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lián)合國：2020年全球消滅含鉛涂料鉛　讓孩子遠離大“”世界

◎王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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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lián)合國：2020年全球消滅含鉛涂料鉛讓孩子遠離大“”世界

◎王琪峰

涂料加入鉛是因為不同鉛化合物會形成不同的顏色

2015年12月，新《皮蛋》國家標準（GB/T9694-2014）正式實施，要求皮蛋一律采用無鉛工藝生產(chǎn)，含鉛量不超過0.5毫克/千克（之前為3毫克/千克）。傳統(tǒng)的皮蛋加工因加入黃丹粉（氧化鉛），容易造成鉛殘留。而在全球的涉鉛產(chǎn)品中，主要是生產(chǎn)機動車鉛酸蓄電池，其他常見含鉛產(chǎn)品還有涂料、彩繪玻璃、水晶容器、彈藥、陶瓷釉料、珠寶、玩具、X射線屏蔽設備等。那么，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應該怎樣避免鉛污染呢？

“鉛”古奇緣 始自羅馬

鉛（Pb）是典型的重金屬，密度大于鐵、銅、銀。原本應是“青白”之身的它，在空氣的作用下表面會形成暗灰色的致密薄膜，使內(nèi)部不被氧化。和很多“不怕火煉”的金屬不同，鉛的熔點只有327.5攝氏度，很容易從礦石中提取，加上質(zhì)地軟、耐銹蝕、可塑性強的特性，在古代就已名聲大噪，已被應用數(shù)千年。

英國西北部德比郡谷地的火山和石灰?guī)r地質(zhì)，給方鉛礦（硫化鉛）的形成提供了完美條件。德比郡地區(qū)土壤的平均含鉛量是0.05％，是全英平均值的10倍。億萬年來，鉛在當?shù)丶湃徊粍樱钡?000年前古羅馬人來到此地挖掘。他們將鉛礦整船整船地運到歐洲大陸。因為耐銹耐腐蝕，大量鉛被羅馬人用于制作水管、連接水渠，英語中的“水管工”（plumber）一詞，便源自鉛的拉丁學名“plumbum”。如今，格陵蘭島附近海域冰芯里的含鉛塵埃，就被認為是隨風從當年羅馬的大熔爐里飄來的。

“在我看來，它就是古代的‘塑料’，可以壓成薄板，再焊接成管，不容易被銹蝕，就像現(xiàn)代塑料一樣無所不在，”德比郡的鉛礦歷史學家里恩·威爾斯說對英國廣播公司記者說，“不止羅馬時代如此，在17世紀的歐洲大房子里，你可能會發(fā)現(xiàn)大量鉛制餐具、鉛制水箱、排污管和水管?！?/p>

鉛的化合物之一碳酸鉛，又稱“白鉛”，從古時起就用作化妝品。17世紀，白鉛因其顏色穩(wěn)定，而被荷蘭畫家倫勃朗等大師重視。此外，因為鉛能在更大的光譜范圍內(nèi)折射光線，玻璃制造工匠添加鉛氧化物，可使紅酒酒瓶等玻璃器皿閃閃發(fā)亮。

英國倫敦大學學院化學教授安德烈·塞拉介紹，用這類酒瓶長期存放紅酒，鉛會緩慢釋入酒中，形成一種叫做醋酸鉛的化合物。醋酸鉛聞起來有濃烈的糖味，因此得了“鉛糖”的綽號。在它的作用下，瓶內(nèi)的酒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甜。

鉛耐銹耐腐蝕，被羅馬人用于制作水管、連接水渠。

美國第二次國家健康和營養(yǎng)調(diào)查研究研究發(fā)現(xiàn)，1976至1980年間，隨著含鉛汽油使用量的減少，國民血鉛濃度也下降。

含鉛汽油 “瘋氣”十足

鉛用途廣泛，使人們在不知不覺中深受其害。17世紀90年代，德國烏爾姆的市民飽受胃痙攣刺痛的折磨。后來人們注意到，當?shù)氐奶禺a(chǎn)葡萄酒添加了鉛氧化物作為增甜劑，而當?shù)匾患倚薜涝旱男薜朗坎缓冗@種酒，也就不得病。于是當?shù)卣铝罱?，這可能是含鉛物質(zhì)史上首次惹禍受到處分。

