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模因視角下漢英方位詞之比較研究

宋志勤，趙艷娜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浙江 杭州 310018)

文化模因視角下漢英方位詞之比較研究

宋志勤，趙艷娜

(杭州電子科技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浙江 杭州 310018)

空間概念是人類樸素的認(rèn)知概念之一，每種語言中都有其獨特的表達(dá)空間概念的方位詞。文章從模因視角分析比較漢英語言方位詞異同，以絕對方位詞“東西南北”為例，分析其構(gòu)詞與模因復(fù)制、變異以及傳播過程，揭示語言中蘊藏的文化含義以及語詞背后的文化差異。

方位詞；模因；東西南北；文化；構(gòu)詞

空間和時間是人類文明中最古老的概念之一。在我國古代，就有“上下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之說，此處的“宇”和“宙”即是空間和時間的概念?？梢哉f空間概念與人類生活息息相關(guān)，每種語言中均有其獨特的表達(dá)空間關(guān)系的方位詞，漢英語言也不例外，而“東西南北”應(yīng)該是世界各民族共有的基本方位關(guān)系。本文擬從模因視角，通過對比分析絕對方位詞“東西南北”在漢英兩種語言中的表達(dá)運用，探尋語言文字中蘊含的文化因素。雖然已有學(xué)者同仁對漢英方位詞做過對比研究，鮮有從模因角度予以分析，本文從漢英方位詞的構(gòu)詞展開探討，從模因論的角度闡釋各自成因，分析方位詞的深層文化涵義和語言文字背后的文化差異。

一、模因與模仿

模因一詞(Meme)是由理查德·道金斯在其所撰寫的《自私的基因》[1]一書中首次創(chuàng)造的，我國學(xué)者何自然和何雪林于2003年將之翻譯為“模因”。模因論是解釋文化進(jìn)化規(guī)律的新理論，其靈感來源于達(dá)爾文的生物進(jìn)化論。眾所周知，基因是生物遺傳的基本單位，而模因則是文化信息傳播的基本單位。與作為遺傳因子的基因類似，模因作為文化的遺傳因子，也經(jīng)由復(fù)制(模仿)、變異與選擇的過程而演化。蘇珊·布萊克摩爾在其著作《謎米機(jī)器》[2]中進(jìn)一步指出:模因具有選擇性壓力，在激烈的競爭中能夠生存下來的模因才是強(qiáng)勢模因或成功的模因。人類的模仿天性在語言發(fā)展傳播中可謂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嬰兒時期即跟著父母牙牙學(xué)語，進(jìn)入學(xué)校后在老師的言傳身教下模仿學(xué)習(xí)。更明顯的是一些神話傳說和人文典故均由某人起首，然后大家就會自覺或不自覺地跟著模仿起來，口口相傳，以至流傳至今?？梢?，語言文字模因的復(fù)制與傳播“隱含著特定的社會和文化內(nèi)涵，深刻反映了語言的傳播規(guī)律，以及文化交流的互動活躍性，極大地推動了文化傳遞和文化交往?！盵3]本文旨在從模因論的視角對比分析漢英兩種語言中“東西南北”這組絕對方位詞，從而得以窺看語詞中的文化內(nèi)涵的演變。

二、漢英方位詞

1.“東西南北”的構(gòu)建

在漢語中，用東西南北指代四方：

東，《說文解字》[4]釋為：“東，動也，從木。官溥說從日在木中。”東字在古代寫為“東”，取“日從木中升”之意象以代指東方。東方是太陽的誕生地，許慎對東字的構(gòu)形分析非常符合先民對東方以及太陽的認(rèn)識水平。

西，據(jù)《說文解字》：“鳥在巢上也，象形。日在西方而鳥西，故因以為東西之西?！骰驈哪酒??！比章湮魃絼t鳥雀投林而棲于巢，故棲息之西引伸出西方之義，其推理可謂一目了然。

南，從語源來看，作為方位的南字當(dāng)是得名于妊，取妊養(yǎng)萬物之義?！稘h書·律歷志》：“南，任也，陽氣妊養(yǎng)物，于時為夏。”任即妊的古字。南方，為陽之所盛之處。向陽花木易為春。因此，以妊養(yǎng)、生養(yǎng)之義代指南方亦不難理解。

