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國電影談電影的時尚本質

姒曉霞

（西安工程大學，陜西西安710048）

從民國電影談電影的時尚本質

姒曉霞

（西安工程大學，陜西西安710048）

中國電影是中國社會從封建走向資本主義萌芽時期誕生的，是與當時世界生產和消費領域最前衛(wèi)的頂尖文化類型接軌的產物。作為現(xiàn)代科技文明催生的新興事物，電影與生俱來地帶有時尚的本質。民國時期的電影就是中國現(xiàn)代社會的時尚，不斷引領人類文化藝術的新浪潮，推動社會觀念、文化生產和社會消費領域的全面進步。民國時代的中國，社會環(huán)境的相對寬松和自由，人們的社會觀念、生活方式日趨前衛(wèi)和時尚，這些內容在民國電影當中都有所反映。同時，作為現(xiàn)代科技文明的產物，電影的本體得以存在物質介質、傳播手段和存在空間，在民國時代都是新鮮事物，在形式本體上呼應了電影內容，二者構成了民國時期電影時尚本質的表象。在此表象之下，民國電影通過影像傳遞給世人的還有它的隱含意義，即時尚的“附加價值”，就是創(chuàng)作者所賦予作品超前的深刻思想與個性理念。

民國電影；時尚本質；表象；附加價值；

近些年，中國電影產業(yè)飛速發(fā)展，人們將電影推向時代文化和消費的潮流浪尖，但不正確的時尚觀念往往使電影徒有時尚之表，卻無時尚之實，甚至對觀眾和行業(yè)產生一定程度的誤導?；厮菰缙谥袊娪埃瑫r尚本就是電影與生俱來的本質，民國時代的電影由內到外充滿著時尚的魅力。在對民國電影的研究中，不少學者已關注到了民國電影反映出的時尚性，但在論述中時常將“時尚”與“摩登”“時髦”“流行”等詞語互為指用，未曾精確辨析，也缺乏對電影時尚本質的定性分析和宏觀考量。本文試圖從民國時期的電影探討電影的時尚本質，挖掘電影對中國現(xiàn)代社會文明進程的推動作用，同時希望對中國當代電影創(chuàng)作有所啟發(fā)。

一、“時尚”與電影

（一）“時尚”及其研究

在現(xiàn)代漢語中，《辭海》對“時尚”的解釋為：“一種外表行為模式的流傳現(xiàn)象。如在服飾、語言、文藝、宗教等方面的新奇事物往往迅速被人們采用、模仿和推廣。表達人們對美的愛好和欣賞，或借此發(fā)泄個人內心被壓抑的情緒。屬于人類行為的文化模式的范疇。時尚可看作習俗的變動形態(tài)，習俗可看作時尚的固定形態(tài)”[1]。這也可被認為是廣義的“時尚”?，F(xiàn)代意義的“時尚”是一個舶來品，英文中多翻譯為fashion（或fashionable），是以服裝、服飾等為主的與生活有關的時尚產品，是狹義的“時尚”。

常被拿來與“時尚”交替使用的近義詞包括“流行”“時髦”“摩登”等。“流行”側重于描述“時尚”在傳播過程當中的客觀狀態(tài)；離開了流行，時尚是無法形成的；當時尚傳播到一定程度成為大眾化、普遍的流行時，它則不再成為時尚?！皶r髦”一詞在意義上更偏向于指稱時尚的物質表象層面，且往往是指短暫時間內的流行。

情況比較復雜的是“摩登”，該詞出自佛經，意義流傳時間長，變化多。歷史上多有負面意義，近現(xiàn)代由于被借用翻譯英文中modern一詞，才又被賦予了“現(xiàn)代性”“時髦”的含義，因而獲得了正面的文化指向。上個世紀30年代以后由于左翼文藝家的批評，“摩登”的貶義色彩大大增加，雖然在物質層面還保留著時新、追趕潮流的意思，但在精神層面往往和世俗、墮落、頹廢等意義關聯(lián)在一起，很難再有與時俱進的內涵。相比較而言，“時尚”一詞愈發(fā)活躍，它對事物現(xiàn)象的概括更加直接、簡潔和準確，在感情色彩上更加積極，具有較多的褒義色彩。在與“時間性”“當下”的意義關聯(lián)方面，“時尚”比“摩登”更貼切。它與社會經濟、生活密切相關，在語言和文化傳播當中普及度非常高；與它相關的人和事往往成為引導社會潮流的風向標，這已經是“摩登”所無法企及的了。

