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 文
(陜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陜西 西安 7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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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蒙古祝詞對薩滿教祭詞的繼承與發(fā)展
樊文
(陜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陜西 西安710119)
摘要:蒙古祝詞脫胎于蒙古族薩滿教的祭詞與神歌,是薩滿教祭詞神歌民俗化的產(chǎn)物。以文化語言學為視角,從語言與文化的關(guān)系角度,考察蒙古族祝詞在不同歷史階段對蒙古族薩滿教祭詞神歌的繼承與發(fā)展,以探求蒙古祝詞對薩滿教祭詞繼承發(fā)展過程中折射出的社會生活變遷。
關(guān)鍵詞:蒙古祝詞;薩滿教祭詞;文化語言學
蒙古族祝詞來源于歷史悠久的蒙古族薩滿教祭詞與神歌,是蒙古族薩滿教祭詞神歌的民俗化結(jié)果。遠古至公元12世紀,是蒙古族薩滿教祭詞神歌廣為傳播與應(yīng)用時期。隨著蒙古族社會生活的變遷,蒙古祝詞從薩滿教祭詞脫胎而出,逐漸為蒙古族人民應(yīng)用,從而完成了薩滿教祭詞的民俗化過程。12世紀至13世紀,蒙古祝詞在繼承了薩滿教祭詞的民族文化精神的基礎(chǔ)之上,其內(nèi)容逐漸生活化與類型化。13至18世紀,蒙古族社會生活在遷徙、征戰(zhàn)、建立政權(quán)的過程中發(fā)生巨大變遷,在物質(zhì)生產(chǎn)逐漸豐富的過程中,蒙古祝詞在內(nèi)容和形式上對薩滿教祭詞有了極大的發(fā)展。這一時期的蒙古祝詞更趨于模式化,內(nèi)容相對單一。其保留了薩滿教祭詞的文化內(nèi)核,但因隨社會生活變遷,此時蒙古祝詞內(nèi)容出現(xiàn)大量新生語匯。語言與文化的關(guān)系密不可分,在文化語言學視閾下,以文化與語言的關(guān)系為視角,考察蒙古祝詞與蒙古族薩滿教祭詞的語詞關(guān)系,探求蒙古祝詞對蒙古族薩滿教祭詞的繼承與發(fā)展。
一蒙古祝詞的來源
“祭”,《說文解字注》云:“從示,手持肉”,①表示用手抓著肉獻祭。“?!?,《說文解字注》云:“祭主贊詞者,從示從人口”,①謂以人口交神也?!白Y澰~在習慣上有廣義和狹義的區(qū)別。廣義的祝贊詞,包括祭、召、商、祝、贊大約五種,狹義的祝詞一般包括后兩種?!雹凇罢Z言本身是人類社會的交際工具,可是在神話和宗教里,語言既然是神所創(chuàng)造的,神又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那么神必然也懂得人的語言,于是語言又獲得了人與神之間的交際功能,成了溝通人神兩界的媒介。各派宗教都有對自己所崇拜的神的贊頌阿諛的詞句,各派宗教都有禱告儀式,唱誦這些詞句為了取悅神,求的神的庇佑。這些祈請類型的語詞,一般稱為祝詞。”③
