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雨宸,王艷華
(東北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部,吉林 長春13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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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人的精神生活個體化困境及其批判
袁雨宸,王艷華
(東北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部,吉林 長春130024)
[摘要]精神生活的個體化困境是精神生活的現(xiàn)代性處境之一。在當今社會中,隨著社會結構及其組織原則的個體化,精神生活中“個體主體性”與“公共主體性”的矛盾尤為凸顯,其具體表現(xiàn)為在資本邏輯宰制下,精神生活公共性向度的式微、精神生活的虛無化及自由個性的缺失。超越當代人的精神生活個體化困境,重在堅持對資本邏輯的持續(xù)批判,使“個體主體性”與“公共主體性”之間葆有辯證的張力。
[關鍵詞]精神生活;個體化;資本邏輯
人的生活世界是一個充滿張力的場域,它內蘊著物質與精神、個體與類等矛盾關系。由于現(xiàn)代性的挑戰(zhàn),生活世界中這些矛盾所處的平衡狀態(tài)被打破,表現(xiàn)為物質生活對精神生活的僭越和個體主體性對公共性的踐踏。物化與個體化已成為精神生活的現(xiàn)代性癥候。就研究現(xiàn)狀來說,國內學界往往將后者視為前者的分論題,針對精神生活的個體化問題的研究方興未艾。將個體化作為精神生活的獨立課題進行研究的必要性主要基于下述的事實: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社會結構的深刻轉型,個體日益脫離集體、家庭、社區(qū)等成為獨立的主體。在這一過程中,過去自然而然的道德共識、生活理念不斷受到質疑與挑戰(zhàn)。由于個體經驗的不可累加,當代人不得不獨自追問生命的意義,孤獨地探索生活的價值。因而,如何超越及揚棄精神生活的個體化困境,重構精神生活的公共性向度,成為我們在反思精神生活現(xiàn)狀中不容忽視的問題。
一、個體化與精神生活的現(xiàn)代性處境
在當今社會中,個體化問題日益引起人們的思考并非偶然,它與現(xiàn)代性進程所產生的問題密切相關。盡管人們對現(xiàn)代性的解讀莫衷一是,但都承認現(xiàn)代性社會指代了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社會樣態(tài)。在馬克思看來,現(xiàn)代性的推動使“一切固定的僵化關系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素被尊崇的觀念和見解都被消除……一切等級和固定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東西都被褻瀆了?!盵1]403從精神生活的角度來看,馬克思對現(xiàn)代性影響的經典解讀,隱含著三層意味:一是現(xiàn)代性對神圣形象的袪魅賦予人們拒斥絕對本體、解構形上理念的合法性,為具有個性化色彩的精神生活敞開了可能性空間;二是這一袪魅過程也伴隨著主體自我意識的覺醒,主體性原則成為現(xiàn)代性的核心原則之一,富有個性的精神生活成為人們期許的理想形式;三是人的自我意識的發(fā)展是在資本主義全球化的大背景下進行的,它既受全面競爭的推動,又受到資本邏輯的宰制,帶有鮮明的局限性。具體地講,資本主義境況下的競爭“把各個人匯集在一起,卻使各個人,不僅使資產者,而且更使無產者彼此孤立起來?!盵1]196人的單子化與社會的原子化成為當前時代下構筑精神生活的一道難題。
上述的處境構成了人們對個體化思考的現(xiàn)實條件。就研究現(xiàn)狀來看,學界闡釋精神生活與個體化的關系往往從以下三個層面出發(fā):一是從精神生活的本源意義解讀,將精神生活個體化類同于精神生活所具有的本己性,即精神生活的建構發(fā)端于主體的自我意識,并以滿足自身精神需要、提升自身精神境界為目標;二是從社會學概念出發(fā)理解精神生活個體化,認為精神生活的個體化是個體化趨勢作用于精神生活后所產生的社會文化現(xiàn)象;三是從文化病理學角度入手,批判性地分析在精神生活個體化進程中產生的公共性式微、意義性失落等文化困境。在我們看來,這三種不同視角都隱含著個體主體性與公共性的相互指涉,這實質上表征著人的精神生活構成的雙重維度。首先,精神生活是主體在精神層面通過精神生產與享受,追尋生命意義、生存價值和心靈安頓的生命活動。