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新
我們也是白衣天使
◎張守新
張守新,江蘇新沂市人,徐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在《青春》《春風(fēng)》《遼河》《短篇小說》《中國民政》《小小說選刊》《中學(xué)生閱讀文選》等報刊發(fā)表短篇小說、小小說、散文、隨筆等文學(xué)作品,有作品獲得《小小說選刊》征文獎以及其它獎項,名錄中國搜索百科詞條。
1
這是一個散發(fā)著女性氣息芳香的工廠,我是這個工廠里唯一的男子漢。
廠里的女同胞們每人都有一件白大褂穿,在工廠里走動,仿佛“白衣天使”般飄來飄去??善鋵嵞??她們都是些拿螺絲刀的裝配女工,缺少人家真正的白衣天使的那種溫柔味兒。
如果我要不是在廣州的黑中介勞務(wù)市場里遇到前來招工的查大姐,我可以說至今還流浪在廣州的街頭三餐無著、睡無暖鋪。那時候我手里拿著我曾經(jīng)發(fā)表過作品的一些報紙和雜志,希望有一個伯樂能把我從這里帶走,有一個三十多歲了還愛打扮的俏娘們走到我的面前,上下打量著我。
那俏娘們問我:找工作的?
我說:是。
她說:多大了?
我說:二十二歲。
她說:喲,夠年齡了!
我不解,疑惑地問:夠什么年齡?
她說:結(jié)婚法定年齡。
對她說我這句話,我感到茫然。
接著,她又對我說:要好好的工作,工作時盡量少說話。
我把手里拿著的我發(fā)表過作品的一些雜志和報紙給她看,她隨手翻了翻,就和我說:就用你了,跟我走吧。
說著她帶我坐了某路公交然后又轉(zhuǎn)了某路公交,來到了廣州郊外一家掛著“某某電子儀器廠”牌子的工廠里。進(jìn)了這家工廠里,首先映入我眼簾的都是些女同胞們穿著白大褂在廠區(qū)里飄來飄去,如果我要不是親眼看到那些女同胞們的手里每個人都拿著一把螺絲刀的話,我還真以為進(jìn)了某研究所或者是某家醫(yī)院。
那個招我進(jìn)入這個工廠的俏娘們姓查Zha,稀有姓氏,當(dāng)時我聽人們都喊她張廠長、張大姐、小張之類的稱呼。于是我也像一些年齡小的那樣,稱呼她為張大姐。當(dāng)時我心想:嘴巴甜點,工作上是不會吃虧的,反正嘴巴甜不要錢買,無非多浪費點唾沫,時間長了,才知道把人家的姓喊錯了。
查大姐分配我干裝卸,我只有順順從從地執(zhí)行。因為當(dāng)初查大姐看中的并不是我曾在某某雜志上或者報紙上發(fā)表過小說或者散文,查大姐看中我的只是我的還算不錯的身體,何況這個廠里大都是女工,她不可能讓女工來干這個裝卸工吧!所以查大姐就在黑勞務(wù)市場里選中了我。
從此后,我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被工廠里的那些女人們呼來喚去。
女兒國里有個男子漢,這給缺少雄性激素的工廠,猶如平靜的水面投入了一顆石子,泛起了一圈圈漣漪,使人不能平靜。
我知道,在這個工廠里干活,得小心點兒,特別是嘴上得把嚴(yán),盡量是少說話多干活,更不能說出臟話來:否則女同胞們會群起而攻之。
我愿破帽遮顏進(jìn)鬧市,盡量不去招惹是非。
可惹不起她們,我也躲不起她們。
有一個名叫黃杏的江西娘們根據(jù)我當(dāng)時剛進(jìn)這個工廠的有些畏畏縮縮、如履薄冰般的小心樣子,給我起了個外號叫:阿西。引經(jīng)據(jù)典是根據(jù)我姓氏的偏旁去掉單“人”旁加上“耳”字旁而起的,且又聯(lián)想起十幾年前日本有部電影叫做《阿西們的街》中的阿西就是工具的意思。于是,這個叫黃杏的江西娘們向人們解釋說:工廠里的阿西將像我們這些女同胞們手中的螺絲刀一樣為女同胞們服務(wù)。我的真名大姓叫何西,可我的外號“阿西”卻堂而皇之地從這一個個大姐姐、小妹妹那紅潤而小巧的嘴里吐進(jìn)吐出。
查大姐說:這名字蠻有象征意義。
