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不XP誰XP”格式語義分析

孫菲麗

(遼寧大學 文學院， 遼寧 沈陽　11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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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P不XP誰XP”格式語義分析

孫菲麗

(遼寧大學 文學院， 遼寧 沈陽110036)

摘要：“NP不XP誰XP”格式是一個口語化小格式，在日常交際中使用頻率較高，也是漢語中一個頗具特色的語言現(xiàn)象，通過對“NP不XP誰XP”格式的語料考察，發(fā)現(xiàn)該格式對NP與XP都有一定的選擇限制。從原型范疇和主觀性的角度探析了該格式的語義，NP是該格式的重音焦點，也是該格式所要表達的重點信息所在。通過對該格式的語義的多角度分析，從而加深對此格式的了解與認識。

關(guān)鍵詞：NP不XP誰XP；主觀性；語義

一格式內(nèi)部“NP”與“XP”的語義限制

“NP不XP誰XP” 是現(xiàn)代漢語口語中常見的一種句式。我們先看下面一組例子。

①可是扳指頭算算，村里數(shù)他文化高，他不教誰教？①

②衣食住行，與群眾生活息息相關(guān)，政府不管誰管？

③群眾有困難，黨員不幫誰幫？

④共產(chǎn)黨不光榮誰光榮？

⑤你不差生誰差生？

觀察上述句子，有一個共同點，“不”后面的“XP”與誰后面的“XP”是同形同義的。整個句子是由假設(shè)復句緊縮而成，將其還原，可以說“如果他不教，那么誰教？”，“要是你不漂亮，那么誰漂亮？”。此格式的前半部分“NP不XP”是否定句表否定義，后半部分“誰XP”是反問句表否定義，兩部分合在一起就構(gòu)成了雙重否定表肯定，增強了表達的情感與效果。

1.“NP不XP誰XP”格式對“NP”的選擇限制

“NP不XP誰XP”對NP的選擇有一定限制，能進入此格式的NP可以分為以下幾種類型。

(1)人稱代詞。

①單數(shù)：你、我、他、她、自己(反身代詞)

②復數(shù)：我們、你們、他們、她們、咱、咱們

(2)指人名詞.

表示職位和身份的順序義名詞：校長、學生、黨員、群眾教授、、教師、助教、講師、城管、爸爸、媽媽、局長、處長、科長、省長、市長、縣長、鄉(xiāng)長、村長、董事長、經(jīng)理、主管、主任、組長等；

性質(zhì)義名詞：流氓、天才、傻瓜、小人、軍閥、官僚、笨蛋、淑女、內(nèi)行、男子漢、白癡、勞模、行家、潑婦、英雄等。

(3)專有名詞(多表示機關(guān)單位)。

政府、外交部、教育廳、學校、文化館、檔案處等。

①可是你們出招之際，心中盡想著我的芙妹，我不管誰管？(第一人稱代詞)

②唉，老陳，機器人兒也是個新生事物。咱不支持誰支持？(第一人稱代詞復數(shù))

③群眾面臨困難，黨員不出面誰出面？(指人名詞)

④教育廳不出面誰出面？(專有名詞)

例①②是人稱代詞，代表著具體的人，例③代表的具有一定身份的一類人，例④中NP是專有名詞。

2.NP和XP之間的語義關(guān)系。

(1)顯性的施動關(guān)系：這類關(guān)系中，大多是主語具有一定的身份或職責應當去執(zhí)行某一行為。這時XP是動詞，或動詞性詞組，多是單音節(jié)，也可以是雙音節(jié)或多音節(jié)。具體來說，又可以分為以下兩種。

NP承擔某種職責去執(zhí)行VP。例如：

①衣食住行，與群眾生活息息相關(guān)，政府不管誰管？

②群眾有困難，黨員不幫誰幫？

上述兩個例子中，政府和黨員都是具有一定職責的承載體，他們的職責是為人民服務，幫助群眾，起到模范帶頭的作用。所以，“政府”有職責去“管群眾的衣食住行”，“黨員”有責任去“幫助群眾”。