作為概念的“時尚”遠比其詞語的意義要復雜許多，其表象與內涵往往隨時間、環(huán)境的變化而變化，一個時代的時尚往往和其他時代不同。早在18世紀之初，就已經有學者開始關注時尚話題。19世紀后，社會學、心理學、文化人類學、經濟學、歷史學及藝術史等諸多學科領域的學者從不同角度，采用符號學、精神分析等方法進一步開展研究和討論，其中大部分的研究是圍繞服飾展開的。20世紀后，有學者認為時尚“是決定社會結構的許多影響因素的結果”[2]21，積極進行“時尚學”的研究。

綜合以上可以認為，現(xiàn)代“時尚”是資本主義經濟發(fā)展的產物，具有全新超前的外在物質表象和無形的附加價值（隱含意義），且隨環(huán)境和時間不斷發(fā)生變化，在階段時間內成為人們追崇和消費的對象，滿足其超越性的物質和精神層面的雙重需要。時尚具有新奇性、前衛(wèi)性、變化性、模仿性、區(qū)別性、消費性等基本特征。

（二）電影的時尚本質

“時尚”屬于所有新潮的現(xiàn)象，這些現(xiàn)象或許是伴隨著資本主義的誕生而產生的，即在整個制度中，新是所要追求的價值[2]18。和現(xiàn)代時尚的產生一樣，中國電影也是中國社會從封建走向資本主義萌芽時期誕生的，是與當時世界生產和消費領域最前衛(wèi)的頂尖文化類型接軌的產物。作為現(xiàn)代科技文明催生的新興事物，電影與生俱來地帶有時尚的本質。民國時期的電影就是中國現(xiàn)代社會的時尚，在隨后百年的發(fā)展進程中，伴隨科技水平的飛速提升，電影也發(fā)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不斷引領人類文化藝術的新浪潮，推動社會觀念、文化生產和社會消費領域的全面進步。

電影初到中國，作為新興科技產物帶給國人的新鮮感和吸引力是可以想象的，國人稱其“開古今未有之奇，泄造物無穹之秘”。國產電影的發(fā)展和本土明星的大量出現(xiàn)更加激發(fā)了民國觀眾的熱情，人們將看電影作為生活的新風尚，關注和模仿電影明星的衣著打扮和電影里的生活方式。電影滿足著國人在情趣和思想層面不同的需要。短短二三十年間，中國電影從技術、思想、藝術、市場各個層面都有了突飛猛進的發(fā)展，成為當時世界電影業(yè)的重要組成部分。宏觀上看，一部民國電影史就是中國電影追趕西方電影時尚文明的歷史。

“民國時期，中國作為一個新興的現(xiàn)代民族國家，正處于建構一個國家實體和觀念形態(tài)的初始階段。電影也是這一歷史的參與者、親歷者與記錄者。所以民國電影研究，應該成為后人觀察民國社會、政治、文化、民俗乃至日常生活景觀的一個特殊視角?！盵3]民國時代的中國，思想雜陳、中西交匯，政局的不穩(wěn)定造成了社會環(huán)境的相對寬松和自由，人們的社會觀念、生活方式日趨前衛(wèi)和時尚；在一些大城市里社會開放程度很高，這些內容在民國電影當中都不同程度地有所反映。同時，作為現(xiàn)代科技文明的產物，電影的本體存在離不開物質介質、傳播手段和存在空間，而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是民國時代的社會新鮮事物，在形式本體上呼應了電影內容，二者構成了民國時期電影時尚本質的表象。