我頓時感覺在這個工廠里干活,顯得有些自卑,同時我也感覺到我自己是一個十足的窩囊廢。
初來乍到的頭幾天,我極少說話。全工廠的女同胞們都夸我老實、能干。可也有說我的,那個給我起外號的江西娘們黃杏就說我是個 “老悶啃、心最狠。看到一天到晚不說話,他一見到老板,嘴比誰都甜。”這個黃杏,我哪兒得罪你了,初來乍干,你就使我的面子難堪。我用眼死勁地瞅黃杏,越發(fā)覺得她那張臉無比的難看,一張也算白皙的臉上點綴著無數(shù)芝麻粒似的黑點點。
2
在這個工廠干的時間長了,我按捺不住我的寂寞感,也開始敢和女同胞們接觸說話了。哦,對了,我光顧說我了,把和我在一塊兒打工的女同胞們差一點給忘了。我前面說過,我是這個工廠里唯一的男子漢,沒有哥兒們。在這個工廠里打工的二十歲上下的女孩居多,三十歲左右的娘們寥若晨星只有極少的幾個。那個給我起外號的江西娘們黃杏,大約也就在三十多歲的樣子。還有一個特別愛笑,嘴巴說起話來像把刀似的湘妹子,她叫王小蕾,是這個工廠最愛笑的嘴巴快得像把刀似又很能干活的女孩,因為她是來自號稱芙蓉國的湖南,所以我們這里的人都叫她為香(湘)妹子。
香妹子就因為黃杏給我起阿西的外號,有一次黃杏和香妹子在車間狹窄的過道上擁抱在一起運動了起來,恰遇查大姐進(jìn)車間來,看到這熱鬧場面。查大姐有些幽默地又帶有譏諷地說:你們倆玩的是柔道還是相撲?這句話說得她們兩個不情愿似的分開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干活。查大姐似乎話癮未足,又走到黃杏面前說:能不能再讓我見識見識,外面的場地寬闊。說得她們倆都紅著臉加勁地把玩著螺絲刀,似乎她們此時的干活速度比以往要快得多。
王小蕾這個從湖南來這里打工的湘妹子,周身洋溢著一種開朗活潑的氣息。她,額頭光潔白皙、鼻子挺而且直,她喜歡笑,笑起來特別的甜,牽動著好像眼晴也跟著在笑似的。
說實話,我每一次都要到她們面前去搬運她們已經(jīng)裝配好的開關(guān)、插頭、插座之類的電器,我每次一到香妹子面前,我都能感覺到她那眼晴直直地看著我,看得我臉上有些火辣辣的:當(dāng)時我心想,一個女孩兒家家的哪有這樣看著一個小伙子的??晌也桓铱此?,我怕被人家誤會了。
3
我每天干活交貨時都得要經(jīng)過她的手,那雙嫩嫩的白筍般的手;沒有人時,我真想輕輕地去握住那雙手,就像我兒時貪婪地吃酸杏一樣,我有時想象著我握住那雙嫩嫩的白筍般的手會是什么滋味。
她是檢驗員,是一個來自四川的川妹子,是和我這個干裝卸工打交道最多的一個女孩,她不愛說話,顯得文文靜靜,給人一看,有一股脫俗的感覺。她叫什么名字,至今我還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家都叫她川妹子,是一個看起來顯得文靜而內(nèi)心里又很倔強(qiáng)的女孩。
第一次到川妹子的那間檢驗室的小屋里,見到她的第一面是她正在看一本廣東的文學(xué)期刊《特區(qū)文藝》。我剛進(jìn)她那間小屋的那一刻,她也許沒有發(fā)現(xiàn)我進(jìn)屋,也許她被書中的什么情節(jié)吸引住了,她一直都沒有抬頭看我,這讓我很失望。
待我放下扛在肩上的貨物,準(zhǔn)備讓她檢驗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是我。
她羞澀地對我笑一笑,示意我把貨物放在地上。
我把貨物放在了地上,就隨意地看了看她的那間檢驗室,又隨手翻了翻她正在看的那本《特區(qū)文藝》,我看到了那本《特區(qū)文藝》上正好有我發(fā)的一個短篇,對于我的這一個打工題材的短篇,如果我要是不到川妹子的這間檢驗室里來,我還真的不知道小說發(fā)表了。
我有些欣喜若狂,但內(nèi)心還是有些鎮(zhèn)定,畢竟我這不是第一次發(fā)表小說了。
我看到她好像不滿意地看了我一眼,不滿意的地方是我不應(yīng)該隨意地亂翻看她的雜志。
接著,她又問我:新來的?
