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
(重慶工商大學,重慶 400067)
茶文化視閾下談《紅樓夢》之于茶的英譯
劉平
(重慶工商大學,重慶 400067)
《紅樓夢》是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百科全書,茶文化在其中得到了細致入微的體現(xiàn)。本文站在跨文化角度,從茶名、茶具、茶俗和茶詩四個方面分析了作品中所蘊含的典型茶文化元素,對歸化翻譯與異化翻譯的互補關系進行了闡釋,并著重分析了歸化與異化對這些茶文化元素跨文化再現(xiàn)的影響,指出譯者應當根據(jù)具體需求恰當選擇翻譯策略,以促進跨文化交際的順利進行。
茶文化;《紅樓夢》;歸化;異化;翻譯
語言文字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是民族文化傳播與傳承的核心載體。通過語言文字記載,我們可以清晰明了地看到一個民族的思想文化、價值觀念、傳統(tǒng)風俗、地域風情等,從而對這個民族確立比較準確的認知?!都t樓夢》是我國古典文學的璀璨明珠,也是我國民族文化的集大成者,享有“中華文化百科全書”之美譽,四海之內皆負盛名。近幾十年來,隨著中外文化交流不斷深入,“紅學”研究也由國內延伸至國外,與之相關的文化翻譯工作被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本文以中國茶文化為評價內核,以歸化與異化的翻譯策略為理論視角,以跨文化交流為目的,探討《紅樓夢》英文譯本對于茶的再現(xiàn)及傳達,以期促進中西文化的溝通和融合,促進中國文化的傳播。
《紅樓夢》是我國茶文化的集錦之作,素有“一部《紅樓夢》,滿紙茶葉香”的盛名,其中對于茶品、茶具、茶俗、茶詩等都有細致入微的描繪。
首先,書中以茶葉品類來象征人物地位,比如,寶玉是賈府的掌上明珠,自出生以來便備受長輩疼愛,自然是吃最好的、用最好的,日常品飲的茶葉必定也是茶中極品。根據(jù)書中記載,寶玉通常品仙茗、飲楓露,其不凡的重要地位可見一斑。又如,賈母是賈府中地位最高的女性,在家中極有發(fā)言權,任何人對其都要敬畏三分,她所飲用的茶葉不僅品質高、口感好,更要擁有長壽、健碩的寓意,以期迎個好兆頭,她比較青睞的一款茶葉名為“老君眉”,就恰好具備萬壽無疆之意,承載著盈盈祝愿、慢慢美好。再如,王熙鳳是當時盛極一時的王府之女,權勢并非一般王公貴族能夠相提并論,社會地位顯赫,財富無可匹敵,她在大觀園中送給眾姐妹的茶葉是名貴而稀有的暹羅茶,可見王府實力之強。
其次,書中對于精美茶具的描寫同樣令人驚羨。比如,在第四十一回中,賈母飲茶時所使用的茶具是“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龍顯瘦’的小茶盤,里面放了一個成窯五彩小蓋鐘”,其他人用的則是“一色官窯脫胎填白的蓋碗”,如此精美奢華的茶具,在當時恐怕皇室之中也并非人人可以享用,更彰顯出賈府的窮奢極欲。在喝體己茶時,薛寶釵用的茶杯上鐫刻著“宋元豐五年四月眉山蘇軾見于秘府”一行小字,黛玉所用的那一只茶杯“形似缽而體小”,上面也鐫刻著幾個垂珠篆字;寶玉所用的是“九曲十八環(huán)一百二十節(jié)蟠虬整雕竹根的竹質茶具;妙玉日常飲茶所用的茶杯是只“綠玉斗”,品質色澤都為上乘。
再次,《紅樓夢》是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百科全書,對我國的茶風茶俗都有完整而細致的體現(xiàn),這是人民生活與茶文化相互融合、密不可分的有力證明。比如,王熙鳳贈予黛玉暹羅茶時曾打趣說那是“定親茶”,因為在我國,新人定親、成親之日,都要向長輩敬奉茶水,有敬愛、孝順的意思;妙玉給賈母等長輩上茶以后,邀請寶釵、黛玉進到自己房間喝“體己茶”,春節(jié)期間襲人回家與姐妹們吃年茶等,人們的日常生活離不開茶,重大節(jié)日也必要以茶慶祝;寶玉祭奠晴雯時奉上了“群芳之蕊、沁芳之泉、楓露之茗”,表達悼念、憐惜的心情。
