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飛
我們應該怎樣應對綁架?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
不用“保持一致”
雖說人生而自由,但在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恐怕很難有誰敢說自己能免于被綁架——被工作,被生活,被親人,被周圍喧囂的各種價值觀,甚至被自己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
生活中,最常見的綁架來自至親。一名網(wǎng)友在經(jīng)歷了一次親戚組團過春節(jié)后仰天長嘆,“活到這個份上,能打敗你的只有親人了”。
利用親者的愧疚感,打壓那些他們認為的“旁逸斜出”,就是情感綁架的心理程式。
在親情操控里,“施綁者”往往將平時的“恩惠”“付出”作為勒索感情的籌碼,而在有矛盾的時候,則會把這些拿出來作為攻擊你的武器,給被操控者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在這種重壓下,非常容易喪失自己的個性。
美劇《傲骨賢妻》中有一個片段,彼特在競選州長的期間,競選經(jīng)理發(fā)現(xiàn)彼特的兒子在推特上發(fā)了一張照片,內(nèi)容是他和穆斯林女友一家的合照,女友的父親是穆斯林宗教領袖,他的一些言論不利于彼特的競選,于是經(jīng)理便找了他兒子談話,讓他刪掉那張照片,并與女友分手。
兒子的母親艾麗西婭知道后大怒,沖到競選辦公室,對經(jīng)理大吼,不要干涉我的孩子!然后對兒子說,不要理會他們政客的那一套,你想跟誰交往就跟誰交往,你想在推特上發(fā)什么就發(fā)什么,不用理會別人的意見。
不妨大膽設想,事情如果發(fā)生在我們的身邊,那么孩子的利益無疑是理所當然被犧牲的那個。
一個家庭中孩子如果長期得不到肯定,就會認為自己是不值得被愛和被信任的,一個心中連最基本的自信都沒有的人,余生只能了了。
對于這一“曠世難題”,《傲骨賢妻》給出了一個解題思路:把孩子當作大人一樣尊重,你不會對一個外人做的事,也不要對孩子做;給他/她安全感,讓孩子覺得你信任他/她,并且你也值得信任;讓他/她做自己。
作為在親情綁架中的另一方,又當如何學會給自己“解綁”呢?家庭心理學家認為,想要擺脫親情的綁架,需要克服兩道心理上的坎:一是不要害怕當“壞人”,可以挺直腰桿說“NO”;二是不要害怕與家人意見不一,失去他們的愛。
生在同一個家庭,為什么我們一定要保持一致呢?假如我們在一種虧欠的游戲中帶著“應該、不得不、沒有辦法”的態(tài)度進行補救的話,必然會失掉更多的自我。“家庭之中,我們不能強求對方完全順從我們的價值觀,只有彼此尊重,然后各過各的?!北本煼洞髮W心理學系副教授韓路喜認為,人與人之間最健康的關系,應當建立在可以自由地拒絕對方、坦然地面對沖突的基礎上。
遠離綁架者
郭德綱有一句話,說出了他對生活中的一類人的看法:我挺厭惡那種不明白任何情況,就勸你一定要大度的人,離他遠一點,雷劈他的時候會連累你。
這類人,說的就是在我們生活中大行其道的道德綁架者。
自認為道德水準高于平均線是人類天性(已經(jīng)有科學論文證實了這一點),他們需要將他們認為的“道德低下者”排斥在自身群體之外,以增強群體競爭力,以及通過道德水準的自我確認來維持自尊。
但問題在于,你、我、任何人所秉持的“道德”是否就是“正義”,非常值得懷疑。
關于道德的標準,美國知名道德心理學家喬納森·海特在《正義之心》一書中舉了兩個非常典型的例子:
一個人養(yǎng)的狗被車撞死了,于是他把狗吃了;
一個人在整理東西的時候在床底下發(fā)現(xiàn)了一面舊國旗,他把國旗裁成小塊當作抹布使用。