我說是。
很快,她就檢驗完了那些貨物,她揚起她那白瓷般的臉龐問我:是你的貨?
我說:不是,是香妹子的貨。
那她為什么不自己拿來?
我說:我是新來的裝卸工,專門做這些事的。
她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對我說:貨檢驗好了,你可以走了。
她見我還在她的檢驗室里賴著不走,于是她揚起她那白瓷般的臉龐問我:還有事嗎?
我麻著膽子小聲地問她:《特區(qū)文藝》雜志是你的嗎?
她回答說:是啊,怎么了?
我說:這里面有我發(fā)表的一篇小說,可我的樣刊現(xiàn)在還沒有到。
她輕輕地“哦”了一聲,然后她問我:你也愛好文學(xué)?
我說是啊,然后我就把我怎么樣進(jìn)這個工廠的來龍去脈向她大致地講了。
說真的,如果要不是發(fā)生了我偷拿工廠里的插座事件,也許川妹子真的會愛上我還說不定,畢竟我們兩個也算是文學(xué)愛好者,可以說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
要怪這事都怪香妹子,香妹子住的那間八人宿舍里缺少一個插座用,香妹子讓我去川妹子的檢驗室里拿一個成品插座給她,我趁著川妹子沒注意的時候拿了一個播座給香妹子??刹恢趺吹兀尨米又懒?,氣勢洶洶問我:你拿產(chǎn)品給誰了?
我說:我沒拿產(chǎn)品給誰。
沒拿?
真的沒拿。我回答得有點不大得勁。
那好,我去告訴查大姐。
說著,她轉(zhuǎn)身向查大姐的廠長室走去。
黃杏見川妹子那認(rèn)真的樣子,有些譏諷地說:不就拿幾個產(chǎn)品嗎?值當(dāng)去驚動廠長大人。
接著,黃杏又對我說:人家把你告了。
果然,川妹子到查大姐面前告了我一狀,害得我這個月的飯錢又少了四分之一。
黃杏之所以會那樣的對川妹子有意見,就是因為黃杏裝配出來的產(chǎn)品大多不合格,而川妹子又是那樣地不講情面,黃杏曾經(jīng)在私下里和川妹子說,讓她檢驗產(chǎn)品的時候手下能留一點情,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川妹子不聽,依舊是我行我素地堅持著自己的原則。
4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這一年的夏天,江西、安徽、湖北等幾個省份發(fā)生了特大洪水災(zāi)害,廣州市委市政府號召各大企事業(yè)單位向災(zāi)區(qū)捐款。雖然我們的廠子雖小,但我們廠里的女工們也大都獻(xiàn)了愛心,紛紛踴躍捐款。黃杏雖說好像和我有成見,但是也捐了一百塊錢,使我對她有些刮目相看。香妹子把她自己這個月的工資九百多元錢全部捐給了四川災(zāi)區(qū),而我由于初來乍到還沒有拿到多少工資,我無所適從,我真的不知道我應(yīng)該怎么辦。恰好此時,上面通知我們的廠長查大姐說是無論如何也得叫我們的工廠選派一名人員到獻(xiàn)血站去義務(wù)獻(xiàn)血,查大姐指名道姓讓我去,就因為我是這個工廠唯一的男子漢。
就這樣,我代表我們工廠的全體女同胞們?nèi)ス鈽s地參加義務(wù)獻(xiàn)血去了。
通過抽血化驗,肝臟胃脾肺,五臟健康,并且我的血型為萬能血型O型。我看著那個年輕漂亮的護(hù)士小姐拿著酒精棉球在找到我的血管的地方擦了擦,然后拿起針頭輕輕地插進(jìn)了我的靜脈。那手好白好柔好輕,我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疼。
我的紫紅色的O型血液順著橡皮膠管緩緩流入那專供獻(xiàn)血用的白色塑料包,200CC,滿滿的一塑料包,看了挺嚇人的。
我想起了有一次,香妹子不小心用螺絲刀割破了手,血流了很多,一雙眼晴驚鹿似的看著自己的手,不知所措。
第二天,我就上班了。
黃杏說:查大姐叫阿西獻(xiàn)血,沒選錯。
我不想理她,裝作趴在工作臺上,以避免和她說話。不覺地就迷迷瞪瞪地睡了一小會兒。待我揉開惺松的睡眼時,我隱約聽到香妹子在問我,挺關(guān)心地: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去和查大姐說一說去。
我說:沒事。接著又有些故弄玄虛地說,獻(xiàn)完血后,我眼前一黑,出門時差一點栽了跟頭,多虧了一個漂亮的護(hù)士小姐扶住了我,并且還沖我一笑。
香妹子撇撇嘴。
我又說:那才是真正的白衣天使。
香妹子說:我們不也是白衣天使嗎!
