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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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用創(chuàng)新渡難關—— 新四軍軍事工業(yè)回憶
■ 馬曉榮
1943年到1945年,抗日戰(zhàn)爭,不斷取得勝利。前線對彈藥的需求不但數(shù)量大,要求也高了,除繳獲敵偽大批武器彈藥經過及時修理,運到部隊使用外,用黑火藥的炮彈已遠遠不能適應前線的要求。于是我們將生產的八二、六〇兩種炮彈改裝成梯恩梯炸藥。梯恩梯炸藥威力大。但當時華東地區(qū)沒有一家軍工廠能生產它,怎么辦?全班同志研究決定,將繳獲來的日本、美國、蔣介石制造的迫擊炮啞彈拆卸,掏出彈體內的炸藥,裝在我們自己造的迫擊炮彈體內,送往前方消滅敵人。
抗日戰(zhàn)爭時期,新四軍部隊使用的手榴彈和迫擊炮彈,一部分來自繳獲的敵偽“洋彈”,其余全靠我們解放區(qū)兵工生產來供應。
在當時極端困難的情況下,我們既沒有化工廠,也沒有設備和技術人員,搞不出“洋炸藥”,就用簡陋設備,土法上馬,研制土炸藥(黑火藥),師部從前線調來十幾名戰(zhàn)士,我們的制藥班便這樣成立了。俗話說:一硝、二磺、三木炭,但實際制造火藥并不那么簡單。我們用老百姓燒飯用的大鐵鍋,加入半鍋水,然后將土硝放入鍋內,將水燒開,使硝溶化在水中,土硝里面的雜物漂浮在水的上面,再用牛皮膠制成膠水,倒在鍋內,攪拌后使沉在鍋底的雜物浮上來,再用鐵勺弄出,這樣反復多次,鍋內的硝水溶液便清凈了。接著在地上鋪上一層較厚的干燥草木灰,上面再鋪上一塊白細布,將盆內已結晶的塊硝放在白布上進行吸濕。以此反復2—3次后,就制成純凈的硝。
木炭是用淮北地區(qū)生長的柳燒制而成的,后來由于柳樹來源逐漸稀缺,我們就用麻秸、稈,放在柴油空桶內用密封方法燒成炭,質量比柳炭還好。
加上采購來的硫磺,我們就開始配制“一硝、二磺、三木炭”的黑火藥了。
混合時,我們先將純硝用水溶化,然后將硫磺放入鍋內進行攪拌,接著將麻秸稈炭投入,吸干后再準備碾壓。
碾壓后曬干的黑火藥有粉、有粒、有塊,燃燒很不均勻,我們又從老百姓家借來一只篩子篩,直到制成均勻的藥粉粒子。
為了消除粒子比粉子多,粘結不牢固,放長了容易返潮這一缺點,我們用牛皮膠溶液與酒精混合,含在嘴里,噴灑在藥粉上,滾成粒子。這種粒子不但粘結牢固,而且不易返潮。時間一長,許多同志嘴都被酒精燒壞了,大伙還是搶著干。
經過一段時間的艱苦奮斗,終于、把較合格的黑藥粒子制造出來子。前線戰(zhàn)士反映說:粒子藥包好距離穩(wěn)定。
為了表彰這一土方法上馬的成果,我們指導員王少群同志特為制藥班寫了一篇稿子,投往新四軍四師和淮北地區(qū)的《拂曉報》社。幾天之后,《拂曉報》以頭條刊載了我們制藥班的事跡。消息傳開后,同志們都十分高興,贊揚說:“制藥班,干得好,大名上了《拂曉報》”!
