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藏傳佛教寺志章法研究

彭祥琦

(西藏民族大學 民族研究院，陜西 咸陽　712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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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藏傳佛教寺志章法研究

彭祥琦

(西藏民族大學 民族研究院，陜西 咸陽712082)

章法，是寺志撰寫所遵循的隱性規(guī)則。特別是藏傳佛教寺志中很少討論寺志撰寫的要求，這種隱性規(guī)定的深度更深。文章結合漢傳佛教寺志撰寫所遵循的一般要求，總結出清代藏傳佛教寺志的章法結構。

清代；藏傳佛教寺志；章法

所謂寺志章法，[1](P166)即寺志記敘時的詳略、特點、編纂原則以及文字風格等。①寺志的章法是對寺志撰寫的一般性要求，是寺志撰寫時所需遵守的規(guī)范。一般而言，藏傳佛教寺志中缺乏對寺志章法的理論性分析和描敘。筆者依據(jù)搜集到的寺志從其內容詳略、筆法、贊詩、文風、撰寫原則五個方面對藏傳佛教寺志的書寫章法進行分析。

一、內容詳略安排

藏族傳統(tǒng)史書編寫對于史書的詳略問題有著自己的處理方式。早期史學家出于重構史學、定型史學的目的而專注于對古代歷史的敘述，忽略當世歷史的記載，從而形成注重古史的撰寫方式。至多羅那他的《后藏志》，[2]雖仍堅持詳古薄今的書寫模式，但開始注重對當世寺院與遺址的收錄，用于指引眾生朝圣，斷滅惡徒心中的邪念，史學的致用思想不斷豐富。至五世達賴時，史學纂寫關注對當世之事的記載，②這也對后來的史書撰寫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3-4]清代藏傳佛教寺志受史書撰寫模式的影響，在古今史事的詳略安排上呈現(xiàn)兩種不同的態(tài)度：一是注重古史，二是關注今事。而有關世俗與佛教史事的安排是佛教史書撰寫中的一個永恒的問題。③

首先，在對待世俗與藏傳佛教內容孰輕孰重的分布上，藏傳佛教史學家有著較為統(tǒng)一的認識，即注重記載有利于寺院、藏傳佛教發(fā)展和傳播的內容。作為藏傳佛教文獻之一，清代藏傳佛教寺志以反映一地一寺的佛教問題為中心，藏傳佛教中的高僧、寺院發(fā)展、供物、寺院建筑等都是寺志編撰者記敘的重點。如《拉撲楞寺志》開篇頌詩所言：“……這匯集法藏的梵宇被譽為‘吉祥遍州’，遐邇聞名只為拉撲楞寺是稀奇的樂土……仁慈絕頂?shù)亩媸种赋鲇谰玫暮较?，緬懷歷任法臺與汪洋中頻渡?！柚材珜懴逻@攝人心魄的寺志，讓諸有情眾生如飲甘露得到愉悅的滿足?！盵5]可見，《拉撲楞寺志》的中心內容是記載拉撲楞寺的歷任法臺事跡和本寺的歷史發(fā)展。

藏族傳統(tǒng)史書中反復出現(xiàn)佛教內容，在寺志中更甚，基本都以佛教事物為主：寺院緣起、歷輩高僧事跡、寺院法會、時節(jié)、供物等，《佑寧寺志》《圣地清涼山志》《衛(wèi)藏道場勝跡志》《青海史》《木里政教史》《塔爾寺志》等莫不如是，[6-12]皆是以弘揚藏傳佛教大法、贊頌高僧大德與藏傳佛教事物為敘述重心。這是藏傳佛教寺志最基本的一種撰述內容。

