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杰
(故宮博物院古建部,北京 1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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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宮西六宮的五幅意譯滿文匾額
張 杰
(故宮博物院古建部,北京 100000)
介紹了故宮西六宮五幅意譯滿文匾額的分布情況及使用時間,分析了同道堂特殊建筑形式功能與其使用意譯滿文匾額的關(guān)系,并探討了西六宮區(qū)五幅匾額改用意譯滿文與長春宮修繕工程的聯(lián)系,為類似問題的研究提供參考。
故宮,匾額,滿文,建筑形式
西六宮始建于明永樂十八年,位于紫禁城內(nèi)廷,后三宮西側(cè),為明清兩代后妃的寢宮。清初,部分匾額上的文字改為滿蒙漢三體合璧形式。后又于順治十三年,下令去除大部分匾額上的蒙古字,只留下滿、漢文字。1915年11月2日,袁世凱下令去除前朝匾額上的滿文字,未將后寢區(qū)匾額上的滿文摘除,形成了目前故宮滿文匾額分布的情況。
西六宮區(qū)建筑外檐現(xiàn)存滿漢合璧匾額27塊,除長春宮(拉丁文為“fvgon enteheme obure gurung”,譯為“季節(jié)永恒之宮殿”)、綏壽殿(拉丁文為“jalafun be elhe deyen”,譯為“福壽安康之殿”)、承禧殿(拉丁文為“fengsen be enteheme alire deyen”,譯為“永受福祿之殿”)、體元殿(拉丁文為“ikengge be dursulere deyen”,譯為“宏大體驗之殿”)、同道堂(拉丁名為“doro banjinara tang”,譯為“理政之堂”)匾額使用意譯滿文外,其余匾額皆使用音譯滿文,如翊坤宮匾額,拉丁名為“i kun gung”。長期以來,許多研習(xí)滿文的專業(yè)人員,都對紫禁城內(nèi)建筑的滿文匾額產(chǎn)生過極大的興趣和關(guān)注,但對于西六宮內(nèi)這五幅意譯滿文匾額的特殊之處,并未做過更深入的闡釋。筆者利用《奏銷檔》等歷史檔案資料,并結(jié)合西六宮建筑現(xiàn)狀,考證這五幅意譯滿文匾額存在的依據(jù)。
這五幅匾額中,體元殿、長春宮、綏壽殿、承禧殿位于長春宮區(qū),并圍成一個閉合的獨立院落;同道堂為咸福宮后殿,位于西六宮區(qū)西北角。清代曾多次修繕或重建西六宮區(qū)建筑,如順治十二年重修儲秀宮、翊坤宮、永壽宮,康熙二十二年重建咸福宮、長春宮、啟祥宮,康熙三十六年重建永壽宮,咸豐朝以前的修繕工程都未改變其整體布局,即以西二長街為軸線,東西兩側(cè)從南至北,各分列三宮。而每一宮的小格局也基本一致,皆可分為前后兩進院落。咸豐九年(1883年),長春宮、啟祥宮進行了一次大規(guī)模的改建,原本獨立的兩個宮殿區(qū),合并成為了一個前后四進的大院落。光緒十年(1884年),為籌辦慈禧太后五十壽辰,仿照咸豐朝改建長春宮,將儲秀宮、翊坤宮接通,也形成一前后四進的大院落。
西六宮區(qū)的這五幅匾額,有四幅位于長春宮第三進院,一幅位于咸福宮區(qū)。除此,其他院落建筑外檐皆為音譯滿文匾額。
長春宮等五幅意譯滿文匾額均鈐有“咸豐御筆之寶”璽印,可見這五幅匾額使用意譯滿文不晚于咸豐朝?;蚴窍特S朝建筑修繕時,改用意譯滿文;或是咸豐朝以前就已經(jīng)為意譯滿文匾額,僅是在咸豐朝見新,由咸豐皇帝重新書寫。
紫禁城內(nèi)的匾額于順治朝開始增加滿文,直至乾隆朝,才進行了一次大范圍的滿文使用規(guī)范。為嚴肅規(guī)范滿語使用,乾隆皇帝將滿語文中大量使用的音譯漢語借詞“取意譯作清文”,亦即改為意譯的漢語借詞,不準再使用音譯漢語借詞。同時,對于紫禁城內(nèi)的建筑名稱,乾隆皇帝也欽定了滿語文譯名。