北，在甲骨文中它象二人背對背之形，是背的初文。故《說文解字》解釋:“北，苝也。從二人相背?！北娝苤?，陽面為正面，為南面，陰面就是背面，即北面，所以背面之北可以引伸出“北面”的意思。

英語中，與東南西北有關(guān)的詞匯主要有：

室溫下，分別用超純水配制50 mL質(zhì)量濃度為400 ng·L-1的 HHCB 和 AHTN 溶液，用 H2SO4和NaOH將反應(yīng)體系的pH值分別調(diào)節(jié)為1、2、3、4、5、6、7、8、9，PAC 投加量為 10 mg·L-1，反應(yīng)時間為120 min。不同反應(yīng)體系初始pH值對2種合成麝香去除率的影響如圖7所示。

東east; eastern; orient; orientation

西west; western; Hesperian; occidental

南south; southern; austral

北north; northern; northerly

英語單詞east來源于古英語Eastre，是Eostra的變體，為春之女神。west來源于古希臘語hespera，根據(jù)《現(xiàn)代英語簡明詞源詞典》[5]，其詞源意義是太陽落下的地方或方向，基本意思是黃昏、夜晚。顯然，west的詞源意義與漢字“西”的本義相近。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常見的east, west之外，英文中另外兩個表達(dá)東西方向的單詞orient、occident與我們漢語的東、西二字在造字上可謂如出一轍。根據(jù)英語字母所具有的表意功能[6]，英文字母o可指太陽，r為rise(升起之意)，i則可理解為是樹的形象，顧名思義，orient即表示the sun rises among trees(太陽從林中升起)，自然太陽升起的地方一定是東方，而orient的意思正是東方之意。而orientation即表示東向、東端、向東，又表示定向、定位、取向。自古以來，人們都以太陽來確定方位。面向初升的太陽，正面為東，背面為西，右邊為南，左邊為北。所以，東西南北，以太陽的位置確定方位，是先民的智慧結(jié)晶。羅常培先生在《語言與文化》中談到初民的方位觀念時說：“漢字的東字從日出木中會意，西象鳥棲巢上之形，英語的orient的本義也是日出，實際上全是從這共同的出發(fā)點來的?！盵7]同樣，表達(dá)西方的occident的字面義就是“日落”。詞源詞典認(rèn)為它是拉丁語sol occidens的省略形式。當(dāng)然也可理解為字母o象征太陽，cid的字根義為“掉落”，太陽落下的地方即西方。由此看來，人類思維具有共通之處。

South的詞源意義是“靠近太陽的地方，或者朝向更陽光的地方”。與單詞sun同源。南方，既為靠近太陽，陽之所盛之處，向陽花木易為春，因此漢語中以妊養(yǎng)、生養(yǎng)之義代指南方，這與英文south在構(gòu)詞上可以說是殊途同歸。

North的詞源意義是東方之左，故是北。

2.方位詞的模因解讀

由以上構(gòu)詞分析可知，漢語東、西、南、北表方位最初和其本義無關(guān)，只是假借為四方之名。隨著歷史發(fā)展，簡單的東西南北四字，竟如同萬花筒一般搖曳生姿，由其本義或方位義衍生和變異出許多其他含義，想必為先人造字之初所始料不及，而在這一演變過程中模因角色功不可沒。