在藏傳佛教本身歷史記載的基礎上，藏族史學家將記敘內容擴展到與佛教相關的史實上，而這種擴展性的內容記載與許多客觀事物相結合，諸如寺院中的文物與周圍的景色、圣地與地理概貌、世俗君臣與藏傳佛教的關系、宗教活動和政治活動的沖突等，這些構成清代藏傳佛教寺志撰述的第二層重心。清王朝歷代皇帝的支持和尊崇是藏傳佛教發(fā)展的一種榮譽，寺志中對高僧進京朝覲之事、皇帝賞賜之事作為高僧事跡的重要部分來加以記載。有的寺志將寺院的地理概貌專設一節(jié)，如《塔爾寺志》中設“宗喀巴大師誕生處的特征”，將現(xiàn)實中的地理與佛教經(jīng)典中的描敘相結合，形成寺志中獨特的藏傳佛教地理觀。將自然景物的變遷與佛教之理相結合，描敘景色有助于寺院弘揚，如：“頌句說：‘水無漏表法長流’，這是指北面‘宗曲河’緩緩而流長。又說：‘林深密表門徒廣’，這是指‘宗喀’地方所生樹木而言。由于有如是許多稀有功德的‘宗喀’這一主要地方，猶如第二印度‘班遮阿生’圣地?！笨傊略旱淖匀伙L光、山峰洞巖均是佛陀的化身，世俗君臣的尊佛活動都是對藏傳佛教的弘揚。

除上述記載的重點內容之外，寺志中也記敘了一些地方政治、經(jīng)濟等史事?！肚嗪Ｊ贰贰赌纠镎淌贰范嗍顷P于地方政治歷史的記載，比如，前者多是敘述固始汗等人圍繞藏傳佛教之爭的史事，后者將自格魯派進入木里開始敘述，多圍繞木里的政教之爭展開，為研究青海、木里地區(qū)的歷史變遷提供了史料。當然，這些內容不是寺志撰述的重點，佛教內容始終占據(jù)著較大的比重。這些世俗史事的記載即構成清代藏傳佛教寺志詳略的第三個層面。

在古今史事的詳略安排上，上文已提到清代藏傳佛教寺志在詳略安排上的兩種不同態(tài)度：詳古略今與詳今薄古。以《塔爾寺》為例，將堪布世系分成前后兩個時期來敘述，前期與后期的比例相差懸殊。④而從作者出生之日算起，即從六十三代赤欽至第七十八代赤欽的史事占全書內容的18.38%，而整個人物傳記約占全書內容的40.5%，作者當世的高僧史事幾乎占一半比例，而于作者出生之日起而任赤欽者更多。一方面是因為前輩高僧事跡有史料記載，可以省略；另一方面，也是作者詳今薄古原則的體現(xiàn)，注重對當世史事的記載。松巴堪布的《青海史》也是詳今薄古原則的體現(xiàn)，文中的內容集中于藏巴汗、卻圖汗、林丹汗、固始汗四位世俗君主之間矛盾沖突的歷史，離作者生活的時代僅有幾十年的差距；但另一方面，對前代歷史的記載在寺志中依舊占據(jù)著重要地位，特別是創(chuàng)建寺院的高僧大德以及先輩賢哲的史跡依舊不厭其煩的書寫。如拉撲楞寺的第一世、二世嘉木樣的史事，佑寧寺創(chuàng)建者嘉色活佛的事跡，塔爾寺宗喀巴大師的一生，木里的喇嘛降央桑布的事跡，等等。在藏傳佛教史家的眼中，這些高僧就如在人間的佛陀一般值得信仰，所以將他們的史跡反復書寫。

清代藏傳佛教寺志在古今史事安排上，開始追求古代、現(xiàn)代史事之間的平衡，在不忘前代歷史的基礎上，關注現(xiàn)當代歷史的記敘，可以說是藏族寺志編撰的成熟表現(xiàn)，也是藏族歷史編纂學走向理性和成熟的表現(xiàn)。

二、曲筆直書

藏族傳統(tǒng)史學的撰述歷來就有“直筆”和“曲筆”的矛盾沖突。特別是藏族傳統(tǒng)史學因受藏傳佛教的影響，佛教典籍中的神秘傳說逐漸融入傳統(tǒng)史學的撰寫中，“神秘”與“現(xiàn)實”之間的對立也在史學著作中得以顯現(xiàn)。這一點也為清代藏傳佛教寺志所繼承，而藏傳佛教寺志兼有史書和佛教文獻的雙重性質，這種矛盾沖突則更為突出。寺志中的“直筆”“曲書”都可以分為兩種層次——客觀現(xiàn)實和佛教影響。