實際上,蒙古祝詞來源于蒙古族薩滿教祭詞。首先,從產(chǎn)生時間看,薩滿教祭詞是隨遠古蒙古族薩滿教產(chǎn)生并儀式化一同發(fā)展起來的。蒙古祝詞是在“一部分薩滿教祭祀儀禮民俗化的過程中,由民俗化的薩滿祭詞演化而來的民俗民間文學形式”;④其次,從宗教上看,蒙古祝詞從遠古至現(xiàn)代的發(fā)展過程中,始終貫穿薩滿教萬物有靈的核心思想。蒙古族游牧生活方式?jīng)Q定了牧民生活居無定所,牧業(yè)與牲畜的發(fā)展狀態(tài)依賴自然,遠古牧民無法科學解釋自然對生產(chǎn)生活造成的影響,因此認為自然萬物皆有神靈統(tǒng)治,于是在生產(chǎn)勞作中蒙古先民將神靈進行等級劃分,并世代延續(xù)對神靈的尊崇和祭祀行為,因而薩滿教祭詞種類繁多。薩滿教祭詞中,有對祖先、天神、天體的祭詞,對大地、山川、江河湖海的祭詞,對火、敖包的祭詞,對動物的祭詞等。同樣,源于薩滿教祭詞的蒙古祝詞,也含有對應(yīng)類型的祝詞,如對牲畜的祝詞,對敖包的祝詞,對火神的祝詞等。再次,從內(nèi)容上看,蒙古祝詞在祝禱詞內(nèi)容、祝禱詞形式,以及祝禱時招喚、灑祭等禮儀方面,沿襲了薩滿教祭詞的傳統(tǒng)?!霸诤芏辔幕鐖F中,并不認為語言只是人類社會的交際工具,而是認為語言有一種超人的魔力,人們可以用它同神怪動物對話,并可以祈福祛邪、役奴萬物?!雹廴缢_滿教《招鳥祭詞》中,使用“呼瑞、呼瑞、呼瑞”作為祭詞結(jié)尾的招喚,在蒙古祝詞《昂根倉》的結(jié)尾中,也同樣使用了“呼瑞、呼瑞、呼瑞”作為祝詞的呼喚祈求。遠古先民認為語言具有魔力,因此主持祭祀儀禮的人相信重復的招喚能夠感動神靈獲得神佑。最后,從文化功能看,蒙古祝詞產(chǎn)生之初同薩滿教祭詞一樣,是在祭祀敬神時發(fā)揮祝禱的作用,從而達到禳災祈福的目的。
二蒙古祝詞對薩滿教祭詞的繼承作用
“語言是一種精神產(chǎn)品,是人類心智活動的成果,又是民族文化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它和人類文化的其他形式一樣,具有歷史的連續(xù)性和繼承性”,⑤并且,“語言對于文化的建構(gòu)和傳承是以符號的體系形式整體發(fā)揮作用的,這使二者具有‘相依為命’的關(guān)系,一種語言的發(fā)生、擴布、流傳總是與相應(yīng)的文化的發(fā)生、擴布和流傳在時間和空間上相一致,一種語言的式微與消亡也意味著一種文化的式微與消亡。”⑤蒙古祝詞源于薩滿教祭詞,蒙古祝詞在其發(fā)展過程中也多方面繼承了薩滿教祭詞的特性。這種繼承性反映在蒙古祝詞以下幾個方面:第一,蒙古祝詞繼承了薩滿教祭詞的宗教觀念;第二,蒙古祝詞承襲了部分薩滿教祭詞的內(nèi)容;第三,蒙古祝詞繼承了薩滿教祭詞的形式;第四,蒙古祝詞承襲了薩滿教祭詞的祭祀禮儀。
首先,在宗教觀念上,“萬物有靈”觀念是薩滿教的信仰基礎(chǔ)。蒙古民族逐水草而居,對自然環(huán)境十分依賴。遠古人民對自然的認識能力低下,面對生產(chǎn)中無法抵擋的自然災害,其無法解釋,因而相信天地萬物都是神靈主宰。蒙古族敬畏自然的心理儀式化為薩滿教儀式,祭祀祈禱充斥著蒙古人民的生產(chǎn)生活,薩滿教祭詞是薩滿教儀式中必備的祀神語言。在佛教信仰未被蒙古民族普遍信仰之前,蒙古祝詞浸透薩滿教萬物有靈的觀念。在祭祀儀式過程中,語言的神力信仰無可撼動,人類對語言力量的崇拜充分體現(xiàn)在蒙古族薩滿教祭詞與祝詞中,蒙古先民們相信語言是人與神溝通的媒介。薩滿教祭詞《母馬鮮乳灑祭經(jīng)》中,祭祀了眾多神靈,“獻給告知一切的長生天九十九的灑祭?!I給金色的太陽兩個九的灑祭。獻給牙形的月亮兩個九的灑祭。……獻給英雄天神兩個九的灑祭。