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黑傣文化的傳承與變遷——以小馬固新寨村為例

李錦發(fā)

（文山學院 民族文化傳承與創(chuàng)新中心，云南 文山 663099）

文山黑傣文化的傳承與變遷——以小馬固新寨村為例

李錦發(fā)

（文山學院 民族文化傳承與創(chuàng)新中心，云南 文山 663099）

文山黑傣文化是錦庫節(jié)、祭龍、祭田公地母、祭土地廟、“牛王會”、婚姻習俗和敬酒習俗等構(gòu)成的傳承結(jié)構(gòu)系統(tǒng)，并蘊含著傳統(tǒng)節(jié)日、婚姻、技藝和社會性別角色身份等變遷。

文山黑傣；文化傳承；變遷

小馬固新寨村轄屬馬關(guān)縣坡腳鎮(zhèn)，該村寨傣族屬旱傣支系，因其女性服飾主要以黑色作為基調(diào)而被稱為“黑傣”。全村現(xiàn)有63戶282人。旱田多，水田少，主要種植玉米、稻谷和油菜等作物。本文就小馬固新寨村黑傣節(jié)日、婚姻習俗與敬酒習俗等文化傳承結(jié)構(gòu)系統(tǒng)及其變遷作一初步探析。

一、黑傣文化的傳承

（一）傳統(tǒng)節(jié)日

1.錦庫節(jié)（姑娘節(jié)）

錦庫節(jié)是黑傣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有農(nóng)歷（文章中涉及的月份均為農(nóng)歷）二月過小年和六月過錦庫節(jié)的傳說。據(jù)說，以前有兄弟倆，老二生活貧窮，老大生活稍微富裕一點，于是兄弟倆商量，約定老二于二月接出嫁姑娘回來過小年，老大六月接出嫁姑娘回來過錦庫節(jié)。從此黑傣世世代代相沿成習并承傳著二月過小年和六月過錦庫節(jié)的慣例。

六月二十三日錦庫節(jié)，出嫁的姑娘、姑媽、出外上門的兒子都要回家過節(jié)，他們帶雞、雞蛋和糖食等物品回娘家。期間，先行在房屋大門后獻祭祖先，再到神龕前獻祭祖先。黑傣各家相互請客，進百家門，吃百家飯。以前，擺放可坐二十七八人的團圓桌吃團圓飯、吃湯圓、吃圓毛芋頭。席間，他們與親朋好友相互挾菜，并唱敬酒歌：“你們遠來累了，接你們來，飯菜沒有，酒要喝足，用酒暖你們的心?！薄翱腿藖恚蚕矚g歡，喜笑顏開，你們走累了，我們敬你們一杯酒，暖暖身體?！睘榱梭w現(xiàn)黑傣人家熱情周到的待客禮儀，主人家還送一包用楊咪咪花（有治療肝炎和美容的功效）或花酸桿或架豆葉（可拌灶窩灰，染成黑色）等天然植物汁液染制的花糯米飯給遠道而來的尊貴客人、姑娘以及其他親朋。

黑傣人家“擺放團圓桌吃團圓飯、吃湯圓和吃圓毛芋頭”文化事象寄寓著親朋間“團團圓圓”和民族內(nèi)部團結(jié)和睦?！叭龍A”（團圓桌、湯圓和圓毛芋頭）與“進百家門，吃百家飯”等文化事象營造出一種熱烈、歡快的濃厚節(jié)日氛圍，展現(xiàn)了親緣、姻緣和朋友情意共存共融的社會和諧場景。這最終指向家庭成員其樂融融的濃厚親緣關(guān)系和傣家人鄰里和睦相處的價值觀念形態(tài)。