清代藏傳佛教寺志之中的“直書”以上文而言，存在兩種具體的表現(xiàn)：一是求客觀歷史真實。如《木里政教史》記載的諸多史事：木里理塘大寺的修建，降央絨布大喇嘛的家世及其貴族世系的形成，格魯派在木里的發(fā)展歷史等。除此之外，對格魯派與“噶瑪巴”之間的教派斗爭，昂讓巴及其同伙對八爾斯丕家族的迫害，教眾的兵變篡權以及格魯派的對外征戰(zhàn)等事件的描繪是作者實事求是原則的表現(xiàn)。這些內容本不是佛教所需記載的歷史，但作者不嫌麻煩將其收錄書中，一方面是頌揚和弘傳格魯派，另一方面也是記載歷史以垂鑒后世。再如《塔爾寺志》敘述第六十一代赤欽扎喜夏仲耶協(xié)克珠尼瑪?shù)氖肥?，除記載其出生、坐床、學法之事外，還記載了同治七年(1868年)三月的“漢、蒙和薩那之亂”事件，并對事件所造成的嚴重影響加以記載。二是佛教意義上的客觀真實。藏傳佛教文化帶有濃厚的神秘色彩，在現(xiàn)代人看來許多都是難以相信、虛幻的史跡，但是藏傳佛教史家確是堅信這些神秘傳說、靈異事件是真實客觀的人生經(jīng)歷。如《圣地清涼山志》中專設“菩薩顯應”“異眾感通”兩類，《塔爾寺志》設“有關宗喀巴大師此生事業(yè)的懸記”一節(jié)。有關佛教意義上的客觀真實主要有大師懸記(或稱授記)、預言、佛陀入夢、圓寂或說法異象四大類。

盡管清代藏族史學家撰述史書時注重直書，關注現(xiàn)實的政治斗爭，但是對于某些佛教的丑事，多采取輕描淡寫或是視而不見的書寫模式。如上文提到的《木里政教史》中對佛教公敵昂讓巴的記載，除集中介紹降央倉喇嘛對昂讓巴之恩外，對于昂讓巴惡行的記載多是隨時間順序而進行，僅占此章節(jié)很小的篇幅。再如第一世嘉木樣大師略傳中記載其參與拉藏汗和桑杰嘉措之間的爭斗，云：“同時采用心理療法醫(yī)治妒恨成疾的雙方，全然不顧自身的安危。為了政教事業(yè)的長生，他用一個月時間，施大威德火供，大作祭祀，晝夜誦經(jīng)誦謁，祈解怨恨之結，……從而使佛教化險為夷，弟子免受沉淪，社會氛圍趨向平和?！睂τ诩文緲哟髱熅唧w的經(jīng)歷避而不談，最終結果“消除無妄之災”，而客觀史實是第一世嘉木樣大師返回青海，桑杰嘉措雖死，但以拉藏汗與桑杰嘉措為代表的權力集團之間的矛盾不斷加深，引發(fā)策妄阿拉布坦之亂。⑤

總之，清代藏傳佛教寺志對僧眾的丑惡面目雖有記錄，但是記載很少，相反對其光明一面的記載依舊占據(jù)主導。

三、贊詩的安插

清代藏傳佛教寺志繼承前代佛教史學家編纂史書的模式，在文中安插贊詩(或稱頌詩)。而這些贊詩主要引自佛教經(jīng)典，或是高僧大德語言，或是作者自己書寫。而這些贊詩曰詩，曰說，曰道，曰偈等，名稱多種多樣，但其性質均基本一致。在結構安排上，有的附在一章一類之后，有的則是插在行文之中，多是對內容的概括、人物的評價、事物的說明，以闡發(fā)作者的個人見解。