利用廢電影片制成炮彈發(fā)射藥,是國內外罕見的事。這是我們新四軍兵工廠的“土特產”。
當年我軍生產的60和82迫擊炮彈,黑火藥發(fā)射藥包缺點很多,如發(fā)射距離較近,命中率不高,特別是炮膛內殘渣較多,發(fā)射幾天后,彈體就不能進膛,影響繼續(xù)發(fā)射。當時前線炮手編制了一套順口溜說:“八二炮真奇妙,打不響往外倒,倒不好,連人帶炮全報銷”。
1943年秋的一天,新四軍軍工處長李仲麟拿了兩個乒乓球來到裝彈班,對我們班長吳祥真說:“前線炮兵對黑火藥發(fā)射藥包意見較多,打了二、三炮就要停下來擦炮管,貽誤了戰(zhàn)機,要求我們盡快解決”,他又指著手中的乒乓球說:“這玩意兒的原料是硝化纖維,估計可以代替無煙藥,你們做些試驗,要用實際行動支援前線打勝仗”,我們聽后很受啟發(fā),于是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開了,有的同志提出:“廢電影片也屬于硝化棉類,量多,價格也便宜,比乒乓球還好加工?!崩钪禀胩庨L集中大家意見后,派了他的警衛(wèi)員到大王莊師部所在地取來了約半卷電影片,在一無設備,二無原料、三無技術人員的困難條件下,通過地下黨的關系,將一批廢電影片子從敵占區(qū)搞出來,然后設法穿過敵人封鎖線,運到后方工廠。試制工作就這樣開始了。
試制初期,我們用剪刀將廢電影片剪成條、塊,用火燒,燃速很慢,有時還點不著火,片子都燒卷起來,無法制成發(fā)射藥。經大家研究才知道電影片壽面上涂了一層膠,還涂有氧化銀,它是燃燒速度慢或燒不著的主要原因。癥結找到了,我們用一只大鐵鍋,架在土灶上,鍋里放一些石堿,將卷好的廢影片一煮,表面上的膠全部泡起來后,接著拿舊布擦,曬干后,便基本達到要求了。
脫去膠的影片,要搞成粉末,又是第二個難題。我們在李仲麟處長指導下,請車工班替我們做了一臺很象現(xiàn)在的軋面條機一樣的設備,把煮好曬干的片子卷成長長的羅紋狀,放在兩個鐵滾子中間,用人力搖動進行擠壓,在擠壓時,溫度不斷提高,片子經常發(fā)生燃燒現(xiàn)象。我們將它放在水里泡一下,再上碾子擠壓,連續(xù)擠壓3-4次,片子基本上被擠壓碎了。
沒有任何烘干設備,我們就晴天用太陽曬,陰天用土火炕烤。開始時,由于溫度掌握不好,辛辛苦苦擠壓出的碎影片常被燒毀,看了真心疼。后來我們掌握了溫度,燒的現(xiàn)象也就杜絕了。
幾經反復和試驗,廢電影片粉末發(fā)射藥終于搞出來了,它的誕生,凝聚了我們大量的心血和汗水。到了1947年底,我們華中地區(qū)生產的六O和八二迫擊炮彈,除了彈體尾管使用黑火藥外,其發(fā)射藥包不少是廢電影片子制成的。前線的迫擊炮手使用后又編了一套順口溜:“新式藥包呱呱叫,連續(xù)發(fā)射效率高,不用擦,不用倒,炸得人亂糟槽”。
1943年到1945年,抗日戰(zhàn)爭,不斷取得勝利。前線對彈藥的需求不但數(shù)量大,要求也高了,除繳獲敵偽大批武器彈藥經過及時修理,運到部隊使用外,用黑火藥的炮彈已遠遠不能適應前線的要求。于是我們將生產的八二、六〇兩種炮彈改裝成梯恩梯炸藥。梯恩梯炸藥威力大。但當時華東地區(qū)沒有一家軍工廠能生產它,怎么辦?全班同志研究決定,將繳獲來的日本、美國、蔣介石制造的迫擊炮啞彈拆卸,掏出彈體內的炸藥,裝在我們自己造的迫擊炮彈體內,送往前方消滅敵人。