參照乾隆朝滿文《大清會典》中建筑名稱不難發(fā)現(xiàn),在乾隆朝規(guī)范滿文使用后,建筑匾額滿文使用音譯或是意譯,取決于該建筑的所在方位和使用功能。因前朝建筑為國家政治中心,或為社稷政命發(fā)布之地,或為大臣辦公與出入禁城之所,其建筑匾額皆使用意譯滿文,如午門;后寢建筑群為皇帝和后妃的生活區(qū),建筑功能基本只為了滿足帝后的日常生活所需,其建筑匾額皆使用音譯滿文,如神武門;也有些建筑雖處于后寢區(qū),但并非帝后居所,具有其他功能,如齋宮、奉先殿為皇家內(nèi)家廟,為了體現(xiàn)其建筑功能和等級,這些建筑匾額亦使用意譯滿文匾額。
如此,在乾隆皇帝規(guī)范滿文匾額后,西六宮區(qū)的匾額應(yīng)皆為音譯匾額,長春宮等五處建筑在當時亦使用音譯滿文匾額。且在嘉慶與道光兩朝,咸福宮、長春宮、啟祥宮三區(qū)并無修繕工程。故長春宮等五處匾額都應(yīng)為咸豐皇帝御題,并將其音譯滿文更換為意譯滿文。
同道堂使用意譯滿文匾額與其建筑所在方位有著非常大的關(guān)系,可以說是其特殊的所在方位,決定了其特殊的建筑功能,以致其匾額異于其他后宮寢殿,而采用意譯滿文。
同道堂的整體布局,雖與西六宮內(nèi)其他五區(qū)基本相同,也為前后兩進院落,但咸福宮區(qū)內(nèi)建筑等級明顯高于另外五區(qū)。咸福宮為廡殿頂,而非其他五區(qū)的歇山頂;同道堂的歇山頂也異于其他五區(qū)后殿的硬山頂。古建筑中的屋頂形式有著嚴格的等級劃分,從低到高依次為:硬山、懸山、歇山、廡殿頂。紫禁城內(nèi),僅有十座宮殿為廡殿頂,他們或為舉行重大典禮之地,或為舉行大型祭祀活動之地,或為歸正后受賀之所。咸福宮一區(qū)建筑規(guī)格如此之高,清代雖然對于咸福宮有過幾次修繕,但每次修繕都如前式規(guī)制,仍保持其正殿的廡殿頂和后殿的歇山頂,可見此區(qū)域?qū)m殿的建筑規(guī)制一定是皇家所默認的標準形式。
東六宮區(qū)東北角的景陽宮區(qū)與咸福宮區(qū)情況相同,兩個宮區(qū)分位于東西兩側(cè),為軸對稱關(guān)系。景陽宮內(nèi)正殿(景陽宮)與后殿(御書房)也分別為三間廡殿頂和五間歇山頂,且景陽宮后殿——御書房也為意譯滿文匾額,拉丁名為“han i bithei boo”,譯為“皇帝的書房”,并鈐有“咸豐御筆之寶”方印。
《周禮·天宮·宮人》規(guī)定“掌王之六寢之修”。東漢經(jīng)學(xué)大師鄭玄注:“六寢者,路寢一,小寢五?!队裨濉吩唬骸嫔既?,君日出而視朝,退適路寢聽政,使人視大夫,大夫退,然后適小寢適服?!锹穼嬕灾问拢嬕詴r燕息焉。”歷代王朝營建宮殿多參見或依照此宮室制度,并依據(jù)地理條件和文化,在此制度上發(fā)展和形成各朝宮殿布局特色。紫禁城內(nèi)東西六宮為明清皇帝和后妃居住之所,分別為左右各三宮并列,平面布局如卦象中之坤卦,象征皇帝后宮。六宮正如六寢,亦有大寢一,小寢五,東北角景陽宮、西北角咸福宮則分別為東西六宮中路寢(即為正寢,亦名大寢),其余十宮則為燕寢(即為小寢)。
景陽宮、咸福宮作為路寢,其建筑功能明顯與東、西六宮內(nèi)其他區(qū)域建筑不同。東、西六宮為后妃居住區(qū),查閱相關(guān)檔案,總結(jié)東、西六宮在咸豐朝的居住情況,除景陽宮、咸福宮、被焚毀的延禧宮、作為庫房使用的永壽宮和有修繕工程的長春宮、啟祥宮,其他宮殿在咸豐朝均有后妃居住的記載。
同道堂在乾隆朝一直作為皇帝收藏名詩書畫之處,也是皇帝服喪期間苫居之所,嘉慶皇帝、道光皇帝都曾在此為先帝戴孝服喪,咸豐元年也在此苫居。咸豐皇帝在同道堂苫居服喪期滿后,因腿腳不便,且在咸福宮已居住習(xí)慣,便長期在此居住,直至咸豐十年前往避暑山莊前均在此居住。
同道堂作為咸豐皇帝生前居住或辦公之地,歷代皇帝對同道堂的使用有別于西六宮其他宮殿,或作為皇帝本人的居所寢宮,或作為收藏字畫之地。這樣的安排與“路寢一、燕寢六”的皇家營建宮殿規(guī)制相符。
匾額的改動或伴隨著建筑修繕進行,或與其他建筑同時更換匾額。咸福宮一區(qū)在咸豐朝并沒有修繕工程,其匾額極有可能是與其他宮殿一同更換。