工業(yè)革命掀起了新一輪鉛中毒浪潮，影響之廣遠大于古代任何時期。鉛及其化合物的“陰暗面”進一步被曝光。比如英國德比郡鉛礦礦工牙齦處有鉛中毒的標志性黑線——因礦工吃了某些食物，使血液里的鉛和口腔內(nèi)細菌所釋放的硫發(fā)生化學反應所致。英國維多利亞女王時期，謝菲爾德顏料作坊內(nèi)制作含鉛顏料的工人，在此工作3個月后，皮膚蒼白，眼睛深凹，形如枯槁。

1921年，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的年輕化學家托馬斯·米基利發(fā)現(xiàn)，把化合物四乙基鉛加入汽油中，可以讓發(fā)動機運行效率更高，并能去除當時汽車難以控制的爆震。含鉛汽油產(chǎn)品以“乙基”為名推向市場。由于含鉛汽油被質(zhì)疑有害健康，托馬斯便召開新聞發(fā)布會，當場把含鉛汽油倒在自己手上，并持續(xù)1分鐘吸入高濃度的揮發(fā)汽油，聲稱他天天這樣做都沒有任何不適。

實際上，托馬斯在此之前已被鉛中毒折磨了數(shù)月。繼幾名工人發(fā)瘋和死亡之后，通用公司在新澤西州的乙基工廠被迫關閉，媒體給四乙基鉛汽油起了個名字，叫“瘋氣”。托馬斯生命后期因染上脊髓灰質(zhì)炎和鉛中毒而臥床不起，年僅55歲就與世長辭。

含鉛汽油此后被全球廣泛使用了數(shù)十年之久，隨尾氣排出的鉛約有70％形成直徑約0.2微米的微粒，極易隨呼吸入肺。吸入的鉛在體內(nèi)沉積率高達50％，進入人體后25年也只能自行排出一半左右。含鉛汽油影響了世界各個城市，而主要受害者是兒童。

1865年，美國密西西比河上游，礦工們正在進行鉛礦開采。

“消除含鉛涂料全球聯(lián)盟”2015年提出目標，到2020年消滅全球含鉛涂料，以“培養(yǎng)無鉛兒童，創(chuàng)建健康未來”。

犯罪率高 飽受“鉛”連？

美國皮茨伯格大學精神病學和兒科學教授赫伯特·內(nèi)德勒曼，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發(fā)現(xiàn)，即使低劑量接觸鉛也會對嬰兒及胎兒造成不可逆的傷害。這些孩子成長過程中難以集中注意力，容易變得強橫、任性，更容易成為罪犯、癮君子、失業(yè)者等。鉛接觸使美國高智商兒童（智商測試得分125以上）減少一半。內(nèi)德勒曼2000年在一項研究中指出，不良少年的骨鉛含量顯著高于品行端正的少年。

孩童鉛中毒的癥狀，包括多動、注意力不集中、行為異常、學習障礙，發(fā)育遲緩，也會影響智力、聽力和語言發(fā)展。成人鉛中毒會出現(xiàn)頭痛、肚子痛、頭暈、手發(fā)抖、手腳無力、痛風、慢性貧血、高血壓、腎衰竭等癥狀。

鉛中毒對社會穩(wěn)定的潛在危害也不可小視。許多學者認為，含鉛汽油是造成20世紀90年代的全球犯罪浪潮的重要影響因素。美國艾姆赫斯特學院經(jīng)濟學家杰西卡·沃爾波說：“（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鉛中毒的一代人，犯罪傾向更高，與八九十年代的暴力犯罪密切相關。”但是，關于鉛和犯罪率有聯(lián)系的觀點仍有爭議。