我說:你算什么白衣天使,拿螺絲刀的能和人家比。
香妹子似乎生氣了,說出了一句難聽話:你狗眼看人低,你自己也貶低你自己。
我看到香妹子似乎生氣了,趕忙扛起香妹子裝配好的貨物,以示我的身體還很健壯。
我把香妹子裝配好的貨物扛到了川妹子的檢驗室,川妹子也向我問候。雖然她曾在查大姐面前告過我的狀,但我并不忌恨她,相反還有些喜歡她那文靜的性格里那一股倔犟勁兒。
她問我:小何,身體怎么樣?
我說:沒有事,身體棒著呢!
她向我解釋:其實人獻(xiàn)血對血液循環(huán)有好處。
可當(dāng)時,我的目光熱烈地看著她,我的眼球就像精神病人似的,直直地看著她那張白瓷般的臉龐,嘴里也有些語無倫次,不知是胡說了些什么。她的臉微微有些紅,而后又有些慌亂又有些口吃對我說:小何,我知、知道你想跟我好,可我是很尊重你的。
也許是我太激動了一點兒,我感覺我握住了那又嫩嫩的白筍般柔軟的手;同時我也感覺到我的左臉頰被她重重地扇了一巴掌,我看到了她的臉上有些羞憤的神色。
我不知道是怎么出的檢驗室的門的,我隱約聽到了來自香妹子一句溫柔的嗔怪:看你,失魂落魄的樣子。
這些天,我老感覺我的身上有許多的裂變基因,夜里老是做夢并且都是玫瑰秀的夢。有時一覺醒來,總感覺短褲里面有些粘糊糊、濕漉漉的。
在夜的冥想中,我常常被一種非理性的念頭纏繞著,當(dāng)時的我極想得到姑娘家的溫柔和撫慰。
我感覺到來自于芙蓉國里的香妹子對我有一點點的好感,我要大膽地追求香妹子了。以前,我只是在她工作的時候偷偷地看她一眼,我感覺我看到她拿螺絲刀的樣子很美,雖然我不能拿她和真正的白衣天使相比,但我感覺她在我的眼里也是一個白衣天使。
就這樣,只要她每次裝配好插頭、插座之類的電子配件,我都會主動地幫她把那些配件扛到檢驗室,雖說那些裝有插頭、插座的配件很重,壓得我有些氣喘吁吁的,但我一點都不累,而且還感覺到自己的心里有那么一點甜甜的味道。
由于我主動地幫香妹子搬運那些裝有插頭、插座之類的配件,香妹子總是對我輕輕地說一聲謝謝!她不反對我對她的幫助,這就說明我對她的愛很有希望。
可以說,我的愛情是來往于裝配車間到檢驗室的那條小路上,每次我都會主動扛起香妹子的那些裝配好的配件,幫她去交貨。一次,我見香妹子超額完成了配件任務(wù),我又主動地去幫她扛配件,在我慢慢彎腰扛起的時候,我偷偷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看,正好我們兩個的目光相遇了,我感覺有些驚慌,腿竟有些打顫,像是小偷被警察當(dāng)場抓獲了一樣,低下了頭,配件也差一點從我的肩頭滑落,幸虧香妹子手疾眼快,用她纖細(xì)白皙的手扶了我一下,配件才沒有從我的肩頭滑落。當(dāng)我把配件從裝配車間搬運到檢驗室,她對我有些開玩笑似的又有些溫柔地說:累不累呀,阿西師傅!
于是,我臉上顯出很輕松的樣子說:不累,一點都不累。
香妹子有些微笑著輕聲地對我說:那就謝謝你了,阿西師傅!