它具有鮮明的本己性特征,要求人們在建構自身的精神生活時,需不斷考問自身的精神現(xiàn)狀,不懈追求更加超脫的人生境界,還原符合人之本性的精神世界,塑造富有人性魅力的人格品質。其次,精神生活作為主體精神活動的結晶,它并不能產生于“孤寂的頭腦”中,而是根植于具有總體性的生活世界。馬克思對人的本質的社會性闡釋同樣也適用于人的精神生活。精神生活的完善與精神境界的提升都離不開社會塑型與主體交往等公共性向度的支撐。因而,屬人的精神生活總是需要主體依托公共性以“有限之身”追尋“無限之道”,從而使自身生命樣態(tài)由“自在”超拔至“自為”狀態(tài)。在這個意義上,個體主體性與公共性的張力賦予了精神生活以明確的主題、豐富的內容和鮮明的時代特征。
生產力的發(fā)展及交往的普遍化與多樣化,在改變人們的物質現(xiàn)實的同時也改變著人的精神生活。受現(xiàn)代性浪潮的推動,人的精神生活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轉變。當前社會結構及其組織原則日益表現(xiàn)出個體化的特征,這間接導致了個體主體性在精神生活中日益占據支配地位,并逐漸形成了區(qū)別于以往文化形態(tài)的“自我文化”(貝克)。按照貝克的理解,“自我文化”包含了解放、風險、控制三方面的含義:首先,“自我文化”使個體擺脫了家庭、社會、國家的束縛,能夠以主人的姿態(tài)審視并建構自身的精神生活;其次,個體從舊有關系中的抽離,“意味著國家認可的標準化人生、參照圖式和角色模式的崩潰”[2]2,導致構建精神生活活動充滿不確定的風險與危機;最后,“自我文化”并非真正的個性化,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在主體追求個性的過程中,以“新的要求、控制和限制強加于個體”[2]3,進而導致精神生活的外在化與同一化。
在我們看來,正是在“自我文化”(即以社會結構及其組織原則個體化的文化形態(tài))中,精神生活方能以個體化的形式顯現(xiàn)。然而失去群體依附的個人,慢慢將自我利益作為價值目標,對公共性問題采取漠然態(tài)度,使個體主體性與公共主體性問題逐漸凸顯,形成了精神生活的個體化困境。這一困境不禁使人產生這樣的疑問:精神生活的本己性是否必然排斥其公共性向度?精神生活的個體化困境何以產生?在個體化的時代,超越個體化困境何以可能及如何可能?既然精神生活的個體化困境源于現(xiàn)代性,那么對該問題的反思也就離不開對現(xiàn)代性的解讀?,F(xiàn)代性發(fā)軔于資本邏輯的運演,當代精神生活的個體化困境深受資本邏輯宰制的影響,對資本邏輯的批判與分析就成為我們破解精神生活個體化困境的“鑰匙”。
二、資本邏輯宰制與精神生活個體化困境
縱觀人類精神生活的歷史,大致可劃分為“公共性對個人主體性的統(tǒng)攝”和“個體主體性覺醒和擴張”兩個階段。在前一個階段中,人類社會是一個群體本位社會,它既表現(xiàn)為等級森嚴的倫理秩序,也表現(xiàn)為一元排他的價值理念。此時個體的精神生活不過是群體意向的表征。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原有的倫理秩序不斷消解,一元的價值理念不斷受到質疑,人的精神生活逐漸呈現(xiàn)出個體化的征象。
在歷史唯物主義看來,人的現(xiàn)實生活過程決定著人的意識的表現(xiàn)樣態(tài),形塑著精神生活的歷史性處境。馬克思通過對構成人類社會現(xiàn)實基礎的物質生產活動及其成果的考察,敏銳地發(fā)覺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在打破舊有關系的同時,將人類的各個領域打上了“資本”的烙印。資本邏輯成為了資本主義社會運演的深層根源。因而從對資本邏輯的批判入手來剖析精神生活的現(xiàn)代性處境,構成了馬克思主義哲學分析精神生活問題的獨特視閾。
資本作為積累的勞動,為實現(xiàn)自身的增殖,必然促使人們擺脫狹隘的地域局限性,投入到資本主義的世界市場之中。這樣,個體就從血緣、地緣的依附關系中擺脫出來,獲得了獨立性。但這一歷史進步又是以人對物質力量的依賴為前提的,因而“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反映了現(xiàn)階段人的生存方式。物化與個體化相糾纏構成了精神生活的當代境遇。對此,馬克思與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一針見血地指出:“在資產階級社會里,資本具有獨立性和個性,而活動著的個人卻沒有獨立性和個性。”[1]415與之相應,人的精神生活沉入物質生活之中。在資本邏輯的宰制下,由于無法將自我利益與公共利益協(xié)調,個體只能將自己特殊的物質利益作為追求的目標,其價值取向逐漸呈現(xiàn)出片面化、極端利己主義及功利主義的癥候。個體的精神生活逐漸蛻變?yōu)椤白晕业木裣順贰?,人的精神生活的家園感面臨著失落的危機。