……獻給神圣的白馬兩個九的灑祭?!I給冰山滿九的灑祭?!I給土地之神滿九的灑祭?!I給白色的鹽滿九的灑祭?!I給阿爾泰山滿九的灑祭?!I給額爾齊斯河滿九的灑祭……獻給蓬松神樹滿九的灑祭”,④根據(jù)這首薩滿教祭詞可見,祭詞中的“太陽”“月亮”“鹽”等均作為神靈進行祭祀。蒙古祝詞除繼承以上對長生天等天神山神祝禱的內(nèi)容之外,基于對圖騰崇拜和動物崇拜的萬物有靈的信仰,蒙古祝詞中對牲畜也進行崇拜和祝贊。如蒙古祝詞為剛出生的綿羊進行祝贊,“祝你成為千只羊的先鋒,祝你成為萬只羊的首領(lǐng),祝你成為線臉綿羊可愛,祝愿萬千吉祥樁樁臨門!”④再如蒙古祝詞《肩胛祝詞》中對牲畜肩胛骨的崇拜,“……吉祥的肩胛骨、斷筮的肩胛骨,聰明的肩胛骨、智慧的肩胛骨,福瑞的肩胛骨、致勝的肩胛骨,呼瑞,呼瑞,呼瑞!……”④綜上可見,蒙古祝詞承襲了薩滿教祭詞萬物有靈的思想。
其次,在祝詞內(nèi)容上,薩滿教祭詞的內(nèi)容按照其祭祀的對象可分為:關(guān)于圖騰崇拜以及“蘇勒德”④崇拜的祭詞,例如《招鳥祭詞》,“……白鳥飛來的時候,雪山融化的時候,白牝生駒的時候,舉行盛大的招鳥儀式。呼瑞,呼瑞,呼瑞!”;④關(guān)于天地日月星辰以及最高神“長生天”和二級神“九十九天”崇拜的祭詞,例如《太陽月亮禱詞》,“向十方地域的救星,明亮溫暖的照耀者,名揚天宇的太陽月亮,以圣潔的禮儀祭祀膜拜?!?;④關(guān)于大地、山、水、敖包崇拜的祭詞,許多薩滿教祭詞開篇即為“上有九十九尊騰格里天神,下有七十七階大地母親……”;④關(guān)于火以及灶神崇拜的祭詞,例如鄂爾多斯《祭火禱詞》,“……我們向,高闊的藍天像蒙古包那么大的時候,無垠的大地像腳面那么大的時候,應(yīng)運而生的火神母親,祭獻肥美的油脂?!?;④關(guān)于“翁袞”④崇拜和祖先崇拜的祭詞,例如科爾沁治病薩滿的《神譜》唱到,“青銅勇士是翁袞,闊闊出·把禿兒是我祖,虔誠信奉長生天,多方保佑賴后土?!雹馨凑兆诮潭Y儀可分為“招喚”禮儀祭詞、“灑祭”禮儀祭詞、“祈禱”禮儀祭詞?!啊袉尽鳛槊晒潘_滿教祈求禮儀的具體方式之一,一般都伴有‘呼瑞,呼瑞’的呼喚,其主要目的一為招魂,二為招福和招財”,④例如《祭火招詞》中,“祈求以照亮一切的太陽月亮為首的,所有的星辰的福分,呼瑞,呼瑞,呼瑞。”④灑祭即是向所崇拜之物潑灑散揚肉塊、乳汁、奶酒等,這也是蒙古薩滿教獻祭禮儀的具體方式之一。
盡管隨時代發(fā)展的蒙古祝詞又注入了許多新內(nèi)容,然而薩滿教祭詞的深刻影響在蒙古祝詞中清晰可見。第一,以“祭天”為中心的內(nèi)容。遠古物質(zhì)生產(chǎn)生活水平低下,蒙古族人民多從事狩獵活動維持生存,他們敬畏給予其生活物資的自然界。蒙古祝詞也承襲薩滿教祭詞中“祭天”這一傳統(tǒng),圍繞“祈禱——打獵——祭天”這一模式進行語言祝禱。如蒙古祝詞《祭祀馬納罕騰格里禮儀》中,“箭囊之血還來不及拭凈,就賜我一二十頭獵物的瑪尼罕!弓套之血尚未擦凈,就賜我二三十頭野牲的瑪尼罕!把桀驁的野獸,趕到馬鐙下的瑪尼罕!……把那鍋里放不下的——大頭野物賜在我面前!把那門里進不來的——大角野獸向我恩捐!……我的老天爺瑪尼罕!”④瑪尼罕被蒙古族民尊為獵神,在狩獵活動開始之前,祝禱瑪尼罕天神,求得豐碩的獵物。第二,基于對土地崇拜的蒙古包、氈子祝詞。蒙古族逐水草而居,游牧生活以通常以敖包作為居所暫時安定。遠古蒙民在薩滿教祭詞中唱誦敖包,禳災避禍。12世紀至13世紀,蒙古祝詞在蒙古包建成之時則對蒙古包與氈子進行祝禱,“祝你美好太平!祝你幸福安寧!……圓圓氈頂賽綢緞,裝飾布巧似蓮花形。包面色亮海螺白,美妙模樣似寶瓶。