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那千金一諾

王仰冰++張清

2016年1月15日，在大慶油田采油五廠召開的思想政治工作大會上，2014年度“感動油田”人物獲獎?wù)?、退休職工胡繼云是唯一講述自己親歷故事的發(fā)言者。隨著他“我這么做只是為了一個承諾”的結(jié)束語，會場里響起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

采油五廠廠長艾尚軍邊鼓掌邊提議：“讓我們再次以熱烈的掌聲向胡繼云等同志表示敬意！”在場的300多人紛紛起立，掌聲再次響起，很多人的眼角掛著淚花。

接過兄弟的托付

在大慶油田采油五廠，提起胡繼云，有人說他犯傻，也有人說他仗義。這個既犯傻又仗義的胡繼云，退休前是該廠離退休職工活動中心老干部黨支部書記。

作為一名退休職工，他是如何成為“感動油田”人物的呢？

1984年，胡繼云考入黑龍江廣播電視大學(xué)大慶分校（大慶培訓(xùn)中心）。兩年的學(xué)習(xí)中，他和睡在上鋪的程立有因脾氣秉性相似、興趣愛好相投成了要好的兄弟。畢業(yè)后，他們一起來到采油五廠工作。1997年，兩家又搬到了一個樓區(qū)，走動得更近了。

1999年初夏的一天，程立有找到胡繼云：“大哥，我媳婦查出了腦腫瘤，我想領(lǐng)她去北京看病，這家里……”

“趕快去吧，家里我?guī)湍阏湛粗Ｄ憔头判陌?。”胡繼云馬上應(yīng)承。

打那以后，程立有每次陪妻子去北京治療，家里的老母親和女兒都由胡繼云照料。

禍不單行。沒多久，程立有的女兒程督查出患有腦膠質(zhì)瘤。程立有被這當頭一棒打蒙了——癱瘓在床的妻子，病情惡化的女兒，年邁的老母……

2003年，程立有的愛人去世。

2004年，程立有被查出胃癌晚期。

2006年4月的一天，已經(jīng)臥床不起的程立有神色戚然地對胡繼云說：“哥啊，看來我堅持不下去了，可我放心不下這個家??！思來想去，兄弟只能把這個家托付給你了……”

“立有，你放心，今后無論遇到多少困難，我都會替你照顧好老人和孩子，給大娘養(yǎng)老送終，不枉你對我的信任?！泵鎸Τ塘⒂械呐R終托付，胡繼云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應(yīng)允。

啥是同學(xué)情分？啥是朋友情義？病床前，兩個人的手用力握在一起，淚水溢滿眼眶。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承諾。胡繼云心里清楚這個承諾的分量有多重、困難有多大……

為了更安心地“走”，程立有又找了兩個同學(xué)——陳宏和王鳳岐，請他倆和胡繼云一起幫助照顧這個家。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程立有把在外地工作的兩個妹妹及其家人都叫到床前：“這個家就托付給我胡哥了，包括財產(chǎn)，我了解胡哥的為人。這樣我才能閉上眼睛。欠胡哥的情，我只能下輩子還了……”

2006年10月25日，程立有戀戀不舍地離開了人世，留下一個20多歲癌患晚期的女兒和一個70多歲體弱多病的母親。在處理完程立有后事的當天，程家老太太要跳樓自殺，邊哭邊喊：“老來喪子，我的命咋這么苦??！”

胡繼云上前死死抱住老太太：“媽，您的一個兒子走了，可這個家還有我們?nèi)齻€托著。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您的親兒子?！闭f罷，胡繼云當場給老太太跪下，“媽，我對立有承諾了，會好好孝敬您，給您養(yǎng)老送終！”

答應(yīng)和胡繼云一起給老太太當兒子的王鳳岐和陳宏，也都一起改口叫“媽”。一個特殊的大家庭在一片哭聲中組成了。

給癌癥晚期的孩子續(xù)命

程立有去世后，每天最讓胡繼云揪心的是程立有生病的女兒程督。程督初中二年級就因患腦膠質(zhì)瘤輟學(xué)，去北京做了兩次開顱手術(shù)。2003年，單位從照顧殘疾人的角度考慮，優(yōu)先為她安排了工作。

2006年，醫(yī)生根據(jù)她的病情判斷：這孩子只能活個“一年半載”。爸爸的離世，讓病中的程督倍感無助，她多次欲尋短見，都被胡繼云及時勸止了：“孩子，這個家還有胡大爺在！”

為了讓程督走出抑郁陰霾、勇敢地面對現(xiàn)實，胡繼云一有時間就買上好吃的，前去開導(dǎo)、鼓勵這個苦命的孩子。在胡繼云的影響下，老伴兒也加入了幫助照顧老人和孩子的行列。

因為胡繼云和程老太太住得近，所以他是“常務(wù)兒子”——天天和老伴兒去給程老太太和孩子講笑話、講故事，幫程老太太做飯、洗衣、收拾屋子，陪孩子天南海北地聊天。漸漸地，程家有了說笑聲，程督高興時還吃力地給大家唱歌、講故事……