紐約大學教授特拉桑德的研究表明，鉛中毒導致生產(chǎn)力下降，使中低收入國家每年損失超過9770億美元。他說，如果一個孩子的智力下降一點點，父母未必能發(fā)覺，但如果10萬個孩子的智力都下降一點點，那必將反映在整個經(jīng)濟狀況中。

基于各類研究，美國1975年開始廢除四乙基鉛汽油，其他國家尾隨其后。我國自2001年推行車用汽油無鉛化以來，含鉛汽油在正規(guī)加油站已經(jīng)基本絕跡。目前，全世界仍使用含鉛汽油的國家寥寥無幾。

家裝涂料 兒童中“鉛”

無鉛化行動是大勢所趨，含鉛涂料也在此列。內(nèi)德勒曼指出，它幾乎是和含鉛汽油一樣大的污染源。世衛(wèi)組織介紹，每年約14.3萬人因鉛中毒而死亡，每年因鉛暴露新增約60萬個智障兒童，鉛中毒仍是威脅全球兒童健康的頭號殺手，含鉛涂料則是重要因素之一。在這里，“涂料”包括亮漆、清漆、著色劑、瓷漆、釉料、底漆等。許多兒童家具色彩繽紛，其實顏色越鮮艷，含鉛等重金屬就越多。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大學安全科學部博士喬森·鮑登·史密斯撰文寫道，兒童對鉛的吸收率達到近50％，而成人吸收率約8％～10％。

涂料加入鉛是因為不同鉛化合物會形成不同的顏色。加入碳酸鉛（又稱白鉛），會形成白色或乳白色顏料，而加入四氧化三鉛（又稱紅丹）則會形成亮紅色顏料。鉛還會縮短顏料變干所需時間，使顏料更耐用，更具防潮效果。

居住環(huán)境鉛中毒主要有3種途徑：含鉛油漆剝落，小孩子到處亂爬亂摸，把落漆吃到嘴里；含鉛涂料區(qū)因翻修等因素而散播鉛塵，通過呼吸道進入人體；刷了含鉛油漆的窗扇在推拉開關時揚起鉛塵。

2010年，聯(lián)合國環(huán)境規(guī)劃署和世衛(wèi)組織共同主導的“消除含鉛涂料全球聯(lián)盟”成立，每年10月份在全球開展“預防鉛中毒行動周”活動，倡議消除含鉛涂料。該組織2015年提出目標，到2020年消滅全球含鉛涂料，以“培養(yǎng)無鉛兒童，創(chuàng)建健康未來”。

“消除含鉛涂料全球聯(lián)盟”建議在三個層面采取行動。一是建立適當?shù)姆珊捅O(jiān)管框架，控制含鉛涂料的生產(chǎn)、進出口、銷售和使用，鼓勵生產(chǎn)無鉛涂料。二是通過宣傳，告知消費者含鉛涂料的信息及其對健康的危害。三是鼓勵生產(chǎn)商從涂料配方中消除鉛化合物，并自愿提供第三方認證，在包裝上標注，幫助消費者識別無鉛涂料。

居住環(huán)境含鉛油漆剝落，容易使到處亂爬亂摸的小孩子把落漆吃到嘴里，導致鉛中毒。

血鉛濃度 微量也有害

兒童鉛中毒研究已有上百年歷史。1904年，澳大利亞科學家吉布森首次斷定，含鉛涂料是導致兒童鉛中毒的罪魁禍首。1909年，奧地利、比利時和法國成為首批禁止在室內(nèi)裝飾中使用含鉛涂料的國家。1922～1934年，希臘、突尼斯、捷克、英國、瑞典、南斯拉夫、波蘭、西班牙、古巴等國相繼禁止室內(nèi)裝飾使用含鉛涂料。1943年，美國兒科醫(yī)生蘭多夫·拜耳和伊麗莎白·羅德率先發(fā)表了“鉛對兒童神經(jīng)發(fā)育影響”的量化分析文章。

1971年，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簽署《含鉛涂料中毒預防法》，規(guī)定用于住宅建筑、玩具和家具的涂料含鉛量必須在安全范圍內(nèi)。據(jù)估計當時美國約有6％～28％的城市兒童血鉛含量高于50微克/分升。1977年，美國消費者產(chǎn)品安全委員會規(guī)定，住宅用途的涂料含鉛量不得高于600毫克/千克。