在客觀存在的表象之下，民國電影通過影像傳遞給世人的還有它的隱含意義，即時尚的 “附加價值”，就是創(chuàng)作者所賦予作品超前的深刻思想與個性理念。只有當觀眾真正接納了創(chuàng)作者的想法，并與之產生共鳴，將這些思想和理念轉化為自身觀念、個性的一部分，并能以此在現(xiàn)實生活中區(qū)別于他人、引領社會潮流，那么電影時尚的附加價值才能真正實現(xiàn)，電影的時尚本質乃至電影作為藝術的真正價值才能得以體現(xiàn)。

二、民國電影時尚的表象

（一）內容表象

回望新文化運動前后的中國社會變動，特別是在上海、北京等這樣的城市，西方現(xiàn)代文明的影響首先反映在人們服裝、飾品、發(fā)型、化妝、消費等外在生活方式的變化，以及寫字樓、餐廳、電影院、舞廳、商場、銀行等現(xiàn)代化城市機構林林總總地從無到有。這種變化隨著中西方文化的交流互動潛移默化地由表及里，對抗并逐漸削弱中國傳統(tǒng)封建文化根深蒂固的程式，在國人頭腦中建構起初步的現(xiàn)代性理念，初步引導中國開始走向時尚的現(xiàn)代文明之路。

在歐美文化的直接影響下，民國電影女明星成為時尚女性的代表，其著裝具有突出的時尚風格，而從那時開始的由她們主力引導社會時尚潮流的傳統(tǒng)即使在當下的中國社會仍在延續(xù)。民國電影中女明星的服裝形式從傳統(tǒng)的上下兩節(jié)制服裝、旗袍馬甲逐漸向量體裁剪的旗袍以及西式服裝（如連衣裙）轉變，改變了傳統(tǒng)男女服裝衣裙趨同、寬衣寬袖掩蓋女性特征的做法，更加凸顯女性身體的曲線特征和現(xiàn)代美的追求。與華麗的旗袍及洋裝搭配，女性短發(fā)、燙發(fā)、卷發(fā)日趨時興，美容化妝的方法日趨多樣；配飾品主要以西式物品為主，比如女士手表，這些對于塑造電影女明星的時尚女性特征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湯天秀、胡蝶、阮玲玉等一代女星既傳統(tǒng)又現(xiàn)代的風格，加上和而不同的個性魅力，通過電影以及在報紙、《良友畫報》《玲瓏》等時尚雜志上現(xiàn)身說法，在當時受到不同階層社會女性群體的追崇與模仿。

除了服飾，民國電影中還用影像的方式給人們營造出了中國20世紀二三十年代繁華時尚的都市生活，并生動展現(xiàn)了民國時代中國人與世界現(xiàn)代文明接軌的新追求。《體育皇后》《馬路天使》等影片中都用鏡頭呈現(xiàn)出了上海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特別是外灘一線匯集了當時世界上最時尚的建筑風格。上海的街道車水馬龍，電車、汽車、自行車等各種新式交通工具在馬路上川流不息，構成了上海最具動感的現(xiàn)代風景和時尚氣息；《脂粉市場》《體育皇后》等影片中都有主人公乘坐汽車、甚至是敞篷汽車外出及兜風的鏡頭。上海的娛樂業(yè)高度繁榮，西式的餐廳、飯店、舞廳、游樂場、電影院、體育場、跑馬場應有盡有，絲毫不遜于紐約巴黎，這些場景在《體育皇后》《桃李劫》等作品中都多有表現(xiàn)。在諸如《風云兒女》《新舊時代》《馬路天使》等很多電影中，歐式的裝修、鋼琴、壁爐、沙發(fā)并不少見，甚至電話、電熨斗、飲水機的出現(xiàn)都并不新鮮。

