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捷
一節(jié)成功課的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呢?這是所有一線教師都希望探究的。特別是名師的觀摩課,行云流水仰仗的是怎樣的修煉?付出的是何種努力?這一密碼如果能破解,勢必帶來教師自身教學水平的大幅度提升。自然,這就成為值得分享的熱點。
我對這樣的問題保有持久而執(zhí)著的探索熱情。結(jié)合自己的一節(jié)課,嘗試和大家分享我的反思結(jié)果。
最近我在全國許多地方示范《學寫童話》(人教版四年級單元寫作)一課,并獲得大家肯定,梳理自己從設計靈感的獲得到課堂呈現(xiàn)的全過程,我發(fā)現(xiàn)了一節(jié)課成功背后的秘密。
我有什么習慣呢?閱讀和寫作!這是小時候爸爸給我打的人生底色。爸爸是黨報的編輯,家中藏書豐富,我?guī)缀跏桥菰诎职值牟貢虚L大的。差不多每一個中午都在吮指翻頁的甜美中睡去,所以,我對“失眠”一詞大感陌生,從不知其中痛苦滋味。年少時夢中境遇的是書中的情節(jié),相逢的是書中的人事。記得《射雕英雄傳》初次從香港引入中國內(nèi)地時,我就是第一批讀者。上世紀80年代我還是一個小學生,已經(jīng)被書本中描寫的“常在心中想,不曾筆下書”的故事深深吸引,反復讀了多少遍已經(jīng)無從記得,只記得無數(shù)次與書相遇的經(jīng)歷中,把閱讀變成難以分離的習慣是童年最大的收獲。爸爸很早離開我,原來他早就做好安排,遺傳送給我無盡的寶藏。
說到寫作,小時候耳濡目染的就是爸爸伏案寫作。眼見的都是這樣的風景,很自然我也愛拿筆胡亂寫寫。同伴說起過寫作的艱難,我僅有一點認同,那就是心中太多的想法,沒有時間表達。其他的苦和累在我看來不值一提。小學畢業(yè)那年,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天寫一篇作文,自己命題,自己修改,寫后給爸爸看。他就像《“精彩極了”和“糟糕透了”》一文中的爸爸一樣,有時贊揚有時批駁。我哪里知道,就在這抑揚之中,爸爸又給我安上另一長翼。讀和寫,就是我的隱形雙翅,是我的終身習慣。
讀與寫的習慣就是一節(jié)課要獲得成功的隱形支柱。這樣的說法一點也不為過。在《學寫童話》一課的現(xiàn)場,學生講到一篇童話,我能和他聊;說起一個作家,我能做出回應;談到某個細節(jié),我能表達觀點。他們哪里知道說來說去都逃不過我小時候的讀寫經(jīng)歷,和他們回應就像嘮家常。課堂的隨機應對成了囊中取物,教師就顯得輕松自在。況且,有共同的話語,很快被學生接受,師生成為“同盟”,互相信任。當童心向我敞開的時候,言語表達的暢快,思維閃耀的靈光,課堂是可以預知的精彩。學生將生命向你敞開,課堂就是你和他們精彩碰撞的特殊時空。
喜歡和學生在一起,是我發(fā)現(xiàn)的上好一節(jié)課的法寶。好多朋友不理解,下課時我為什么不離開教室;行走時為什么選擇與學生同行;活動時為什么要主動參與到學生中間;甚至上洗手間,我也喜歡邀約個別學生一同前往……其實,我在用一切可用的時間和學生交往。這樣的交往與課堂教學不同。消除了師生之間的隔閡,我們實現(xiàn)心靈的無縫對接,親密接觸的時間成為僅屬于“我”與“你”的私享;這是我和學生“平等相處,好好說話”的自由時光。也就是在這樣的交往中,我把握了最為精準的學情。我漸漸摸清學生“愛什么”“需要什么”“能夠做什么”“避諱什么”。這對于我們設計教學流程,確定教學目標,采用教學方法都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上天讓我們做老師,最大的恩賜就是讓我們溫習童年,與天真為伍,和純潔相伴。如果不然,只有成為父母才會有這樣一次機會。而教師卻能坐擁這樣無與倫比的優(yōu)勢。我看到了這樣的優(yōu)勢,要把優(yōu)勢發(fā)揮出來,也成了課堂教學成功的法寶。