2.祭龍

村寨有大龍山和二龍山，大龍山位處村寨東方，二龍山位處村寨西方，“龍樹”為榕樹。祭龍源于原始宗教“龍神崇拜”，并以“龍樹”和“龍山”作為物質(zhì)依存的載體，黑傣人倡導人與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和諧共存的價值取向，村寨龍山及其周邊樹木、森林郁郁蔥蔥。黑傣人認為龍山統(tǒng)管全村寨的“全盤”性社會事務。因此，二月與六月村寨每家每戶都要湊上“份子錢”共同買豬、雞前去祭祀龍山。祭祀龍山的豬肉被黑傣人視為“龍肉”，除了參加祭祀活動者在龍山處所“聚餐”食用外，每家每戶都要帶一點回家祭祀祖先，再由本家族成員享用。黑傣將培育和“根植”社會成員“群體認同”觀念意識作為傳統(tǒng)社會控制的必要手段之一。為此，通過社會成員共同參與二月、六月“祭龍”節(jié)日儀式活動，以“群體性”參與獻祭的儀式，共同享用豬和雞等獻祭品的集體性“聚餐儀式”，營造并搭建起社會成員共同參與“現(xiàn)場性儀式”的“聚群性”心理，最終歸結(jié)為“凝聚”社會成員“群體性認同”的價值觀念。這對黑傣“民族認同”觀念意識的孕育傳承和發(fā)展，乃至民族團結(jié)與社會穩(wěn)定都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社會教育功能和作用。

在二月與六月祭祀龍山時，祈念：“龍神老爺，今天是你們的生日，今天用大公雞、大豬獻祭你們，先領(lǐng)生，后領(lǐng)熟，用五碗飯、五碗肉、五碗菜、五根肋骨獻祭，請你們吃?！边@不但寄寓著“五谷豐登”，而且希望以此獲得本民族更好的生存和發(fā)展空間。祭祀龍山活動，只有男性成員可以參加，女性成員不能前往龍山。這是因為，龍山被全村寨黑傣視為神圣而不容侵犯的特殊場所，身體不清秀者也不能到龍山。

3.獻祭田公地母

六月初六，用豬、雞獻祭田公地母。期間，擺放3桌，第一桌位置最高，第二桌位置稍微低一點，第三桌直接擺放在地上。第一、第二桌每桌都是用5個大碗、5個小碗、5個杯子獻祭。第三桌擺放3個大碗、3個小碗、3個酒杯獻祭。宰殺雞祭祀時先點香，雞煮熟后盛裝糯米飯并開始獻祭。第一桌念：“今天是好日子，是你們的會期，今天有刀頭肉、糯米飯祭你們，請你們來領(lǐng)，保佑我們的莊稼，給我們平安，有雀來吃我們地里的包谷、田里的稻谷，扭它的耳朵，有耗子來吃扭它的嘴巴?！钡诙滥睿骸拔覀円欣?、耙才能把田給翻過來，打犁、耙都是由老人傳承下來的，今天我們獻祭打犁、耙的師傅?！钡谌滥睿骸拔覀儝甙取⑿←満偷竟鹊茸魑锏奶旎鹦?、地火星，用紅公雞、白雞把天火星、地火星給掃出去，不要搗亂我們的莊稼。”

黑傣是一個傳統(tǒng)稻作農(nóng)耕民族，注定了黑傣人民生產(chǎn)方式和社會生活都是與稻作農(nóng)耕密切相關(guān)。稻谷和包谷等農(nóng)作物收成的豐欠事關(guān)黑傣人民的生存和發(fā)展。因此，黑傣人民以刀頭肉、糯米飯、紅公雞和白雞等祭品獻祭田公地母，企盼五谷豐登。

4.獻祭土地廟

土地廟在村寨二龍山處。六月二十二日，宰殺豬并煮熟后獻祭土地廟，祈念：“請土地老爺來，今天是你們的會期，殺豬祭你們，保福保佑我們”。參加祭祀活動者食用豬肉，并分一點給各家各戶享用，帶回家的豬肉先祭本家族祖先，期盼土地老爺“福佑”黑傣人民。

