、不忠不孝、自私自利的兒子？！”他說完扔掉拖鞋，轉身回屋了。

我媽用食指狠狠地戳了我腦袋一下，然后也進屋了。我聽見我媽安慰我爸老長時間，我爸才不哭了。

我想，這次我是真的傷我爸的心了。

第二天，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看表，才三點四十。我本來想著今天不用出車，還可以睡很久，就想翻個身繼續(xù)睡，卻聽見輕輕的關門聲。

我走到陽臺上，天還沒有亮，原來，這個時間，小區(qū)的路燈還在固執(zhí)地亮著。我爸拿著他的茶壺上了車，然后把車啟動，接著開始拿著刷子和抹布把車子里里外外地打掃了一番，最后穩(wěn)穩(wěn)地把車開走了。

我第一次看見我爸早上出車的樣子，心里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這時，我媽站在我旁邊，說道：“兒子，你爸讓你去開車，就想讓你知道賺錢養(yǎng)家有多辛苦。他總跟我說，他這輩子就這樣了，但是他希望你能有點不一樣。學習好雖然不見得就一定有大出息，但至少肯定比沒文化的人有機會。我們這一輩子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所以我們才希望你能比我們過得好啊！”

我站在陽臺上，看東北十月霧氣蒙蒙的清晨，仿佛有了我想要改變自己的意識，這種改變不是因為生活的無聊，不是因為我討厭學校的環(huán)境而想逃開，而是我第一次想要改變我眼下的生活，第一次想要憑借努力讓我和我的家庭能夠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第一次想要帶著目的去生活。

我們仨兒因為騷擾女同學被學校處分。因為我學習成績不好，又總是不安分，這次竟然在主任女兒身上動心思，學校就想要勸退我。我爸媽來學校求了校長好長時間。我站在校長室，聲淚俱下地保證以后絕不調(diào)皮搗蛋，希望學校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估計領導和主任沒有一次看到我的態(tài)度這樣誠懇，而且董思諾不但沒事兒，還把我們仨兒打了。龐主任對著我說：“不管怎么樣，你也還是孩子，我這次就原諒你了。下次不準你再騷擾女同學，尤其是董思諾！”

我趕緊保證，我這輩子都不會騷擾董思諾。

經(jīng)過幾番勸導，寫檢討，談話……學校決定給我留校觀察處分。我又回到了高二二班，可我已經(jīng)不再覺得他們愚蠢，我覺得，蠢的那個人是我。

后來，我真的在校園里遇見過一次“小虎牙”，是真的“小虎牙”哦！不過我沒有和她說話，我看著她靜靜地從我身邊走過，還是我喜歡的那個樣子。但是我再也不想追她了。她根本不在高一三班，她撒謊只是因為，她根本不想和我做朋友。

不是每一個愛情故事的男女主角都會發(fā)生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這不過是我青春途中一場有點尷尬的單相思，不過恰是因為這件事，我才明白了，天空雖然很大，但即便是想要找一個角落翱翔，也必須先讓自己羽翼豐滿。我突然想起那首詩的后兩句：“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我想，為了真正的自由，我也得努力了。

編輯/愛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