NP具有某種資格去行使VP。例如：

①另外，我爸媽能掙錢，我不去花誰去花！

②穗子說：“人家何小蓉是連級軍官，二十八歲，她不結(jié)婚誰結(jié)婚？”

③“會啊，實話告訴你，那大拳夢就是我做夢做出來的，我不會誰會？”

這幾例中，都是表示NP具有一定的條件和資格，使得他最適合去執(zhí)行XP。例①中“我爸媽能掙錢”，作為爸媽的兒子，“我”理所應當?shù)挠匈Y格去花這些錢。例②中，何小蓉在職位上是連級軍官，在年齡上二十八歲，具有結(jié)婚的條件，所以理所應該可以“結(jié)婚”。例③中，“大拳夢”是“我”夢出來的，只有我最具有懂得和學會大拳夢的資格，如果我不會，其他人更不可能會。

(2)隱性的受動關(guān)系：往往表示主語由于某方面的表現(xiàn)和行為而理所應當遭受或承受某結(jié)果。這時XP是動詞，或動詞性詞組，多是雙音節(jié)。例如：

①就是這樣的，沒有多大本事，又不會來事，你不下崗誰下崗？

②該完成的工作沒完成，你不挨罵誰挨罵？

例①中，由于“沒多大本事，又不會來事”，導致“下崗”的結(jié)果，這種結(jié)果是不情愿的，需要被動接受的。例②中，由于“該完成的工作沒有完成”導致“挨罵”，“挨罵”是“被罵”，自己的行為導致出現(xiàn)這種不如所愿的結(jié)果，這種結(jié)果從語義上看也是被動的，并非NP所希望的。

(3)描事——描寫關(guān)系：XP對NP的性質(zhì)和內(nèi)涵進行描寫和肯定，并認定NP最具有XP所具有的特征。這時XP可以是性質(zhì)形容詞或表內(nèi)涵義或名譽類的名詞。例如：

①你不胖誰胖？

②她不丑誰丑？

③他不男子漢誰男子漢？

④你不白癡誰白癡？

例①②中XP是形容詞，“胖”和“丑”是對“你”和“她”的特征進行描寫。例③④中，XP是名詞，“男子漢”和“白癡”在例句中不具有指稱性，而具有描述性，是NP具有男子漢“健壯或剛強”等特征，NP具有白癡“反應遲鈍、智力低”等特征。這類語義關(guān)系都帶有說話者強烈的主觀態(tài)度，對NP的描述和看法也會因人而異。

(4)斷事——判斷關(guān)系：XP對NP進行判斷，并認定NP是XP，或最符合XP。這時XP大多是名詞，中間省略了動詞“是”(有時也可以是“當”等)。例如：

①你不處長誰處長？

②你不差生誰差生？

例①中，省略了動詞“當”，完整句應為“你不當處長誰當處長”。例②中，省略了動詞“是”，完整句應為“你不是差生誰是差生”。

二 “NP不XP誰XP”整體語義分析

1.從原型范疇看“NP不XP誰XP”的語義。

“原型理論是指一個范疇由一些極其相似的成員構(gòu)成，原型是同一個概念范疇中能反映本范疇特征最好、最典型的成員，范疇是個認知參照點，范疇圍繞原型向外擴展，同一范疇成員具有家族相似性，范疇的邊界是模糊的，范疇成員的地位是不平等的?！雹谠头懂犂碚撜J為，范疇內(nèi)各成員的地位并不平等，有中心成員與邊緣成員之分，“原型”則指范疇內(nèi)最具代表性的一個或幾個成員。而“NP不VP誰VP”格式的運用，每個句子其實都可以看作是一個范疇，在這個范疇內(nèi)說話人主觀認為“NP”是最中心或最典型成員。正是由于NP是適合度最高的中心成員，所以NP才理所應當XP。例如：

①……事，門縣長笑道：你怎么管這事??？岳秀秀說：“我在廠里負責呢，我不管誰管??？”