在他的調查中,不同的人群對這兩種情形(或類似情形)的道德解釋完全不同——受過良好教育,且在個人主義氛圍濃厚的美國社會長大的人頂多會認為這不符合通常的社會規(guī)范,但談不上不道德,因為“沒有人因此而受到傷害”;但受教育程度不高、在保守的社會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人會斬釘截鐵地認為這就是“不道德行為”,并且“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應該發(fā)生”,當有人向他們強調“沒有人受到傷害”的時候,他們甚至會虛構受害者,比如“吃自己的狗的人/剪國旗的人會遭到報應”。
“道德綁架者”的道德判斷往往是直覺性的——他們不假思索地就將某類令他們不爽的行為判定為“不道德”。你說他們是別有用心嗎?倒不如說是懶得思考,或是被教育成拒絕站在另一個角度思考,直接就遵從于自己的情緒。
喬納森·海特還特別指出,“道德綁架”并不是利他行為——說白了,不是他們宣稱的“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事實上這是種“以己度人”的行為,是典型的“投射偏差”(指認為自己具有某種特性,他人也一定會有與自己相同的特性,把自己的感情、意志、特性強加于人的一種認知障礙),是缺乏共情能力的表現(xiàn)。
根據(jù)心理學界普遍接受的“共情—利他”假說(即所謂“感同身受”),很難推斷出“道德綁架者”能在危難關頭能有什么實質性的利他行為——如果只是在微博上點幾根蠟燭,那也未免太廉價了。
道德只可律己,不宜律人。我們應該怎樣應對“道德綁架”?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
在1992年的洛杉磯種族大騷亂中,被白人警察毆打的美國黑人羅德尼·金在電視上強忍住淚水質問美國民眾:“我們能好好相處嗎?”
很可惜,答案是:
“不能!”
勇敢做“異見者”
2014年,第六屆全國數(shù)控技能大賽決賽開幕式上,代表參賽選手進行宣誓的周浩吸引了媒體記者的眼球。3年前,他從北京大學退學,轉學到北京工業(yè)技師學院,從眾人艷羨的天之驕子,到普通的技校學生。
在我們的傳統(tǒng)教育觀念里,周浩無疑是一個“異數(shù)”。然而,周浩談起當年的決定,“毫不后悔,很慶幸”。
世俗的成功論常常綁架我們,在“主流價值觀”面前,縱有千萬般不爽,但總歸是安全的。因為大家都信,只有它可以讓我們繼續(xù)免于被孤立。
美國電影《分歧者》中描述了這樣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中人類被分成五個派別,每個人在16歲時都必須選擇五派中的一派效忠,每個派別都有自己的整套價值觀體系,從穿衣打扮到信仰風俗無一不包——換句話說,每個孩子在16歲時便都已經(jīng)“死”了。而那些遵從自己內(nèi)心的少數(shù)派,則被稱為“分歧者”,遭到追殺。
絞殺“異見者”,就是“觀念(價值)綁架者”最擅長干的事——拿自己的價值體系來綁架別人。只有極少數(shù)人能夠正視“異見者”的可貴。華為的任正非說,公司內(nèi)部允許異見者,這是戰(zhàn)略儲備。就連他本人也表示,時刻要學會對自己批判,要對內(nèi)外部不同的聲音給予包容力,甚至會刻意在公司倡導和配置反對的聲音來唱“反調”,避免公司內(nèi)部出現(xiàn)“價值觀綁架”的可怕現(xiàn)象,因為“一旦如此,表面看起來步調一致,實則離崩塌不遠了”。
我們能夠逃脫世俗的藩籬嗎?可能真的很難。羅曼羅蘭說,大部分人在二三十歲時就死去了,因為過了這個年齡,他們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便是在模仿自己中度過,日復一日,裝腔作勢,荒腔走板。
但生活永遠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們盡可以去做各種嘗試,在嘗試中不停尋找真我,而不是在模仿中丟失真我。《黑客帝國》里,墨菲斯告訴尼奧,“如果你足夠快,就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p>
記住,世俗綁架了你,卻不會為你的未來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