可好日子不長，程督感到自己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在胡繼云的勸慰下，程督對人生越來越眷戀。一次，她對胡繼云說：“胡大爺，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想離開你們……”

一個花季孩子的哀求，讓胡繼云難過得潸然淚下，也讓他下了決心：盡自己最大努力給孩子治病。

胡繼云和一同幫助程家的王鳳岐、陳宏多次為孩子尋醫(yī)問診，前往哈爾濱、北京找腦科專家咨詢拯救孩子的辦法。當專家看過孩子的病歷和視頻，都搖頭說：“能活這么長時間，已經(jīng)是奇跡了?！?/p>

可胡繼云還是不肯放棄給孩子治療，聽說的偏方也全都用上了。由于腦腫瘤壓迫，程督漸漸耳朵失聰、眼睛失明，甚至連話也不能說、路也不能走了。胡繼云跟孩子只能通過在手心上寫字進行交流。

“忙嗎？”程督常常關(guān)心地在胡繼云的手掌上“問”。胡繼云也慢慢地在她的手掌上寫“還好”。交流完，兩人就會握住手笑笑。程督記得胡繼云的生日快到了，就在奶奶的手上寫下一串字：“用我的錢給胡大爺買衣服?！?/p>

2009年5月的一天，程老太太給胡繼云打來電話：“繼云，孩子不行了，要見你……”

在醫(yī)院，程督緊緊握著胡繼云的手，在意識清醒的最后一刻，用盡最后的力氣，在胡繼云的手掌上重重地寫下了一個字：爸。

頓時，胡繼云淚如雨下。

沒過幾天，程督終因病情惡化離開人世。家住外地前來送葬的程老太太的娘家人，看到胡繼云和其他倆兄弟忙里忙外，把這個災(zāi)難重重的家料理得井井有條，摟住胡繼云的肩膀，感激地說：“好兄弟，謝謝你們！”

給不是親媽的老人送終

“對活著的人的承諾，如果不能完成，我可以道歉。而對于已經(jīng)逝去的人，如果承諾沒有兌現(xiàn)，我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為了履行自己對逝去兄弟的承諾，胡繼云待程老太太像親生母親一樣孝順。

他讓程老太太第一次在飯店慶祝生日，第一次在老年節(jié)收到鮮花，第一次吃到菠蘿蜜、雞蛋果等熱帶水果，第一次在春節(jié)拿到他們孝敬老人的紅包……

程老太太心疼“兒子”：“繼云哪，你們歲數(shù)也大了，上下樓太累，別總來回跑，有啥事兒我打電話找你們?！逼鋵?，程老太太何嘗不盼著他們常來，因為這個家需要肩膀、需要笑臉、需要鼓勵、需要安慰……他們不來，這個家沒有一點兒歡樂。

胡繼云在幫助程家的過程中常常遇到難題。為了領(lǐng)取程督的住房補貼，他與王鳳岐和陳宏在紅崗區(qū)和采油五廠之間跑了好幾個來回。銀行的工作人員不相信一個家庭能悲慘到如此地步，由三個一點兒親緣關(guān)系都沒有的外人代領(lǐng)大額補貼。直到工作人員到程老太太家實地考察后，才把上萬元的住房補貼發(fā)給他們，并充滿歉意地說：“誤會你們了，你們真是好人！”

程督去世以后，胡繼云和老伴兒經(jīng)常在傍晚陪著程老太太到樓下散步。遇到久未謀面的熟人，看到對方詫異的表情，老人就會笑著介紹：“這是我兒子，這是我兒媳婦?！?/p>

好日子對程家來說是那么的短暫。2009年，程老太太被檢查出“胰腺癌晚期”。

老人住院期間，胡繼云和老伴兒瞞著病情、不分晝夜地陪伴在老人身邊。為了讓程老太太高興，老人過生日時，胡繼云組織一大家子人開了一個家庭聯(lián)歡會。這些年過半百的兒女們又唱又跳，程老太太坐在病床上和“家人”一起唱《我愛北京天安門》《社會主義好》《愛的呼喚》……

“我們這個家真好，15口人，11個姓，老天爺待我不薄??！” 程老太太自豪地和孩子們說。已是日本公民的程立有的妹妹程立榮流著淚說：“感謝你們這么多年幫助我家，無私地照顧老媽……我們這個家真好，感謝你們給我當哥哥、當嫂子?！?/p>

2009年12月的一天，病重的程老太太讓王鳳岐為她錄了視頻遺囑，其中說道：“……繼云，這么多年你像親兒子一樣待我，我沒有什么回謝的，把我僅有的這點兒錢分給你5000元，這是媽的心意……”

2010年10月26日，程老太太依依不舍地走了。胡繼云、王鳳岐、陳宏將程老太太和程立有的骨灰送到了五常市的程家祖墳安葬。

五年時間，送走程家三代人。跪在程家的墓地上，胡繼云百感交集，他揚起頭沖著天空大聲地說：“立有啊，對你的承諾，哥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