②我是你爸，我必須支持你，我完全不能不支持你，我不支持你誰支持你！

門縣長開始并不認為岳秀秀應該管這事，岳秀秀認為她在廠里負責，她應該管。其實能夠管此事的不只岳秀秀一個人，廠長、經(jīng)理、員工，都有職責去管，所有這些人就形成了一個范疇。而岳秀秀正好在廠里負責，是最應該和最適合管這件事的，是中心成員，符合度最高。

可以支持“你”的人很多，家人、朋友、老師、同學等等，這些人就組成了一個范疇，而在這個范疇里，家人與“你”是最親近的，爸爸和“你”的關(guān)系無可替代，由于這樣的血緣關(guān)系、親密程度，爸爸是支持“你”的所有人中的典型成員，最符合支持的條件。所以，如果爸爸不支持，那么誰還支持？如果最中心的爸爸都不支持，那么邊緣的其他成員就更不會支持了。

2.“NP不XP誰XP”格式的主觀性。

語言是為了交際，是為了表達說話者的觀點和看法，所以，每個人在說話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會含有主觀性成分。沈家煊認為，“主觀性”是指語言的這樣一種特性，即在話語中多多少少總是含有說話人“自我”的表現(xiàn)成分。也就是說，說話人在說出一段話的同時表明自己對這段話的立場、態(tài)度和情感，從而在話語中留下自我的印記。③“NP不XP誰XP”格式的使用，就表現(xiàn)出了說話者的主觀情感與主觀態(tài)度。

(1)不可動搖的主觀意愿。

這里主要是指當“XP”是性質(zhì)形容詞和“內(nèi)涵意義是名譽類的名詞時”，突出了說話者強烈的主觀意愿和主觀看法。例如：

①你不漂亮誰漂亮？

②你不女人誰女人？

對于“漂亮”的標準，因人而異，每個人的看法不同，在“你不漂亮誰漂亮了”中，說話者以自己的視角認為聽話者是“最漂亮的”，是最符合“漂亮”這一性質(zhì)的標準的，是說話人所認為的漂亮的人里面最典型的成員。但是，如果換成其他人，也許看法就不一樣。

“你不女人誰女人”并不是說話者判斷聽話者是“女人”這一客觀事實，而是主觀認定聽話者很具有女人的一些特質(zhì)，如淑女、美麗、溫柔等，同樣是女人，說話者認為聽話者是最符合其特征的典型成員。

這類例子表達了說話者很強的主觀意愿，這種主觀意愿又表達了說話者極其肯定聽話者具有“XP”這一特質(zhì)的主觀態(tài)度。

(2)必不可少的客觀推測的結(jié)果。

當“NP”很顯然地代表一種身份、職稱時，除了融入說話者主觀態(tài)度之外，說話者得出的結(jié)果也是經(jīng)過必不可少的客觀推測而來，這一結(jié)果往往是客觀上普遍認同和接受的。例如：

①熊金棟卻認真地說：“群眾生活無小事，這類問題政府不管誰管”？

②學生不學習誰學習？

“政府”“學生”擁有一定的職位和身份，從客觀上理所應當承擔一定的責任，做好這個角色應該做的事情?！罢焙汀肮苋罕姷膯栴}”在語義上是搭配的，“學生”和“學習”在語義上是搭配的，甚至是融合和包含的。作為“政府”，就應該“關(guān)心群眾，處理群眾所遇到的問題”；作為“學生”，主要任務就是“學習”，這是再合理再正常不過了。我們可以看出，除了包含說話者的主觀態(tài)度之外，這類例子是經(jīng)得起客觀檢驗的，更多的是表達了說話者認為“NP”的身份使其“XP”最合適，而且是普遍認同的。

3.“NP不XP誰XP”結(jié)構(gòu)的語義凸顯。

漢語中的焦點分為自然焦點和對比焦點兩類。一般情況下，焦點位于句子末尾，也就是“自然焦點”；有時候，為了表達的特殊需要，焦點的位置可以發(fā)生轉(zhuǎn)移，不在末尾，而是落在其他句子成分上。焦點成分一般要重讀，這樣的焦點，通常用于對比或強調(diào)場合，我們稱之為“對比焦點”。