不可否認，“電影為觀眾提供了一個都市文化和現(xiàn)代生活的想象”（李歐梵）。民國時代的多數(shù)中國人無法真正過上電影里營造的時尚都市生活。因為藝術世界和現(xiàn)實的差距、因為距離感，才使電影里的一切充滿了美，電影里的時尚成為人們欲罷不能的追求對象和境界。時尚本身就是一種超前的想象和設計，如此，追求時尚才成為一個充滿魅力的過程。如果它成為大眾唾手可得、人人皆可享用的東西，那么就會逐漸成為大眾“流行”甚至庸俗化，時尚的品位與個性、超前性與新鮮感乃至于時尚本身也將不復存在。

（二）本體表象

電影作為依托于現(xiàn)代科技產生的藝術，客觀上也是一種物質存在，它包括了生產和播放電影的創(chuàng)新性技術設備及場所。這些都是時代的產物，是民國時代中國社會生活中的新鮮事物，也是民國電影時尚本質的組成部分。

民國時期，和已經出現(xiàn)的其他藝術類型相比，電影本身就是新鮮事物，用電影去記錄和表達就是一種時尚。電影《定軍山》出現(xiàn)之前，其中的京劇片段早已廣為熟知，但播放時仍引得萬人空巷，足以說明電影這一時尚事物的魅力。隨后，電影技術日益發(fā)展成熟，運動鏡頭、場面調度、蒙太奇、敘事節(jié)奏等一系列電影語言手段層出不窮，科技帶動著電影藝術為現(xiàn)代生活不斷增添新鮮感，吸引觀眾走進影院消費和體驗。

電影院是民國電影傳播、觀眾接受電影的物態(tài)存在空間。民國早期放電影的都是一些臨時性場所，如茶館、戲院、酒樓，電影與戲曲、魔術、雜耍等本土傳統(tǒng)表演穿插雜燴在一起，人們在觀影的同時更重要的是進行休閑和社交，環(huán)境十分嘈雜。20世紀初，中國天津、北京、上海等地陸續(xù)出現(xiàn)了真正意義上的電影院。這些影院不僅改善了觀眾的觀影環(huán)境，也改變了觀眾的觀影習慣，在衛(wèi)生、秩序、安全等各方面都更具現(xiàn)代建筑設計和空間理念。1933年斥巨資重建的上海大光明戲院，號稱“遠東第一影院”，配有空調、2000個沙發(fā)座，還有“寬敞的裝飾風格的大堂，三座噴泉，霓虹閃爍的巨幅遮簾以及淡綠色的盥洗室”[4]。電影院成為現(xiàn)代都市極具代表性和都市意味的空間，因此，走進這樣富于時代性和時尚感的環(huán)境里觀看電影就成為當時的時尚活動。

三、民國電影時尚的“附加價值”

川村由仁夜認為 “時尚是由對時尚的信仰維系的一種體制”[2]16。對電影而言，創(chuàng)作生產、發(fā)行、傳播、接受是一套固有的體制，而決定其成為一種時尚文化的核心在于信仰，這“信仰”其實就是時尚的“附加價值”。對電影而言，它一方面來自電影創(chuàng)作者賦予作品的超前的思想性和藝術性，體現(xiàn)在民國電影中就是對中國社會現(xiàn)代性的執(zhí)著追求；另一方面體現(xiàn)在觀眾如何通過電影實現(xiàn)與創(chuàng)作者意圖呼應的自我滿足與個人完善。它們構成電影時尚本質的內涵。

（一）創(chuàng)作者的先鋒追求——現(xiàn)代性

早期中國電影的拓荒者鄭正秋、張石川、黎民偉等電影人積極挖掘社會生活，關注民眾趣味，力圖發(fā)揮電影的社會教化作用。如《難夫難妻》諷刺、批判了中國封建買賣婚姻的舊俗，《莊子試妻》中出現(xiàn)了中國電影史上的第一位女演員，這無疑是與傳統(tǒng)封建觀念的徹底決裂，用電影表達著驚世駭俗的新觀念?！秳诠ぶ異矍椤芬褜⒅魅斯劢乖谒麛傌溸@樣的城市下層平民身上，雖然沒有宏大敘事，但具有貼近性，足以喚起普通民眾的共鳴，從而與中國新文化運動思想合拍。