以“東”這一模因為例，最初它指日從木中生起的景象，進(jìn)而指代東方，而東方則是太陽的誕生地，如果沒有太陽作為光源，我們?nèi)祟悓㈦y以生存，植物也就無法進(jìn)行光合作用，萬物將無法生長。對太陽的崇拜，折射到人們心里，萌發(fā)了東方主生的觀念。在人們心目中“東”象征著生命，積極向上，繼而與春意盎然的春就有了關(guān)聯(lián)。反映在語言上則是以“東后”“東君”“東皇”“東帝”來代指司春之神，可見“東”這一模因此時便具有了新的意義，即“春”。春隨東來，春由東生。有趣的是，前文已提到英文中表東的單詞east來源于古英語Eastre，是Eostra的變體，即為春之女神。春則農(nóng)事開始，所以“東”又有了“農(nóng)事”之意?！渡袝虻洹罚骸捌街葨|作。”此處“東作”泛指春季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并非耕作于東邊，故不能以方位義理解。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男陽女陰”之說，東方主生，屬陽，于是東又和男子有了瓜葛。成語“東床快婿”或曰“東床駙馬”“東床坦腹”“東床嬌客”，儼然成為女婿的美稱。成語中有些“東”字未必實指東方，只因“東”屬陽，應(yīng)為古人“東陽西陰”的意識流露。此外，由東方主生，屬陽，先民漸漸形成尊崇東方的心理，以東向“為尊”，太子所居即尊稱為“東宮”。此外，即使在今天，我們?nèi)詴Q房主為“東家”“房東”，將商行、業(yè)主稱為“行東”、“店東”，將接待或宴客的主人稱為“東道主”，顯然，這里的“東”在表尊貴意的基礎(chǔ)上延伸為“主要、主人”之意。正是由于“東”字富含以上褒義，出于趨吉避兇的心理，在表達(dá)不確定或不需明確的方位時，古人常以“東”虛指，比如前面提到的“東床快婿”，古籍中時有所見的“東籬”“東軒”“東園”，十之八九都是虛指[8]。綜上所析，“東”這一方位模因非常強(qiáng)勢，隨著時間的推移，“東”字模因超越方位之義，可以象征春天，農(nóng)事，又與男子相連，成為尊貴重要的代名詞，可以斷言“東”這一模因在我們的文化中有著豐富的涵義，指向一切積極向上、生機(jī)盎然的美好事物。

由日落西山鳥棲于巢引伸出西方之義的“西”字這一模因，既然表示太陽沉落之地，那就象征著黑暗和寒冷，意味著死亡和不祥。英文中g(shù)o west(字面義去西方)或go to the sunset(字面義去往日落之地)均指死亡，去陰間之意。華夏民族亦將西方和死亡相連，今天我們稱死亡為“上西天”或稱行將死亡為“日薄西山”即是傳統(tǒng)觀念的反映，與英文中的go west，go to the sunset如出一轍。人們常用“肅殺”形容秋天，“肅殺”即殘殺之意。秋風(fēng)嚴(yán)霜時節(jié)，萬木蕭條，落葉紛紛。西方既是死亡之所，因而常與衰老，悲傷的情感有關(guān)。古人以“西夕之年”代指人的暮年。古詩中借西方烘托悲傷氣氛俯拾皆是，例如李煜的“無言獨上西樓”，李白的“西風(fēng)殘照漢家陵闕”，王實甫的“西風(fēng)緊北雁南飛”等等不一而足。再者，日落于西，黑暗降臨，陽氣斂藏，因此人們很自然地將西和陰關(guān)聯(lián)起來。在陰陽對立的古代哲學(xué)里，女屬陰，所以女性和西就發(fā)生了關(guān)系。古書中常以西指代女子所在方位，譬如阮籍《詠懷》之九：“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倍段鲙洝分械奈鲙粗跟L鶯的住所。古籍中諸如“西軒，西窗，西樓”亦多指女子住所[9]。模因“西”字由最初的日落西山鳥棲于巢，到意味黑暗死亡，執(zhí)掌殺伐收斂，象征衰老悲傷，再到關(guān)乎女性，可以說這一模因自古及今，不斷演化，積多個文化意象于一身，堪為華夏民族的文化基因。