血鉛濃度低于5微克/分升曾被認為是“安全水平”，但美國疾病防控中心（CDC）表示，深入研究發(fā)現(xiàn)，血鉛濃度并非“微量無害”，而是“沒有最好”，即便濃度很低，也可能造成兒童智障，因而無法劃定可靠的安全限值。目前全美還有許多青少年住在老房子里，這些房子多在實施含鉛涂料禁令前所建。如果孕婦住在鉛污染屋里，可能導致流產(chǎn)、早產(chǎn)，或影響胎兒的大腦、腎臟和神經(jīng)系統(tǒng)，小孩以后可能面臨學習困難和行為問題。

含鉛涂料 全球受限2014年“預防鉛中毒國際行動周”期間，聯(lián)合國環(huán)境署發(fā)布了一份報告，分析了9個國家共234罐住宅用涂料的含鉛量，包括阿根廷、阿塞拜疆、智利、科特迪瓦、埃塞俄比亞、加納、吉爾吉斯斯坦、突尼斯和烏拉圭。除了智利與烏拉圭，其他國家的涂料含鉛量均高于1萬毫克/千克，而阿根廷、科特迪瓦、埃塞俄比亞與突尼斯的涂料含鉛量則高于9.9萬毫克/千克。檢測結(jié)果令人不寒而栗。

類似的研究發(fā)現(xiàn)，非洲國家的涂料含鉛量更令人堪憂：尼日利亞裝修涂料樣本的平均鉛含量高達3.7萬毫克/千克，埃及為2.62萬毫克/千克，喀麥隆和南非均接近2萬毫克/千克。

1990年，大多數(shù)高度工業(yè)化國家對室內(nèi)涂料含鉛量做出限制性規(guī)定。美國住房與城市發(fā)展部頒布了行業(yè)指導令，首次要求在公共建筑消除含鉛涂料的使用。1997年，澳大利亞將住宅用涂料的最大含鉛量減至1000毫克/千克，智利將涂料含鉛量限制在600毫克/千克以內(nèi)。2009年，第二屆國際化學品管理大會將消除含鉛涂料定為優(yōu)先政策；美國將標準降至90毫克/千克并延續(xù)至今。

2011年，烏拉圭將涂料含鉛量限制在600毫克/千克以下。2013年，斯里蘭卡將裝飾性涂料的含鉛量限制在600毫克/千克以內(nèi)；菲律賓將標準定為90毫克/千克。據(jù)世衛(wèi)組織的數(shù)據(jù)，全球已有超過30個國家逐步停止使用含鉛涂料。我國國標《室內(nèi)裝飾裝修材料 內(nèi)墻涂料中有害物質(zhì)限量》明確規(guī)定，內(nèi)墻涂料鉛不得高于90毫克/千克。

隨著人們對含鉛涂料危害的認識日益加深，含鉛涂料退出歷史舞臺只是時間問題。但在消除這種危害之前，有必要加強預防。

某些鉛化合物會用于化妝品或染發(fā)劑中，應確保孩童遠離這些產(chǎn)品。除了定期清洗地板、窗臺、打掃地毯以減少鉛塵外，管住兒童的嘴巴很重要，培養(yǎng)孩子勤洗手的習慣，嚴防“鉛從口入”。對6歲以下兒童最好每年做一次血鉛測試，如果高于2微克/分升，或患有異食癖（吃非食物的東西）、缺鐵性貧血等，血鉛檢查應更頻繁。如果孩子出現(xiàn)學習困難、自閉癥、注意力集中障礙、注意缺陷多動癥或侵略性行為等問題，也應進行血鉛檢測。6歲以后最好每5年檢查一次血鉛濃度。

（季天也對本文亦有貢獻。）

本欄目責編/葉曉婷 yexiaoting@vip.163.com

美國兒童1976至1980年的平均血鉛水平為15微克/分升，而2007年至2010年的平均水平降至1.3微克/分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