她說完這話,我站在那兒沒有動,感覺飄逸著的白大褂像一朵白云般地飄走了,撫摸著我的心微微有些顫抖。
香妹子的身影從我的眼前飄過,我依然站立在原地,心里不斷地回味著香妹子的話:累不累呀,阿西師傅!想著香妹子的倩影,我就感覺著有一種愉快著的甜蜜在我心頭。我在品味著香妹子的這句話,然而不小心這話讓我從心里說出了口:累不累呀,阿西師傅!
不知什么時候,那個黃杏湊到了我的跟前,鸚鵡學(xué)舌般地在我的耳邊小聲地說:累不累呀,阿西師傅!
黃杏的這一句話,嚇得我紅著臉趕緊逃離開了。
傾我最美麗的詩句裝扮你,用我最真摯的情感從筆尖緩緩向你心里流去。為你寫詩——只因了我與你的愛情;于是,我便會用絲絲縷縷的情感繡你的名字。
這是我發(fā)表在南方某晚報上的一首散文詩。
發(fā)表了這首詩后,我晚上找了一個時間,就有些賣弄似的去香妹子住的八人一間的女工宿舍拿給香妹子看,恰巧那天晚上女工宿舍里就香妹子一個人在??梢哉f這首散文詩是寫給香妹子的,香妹子讀后,拍著巴掌說:寫得真好,能和席慕榮媲美。我坐在香妹子的床邊,和香妹子幾乎是靠在了一起,我的鼻子也似乎聞到了香妹子身上的一股淡淡的香味。當(dāng)時,我的目光熱烈地看著她,直直地看著她那張好看的臉,嘴里也有一些語無倫次,也許是我有些太激動了,我感覺我握住了香妹子的那雙嫩嫩的白筍般柔軟的手,接著我又試探性地?fù)肀е?,她快樂地吻了我一下,那一吻很熱,火辣辣的,比茅臺酒還醇香。
香妹子對我說:其實我的心早就被你俘去了。
我對香妹子說:我也愛你。
香妹子說:真的?
我說:當(dāng)然!
別說了!她用手捂住了我的嘴,我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心,她笑了,好像連著她的眼晴也跟著一起在笑。
當(dāng)時我們兩個在香妹子的女工宿舍里忘情地?fù)肀г谝黄?,全然沒有顧及會有其他的人會闖進(jìn)來,說來也巧,就在我們很忘情地?fù)肀г谝黄鸾游堑臅r候,那個江西娘們黃杏從外面闖了進(jìn)來,看到了我們兩個在一起忘情的一幕,我們兩個發(fā)現(xiàn)黃杏進(jìn)來后,趕緊閃電般地分開了。
新聞啊,花邊新聞!
我好像看到了黃杏張著嘴巴趴在人家的耳朵上小聲地嘀咕著,那里面一定包涵著什么齷齪內(nèi)容,工廠里迅速地傳開了我和香妹子在戀愛,至于我們那天晚上我和香妹子在一起的細(xì)節(jié),我想黃杏肯定會一覽無余地用她的嘴巴擴(kuò)音器似的傳送著,而且肯定還會加一點顏色。
人們都在議論,不過香妹子不以為然,香妹子在公開場合向人們宣布說:我愛他!
看到香妹子對我這樣的態(tài)度,我的心里總是感覺莫名的興奮。
然而,廠長查大姐的臉色倒有些陰郁,尤其對我,更陰更冷,恨不得把所有的傾盆大雨還有冰雹都砸到我的頭上。
查大姐好像很怕我談戀愛似的,我知道查大姐的心思,如果我一談戀愛,我就有可能離開這個工廠,何況這個工廠里大多都是女性,少了我這樣的一個裝卸工,你讓那些柔弱的女人們怎么樣去肩扛背托起那些繁重的電子配件呢?