要將啞彈體內的炸藥掏出來,不那么容易,弄得不好,就會爆炸造成傷亡,因此危險性較大。
在沒有任何防護設備,又缺少拆卸工具的情況下,憑著對人民解放事業(yè)的一片忠心,我們開始了這項工作。
先將彈頭上的啞彈引信逐一輕輕拆卸下來進行銷毀,再用鐵針一點一點向里挖,有的彈體好挖,有的則非常困難。特別是碰上梯恩梯溶解鑄裝型的,就更麻煩,必須用木錘子打碎。
我們計算了一下,裝一百發(fā)自造八二迫擊炮彈,需用梯恩梯炸藥30公斤,如果拆美國造的八一迫擊炮彈需110發(fā),拆日本九O迫擊炮彈需75發(fā),3個人每天各干11-13小時,才挖2-3發(fā)炮彈,不但口中奇苦,而且累得飯也不想吃。
顯然這種拆卸方法不但危險性大,而且進度慢,遠遠滿足不了戰(zhàn)斗時期的要求。大家萬分焦急,在討論這個問題時,張玉蘭、吳金銅兩位同志提出讓炸彈下鍋煮,用開水將炸藥煮出來。這真是一個新鮮、大膽的設想。試驗時我們用一只空柴油桶劈成兩半,用土磚砌了一個與半邊桶長度相近的土灶,將桶放在灶上,周圍用黃泥密封防止火噴出,桶內放入半桶水,燒開,再將已拆去啞彈引信的炮彈放下去。不久,彈體內炸藥逐漸溶解,從彈體口部流入水中,象厚厚一層麻油漂浮在水面上,我們用勺子將它輕輕地舀到鐵皮桶內,使它逐漸冷卻結晶。開水煮彈終于試驗成功了,大家高興得跳起來!這種方法脫藥,不但安全,而且速度也較快,不但能脫小口徑炮彈,而且還能脫飛機投下來的大炸彈。這種方法我們用了很久,到渡江勝利后還使用過。
用水煮彈從彈體內脫藥雖然速度快,數(shù)量多,比較安全,但是脫出來的炸藥不能馬上使用,因為重新結晶后不但藥塊大,而且其中含有大量的水份,必須烘干、碾碎才行。
怎么烘干呢?我們想到老百姓家的火炕,決定用來試一試。在炕上砌起一道擋火墻,放一些較平的鐵皮,將藥塊用木錘打碎攤在鐵皮上,用柴禾燒炕傳熱,保持炕上50—60攝氏度,由值班人員經常翻動,經過十多個小時的烘烤,把水份基本上蒸發(fā)干了,再將藥裝麻袋準備碾壓。
1947年春,我們廠由江蘇轉移到山東渤?;掖?,我們借用老百姓家碾小米的石頭碾子,借用高大娘家一頭大毛驢來拉碾子,將脫下烘烤干的塊狀炸藥碾碎、過篩,這道工序非常艱苦,總是藥粉飛揚,沒有防護用品,呼吸到嘴里苦得很,連飯都不想吃,當時,許多同志身上有跳蚤,床上有臭蟲,夜里咬得睡不著覺。而我們制藥班和裝彈班卻沒有,原因是我們身上和床上沾的藥粉太多、太苦了,連跳蚤和臭蟲都不敢來。
有一次,從前方繳獲來400多公斤日本造的手投爆雷,我們仍在高大娘家借了驢子碾。第一碾時驢子還好,在碾壓第二碾子時,驢子走得很慢,嘴里常向碾墩上擦,估計驢子吸入藥粉過多,苦得吃不消了,我就弄一塊濕白布,扎在驢嘴上,然后驢子繼續(xù)拉磨,經過一天時間終于將400多公斤炸藥碾好,誰知第二天中午,高大娘找到班長朱進德同志說:“咱家驢子死子”!班長不禁一愣,我們趕到大娘家一看,那頭毛驢倒在地上,已經斷了氣,再仔細一看驢嘴已經發(fā)黃,“糟糕”!渤海的老百姓日子苦得很,誰家死了牲口不心痛。我們看大娘很傷心,便連連賠禮道歉。大家分析認為這頭驢子,是苦味酸吸入過多中毒致死。決定立即給高大娘送去了5擔小米,作為賠償,使軍民關系得到了維護和加強。
(馬曉榮根據(jù)吳保真回憶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