20世紀20年代開始，中國的國產片逐漸增多，其中不乏社會影響巨大的如《閻瑞生》《孤兒救祖記》等。這一時期的電影仍脫離不開舊的傳統(tǒng)倫理道德，且與當時的 “鴛鴦蝴蝶派”結盟大量改編通俗文學作品，直至20年代末30年代初武俠神怪片的潮起潮落，才宣告了中國早期電影時代的結束。這個時期的民國電影無論選材還是主旨，都源自創(chuàng)作者的大眾化取向，而這一點無疑與新文化運動在宏觀的大方向上是一致的。比起與舊時代舊傳統(tǒng)決絕對抗的新文學，早期電影往往“對于傳統(tǒng)的不合理和不人道的方面采取一種溫和的否定的態(tài)度”，“力圖在巨大的社會變局中保持一種漸變的、穩(wěn)定的價值，以維系市民的日常生活的穩(wěn)定和文化選擇的‘改良’。這種漸進的、改良的‘現(xiàn)代性’既為當時在新舊文化之間擺蕩而游移不定，充滿焦慮的市民社會提供了一種想象性的滿足”[5]。在今天看來，早期電影人的電影觀念是符合市場規(guī)律的，近半個世紀以后中國電影再次市場化發(fā)展的事實也證明了他們的選擇是相當具有前瞻性的。同時，在當時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大環(huán)境下，他們通過發(fā)展電影產業(yè)對中國社會的選擇性推動同樣具有積極的現(xiàn)代性意義。

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電影由于左翼知識分子的參與，中國電影的面貌也隨之有了更加多元的變化與發(fā)展。抗戰(zhàn)解放的主題成為時代賦予電影的崇高使命。1933年1月1日，上?！渡陥蟆房敲餍菑V告《1933年的三大計劃》稱：“時代的輪軸是不斷地向前推進，電影藝術界不能抓住時代，于新文化發(fā)展有所貢獻，必然為時代所拋棄?！彪娪霸僖淮巫咴诹松鐣蟪钡那岸?，《三個摩登女性》《狂流》《漁光曲》《風云兒女》《馬路天使》《一江春水向東流》……反抗、革命、解放、關注民生、謀求民族生存、激蕩民族主義情感……此時的中國電影已經完全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現(xiàn)代性”合流，一次次在民眾中掀起無法阻擋的感情與思想狂潮。

（二）民國電影觀眾的心理訴求

時尚是滿足社會需要的產物，追求時尚是現(xiàn)代社會生活中人們的一種本能。時尚往往能從行為和心理層面積極主動地干預社會。在消費社會中，時尚帶給消費者情感上的愉悅和滿足、身份的認同感和精神上的安全感。作為電影的消費者，也是如此。

早期電影提供給觀眾的主要是一種不同于以往的視覺奇觀。觀眾一方面可以通過電影紀實的手法、逼真的畫面影像了解中國以外的大千世界；另一方面，可以通過早期電影的特效手段得到新奇刺激的觀賞快感。這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審美和消費體驗。隨著敘事電影的出現(xiàn)，人們開始關注電影從思想、情感等層面?zhèn)鬟f出的內容。從20年代注重社會教化的倫理片，到30年代表達激進思想的左翼影片，再到40年代表達同仇敵愾、民族氣節(jié)的影片，中國觀眾通過電影建構著個人與時代的關系，感受著電影帶給自己的精神上的引導和洗禮。在時局動蕩、民族命運前途未卜的時候，電影為中國觀眾提供了最好的心靈安慰和臨時避難所。除了電影內容本身，觀影活動空間的變化也在逐漸改變著電影觀眾的審美體驗和消費訴求?，F(xiàn)代電影院的審美體驗方式對中國觀眾而言是全新而充滿吸引力的，使觀眾在看電影的時侯有了一種公民自我素質不斷提升的滿足感，從而區(qū)別于其他消費活動。