公共性向度的式微也加劇了個體的孤獨體驗。在漢娜·阿倫特看來,孤獨源自人與他人客觀關系的缺失,這一“客觀關系”本身是建立在公共生活的基礎上的。在個體化社會中,由于缺乏共同目標與共同經驗,人與人之間的言語交流盡管可以清晰表達邏輯上的意義,卻“聽不到話語間流淌的那條語義之河的低聲密語”[3]106;盡管個人仍可獲得他人陪伴,但“陪伴者只能告訴你如何經受住自己無法逃避的孤獨”[2]序二25。公共性并不僅僅提供人類生活的現(xiàn)實場域,也為個體的精神生活提供意義支撐與價值引導。公共性的衰落預示著本體論承諾的缺失,精神生活失去了安頓棲居之所,被無根性、不確定性與虛無感所侵蝕。雅斯貝斯將這一精神狀況指認為“時代精神的虛無轉向”。在他看來,精神生活的虛無化表現(xiàn)為“本質的人性降格為通常的人性,降格為作為功能化的肉體生命力,降格為凡庸瑣屑的享樂?!盵4]21
值得我們注意的是,資本作為物質力量在生產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之外,就其本身來說并不關注形上價值。因而受資本邏輯所推動的個體化進程,盡管使個體具備多元化的選擇權利,卻消解了這些選擇可以憑借的參照,從而導致個體的生命歷程從“可選擇的生活”隨時可能變?yōu)椤帮L險人生”(貝克)或列維—施特勞斯意義上的“拼湊人生”。失去形上理念承載的個體化進程,盡管帶來了感性的解放,卻使人的豐富的感性活動囿于肉體的感官享受,使人全面的情感單純異化為對物質財富的占有感。另外,資本邏輯所仰仗的高強度的市場競爭“迫使所有人的全部精力處于高度緊張狀態(tài)?!盵1]194存在主義所揭示的“煩”、“畏”、“焦慮”、“荒誕”等等生存論體驗,隱含了當代人渴望擺脫“沉論”的日常生活及尋求心靈安寧的訴求。在這一訴求的驅使下,因意義缺失而焦慮的個體很可能重新遁入宗教或新的權威之中。
不難看出,個體化進程所帶來的“個性”與真正的“自由個性”相差甚遠。在馬克思看來,“自由個性”表征著人對自身本質的真正占有,體現(xiàn)為人追求不斷超越的價值理想與審美旨趣。它要求精神生活在面向社會現(xiàn)實時葆有批判性精神和超越性向度。然而,在資本邏輯所宰制的現(xiàn)代社會中,資本邏輯通過對大眾媒介和文化工業(yè)的操縱,使個體服膺于消費的意識形態(tài)成為了失去批判精神的“單向度的人”。致使“現(xiàn)代人陷于唯一的一種生活方式之中,這也許是他的最本質特征。”[5]58
資本邏輯由于其本身的流動性與擴張性,使其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具有了不同的表現(xiàn)。當前的個體化社會同時也是一個消費社會。與之前社會通過政治、經濟領域所實現(xiàn)的直接強制同一不同,資本邏輯通過對商品背后蘊含的符碼差異的操持,深入到文化領域成為“無名的、不可見的、異化的權威”[6]126,以塑造典范的方式,左右著個體的生命期許與奮斗目標。它將成功與“消費主人公”的形象相聯(lián)(鮑德里亞),使個體誤將對物質財富的占有及消費作為確證自身價值的唯一準繩。它還進一步通過光影技術營造出“劇場效應”使上述目標固定下來。在鮑德里亞看來,廣告成為了現(xiàn)代商品的言說方式,它通過對意義空間的營造,使個體陷入“寓言與跟從的邏輯”*“寓言與跟從的邏輯”是鮑德里亞在《物體系》一書中提出的概念,指廣告盡管對消費者并不一定具有決定性的效力,但卻使消費者在其中感覺受到關注與恩賞,滿足了消費者渴望獲得重視及保護的心理。他進一步指出這種邏輯實質上遵從著“信仰與心理退化的邏輯”。之中。不僅如此,現(xiàn)代商品還以體系的形式出現(xiàn),使個體面對琳瑯滿目的商品無暇也難以超脫出來。體系化的商品表現(xiàn)為數(shù)量上的豐盛的同時,也“相互暗示著更復雜的高檔商品,并使消費者產生一系列更為復雜的動機?!盵7]3
精神生活的個體化困境不僅僅是西方現(xiàn)代性進程的結果,也是發(fā)展中國家正在遭遇的社會現(xiàn)實。應當看到,個體化進程中的精神生活困境本質上仍然是人的異化處境。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對當下我們分析精神生活問題仍有著巨大的啟發(fā)性意義。如何在消解人在神圣形象中的自我異化之后,消解人在非神圣形象中的自我異化,即在個體化的時代如何擺脫精神生活的個體化困境成為了不容忽視的時代課題。
三、歷史唯物主義與揚棄個體化困境的可能路徑