又到了月末評選“月份最佳優(yōu)秀女工”了,這是每個月一次的評選,這是我們廠長查大姐的主意,意在能夠讓女工們積極地為她的這個工廠努力地工作。
查大姐坐在擺放著一張長條桌子的主席臺上,主席臺的后面掛滿了一些“先進(jìn)私營企業(yè)”“優(yōu)秀民營企業(yè)家”之類的錦旗。
會議室里亂嗡嗡的,不少人在小聲地嘀咕。
有人提議選川妹子,說她負(fù)責(zé)任。
又有人提出反對意見,說她過于傲。我知道川妹子在檢驗時太不講情面了,得罪了某一部分人。
有人提香妹子,說她干活手腳麻利。
有人提黃杏,會議室下面的人群都“哄”的一聲笑了開來。
有人提我,說我能吃苦耐勞,人又本分,并且還義務(wù)獻(xiàn)過血,精神可嘉。
我連忙說:我犯過錯誤。
大家議論紛紛說我很謙虛,就憑這,“月份最佳優(yōu)秀女工”非我莫屬。
最后,還是廠長查大姐發(fā)了言,她說:總的來說,阿西的工作干得還是很不錯的,雖說他有些不安心本職工作,雖然他也會犯些小錯誤,但這回就破個例吧,阿西就當(dāng)選為這個月的“月份最佳優(yōu)秀女工”。
就這樣,我一個平平常常的普通打工者,在這個都是女性的工廠里被人們稀里糊涂地評上了“月份最佳優(yōu)秀女工”。
只見川妹子文文靜靜地坐在位子上,她沒有被評上,她過于認(rèn)真了,認(rèn)真得過于執(zhí)拗,她說:這是一種虛偽的榮譽。
黃杏說她是狐貍吃不到葡萄。
我和工廠里的另兩個女工一同上臺領(lǐng)獎,我不敢看川妹子,我站在臺上領(lǐng)獎時也低著頭,仿佛我是一個犯人似的。
5
不知不覺間,炎炎的夏季到了,何況是南方的夏季,天氣很是悶熱。
我看到了工廠里的大多數(shù)女工們大都穿得花枝招展,吊背裙、超短裙下白皙的玉腿在我的眼前亂晃,令我有些花心萌動,我這才發(fā)覺我真不適宜在這個都是女人的工廠里干活。
黃杏說:媽的,熱死人了,廠里還不給我們裝吊扇。她邊說邊把她的外罩脫了下來,還要去解襯衣的鈕扣。
查大姐說:注意文明,這廠里可有男子漢哦。黃杏又說:真不方便,以后天熱了,連洗把澡都費事。
我說:你就不能全當(dāng)我不在,沒有這個人。
她倒挺實在地說:可實際上你存在。真是的,一個男子漢怎么好意思呆在這都是女人的窩里呢,死乞白賴在這兒干什么。
香妹子的嘴巴也快,接著她的話茬說:你的嘴上干凈點行不行,他想在這兒干呀,你能給他找到好一點的工作,我還得好好地感謝你呢。
不愧是一家人向著一家人。說實話,我和香妹子早就計劃好了,等我們打工掙足了錢,就回到我的老家結(jié)婚去,現(xiàn)在我和香妹子已經(jīng)在外面租了一間房子,算是正式過起了家庭生活。
這一時期,因奧運會即將開幕,派出所查暫住證查得很緊,派出所的看到我們的出租屋里鍋碗瓢盆一應(yīng)俱全,還看到了我們兩個人在出租屋里很親熱的樣子,他們就讓我們倆出示暫住證,幸虧我們兩個都有暫住證,就那樣派出所的人還警告我們說不要非法同居。
我說我們是在談戀愛,并且快要結(jié)婚了。這才打發(fā)走了派出所的人。
6
由于我經(jīng)常投稿的那家南方晚報要招聘編輯,我找了一個時間,帶上我發(fā)表作品的一些報刊去應(yīng)了聘,一面試,順利通過。
要走了,要離開這個工廠了,相反我的心里覺得有些戀戀不舍了。
廠長查大姐說:真不知你是我們廠的人才啊,要知道的話,怎么也不能讓你當(dāng)裝卸工啊。
我說:謝謝你,查大姐,這一年來多虧了你的照顧。
到底是阿西,手眼通天。一聽就知是黃杏,我覺得以后聽不到她那刻薄的話,反而覺得失去了什么似的。
川妹子仍穿著她的白大褂像朵輕云似的飄出飄進(jìn)屬于她的那間檢驗室,她把她的那本刊登有我小說的《特區(qū)文藝》雜志送給了我,說是給我留念,并在雜志的扉頁上題寫了一行娟秀的鋼筆小楷,上寫:祝文友何西在創(chuàng)作的道路上更上一層樓。
我知道,我只要一離開這個工廠,也許今后就再也見不到我的這些和我相處了一年多的姐妹們了。這時我想起了香妹子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我們不也是白衣天使嗎!我感覺我的這段生活里,我像眾多星星中的月牙兒,散發(fā)出一片淡淡的光輝。
責(zé)任編輯/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