所有八樣用品的征兆,美好吉祥聚全身。對這滿載吉慶的蒙古包,祝愿人人幸福喜氣盈!”④對蒙古包進行祝贊不僅是居住儀禮,也是求福驅(qū)禍的行為。第三,以“動物崇拜”“圖騰崇拜”為核心的內(nèi)容。蒙古祝詞基于薩滿教祭詞對圖騰、動物的崇拜,在祝詞內(nèi)容中也繼承了與動物、圖騰,或是火神等的祝禱。12世紀以前蒙古遠古社會時期,蒙古族以主要以畜牧業(yè)為生,早期畜牧業(yè)生產(chǎn)中存在大量為牲畜祭灑招福的祝詞。如《母馬之駒祭灑詞》,“……這是最美好的日月,吉祥的良辰美景,舉行儀禮灑祭,祝福生活昌盛!青花馬產(chǎn)駒下奶,卻是生有緣分?;钗镂丛穱L,只有它的二歲馬吸吮?!雹苓h古牧民生活離不開馬、牛,因此對牲畜生產(chǎn)的祝贊,也是牧民對生活豐碩的期待。在婚禮祝詞中,給新娘父母贈送坐騎后要對坐騎進行祝贊。“祝你……像初升的太陽輝煌明亮,像綿綿流水聚集福祥,似堅固磐石年壽永恒,似如意寶貝命運通暢,似十六羅漢聰穎智廣,有毗沙門大神庇護保障!”⑥這也是蒙古祝詞對薩滿祭詞中動物崇拜的的延續(xù)。蒙古游牧民族自古善騎射,“那達慕”作為比拼草原技藝和娛樂的盛會,其源頭為祭神,但實質(zhì)上,在“那達慕”祝詞中,騎射狩獵的祝詞都存有蒙古薩滿祭詞的影子。例如那達慕會上對冠軍馬的祝贊”:“這匹神速的靈駿,名聲八方傳揚。在十萬馬群之中,吊控適時馳力最強。從遠方飛卷而至,那奔騰的凜然氣概,如盤踞深山的雄獅一樣……”⑥除對動物的祝贊,蒙古婚禮祝詞中延續(xù)了薩滿火祭的傳統(tǒng)。如婚禮儀式中,新郎乘馬娶親要祭灶神;新娘迎親時則要點燃火堆祭火或?qū)υ钌襁M行祝頌,“……青煙直沖云端,圣主為之擊打生煙,訶額倫母親為之吹燃,黃草針茅為生命,黃油作它的食品,紅緞袍似的火光閃閃,以油脂對火神圣母灑祭,住幸福長在和睦安寧!”⑥
再次,在祝詞形式上,薩滿教相信語言可以通神,薩滿教祭詞形式上主要使用復沓這一手法,對祭詞的內(nèi)容與格式均進行復沓。蒙古祝詞繼承這一手法,“二十九灑獻給金色的太陽,二十九灑獻給圓月天庭,二十九灑獻給命運之主,二十九灑獻給威武天神,二十九灑獻給四方天尊,二十九灑獻給八方天神?!雹苓@首祝詞在內(nèi)容和形式上都使用了復沓手法。蒙古祝詞也繼承了薩滿祭詞中“呼瑞、呼瑞、呼瑞”的招喚語詞,這實際上是以語詞的復沓達到祝禱的效果。這與祭詞和祝詞的文化功能相關(guān),他們的作用是祝禱通神,因此用祭祝語言的反復誦念,表示虔誠,以達到禳災和祈福的目的。
最后在祝禱儀禮上,蒙古祝詞繼承了薩滿教祭詞中祭祀禮儀作為祝贊時的禮儀。例如使用“呼瑞呼瑞”的招喚禮儀;再如灑祭禮儀,在婚禮儀禮和那達慕會中,祝頌新人需要對馬奶酒等進行灑祭,騎射前后也同樣要對馬,弓等物件進行灑祭禮儀。
三蒙古祝詞對薩滿教祭詞的發(fā)展
蒙古族社會在由奴隸制社會向封建制社會轉(zhuǎn)變的過程中歷時漫長。物質(zhì)資料生產(chǎn)方式隨時代發(fā)展發(fā)生巨變,蒙古族社會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也隨之發(fā)生巨變?!鞍次ㄎ镏髁x反映論的觀點說,語言這個認識思維的工具總是客觀世界的映像,它依賴于人類社會文化的實質(zhì)內(nèi)容,像一面鏡子一樣,記錄出社會文化的現(xiàn)實及變遷圖景。某社群若是經(jīng)歷了某次社會文化變遷,首先是表現(xiàn)新概念的詞語大量出現(xiàn),特別是名詞形容詞大量出現(xiàn)。”③宗教信仰的變化以及新生事物的出現(xiàn),也隨之反映在蒙古祝詞中。