5.牛王會

黑傣是一個稻作農(nóng)耕民族，牛在稻作農(nóng)耕生產(chǎn)中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并形成了人與牛相互依存的和諧關(guān)系。為此，十月初一要為牛王爺過生日（“牛王會”）。這天，牛不耕作，用新米舂粑粑喂牛，并用米粘在牛角上，這樣牛吃水時會笑，“預示”著來年會有好收成。

（二）婚姻習俗

以前，黑傣姑娘、小伙子大多是以“火煙傳情”和對唱情歌等方式找尋意中人。

“火煙傳情”即青年男性吸煙筒，青年女性為男性點煙。青年男女以“火煙”作為媒介，相互間傳遞情意、愛意信息。如果青年男女雙方情投意合，自是少不了打情罵俏傳遞深情甚或是含情脈脈的挑逗。

情歌一般都是即興而唱：“我走遠路來，來到你們桂花臺，來到你們桂花香室里，這回來了二回又來?！薄敖憬銖倪h方來，來到我們漆樹臺，過了二回你就不敢來?！?/p>

根據(jù)當?shù)氐臍夂驐l件，以及自然界萬物的生長規(guī)律，黑傣人民凝練出自然物侯的生命生長周期規(guī)律：正月栽大蒜，二月有染飯黃花，三月有帶刺楊食果，四月田里長有雜草，五月水面飄起花，六月有染花飯花，七月開河馬藤花，八月開稻谷花，九月開包茅花，十月石頭上長有草，十一月開櫻桃花，十二月開柴花。為此，黑傣傳承有12月情歌，12月情歌以自然物侯的生長標志作為“開場白”，一般都是男性問：“某月開花是不是××花，……”，女性則答：“是××花，……”

以前，青年男女通過“火煙傳情”和對唱情歌認識后，男方家還要找媒人前往“說媒”。如果女方家同意，第二次，男方家?guī)б粚﹄u、一壺酒、“補償”女方父母養(yǎng)育恩情的“奶母錢”以及60元訂金。

姑娘出嫁時跪拜祖先，哭別父母。迎娶新娘進家門時，點3柱香、2支蠟燭，用10斤稻谷、1只紅雞、3個酒杯和1個水杯“退車馬”，念：“婆家送姑娘來，我們退去邪神，不要來打擾?！边@寄寓著“驅(qū)邪納吉”，為獲致本家族成員平安和身體安康。

新郎、新娘祭祀男方家祖先時，點香、蠟燭，念：“敬拜祖先三代，上堂天地，下堂土地，……”這既寄寓著“尊崇祖先”價值觀念，又期望著“神壇亮，紅紅火火”，家族“人丁興旺”。

黑傣世世代代傳承著鄰里相幫習俗以維系著本民族自身生存和發(fā)展。以前，不論誰家子女結(jié)婚，村民都會主動把自家的柴山砍來為操辦婚事主人家堆起。這既標志著主人家有柴燒，又寄寓著“財旺”。還有為主人家湊米的習俗，這是過去經(jīng)濟條件較差，主人家里米少，只有靠鄰里人相幫才能湊夠操辦婚事的糧食。

（三）敬酒習俗

黑傣是一個熱情好客的民族，凡傳統(tǒng)節(jié)慶、婚宴以及親朋好友、貴客來臨等重要場合，都要以敬酒的方式助興，以此活躍氣氛或暢敘親緣、朋友情意和表達貴客來臨的欣喜之情，表達黑傣人家熱情待客的濃濃情意?，F(xiàn)在黑傣仍承傳著敬酒習俗及其敬酒歌。

1. 傣語：諾永（尼）開兵久瑪騰列！隊男（尼）叮當夯電曼。漢語：孔雀開屏多吉祥！彈響叮當歌滿堂。2. 傣語：千克（尼）夯勞星羅列，鄧咪（尼）夯傣哎羅黃列。漢語：世上酒歌都是激情的，傣家酒調(diào)如釀制酒般醇香。3. 傣語：敖勞（尼）里瑪酒久錦誒。漢語：請客人品嘗釀制醇香酒。4. 傣語：海邁鄧足如里錦彎！漢語：祝您平安喜洋洋！