在《學寫童話》課堂上,我和學生一起編寫童話,我們是言語表達的伙伴;我和學生一起聽評同伴的童話創(chuàng)作,我們是作品的聯(lián)合審讀;我和學生一起面對突發(fā)的表達障礙,我們是攜手攻關(guān)的盟友。上課不是“我教你”“你配合我”的單向施壓,而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成長過程。我還有特別深刻的感受,在日常交往中我發(fā)現(xiàn)了兒童的神圣,他們是“成年人的老師”“是最接近真理的人”。因此,在課堂教學中,我能很明快地捕捉到兒童表達中的閃光處,能用真誠且樸實的話語表達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賞。這樣的評價觀如同撓到“癢”處,點中穴位,兒童心里特別舒服,更加愿意主動學習。很難想象,失去與兒童交往的課如何上;沒有建立在學情基礎上的課,上了有什么意義。
上課的心態(tài)各式各樣,要上好課卻只有一樣——虔誠。首先,虔誠是對兒童的崇拜。之前已經(jīng)表達過這樣的觀點,容許我用“崇拜”一詞再次強調(diào)。崇拜兒童就是善于發(fā)現(xiàn)兒童,發(fā)現(xiàn)他們”本能的繆斯”,欣賞他們天生具備的“泛靈性”,陪同兒童瞬間進入思維中獨特的“異次元空間”(兒童特質(zhì)的概念,見朱自強《兒童文學概論》)要知道這三個特性正是兒童有別于成年人又高明于成年人的地方,也是他們轉(zhuǎn)瞬即逝的優(yōu)勢。我們有幸能沉醉其間,再次重溫,難道不值得虔誠崇拜?當我們誠心誠意為兒童設計時,就算是有了好的開端。
其次,虔誠是敬畏教學。課堂不是教師的演武場,不是教師個人魅力的展示臺。教學不能簡單灌輸,不能生硬教化。這是常識,也是課堂教學成功的決定因素。我們常常匆忙上路,一路狂奔,但常常偏離方向還渾然不知。敬畏教學就是提醒我們按照《課程標準》的界定,合理設置教學目標,采用學生喜歡,能服務于言語發(fā)展的教學方法,在教學中實現(xiàn)目標達成,促進兒童發(fā)展。倘若沒有這份虔誠,“想怎么上就怎么上”“想教什么就教什么”這樣的放肆直接導致課堂失效,后遺癥是造成學生語文知識系統(tǒng)的永久性缺損。
第三,虔誠是對學科本身的了解。不懂語文,如何教語文?同理,不知道閱讀,怎么上閱讀課?更可怕的是,從來沒有寫作經(jīng)歷,卻堂而皇之上寫作指導課!咄咄怪事層出不窮,是我們的內(nèi)心缺乏一份對學科本身的虔誠。
要想上好《學寫童話》,我要讀童話,我要創(chuàng)作童話。建立在“我”的實踐基礎上的教學,才可能符合學科特質(zhì),理順則章成,教學就成為建立在學科特性上的“兒童化”演繹,成為師生共同經(jīng)歷的童話之旅。在這節(jié)課上,我們很自然聊起“童話中人物性格的定位”“童話故事結(jié)構(gòu)推演”“故事創(chuàng)編的六大要素”。一切專業(yè)化的知識經(jīng)過“童化”處理,學生喜聞樂見,輕松自如地掌握并及時實踐運用。好的教學效果源自虔誠。
具備這三點之后,我們可能迎來怎樣的教學效果呢?顯而易見的是課堂教學具有了廣泛的適應性,能服務更多的適齡兒童。只要你的設計是為學生量身定制的,你就不需要計較“學生好不好”“積累夠不夠”“素質(zhì)高不高”。好的設計不是優(yōu)等生的專享,是提供本學段學生發(fā)展的階梯,是扶手。從來沒有聽說過梯子責怪登梯人不聰明,扶手埋怨緊握的手很粗糙。我的《學寫童話》在全國許多地方執(zhí)教,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好效果就是學生喜歡。具備之前三點還可以讓自己變得“寵辱不驚”。正確定位課堂教學,在上課的背后付出努力,你就不會囿于當下的評價,不會在乎得失,不會因為效果而悲喜無常。正確看待課堂,看待教學,欣賞學生的成長,就會使我們自己獲得快樂。接受不同的學情變化結(jié)果,你獲得解脫,學生獲得進步。
在這樣的備課、設計、執(zhí)教過程中,最大的獲益者是你自己,因為你能從中領(lǐng)略到教學的藝術(shù)美感,能夠開始享受教學了。也許學生看到這里會禁不住竊笑:哈哈,這哪是老師的享受呢?是我們的享受才對!我們喜歡這樣的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