最后,《紅樓夢》對于茶文化的最大貢獻在于,它將茶與事件、人物有機融合,揉入藝術之魂,創(chuàng)作出一系列字句優(yōu)美、氣勢悠揚的茶詩,讓人們在觀賞品茶的過程之中享受到藝術的熏陶和啟迪。例如,“古鼎新烹鳳髓香,那堪翠斝貯瓊漿”,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出了賈府作為一個貴族家庭的奢華和富有?!皩毝Σ栝e煙尚綠,幽窗棋罷指猶涼”,則展示出瀟湘館的恬靜悠然、清幽雅致?!皡s喜侍兒知試茗,掃將新雪及時烹”,則突出了寶玉生活的悠閑和富裕。
在《紅樓夢》這部文學與文化巨著中,茶可謂是無處不在,它既寫出了眾人富貴奢華的生活,彰顯出賈府與眾不同的社會地位,又從不同角度折射出人物性格及背景,對于推進故事發(fā)展、深化故事主題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翻譯領域,最為重要的一對翻譯理論當屬歸化與異化,在何種場合應用何者,一直以來都是譯者亟待考慮的問題。這一對術語是由德國翻譯家施萊爾馬赫提出的,他指出:在異化翻譯時,譯者盡量不打擾原作者,讓讀者去無限接近原作者;在歸化翻譯時,譯者盡可能不去打擾讀者,而讓原作者去無限接近讀者。上世紀九十年代,美國翻譯理論家韋努蒂對這兩個術語進行了進一步闡釋,認為異化翻譯是要“背離民族的壓力,把外國文本中的語言文化差異注入目的語之中,把讀者送到國外去”,要求譯者盡量采用原作者所使用的語言表達方式來傳達原文內容,實現(xiàn)兩種不同文化及語言之間的互動和交流,有利于文化的傳播和文字的豐富;而歸化翻譯則是要“采取民族中心主義的態(tài)度,使外國文本符合目的語的文化價值觀,把原作者帶進目的語文化”,也就是說,譯者應當盡量采用譯語讀者所習慣使用的目的語表達方式來傳達原文內容,從而淡化原文的陌生感,消除語言及文化障礙,令譯本看上去就像是以目的語寫成的原作,通俗易懂。
那么,在文學翻譯之中,譯者該如何把握歸化與異化之間的“度”呢?我國偉大的文學家、翻譯家魯迅先生曾經說過:翻譯必須兼顧兩面,一方面要力求其解,另一方面則要保存原作的風姿,彰顯異國情調。
對于《紅樓夢》中茶文化的翻譯,譯者采取不同的翻譯策略,就會造成不同的翻譯效果。使用異化策略,可以原汁原味地將中國茶文化呈現(xiàn)在目的語讀者眼前,保留茶文化的異域風情,讓目的語讀者更好地理解中國茶文化;而使用歸化翻譯策略,則能夠實現(xiàn)兩種文化之間的深度融合,展示在不同之中求相同的不謀而合之趣。不過,歸化與異化的策略并非是魚與熊掌兩者取其一,而是可以相互補充、相互促進的。譯者在目的語環(huán)境中不必拘泥于一種手段,可以積極尋求各種能夠激發(fā)和調動相似聯(lián)想的語言形式和翻譯策略,實現(xiàn)不同文化在交流之中的平衡,實現(xiàn)文化跨語際傳播的順利進行。換句話說,最為理想的翻譯境界在于,譯者能夠適時應用歸化與異化兩種翻譯方法,讓譯本在接近讀者和接近作者之間找到有機融合點,既傳達出原文的神韻和豐姿,又符合目的語的交際方式。
正如上文所述,歸化與異化各有優(yōu)勢,譯者應當根據(jù)具體需求,交替采用這兩種翻譯方法,使之相互補充、相互依存。具體而言,歸化主要通過意譯或意譯加注來實現(xiàn),異化則可由直譯、直譯加注來達成。本文將結合《紅樓夢》中的茶名、茶具和茶俗來探討不同翻譯策略對譯文所帶來的影響。由于茶詩屬于純文學范疇,民族文化信息量極大,因而大都采用歸化策略來促進理解,筆者將不在此贅述。
對于茶名的英譯,譯者大都采用異化的翻譯方式,比如第二十五回提到的“暹羅茶”,楊憲益將其翻譯為“tribute tea from Siam(產自暹羅的茶葉)”,目的語讀者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茶葉的原產地,由距離之遠、產量之少體會到茶葉的名貴。還有第四十一回中提到的“老君眉”,翻譯為“Patriarchs’Eyebrows(尊長的眉毛)”,長壽、尊重之意不言而喻。這是由于中國是茶葉的原產地,茶葉品種有成千上萬之多,幾乎每一個名稱都對應著一個文化典故,加之只是簡短的名稱,不便于進行意譯。當然,異化也并非絕對之選,有些茶名直譯或意譯各有一番風味。例如,原文中對“千紅一窟”有如下描述:此茶采自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靈葉上所帶的宿露烹之,名曰“千紅一窟”,楊憲益將之譯為“Thousand Red Flowers in One Cavern”,讀者可以自由發(fā)揮想象,揣摩字中含義,霍克斯則根據(jù)上下文的對照關系將其翻譯為“Maiden’s Tears”,掃除了讀者的理解障礙,有利于跨文化交際的進行。