二、黑傣文化的變遷

（一）傳統(tǒng)節(jié)日文化元素的變遷

伴隨著全球化、現(xiàn)代化社會的發(fā)展，以及漢文化的浸入和原生社會場景的漸趨消失，錦庫節(jié)“擺放團圓桌吃團圓飯、吃湯圓和吃圓毛芋頭”社會場景已然成為歷史而淡出黑傣人民現(xiàn)實社會生活的舞臺。

（二）傳統(tǒng)婚姻文化元素的變遷

以前，黑傣姑娘、小伙子大多是以“火煙傳情”和對唱情歌等方式找尋意中人?，F(xiàn)今，漢文化元素的涌入，青年男女外出打工，信息傳遞渠道的多元化使黑傣青年男女相互接觸、交流的途徑和機會日益增多，“火煙傳情”和對唱情歌尋找婚姻對象的輕松和融洽氛圍已然消失。

為適應現(xiàn)代化社會的發(fā)展趨勢，黑傣經(jīng)濟發(fā)展步伐在逐步加快，社會生活水平在日漸提高，為操辦婚事主人家堆放柴山和湊米的“鄰里相幫”文化元素在悄然發(fā)生著變化，受到市場經(jīng)濟價值觀的沖擊。

（三）傳統(tǒng)技藝文化的變遷

以前，黑傣女性八九歲時必須由母親傳授刺繡技藝，并傳承著自己制作嫁妝的習俗，否則嫁不出去。在傳統(tǒng)社會中，黑傣傳承著以傳統(tǒng)織布機制作服飾的技藝，紡紗紡線和刺繡等服飾制作技藝被視為女性成員的一項基本技能。據(jù)了解，制作一套傳統(tǒng)女性服飾需耗時6個月，制作成本大概為2000元。因受到漢族服飾和現(xiàn)代化社會機織服飾的沖擊，再加上黑傣服飾制作工序繁雜與制作成本費用相對較高的雙重因素影響，致使傳統(tǒng)服飾制作技藝僅在年老女性成員之中得以傳承，從而使得傳統(tǒng)服飾制作技藝傳承面臨著即將斷代和消失的危險境地。

以前，男性必須學會三項基本技能：一是犁田耙地；二是捕魚撈蝦；三是上山打獵?，F(xiàn)在，傳統(tǒng)稻作農(nóng)耕經(jīng)濟依然在黑傣人民中占據(jù)著支配和主導地位，“犁田耙地”和“捕魚撈蝦”仍然作為男性成員的基本技能而得以傳承下來。但是，因社會環(huán)境在悄然發(fā)生著變化，森林面積日益減少致使“上山打獵”基本技藝失去賴以依存的空間。

（四）傳統(tǒng)社會性別角色身份的變遷

以前，黑傣女性承擔大部分農(nóng)活，現(xiàn)改為男性承擔。以前，女性也不能上桌與男性一同吃飯，現(xiàn)已不存在。現(xiàn)代社會的價值觀念形態(tài)悄然“植根”并改變著黑傣人民的思想觀念，從而使得女性社會角色身份地位獲致提升，與男性享有同等社會地位。

（責任編輯 婁自昌）

Cultural Inheritance and Change of Wenshan Black Dai Nationality: A Case Study of Xiaomagu New Village

LI Jinfa
(Nationality Research Institute, Wenshan University, Wenshan Yunnan 663099, China)

The culture of Wenshan black Dai nationality is a cultural heritance structure system, including Jinku festival, worshiping dragon, sacrifice to Tian Gong and Earth Mother, sacrifice to the temple and “The Ox King Festival”, marriage and toast custom, and contains the change of traditional festivals, traditional marriage, traditional crafts and traditional social gender role identity.

Wenshan black Dai nationality; cultural inheritance; change

K892.353

A

1674-9200（2016）04-0053-03

2015-06-20

李錦發(fā)，男，彝族，云南建水人，文山學院民族文化傳承與創(chuàng)新中心講師，碩士，主要從事少數(shù)民族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