自然界中，樹木的南枝往往蔥蘢，果實累累，而北向則發(fā)育不良。古人常以“南枝”比喻溫暖舒適之地，梅花的南枝開的早，所以又用“南枝”指代梅花。漸漸地，就形成了南方主掌生養(yǎng)的觀念，這也可以解釋古代皇帝朝堂之上均面南而坐的原因，帝王面南而坐，黎民百姓的生死榮損都在其一人手中。此外，由草木的繁榮茂盛聯(lián)想到人的榮華富貴，南又象征富貴。祝壽辭“壽比南山”中也可看到南主生，象征生命的永恒，故而以南山比壽。南山既是永生的象征，因而又可代指堅不可摧的事物，成語“南山鐵案”即是佐證。朝南一面光照充足，朝北一面則陰暗潮濕，基于這樣的自然現(xiàn)象，人們逐漸形成“南方屬陽，北方屬陰”的觀念。男為陽，女為陰，因而南與男就有了關(guān)系，“男、南”同音同韻可能就與此有關(guān)。古代將男子好男色之風(fēng)稱為“南風(fēng)”或“男風(fēng)”“男色”“男寵”。《金瓶梅詞話》第三六回：“原來安進(jìn)士杭州人，喜尚南風(fēng)，見書童兒唱的好，拉著他手兒兩個一遞一口吃酒?！辈浑y看出南和男在此是可以通用的。由最初的妊養(yǎng)萬物，南這一模因衍生出主生養(yǎng)、屬陽、富貴、永恒等意[8]，為我們的語言增加了南枝，南山，南風(fēng)等語詞，擁有比較豐富的文化蘊涵。美國南部陽光明媚，氣候溫暖，所以被稱為sun belt，但美國英語習(xí)語go South或者h(yuǎn)ead South引申出的卻是“逃避”或“遁世”之意。而美國俚語southern-fried則表示酒喝高了，醉酒了；俚語southpaw則是左撇子(對比漢語，南在右，北在左)。

北的甲骨文形似兩個人背靠背，古代稱戰(zhàn)敗為“敗北”，“北”即“背”，意思就是打不過轉(zhuǎn)背而逃。相對于南屬陽，北則屬陰，與女子有關(guān)。例如宋代王禹偁《寄金鄉(xiāng)張贊善》：“北堂侍膳侵星起,南畝催耕冒雨歸?！痹趺帷赌鎴D·其一》：“燦燦萱草花，羅生北堂下。南風(fēng)吹其心，搖搖為誰吐？慈母倚門情，游子行路苦。”這里的“北堂”均代指母親。北方既為幽暗之地，故又是死亡之所。歷史上著名的北邙山墓葬場位于洛陽市北，秦漢以來許多王侯將相埋葬于此，引發(fā)歷代文人以北邙借物抒情，感懷人生，久而久之，“北邙”就成為死亡之所的代名詞。比如初唐劉希夷《洛川懷古》：“君看北邙道,髑髏縈蔓草?！鼻宕S景仁《都門秋思》詩之四：“五劇車聲隱若雷，北邙惟見冢千堆?！比缟衔乃觯弁趺婺隙?，那么北向就意味著臣服，譬如《韓非子·功名》：“此堯之所以南面而守名，舜之所以北面而效功也?！盵8]由最初的背引申為表方位的北，進(jìn)而象征幽暗之地，屬陰，與女子相連，與死亡有關(guān)，意味著臣服，其多層意義早已失去了表方位的初衷。由上觀之，“東、西、南、北”模因在時間的長河里，不斷復(fù)制(模仿)，變異(衍生)出新的意義和語詞，并廣泛傳播，以模因視角觀此過程，很好地詮釋了漢字的發(fā)展特點和其承載大量文化信息的原因。

而英語的東南西北概念幾乎沒有外延，不過，由于英國作為一個南北方向狹長的島國，南北向的山脈或河流顯著，因此當(dāng)?shù)厝藗兿日J(rèn)識“南、北”方向，以南北為主?！皷|、西”則次之，因此英文里會有southeast(東南)、southwest(西南)、northeast(東北)、northwest(西北)這樣的表達(dá)，south、north在east、west之前，可見在英文語境中，南北模因相對強(qiáng)勢。同時，由于地理環(huán)境不同，位于西半球的英國，東臨歐洲大陸，西面大西洋，從洋海而來的西風(fēng)和暖宜人，帶來了春天[9]。因而，西風(fēng)(west wind)這一模因于西方人就有著積極的意義，象征著“春天”與“溫暖”，與漢語中“等閑識得東風(fēng)面,萬紫千紅總是春”的“東風(fēng)”意象接近。英國文學(xué)中不乏這樣的例子，如英國浪漫主義詩人雪萊(Shelley)在其作品《西風(fēng)頌》(Ode to the West Wind)中以飽滿的筆觸極力歌頌西風(fēng)。英國桂冠詩人約翰·梅斯菲爾德(John Masefield)在其《西風(fēng)歌》(the West Wind)中寫到：“It’s a warm wind, the west wind, full of birds’ cries，…”為讀者展現(xiàn)了和煦的西風(fēng)中鳥語花香萬物復(fù)蘇的景象。而東風(fēng)(east wind)對英國人而言則是從歐洲大陸吹來的刺骨的寒風(fēng)，好比中國的西風(fēng)，因此英文中的東風(fēng)這一模因傳遞的就是消極負(fù)面的意義。在美國，有back East(東回)、out West(西去)、down south(南下)、up North(北上)的習(xí)語，east、west、south和north實指地理方位，back East指往返于美國東部各州；out West指來去美國西部；down south指周旋于美國東南各州；up North指在美國或世界北部奔波。