“NP不XP誰XP”里的“NP”就是對比焦點。雖然“NP不XP誰XP”結(jié)構(gòu)中只出現(xiàn)了主語“NP”，但是其實隱含了其他的對象，他們與“NP不XP誰XP”結(jié)構(gòu)中的“NP”在某一方面構(gòu)成同一范疇?！癗P”與其他人或聽話者明白的某些人構(gòu)成對比，即以其他對象為背景，強調(diào)肯定的是“NP”，而非其他。例如：

①妻子周鴻蘭得到的回答始終是一句話：“我是大隊長，我不沖在前面誰沖在前面！”

②茶是山里人摘的，他們不懂誰懂？

這里的“誰”，其實就是“我”之外的其他對象，隱含的和“我”構(gòu)成比較的對象，除“我”之外的這些人構(gòu)成背景，突出的是“我”，“我”是大隊長，在所有人之中，理所應當是首當其沖的。

“他們不懂誰懂”里的“誰”是指除了摘茶的山里人的其他人，這些人作為背景與“他們”構(gòu)成對比，以突顯“他們”?！八麄儭笔亲顟摱?，如果“他們”不懂，那么其他人就更不懂了。

在口語中使用“NP不XP誰XP”時，能對說話者所說的內(nèi)容起到突出、強化的作用，吸引聽者的注意力，以表達作者話語的強烈的主觀看法和態(tài)度。

“NP不XP誰XP”結(jié)構(gòu)對“NP”和“XP”的選擇都是有限制的，其語義是 “主觀認為NP最應該XP”，表達了說話者強烈的主觀意愿，起到了突出強調(diào)的作用?！癗P不XP誰XP”格式是現(xiàn)代漢語口語中常見的一種語言現(xiàn)象，它表義的豐富性使其在對話體中使用頻率很高。對這一格式的深入分析，不僅從理論上使我們更加了解漢語自身的特點，而且在日常交際中能使我們更加恰當?shù)氖褂谩?/p>

注釋

①本文的例句均來自北大語料庫(CCL),北語漢語語料庫(BCC)。

②陳忠.認知語言學[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05，第62頁。

③沈家煊.語言的“主觀性”和“主觀化”[J].外語教學與研究(外國語文雙月刊)，2001(4)。

參考文獻

[1]陳忠.認知語言學[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05.

[2]劉丹青，徐烈炯.焦點與背景、話題及漢語“連”字句[J].中國語文，1998(4).

[3]潘建華. 口語中的：“N不V誰V”句式[J].語文學刊，2000(5).

[4]沈家煊.語言的“主觀性”和“主觀化”[J].外語教學與研究(外國語文雙月刊)，2001(4).

[5]謝英.“NP+不+X+誰+X”句式的構(gòu)成及功能[J].焦美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版)，2011(3).

[6]謝英.“NP不NP誰NP” 格式探析[J].漳州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版)，2013(2).

Class No.:H13Document Mark：A

(責任編輯：蔡雪嵐)

Analysis of the Semantics of “NP不XP誰XP”

Sun Feili

(School of Liberal Arts, Liaoning University, Shenyang, Liaoning 110036，China)

Abstract：“NP不XP誰XP”is a colloquial format of having the higher the frequency of use in our daily communication, and it is also a very distinctive language phenomenon in Chinese. From studing he format, this article found that NP and XP of the format have certain selection restrictions, and the semantic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m is also more diverse. In this paper, the semantic of the format is analyz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rototype category and subjectivity. NP is the accented focus of the format, which is also the focus of information where the format to express.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semantics, people can understand this format deeply.

Key words：NP不XP誰XP; subjectivity; semantic

中圖分類號：H1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6758(2016)03-0134-3

作者簡介：孫菲麗，在讀碩士，遼寧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