咸豐九年,咸豐皇帝在國庫不充裕的情況下,對長春宮和啟祥宮一區(qū)大興土木,將原本作為獨立院落的兩個宮區(qū),連接合并成一個大區(qū)域,將原有的長春宮宮門和啟祥宮后殿拆除,在其基礎(chǔ)上興建體元殿,這樣將原本獨立的兩個院落,連接成為一個具有四進院落的宮區(qū),咸豐皇帝的這次宮殿格局改變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仍是作為后妃的居住場所,那這種格局的改變,遠沒有之前的安排來得方便,修繕后的長春宮在咸豐朝也未有后妃居住的記錄。查閱檔案發(fā)現(xiàn),咸豐皇帝曾在修繕后的長春宮內(nèi)招待過蒙古大臣。如:御長春宮,賜惠親王載垣、端華、僧格林沁、彭蘊章、穆蔭、匡源、杜翰、文祥等食。
咸豐皇帝在修繕完長春宮后,即招大臣筵宴,可以看出其目的就是為了將此作為商議朝政,接待群臣之地。這次修建也大大地改變了長春宮、啟祥宮兩區(qū)在歷史上的建筑功能。由于長春宮緊鄰咸福宮,咸豐皇帝居于同道堂,其腿腳常年有疾,因此,長春宮是咸豐皇帝最理想的辦公場所。
此時,新長春宮的建筑匾額也同樣體現(xiàn)出了其建筑功能的改變,長春宮等四處宮殿在修繕后,均使用意譯滿文,且鈐有咸豐皇帝印璽。按照乾隆皇帝對于紫禁城宮殿內(nèi)建筑匾額使用滿文意譯或音譯的規(guī)律,也不難看出,改建后的長春宮其建筑功能已不再是供嬪妃居住,而是作為皇帝接見朝臣,處理國事的辦公場所。
因此,咸豐九年改建長春宮區(qū)時,由于長春宮建筑功能發(fā)生改變,咸豐皇帝親自將其匾額的音譯滿文,改為意譯滿文。同時,作為咸豐皇帝寢宮的同道堂,因其特殊的、異于西六宮其他宮殿的特點,也將其匾額的音譯滿文,一并改為意譯滿文。
咸豐九年,長春宮區(qū)與啟祥宮區(qū)經(jīng)改建,形成為一處四進院落的區(qū)域,建成后的新長春宮區(qū),作為接見朝臣、商議國事之地,其建筑功能已發(fā)生變化,不再作為后妃居所。而咸福宮為西六宮“路寢”之所在,故使用功能也異于西六宮其他建筑,為清代皇帝苫居之地,尤其是在咸豐朝,咸豐皇帝長期居住于此。故在咸豐九年的這次修繕后,更改長春宮、體元殿、承禧殿、綏壽殿匾額滿文之時,一并將同道堂匾額上滿文字改為意譯滿文,以符合這幾處宮殿在當時的功能和地位。
[1] 侯仁之.北京歷史地圖集[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8.
[2] [清]王士禛.池北偶談[M].北京:中華書局,1982.
[3] [清]于敏中.日下舊聞考[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1.
The Wufu Manchu paraphrase plaque of Six Western Palaces of the Imperial Palace
Zhang Jie
(AncientArchitectureDepartment,theImperialPalaceMuseum,Beijing100000,China)
This paper introduced the distribution situation and use time of Wufu Manchu translation plaque of Six Western Palaces of the Imperial Palace, analyzed the relationship of fellow Hall special architectural form function and its use of paraphrase Manchu plaque, and discussed the link of Six Western Palaces Wufu plaque used paraphrase Manchu and Changchun Palace renovation engineering, in order to provide reference for the research on similar problems.
the Imperial Palace, plaque, Manchu, architectural form
1009-6825(2016)22-0016-02
2016-05-23
張 杰(1982- ),女,館員
TU-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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