《拉撲楞寺志》中的贊詩數(shù)量甚多。在介紹歷代嘉木樣大師和下屬扎倉時，多在文后以“詩曰”發(fā)表個人見解。在行文中多引用經(jīng)典或高僧語言來代替自己的論述。其內容主要在于品評歷輩高僧賢哲，說明職業(yè)要求。如在“第一世嘉木樣大師略傳”文后，贊頌一世嘉木樣。詞曰：

香氣氤氳，寶剎開光，時逢良機大喜。日出東嶺方光輝，唯佛子利樂人世。幼年靈異，行菩薩愿，秉教沙門福至。學富五明枝葉繁傳美譽標史紀。

顯密并融通，無限江河。日引千溪猶自渴。學無止境勤參禪，佛法盈典。聞思獨細味，露海交合。曼達羅者助取舍。悟道精深皓月色，眾賢崇佛。

七寶莊嚴相，大慧為圓通。發(fā)輪轉，著述辯修用宏。眾生敬，德高立禪功。四部洲，應時化悟空。自供奉，一任己見容思尋。承恩師，安多寶寺好興??！

《拉撲楞寺志》將第一世嘉木樣的誕生、學法、證修以及影響以優(yōu)美的文字展現(xiàn)，總結拉撲楞寺在一世嘉木樣的帶領下走向興隆。

作者在“醫(yī)學利民院之常規(guī)及其醫(yī)藥史”一章中贊詩的應用達到極致。文中大段引用前輩高僧關于醫(yī)學的見解，如引用彌尼瑪賢巴仁欽回答聶賣道吉之問時答曰：“盛開絢麗多彩的醫(yī)學盛蓮，為求知者啟開聰慧的天眼，促使收獲無疾長壽的果實，本人名叫隱修人中的太陽；指點背運而病的除惡存善……樂以教授愿求醫(yī)學的弟子，精心治療雪域所有的病人，利樂他人處處把醫(yī)門扉開于是稱為大千蒼生之神醫(yī)……”作者希望通過對彌尼瑪賢巴仁欽圣潔醫(yī)德的敘述來勉勵后世醫(yī)學工作者勤學、修德，弘揚醫(yī)者仁心的精神。

《安多政教史》中亦多處引用或創(chuàng)作贊詩，其主要有兩種作用：一是闡說事物，如描寫青海湖的景象時引《菩薩本生鬘論》中的贊詩云：“此處蘭似帝青色光芒，恍如日融太空碧蒼蒼，舉目遠眺四周無邊際，其深難測入海樂洋洋?！闭宫F(xiàn)出青海湖的浩瀚、廣闊。二是評論人物，在敘述杜哇夏仲之史事時引偈語頌揚道：“超薦前世丹瑪師，迎請轉世者坐床，贖金牛馬百余匹，乃我生平最大事。”只此四句就將其一生的主要功績描敘出來。在嘉瑟活佛的傳記之后，作者作贊詩云：“三寶不忍卡勒山下杜鵑兮入障礙網(wǎng)羅，慈悲使卡勒山巔大鵬兮展翅高翔，宗喀鳥類成圣吉祥兮使障礙變供養(yǎng)，遠離戲論天空之中梵音兮到處蕩漾?！泵枥L出嘉色活佛的慈悲使得宗喀此地鳥類吉祥、大鵬展翅、佛音陣陣的盛景。

贊詩在清代藏傳佛教寺志中的應用較為普遍，除上述之外，《佑寧寺志》《塔爾寺志》等寺志多在章節(jié)的最后以贊詩收尾，既豐富了行文結構，也總結了本章內容，同時起到弘揚本寺殊勝的作用，成為寺志撰寫中一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四、文風