按照當時觀影群體的職業(yè)、身份、喜好等方面的不同，民國時代電影觀眾通過觀影所得到的深層附加價值也有所不同。文化水平不高的社會中下層市民主要是通過看電影來獲取娛樂的，由此排遣他們日常生活的壓力；知識分子群體中一部分是通過電影來了解社會、增長知識的，還有些摩登青年往往“挽著異性而往，目的在藉影片里的戀愛故事，以推進他倆戀愛的程度”[6]；一些有錢、有閑的富商、闊太太們則通過看電影顯示其優(yōu)于其他階層的社會地位和身份，以滿足其虛榮心和炫耀的目的。

在這些不同階層人群中，對電影喜歡程度、接觸頻率的不同獲取的附加價值也有所不同。普通觀眾一般多通過電影點綴生活、休閑放松。影迷級的觀眾則愛看電影、離不了電影，他們熱衷于了解有關電影的所有信息，崇拜電影明星，參與各種電影放映互動，電影使他們完全有了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在精神上他們因自己的喜好得以實現(xiàn)而獲得極大滿足。比如南京師范大學教授楊苡老師，民國首版《呼嘯山莊》的翻譯者，16歲前后在天津看了好多好萊塢電影，每期、每個檔都去看；她用英文寫信給當時走紅的好萊塢女明星瑙瑪·希拉，還收藏了300多張好萊塢明星照片[7]。更高層次的觀眾中一部分人很理性地看待電影，從電影中挖掘情感和思想深層面的價值，希望對自己和對社會都能有新認識和幫助?，F(xiàn)代文學家魯迅的觀影情況就屬于這一類。有學者統(tǒng)計，魯迅先生一生大約觀影149部，其中90%是好萊塢影片。他喜歡看冒險和動物題材的電影，對電影的功能及文學作品的電影改編多有論述，而他最為肯定的就是電影的認知功能[8]。另一部分人則成為專業(yè)的影評人或電影從業(yè)者，他們分析和探討電影的藝術手法、敘事方式等，以圖積極推進中國電影的發(fā)展，電影先驅黎民偉就是從一個普通觀眾最終成長為一個職業(yè)電影人的。

電影觀眾的需求是有差異的，但他們從不同層面獲得并實現(xiàn)了民國電影所給予的 “附加價值”。由此，民國電影時尚的全貌才得以呈現(xiàn)，民國電影時尚才得以真正確立。

結語

民國時期的電影，作為從國外引進的新興的視聽藝術，以其時尚的本質生動、鮮活地影響著中國市民的消費、生活和思想，建構并推動著中國社會的現(xiàn)代性文明。只有真正把握電影的時尚本質，才能積極發(fā)揮電影的社會價值、實現(xiàn)電影的文化使命，使其成為當代中國社會真正的時尚先鋒。

[1]夏征農，陳至立.辭海：第6版縮印本[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0：1707.

[2]〔日〕川村由仁夜.時尚學：時尚研究概述前言[J].張恒巖，竇倩，譯.藝術設計研究，2010（2）.

[3]石川.“民國電影史”的合法性及研究方法[J].南京藝術學院學報，2013（3）：115.

[4]李歐梵.上海摩登——一種新都市文化在中國（1930—1945）[M].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2000：99.

[5]張頤武.千禧回望：“內向化”的含義——中國早期電影的“另類的現(xiàn)代性”的價值[J].當代電影，2001（6）:83.

[6]島生.電影院里的形形色色[N].申報，1932-11-29.

[7]陳丹青.民國人與民國電影——“民國電影中的時尚、文化與精神”學術論壇總結發(fā)言[J].南京藝術學院學報（音樂與表演），2014（3）:3.

[8]劉東方.從魯迅所觀看電影的統(tǒng)計管窺其電影觀——兼及魯迅電影觀的當下啟示[J].作品與思想研究，2012（1）:18-25.

（責任編輯：杭長釗）

2016-09-25

姒曉霞，西安工程大學藝術工程學院廣播電視編導系系主任，講師，碩士，研究方向：影視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