三、漢英方位詞之比較

如前文所述，從漢英東西南北方位詞的構(gòu)建來看，漢英語言具有很多相似之處。不僅如此，英文中還有許多表示“上下內(nèi)外”和“前后左右”的方位詞和詞素，借助隱喻機(jī)制，這些方位詞模因得以廣泛應(yīng)用傳播，形成諸多的派生詞和詞組。譬如，up/down構(gòu)成的習(xí)語明顯具有褒/貶、好/壞之別。而deceased、disease等表示死亡、疾病的詞匯則是由表示“下”(down)的詞素所派生。萊考夫和約翰遜在其合著的《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10]中便提出了方位概念隱喻學(xué)說，并列舉了大量例子為證，比如I’m feeling up today中的方位詞up已經(jīng)跳出方位概念，而是傳遞I’m feeling happy today之意，相對地，I’m feeling down表示我的情緒低落，而非表示“在……之下”的方位概念，顯然，這里通過隱喻，表方位概念的up/down(上/下)投射到狀態(tài)域，來表示高昂/低落的情緒狀態(tài)了。更多的方位介詞幾乎都具有比喻義，又如：方位介詞in，本指在某個物體的里面，而在in debt/in danger/need等詞組中就有了“負(fù)債、危險、虧缺”處境的隱喻意義。正是通過這種方式，in這一模因可以大行其道。又如The whole of our organization is behind you at every minute.大意是我們整個組織都支持你[11]。漢語中許多方位詞也是以同樣的方式被廣泛使用，比如，我們形容一個人在其領(lǐng)域成績卓著“無人出其右者”，這里的“右”，本指右方，因我國古代以右為尊，因此以無人敢于坐在他的右邊來喻指此人的成績斐然。日常生活中我們會用到諸如此類的語詞：高興、高升、高尚；低落、低就、下賤；上策、下策，天天向上、每況愈下，顯然，這些個高低上下無一是表示方位，而是通過隱喻，將表方位的原型義投射到心理空間來表示新的意義。漢英方位詞模因之所以得以不斷復(fù)制傳播，就是借助了隱喻，將方位詞原本表示空間方位的原型義投射到時間域，狀態(tài)域，數(shù)量域，社會地位域等[12]，這點可謂漢英方位詞的又一相似之處。