文風是特定歷史階段、特定社會，文章寫作中傾向性的社會風氣和語言運用的綜合反映，具有時代性和民族性。[13]而所謂的寺志文風便是受某種社會風氣影響而在寺志的撰述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寫作風氣。[14]清代藏傳佛教寺志因受到藏傳佛教的影響，在撰寫過程之中呈現(xiàn)獨特的文風。藏傳佛教史家在撰寫志時往往注重以佛教內容為準則，大量收入佛教經(jīng)典中的神話傳說，如金剛持創(chuàng)建大威德；[5](P203-207)高僧大德的奇異體驗：阿旺丹增成列洞穴證修；[7](P63)甚至是佛教化的民間故事，如《圣地清涼山志》中“異眾感通”，以此來構建藏族歷史，使得藏族志書在撰寫過程中充滿著佛教的神秘、虛幻色彩。在語言運用中，多以優(yōu)美、莊重、雅致的詞句進行修飾，將寺院、殿堂、佛像、風景等描寫的美輪美奐，令人遐想。總體上，清代藏傳佛教寺志在語言運用和修辭手法上呈現(xiàn)一種神秘典雅的寫作風格。[15](P70-84)

在記載寺院和高僧史事時，雖經(jīng)常插入神秘典雅的詞句，但是多運用平實的語言來敘述歷史事實。在上文提到，受佛教文化的影響，在藏傳佛教史家的眼中，高僧大德的神奇經(jīng)歷、授記等是客觀存在的，所以值得以筆記之。除其中的典雅文字之外，描寫也精當、準確。在敘述寺院歷輩堪布史事之時，內容簡明扼要、語句規(guī)范直接，不言空話、廢話，層次分明、條理清晰。在記錄寺院經(jīng)典、佛塔、法會、儀軌、供物等客觀事物時追求真實，敘述事物的本來面貌，少敘述神異，不嘩眾取寵，語言樸實無華，據(jù)實直書。尤其是寺志中對各教派的政教之爭、羅卜藏丹津之亂等歷史史實的記載，無粉飾渲染，直錄史事，真正超越“信而不美，美而不信”。在史事收錄和記載上呈現(xiàn)出一種質直樸實[16]的敘述風格。

總之，清代藏傳佛教寺志的文風與藏族傳統(tǒng)的文化環(huán)境相適應，神秘、奇異在史家的筆下也是一種客觀真實，文字描述雅致、優(yōu)美。但是，佛教史家又注重對高僧史跡、寺院事物據(jù)實直書，語言平實無華。真正尋找到神秘典雅和質直樸實兩種對立文風之間的平衡和結合。[17](P152-156)

五、撰寫原則

藏傳佛教寺志很少在寺志撰述時提及撰寫原則，筆者結合漢傳佛教寺志撰寫的原則對藏傳佛教寺志的撰寫原則進行簡單的說明和總結。

(一)以事系類

即以事物為基礎進行類目的劃分。而這以《木里政教史》的類目劃分最為典型，本書以人物為類目劃分的依據(jù)，共分四大部分：宗喀巴教義傳播情況、降央桑布傳略、佛教公敵昂讓巴及其同伙親信、降央喇嘛的政教事業(yè)。文中以降央桑布這一木里地區(qū)格魯派的傳播者為主線，敘述1570-1735年的地區(qū)歷史。四大部分以降央桑布這一人物為橫軸，以時間為縱軸，均從1570年開始，對當?shù)貧v史的發(fā)展和格魯派在此地的傳播進行敘述。真正做到以事系類，橫排豎寫，突出主線，脈絡清晰。

(二)不越境而書，詳近略遠

即撰寫志書時，集中描寫本地和周圍地區(qū)環(huán)境和歷史事件，少涉或不涉其他地區(qū)的歷史。清代藏傳佛教寺志在編撰時集中描寫本寺周圍的一草一木，對其他地區(qū)歷史或事件的描敘很少涉及。其較多涉及的歷史是格魯派的領袖達賴和班禪的史實，但他們的事跡在志書編寫中只是起到引導作用，不是志書書寫的主線。打破境遇的限制，敘述其他地區(qū)的歷史往往以本寺高僧的個人事跡為主。編纂志書時，集中描繪本寺的歷史變遷和高僧大德事跡有助于弘揚本寺聲譽和佛法，不越境而書成為寺志編寫時一條隱性規(guī)則。