身處“個體化時代”,反思個體化困境的超越路徑絕非易事。一方面,個體化進程解放了被傳統(tǒng)價值觀念所壓抑的人的感性需求,使當代人的精神生活從冰冷的“彼岸世界”回復到富有生機的“此岸世界”之中。但當代人對感官欲望的過分推崇又簡化了精神生活的內在豐富性,鈍化了精神生活固有的超越意識,使其囿于物質享樂,難以覺察。另一方面,傳統(tǒng)社會化進程所秉承的價值一元理念對個體自我意識的鉗制及其所帶來的動蕩與災難,招致了當代人對精神生活公共性向度的漠視與厭煩。可以說,個體化本身即是對社會化的極端形式的反抗。因其源發(fā)于當代人的切身體驗,使人們在反思精神生活的當代境遇和探求超越理路時產生如下的困惑:面對物質生活豐裕、精神生活相對衰敗的現(xiàn)狀,我們是否應拋卻已有的物質成果,回到精神生活的樸素原初狀態(tài)?重塑精神生活的公共性維度是否需回到一元價值論的老路;換言之,在個體化進程中如何葆有精神生活的個體性與公共性之間的張力?對前述問題的回應,構成了我們揚棄精神生活個體化困境的起點。
盡管當前的時代與馬克思所處的時代已相距百余年,但歷史唯物主義理論對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個體化與社會化關系的辯證理解,對我們思考上述的問題仍富有啟發(fā)性,其植根于人的實踐活動把握精神生活動向的理路仍具有巨大的時代效應。
與同時代浪漫主義者出于道德激憤而對資本主義所進行的批判不同,馬克思通過對構成社會現(xiàn)實基礎的人的實踐活動的考察,首先肯定了資本主義在世界歷史進程中的進步作用。在他看來,資本主義的發(fā)展促進了生產力的解放。雖然這一解放過程是以物的形式呈現(xiàn),但它本身也體現(xiàn)出人的精神生活所具有的創(chuàng)造性特質。從這個層面講,生產力的發(fā)展過程亦是人通過對象化的方式對自身本質的確證過程。其次,他指出精神生活并非完全超然與獨立的領域,健全的精神生活離不開必要的物質支撐。對此,他提醒我們“在極端貧困的情況下,必須重新開始爭取必需品的斗爭,全部陳腐污濁的東西又要死灰復燃?!盵1]166。最后,馬克思通過對人類歷史發(fā)展進程的科學分析,認為盡管在當前階段人的獨立性需以對物的依附為前提,但這也為人們超越當前階段、邁向新的歷史階段創(chuàng)造著條件。故而,問題的關鍵不在于物質文明本身,而在于人們應該如何看待與使用物質力量。
我們應該警醒地意識到,當代社會發(fā)展的個體化進程仍然是資本主義國家主導的全球化的一部分,它以資本邏輯的運演為其深層本質。在馬克思看來,資本邏輯存在的根本條件(亦即資產階級生存與統(tǒng)治的根本條件)在于“財富在私人手里積累”及“資本的形成和增值”[1]412。資本邏輯為鞏固其生存根基,將自身的生存條件(資本的增值)以意識形態(tài)的方式轉化為個體的心理欲求,從而內化于當代人的精神生活之中。當代人對物質利益迷狂式的追逐,對物質力量盲目的膜拜恰恰表征著資本邏輯在何種程度上侵蝕和控制著的個體精神生活。盡管資本主義的發(fā)展使個體擺脫地域局限性及傳統(tǒng)精神生活的唯一性,為精神生活的個體化與社會化的統(tǒng)一提供可能,但由于資本主義制度的固有局限(私有制),社會成員無法共享文明發(fā)展的成果,精神生活的個體化與社會化進程仍難以有機融合。因此,對資本主義制度的剖析與對資本邏輯的批判成為當下探求困境出路的首要工作。應當看到,資本邏輯具有著鮮明的流動性特征,它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展現(xiàn)出不同的時代面貌。因此,對資本邏輯的批判活動本身仍需持續(xù)深入地進行下去。
歷史唯物主義通過對資本邏輯的批判,從歷史哲學的高度強調要葆有精神生活個體性與公共性之間的張力。首先,從生存論的視角出發(fā),人的生存事實本身就蘊含著個體性與公共性的辯證張力。人作為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為滿足自身的生存需要,就必然以“類”或“群”的方式生存,而這一“類”、“群”相對于個體來說又不是抽象的,它是由有血肉、靈魂的個體具體的生命活動所構筑起來的。因而,人既是富有生命的個體性存在,又是彼此相關的社會性存在。其次,馬克思深刻地指出:“只有在共同體中,個人才能獲得全面發(fā)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說,只有在共同體中才可能有個人自由?!盵1]199這里的“個人自由”實質上指認的正是精神生活所內涵的人的自由個性。最后,馬克思一再強調“不應將社會作為抽象的東西同個體對立”[8]84,明確地指出社會的發(fā)展歸根結底都是為了人的發(fā)展。這要求社會在將個體納入自身的同時,也應自覺地將個體的自由全面發(fā)展作為其終極關懷。這樣,我們就不難理解馬克思對未來社會中人與社會關系的構想。在他看來,“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自由發(fā)展的條件?!盵1]422