漢英方位詞之間的差異同樣不言而喻，由于歷史悠久，漢語里方位詞模因承載了大量的文化信息，前面以東西南北為例，已有所表述，而英文里的此類方位詞的文化信息量則相對少。在漢語里，“東”“西”“南”“北”方位詞不僅是方位概念,而且與民族文化、風(fēng)俗習(xí)慣等密切相關(guān)，可謂是一種獨特的文化現(xiàn)象。最典型的當(dāng)屬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首的《紅樓夢》，書中使用了很多的方位詞，用以描寫傳統(tǒng)民居四合院和園林庭院方位布局，以及小說人物在生活中的長幼尊卑次序，體現(xiàn)出宗法家庭制度的規(guī)范秩序和嚴(yán)格有序的封建禮儀制度。在林黛玉進(jìn)賈府一回中，使用絕對方位詞達(dá)30余種，表現(xiàn)出傳統(tǒng)庭院住宅的規(guī)范布局，如“東西角門、當(dāng)中、東西穿堂、南大廳、東廊、正室東邊、東方門、南北寬夾道、南邊、北邊、靠東壁面西、正房(坐北朝南)、倒座(坐南朝北)”等等。第40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中這樣寫道：“上面兩榻四幾，是賈母和薛姨媽；下面一椅兩幾，是王夫人的，余者都是一椅一幾。東邊是劉姥姥,劉姥姥之下便是王夫人。西邊便是史湘云,第二便是寶釵，第三便是黛玉，第四迎春、探春、惜春挨次下去，寶玉在末?！钡?3回祭祖章節(jié)如此寫道：“凡從文旁之名者，賈敬為首；下則從玉者，賈珍為首；再下從草頭者，賈蓉為首；左昭右穆，男東女西。俟賈母拈香下拜，眾人方一齊跪下?！弊髡咧砸绱嗽敿?xì)地交待庭院建筑方位布局，人物座次，祭祖秩序，正是因為這里面蘊含著深層的文化意義，從中我們看到貴族之家的等級、名分、長幼、男女等關(guān)系的禮法習(xí)俗，無形中感受到森嚴(yán)的封建等級制度對人的束縛。若非方位背后的文化蘊涵，作者絕然不會花費筆墨使用如此之多的方位詞匯。簡言之，中文里的方位詞模因非常強(qiáng)勢，方位詞被我們頻繁使用，并在使用中演變(變異)，傳播，久而久之承載多層文化信息。

四、結(jié)語

從模因這一全新視角解讀漢英方位詞并比較分析，我們從中不難理解漢英方位詞的內(nèi)涵外延，同時看到語言反映出的中西文化差異。方位詞模因作為文化的遺傳因子，在使用中同樣經(jīng)歷復(fù)制、變異、傳播的過程，而不同的文化孕育出不同的變異現(xiàn)象。我國悠久的歷史文化使得漢語方位詞折射出我們民族文化、宗教思想、風(fēng)俗習(xí)慣等等，正如李人凡[13]所說：“漢字包孕、儲存了大量神秘、奇異、瑰麗的神話傳說，履踐了方方面面恐懼、禁忌、敬畏、約束、規(guī)范人們心理、行為、心智的‘類宗教’信仰。漢字儲存了中華民族休養(yǎng)生息的胎氣，激活了中華民族長盛不衰的文化基因?！泵耖g流傳的觀風(fēng)水以確定室內(nèi)外的方位格局，直至今天，中國人的名字中喜歡用“東”“南”“中”等字，這些都源于人們對這些方位的尊崇心理。所以，漢語方位詞與英語的方位詞相比較具有更豐富的的文化內(nèi)涵，演變出來的語詞也更多。而方位詞模因在英文中的傳播雖有意義的變化，主要是以隱喻的形式傳達(dá)當(dāng)時語境中的外延意義，并不承載貫穿歷史的文化蘊涵。當(dāng)然，漢英方位詞的這一差異應(yīng)該與語言本身也有關(guān)系，由于英文字母構(gòu)詞的靈活性，使得人們在需要表達(dá)某個概念時可以輕易創(chuàng)造一個新詞，不斷做加法，天長日久，形成龐大驚人的詞匯量，而漢字本身較為復(fù)雜，先民總是想方設(shè)法減輕記憶負(fù)擔(dān)，以單個字為軸心，輻射衍生出許多意義來，形成普遍的一字(詞)多義現(xiàn)象。而漢字意義的這一歷史演變過程，正是其模因的復(fù)制、變異、傳播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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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Comparative Study of Chinese and English Localizers from Cultural Memes Perspective

SONG Zhi-qin, ZHAO Yan-na

(SchoolofInternationalStudies,HangzhouDianziUniversity,HangzhouZhejiang310018,China)

As a simple human cognitive concept, space has its unique expression in each languag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emetics, the study analyzes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of localizers in Chinese and English languages. Absolute localizers “north and south, east and west” are focused on for specific analysis of their word formation and their memes’ reproduction, mutation and transmission. The results reveal the cultural meanings contained in language and the cultural differences behind the words.

localizers; memes; north and south, east and west; culture; word formation

10.13954/j.cnki.hduss.2016.06.009

2016-06-12

宋志勤(1956-)，男，湖北蘄春人，教授，語言學(xué)、英語詞匯學(xué).

H31

B

1001-9146(2016)06-004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