在宗教觀念上,蒙古祝詞在保留薩滿教思想的核心基礎(chǔ)上,出現(xiàn)了與佛教相關(guān)的祝詞內(nèi)容。元朝時期,蒙古族引入藏傳佛教,元滅亡之后薩滿教再度興盛,明末清初時,藏傳佛教再次引入,佛教文化的影響遂逐漸深遠。例如在婚禮祝詞中,“以精靈之氣形成締創(chuàng),浩氣直達須彌山的山尖上,佛界釋迦牟尼為首位,十二金剛之前酒為上……執(zhí)掌世事的是忽必烈漢,宗喀巴掌管佛教業(yè)輝煌……”,⑥再如“首圣宗喀巴宗教,聲明傳播十方,政教二者并行,開啟吏治之光。”⑥“釋迦牟尼”“十二金剛”“佛教”等詞匯已然出現(xiàn),可見蒙古祝詞也受到了佛教思想的侵染。
在內(nèi)容上,蒙古祝詞對薩滿教祭詞的內(nèi)容也有擴展。第一,氏族社會不存在婚禮儀禮制度,因此薩滿教祭詞核遠古蒙古祝詞中沒有關(guān)于婚禮的祭詞內(nèi)容。12世紀以后,蒙族婚禮制度日趨完善,注重婚禮儀禮。因此出現(xiàn)了婚禮祝詞,在娶親、迎婿、獻羊祝酒、扮妝、迎娶、待客等儀禮中都有相應(yīng)的祝詞進行祝頌。第二,蒙古社會統(tǒng)一之前,各部落征戰(zhàn)不斷,無暇舉行那達慕盛會,因此在薩滿教祭詞和蒙古祝詞中,沒有關(guān)于那達慕盛會的內(nèi)容,并且也鮮有關(guān)于摔跤手、馴馬、射手、以及稱號的祝贊。13世紀以后,蒙古社會政權(quán)逐漸統(tǒng)一穩(wěn)固,因此那達慕盛會得以確定并定期舉行,因此祝詞內(nèi)容也多了對冠軍稱號的祝贊,對馬的祝贊、對弓箭的祝贊以及對射手或摔跤手等的祝贊。第三,蒙古祝詞發(fā)展了薩滿教祭詞對動物的祭祀與祝贊。如對牲畜的崇拜祝贊延伸到對牲骨的祝贊:“對這全身的骨肉,象征成功的胸骨柄,用白糖黑糖涂抹,用紅棗圣餅陪襯,……獻祭供奉,供奉,再三獻祭,供養(yǎng)!”④再如,隨畜牧業(yè)的發(fā)展,關(guān)于牧業(yè)生產(chǎn)的祝詞逐漸由此產(chǎn)生,例如對馬群管理的祝贊,對牛羊飼護風情的祝贊,以及對駱駝的祝贊等。除此以外,對于牲畜生產(chǎn)的乳制品、肉制品,如馬奶,奶酒等也進行相應(yīng)祝贊。蒙古祝詞對薩滿教祭詞的發(fā)展是歷史必然,盡管祝詞的內(nèi)容和宗教思想大大擴充,然而薩滿教祭詞核心思想以及薩滿教祭祀儀禮仍然根植于蒙古祝詞中。
蒙古祝詞源于蒙古薩滿教祭詞但不囿于薩滿教祭詞。蒙古祝詞在演變過程中,繼承了薩滿教祭詞的宗教信仰、內(nèi)容形式以及唱誦儀禮,并在繼承過程中隨時代發(fā)展為蒙古祝詞注入新的內(nèi)容。蒙古祝詞對薩滿教祭詞的發(fā)展,非但沒有棄置薩滿教祭詞,而且將薩滿教的觀念,薩滿教祭詞的儀禮貫穿于蒙古祝詞中。薩滿教祭詞與蒙古祝詞作為蒙古文化的載體,承載蒙古族的民俗文化,是蒙古族民間文學的瑰寶。
注釋
①[漢]許慎撰,[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版,第3頁,第8頁。
②郭永明:《蒙古祝贊詞在民俗中的地位和作用》,《內(nèi)蒙古社會科學》,1993年5月,第87頁。
③邢福義:《文化語言學》,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83頁,第308頁,第263頁。
④榮蘇赫等:《蒙古族文學史﹒第一卷》,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2000年版,第136頁,第97頁,第156頁,第168-169頁,第85頁,第86頁,第87頁,第88-89頁,第91頁,第92頁,第82-86頁,第94頁,第148頁,第536-537頁,第159頁,第157頁,第173頁。
⑤戴昭銘:《文化語言學導論》,北京:語文出版社,1996年版,第29頁,第25頁。
⑥榮蘇赫等:《蒙古族文學史﹒第二卷》,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01頁,第160頁,第97頁,第81頁,第82頁。
參考文獻
[1]許慎,撰.[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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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榮蘇赫,等.蒙古族文學史.第二卷[M].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2000:82-160.
Class No.:I207.9Document Mark:A
(責任編輯:蔡雪嵐)
On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Mongolian Speech to the Shamanistic Prayers
Fan We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 Xi’an,Shaanxi 710119,China)
Abstract:Mongolian speech stems from shamanistic prayers and Shaman Divine Song. It makes shamanistic prayers folkloric.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linguistics, we discussed how the Mongolian speech inherited and developed the shamanistic prayers in different times, and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language and culture. The aim is to find out the changes of Mongolian social life, which is reflected by the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Mongolian speech.
Key words:Mongolian speech; Shamanistic prayers; cultural linguistics
中圖分類號:I207.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6758(2016)05-0118-4
作者簡介:樊文,碩士,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中國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