精神生活的個體化表征著時代精神的轉向。隨著我國社會結構轉型的深入,精神生活的個體化亦是我們精神生活面臨的現(xiàn)實處境。針對當前精神生活的個體化困境,堅持對資本邏輯的敏銳省察與不懈批判,使個體性與公共性之間葆有辯證的張力構成了揚棄困境的可能路徑。馬克思“立足人的生活實踐,分析和批判事實與價值、理論與實踐、理性與信仰、個體與社會、物質與精神、歷史與現(xiàn)實等諸多二元對立得以存在的現(xiàn)實生活基礎,使其在人類自我解放和發(fā)展的社會歷史進程中,從宰制生活世界的各種虛假意識形態(tài)的束縛中解放出來,逐步獲得辯證的和解和從容的精神棲息之處”[9]16。馬克思這種立足于人的生活實踐的辯證的思維方式和他對資本邏輯的深刻批判對于我們超越精神生活的個體化困境具有重要的思想啟示意義?;谥袊鐣l(fā)展的歷史,我們有理由相信我們能夠克服個體化進程所帶來的弊病,并在這一過程中發(fā)出自己的“聲音”。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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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何宏儉]
A Dilemma of the Individualization in the Spiritual Life of Contemporary People and Its Critique
YUAN Yu-chen,WANG Yan-hua
(School of Marxism,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Abstract:The dilemma of the individualization in the spiritual life is one of the modernity conditions.In modern society,with the individualization of the social structure and its organizing principles,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individual subjectivity” and “public subjectivity” becomes especially prominent.Its concrete manifestations are decline of the dimension of publicity in spiritual life,nihilism of spiritual life and lack of free individuality under the domination of capital logic.To sublate the individualization in the spiritual life of contemporary people,what matters is persistence in the continuous criticizing to capital logic,which maintains the necessary tension between “individual subjectivity” and “public subjectivity”.
Key words:Spiritual Life;Individualization;Capital Logic
[中圖分類號]G40-0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6201(2016)01-0119-05
[作者簡介]袁雨宸(1988-),男,吉林長春人,東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部博士研究生;王艷華(1968-),女,遼寧錦州人,東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部副教授,哲學博士。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14ZDA009)。
[收稿日期]2015-02-11
[DOI]10.16164/j.cnki.22-1062/c.2016.0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