(三)真實性原則

上文多次提到，在佛教史家的觀念中，存在兩種層次的真實：第一層次是真實意義上的客觀歷史，第二層次是佛教觀念中的客觀真實。清代藏傳佛教史家從弘揚本寺聲譽的目的出發(fā)，對真實歷史事件采取不同先輩們的書寫態(tài)度，對真實歷史進行詳實的記敘，不加褒貶。同時，對高僧大德的幼時奇異、修法時的神秘經(jīng)歷、歷史傳說等在常人看來難以理解的體驗不厭其煩的加以收錄，在佛教史家的眼中，這是佛教意義上的真實。

總之，這三種撰寫原則為佛教史家編纂寺志時所遵循，敘述本寺或圣地的奇異、殊勝，不外乎吸引信眾朝覲，弘揚本寺佛法，傳播藏傳佛教。

六、小結

清代藏傳佛教史家對于志書，并未如同時代的漢文寺志一樣，形成成熟的理論體系，甚至是并未形成對寺志這一史學體裁的認識。但是在書寫中，不知不覺形成自己獨特的書寫模式，逐漸趨向寺志，也形成了一些對這種體裁零散、片面的理論認知。本文結合漢文寺志中的相關寺志概念和理論來總結清代藏傳佛教寺志，從中提煉出深層次的章法規(guī)范和撰寫原則。

清代藏傳佛教寺志有著自己的章法規(guī)范：一是重宗教輕世俗；二是對真實歷史的記敘呈現(xiàn)客觀與藏傳佛教上的二重性；三是以贊詩這一獨特的形式評論人物，發(fā)表見解；四是質直樸實與神秘虛幻相結合的文風等。這些獨特的章法和撰寫原則構成了藏傳佛教寺志撰寫時的隱性需求，為完整志書的編撰定下了一般性的約束。

注釋：

①筆者根據(jù)《中國方志學概論》《方志編纂系論》《方志學通探》《方志學概論》中關于章法的解釋加以總結而成。

②尤其以五世達賴的《五世達賴喇嘛傳》為代表，這是五世達賴對自己所經(jīng)歷事情的記載，內容包括當時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矛盾紛爭，等等。

③無論是藏傳佛教還是漢傳佛教對于史書中的世俗與佛教內容的詳略安排始終放在史書撰寫的首位，或是只注重佛教內容，或二者兼論。故此，筆者統(tǒng)一稱呼——佛教。

④據(jù)筆者統(tǒng)計，前期歷代赤欽史事約占6.9%，后期歷代赤欽史事約占33.75%。

⑤據(jù)《第一世嘉木樣大師傳》查，第一世嘉木樣返回青海的時間是第十二繞迥土牛年(1709年)，拉藏汗于木雞年(1705年)掌權，確如《第一世嘉木樣大師傳》所云：西藏政局稍顯穩(wěn)定。但隨后，桑杰嘉措集團的殘余分子又引發(fā)新一輪的權力斗爭，作者將這一部分內容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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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谷曉紅

The Composition Art of the Tibetan Buddhism’Temple Annals in Qing Dynasty

PENG Xiang-qi

(Xizang Minzu University，Xianyang 712082，China )

Composition art refers to those implicit rules for writing temple annals. Since temple annals rarely the content of writing standards it is especially implicit. Based on the general requirements for temple annals writing，the text structure of Tibetan Buddhism temple annals is summarized.

Qing Dynasty；Tibetan Buddhism’ Temple Annals；composition art

2015-11-26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項目編號：13CMZ019；西藏民族大學研究生實踐與創(chuàng)新項目，項目編號：2016mdyjs021；西藏民族大學民族研究院中國史重點學科項目，項目編號：15ZGS002。

彭祥琦(1992-)，男，安徽安慶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歷史文獻學(藏族傳統(tǒng)史學)研究。

1004—5856(2016)09—0105—05

K29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6.09.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