對于茶具而言,它是襯托茶葉色、香、味的法寶,恰當?shù)剡\用能夠體現(xiàn)飲茶者的身份地位與文化修養(yǎng),突出人物形象、個性和背景,使之更加生動而豐盈。再次借用上文提到的茶具描述:妙玉親自捧了一個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龍獻壽”的小茶盤,里面放了一個成窯五彩小蓋鐘,捧與賈母。眾人都是一色官窯脫胎填白蓋碗。楊憲益的翻譯為:Miaoyu brings out in her own hands a carvved lacquer tea-tray in the shape of crab-apple blossom,inlaid with a golden design of the“cloud dragon offering longevity”.On this was a covered gilded polychrome bowl made in the Cheng Hua period,which she offered to the Lady Dowager.All the others had melon-green covered bowls with golden designs of new Imperial kiln porcelain.“云龍獻壽”被歸化意譯為“l(fā)ongevity”,體現(xiàn)出妙玉對賈母的尊敬和愛戴,也展示出賈母不凡的地位和奢華的生活。“成窯五彩”又名“青花間裝五色”,它是成化時期的斗彩,在陶瓷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是源語文化的專有元素,以異化的方式翻譯為“bowl made in the Cheng Hua period”,民族文化氣息濃郁,有利于民族文化歷史的普及。
至于茶俗,它指代我國茶文化中的獨特風俗習慣,是一種歷史悠久的民族傳統(tǒng)。《紅樓夢》是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縮影,茶俗在其中也有鮮明的體現(xiàn)。例如在第二十五回鳳姐打趣黛玉時曾經說道: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么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楊憲益的翻譯為“Drink our family’s tea,a daughter-in-law to be”,而霍克斯的譯文為“drink the family’s tea,the family’s bride to be”。在我國,定親成婚少不了茶葉的身影,女子受聘叫做“吃茶”,兩個譯本都生動再現(xiàn)了“定親茶”這一習俗,但對于“媳婦”一詞的處理則應用了不同的翻譯策略。楊憲益的譯本是以原作者及原作為中心的異化翻譯策略,而霍克斯的譯本則采用了以讀者為中心的歸化翻譯策略。
從上述翻譯情況來看,異化翻譯策略更加注重字面意義,在形式和內容上都更加忠實于原文,通常采用直譯方法,將中國文化與英文措辭有機融合,在另一個語言環(huán)境下展示出中國文化的獨特魅力;歸化翻譯策略則更加看重讀者的理解和反應,譯文大都采用意譯方法,宛若行云流水,對于目的語讀者而言,閱讀和理解更為方便??傊?,在跨文化翻譯中,譯者應當從人文交際方面著手,適時選取不同的翻譯策略,在盡可能完整地傳達出原語文化信息的基礎上,再現(xiàn)原文神韻,實現(xiàn)中英文化深入交流的目的。
[1]陳宏薇.漢英翻譯基礎[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8.
[2]孫致禮.翻譯:理論與實踐探索[M].江蘇:譯林出版社,1999.
劉平(1981-),女,四川仁壽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字學及對外漢語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