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弗事件，動了誰的奶酪

如果沒有這場風波，媒體和公眾對于基弗的關注點必定是藝術家、藝術作品（或風格）、流派、藝術作品價值。但這場突如其來的爭議，卻將人們的視角引入了藝術史背后的權力機制，藝術家、畫廊、美術館/博物館、收藏家之間的關系和利益博弈。

遭到反對的“基弗在中國”

11月19日下午三點，“基弗在中國”展開幕。

就在“基弗在中國”展覽開幕前三天，遭到了藝術家本人隔空喊停，而主辦方稱“一切合法”照常開展。基弗在接受《南德意志報》報道時稱“他們把我當成一位好像已經(jīng)去世的藝術家，這感覺就好像被強奸?！?/p>

最終在各界嘩然中，“基弗在中國”開展，觀者如潮。除了藝術家本人，聯(lián)合策展人清華大學美術學院院長魯曉波、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館長王璜生也都沒有出席開幕式。頗受爭議的德方代表，德國科布倫茨路德維希博物館館長、展覽總策展人貝婭特海芬夏特，帶領觀眾在基弗的每一張作品前，詳細闡釋了這些作品的主題，背景及創(chuàng)作元素。

在展覽開幕前一個月，英國白立方畫廊曾經(jīng)以基弗先生代理人的名義，出面阻撓本次展覽，但是因為沒能出具基弗本人簽名的授權文件而遭到拒絕。而在開展前兩天，緊接著藝術家發(fā)聲的是高古軒、泰達烏斯·羅派克以及白立方畫廊：

“安塞姆基弗在中國”是在未經(jīng)藝術家本人許可的情況下完成的。安塞姆基弗總是親身并深度介入他的大型國際展覽。在中國策劃這樣一個重要的展覽，但是卻未經(jīng)藝術家許可，這是非常不尊重人的做法。我們可以確認，藝術家并不支持這展覽，并不會出席。

從中透露出一些信息，藝術家及其本人，從開始就不希望這個展覽發(fā)生，因此不置可否。并且，藝術家及代理畫廊希望在中國辦展覽，但他們更希望自己操辦，以自己希望的方式。

藝術史背后

安塞姆·基弗1945年出生于德國，目前主要生活和工作在法國。他的作品經(jīng)常以日耳曼神話、瓦格納音樂、德語文學和哲學，以及對納粹的諷刺為主題，并大量運用油彩、稻稈、鉛材料、灰燼、向日葵等綜合材料，其風格結(jié)合了抽象和具象、幻覺和物質(zhì)性，有豐富的象征意義。

根據(jù)高古軒畫廊提供的履歷，基弗的展覽從1961年開始，遍及世界各地，但尚未登陸過中國。美國權威藝術網(wǎng)站Arthfo2010年根據(jù)蘇富比、佳士得和菲利普斯三家拍賣公司每年舉辦的戰(zhàn)后和當代藝術拍賣專場中的作品拍賣情況，選取了50位作品在拍賣市場上成交最好的世界級當代藝術家。其中，基弗排名第22位。盡管藝術品價格或拍賣成交率固然并不說明一切，但在藝術市場中有一個永恒不變的公式，即“藝術價值=市場價值”。

如果沒有這場風波，媒體和公眾對于基弗的關注點必定是藝術家、藝術作品（或風格）、流派、藝術作品價值。但這場突如其來的爭議，卻將人們的視角引入了藝術史背后的權力機制，藝術家、畫廊、美術館/博物館、收藏家之間的關系和利益博弈。

如何判斷一個畫家藝術價值和學術價值？受眾常常被引導著去觀看藝術史，考察以藝術家的活動和藝術作品為核心的部分。然而，在藝術史背后，以畫商為核心的藝術生態(tài)的經(jīng)濟活動或許更為核心，也更為有趣和現(xiàn)實。

為藝術家創(chuàng)造藝術史

早在上世紀初，私人畫廊就開始出現(xiàn)，直到上世紀60年代，美國畫廊業(yè)開始蓬勃發(fā)展。利奧卡斯泰利是第一個創(chuàng)造藝術史的畫廊主。他在1957年開辦自己的第一個畫廊，如果將其代理過的藝術家逐一排列，這些藝術家甚至可以構(gòu)成一部美國當代藝術的藝術史，包括理查德·阿奇瓦格、杰克遜·波洛克、勞申伯格、賈斯帕·約翰斯、安迪·沃霍爾斯等。他盡心竭力去推出他看好的新興藝術家。

利奧卡斯泰利稱自己是為藝術家創(chuàng)造藝術史的工具。他在培育新興藝術家方面，花費了不少心思。他盡其所能為藝術家提供幫助，例如：他借鑒歐洲畫商的經(jīng)營傳統(tǒng)制定“月薪制”，每個月會發(fā)給藝術家定數(shù)額的工資，以此保障藝術家的基本生活，讓他們能更專心于藝術創(chuàng)作；在藝術推廣方面，他聯(lián)合歐、美、亞洲地區(qū)20多家畫廊對他所代理的藝術家的作品進行分銷，創(chuàng)建了一個全球市場。

為了推動賈斯帕約翰斯的作品，利奧卡斯泰利使用了非常的手段。1963年6月14日，卡斯泰利將一幅原版的《旗幟》（金屬雕刻美國國旗）呈送給了美國總統(tǒng)約翰·肯尼迪，而這一舉動被寫入了當代藝術史。

實際上，現(xiàn)代畫廊是一個需要相當技巧和能量的過程：通過藝術贊助選擇代理、推廣和展示藝術家的作品，引導藝術博物館、私人收藏家對作品的選擇，進而影響和推動藝術作品的經(jīng)典化，甚至改變了人們對藝術的看法。

畫廊絕不只是藝術作品的經(jīng)銷者，更是藝術家職業(yè)發(fā)展的助力。收藏家的名望為藝術品的質(zhì)量“提供”擔保。博物館通過公共空間在知識傳遞上的影響力，讓藝術品在社會化的過程中進入到“體制內(nèi)”，并以此形成一種主觀現(xiàn)實。正如利奧·卡斯泰利所說，藝術家成名是建立在“共同承認的基礎上”，掌握“共同承認基礎”的權力就在上述三方手中。

高古軒的能量

這次基弗展風波中，白立方、高古軒畫廊霸氣發(fā)聲。自媒體人鄭姝分析了藝術行業(yè)內(nèi)秘而不宣的潛規(guī)則：基弗后面是白立方和高古軒，他們對藝術家在哪里出現(xiàn)，怎么出現(xiàn)，今天露哪張作品，明天露哪張作品都是有非常嚴謹?shù)囊?guī)劃的。他們或許正在有將基弗推進中國市場的計劃，憑空殺出這么個展覽，打亂他們的計劃，自然要急。不但如此，畫商和藏家之間常常是有共識的，隨意拋售或者展出作品是會被拉黑的，畫廊也不會再賣東西給這么不懂規(guī)矩的“藏家”。

被高古軒代理的藝術家一定會身價倍漲，這在業(yè)內(nèi)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尤其是那些年輕的藝術家。最為人知的是高古軒和村上隆的合作。村上隆在2004年以前直由Marianne Boesky畫廊代理，畫作的最高拍賣價格是62.5萬美元。簽下村上隆后，高古軒進行了一系列重磅宣傳，協(xié)助籌備他在洛杉磯郡立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LAMoCA）的大型展覽并提供資金贊助，隨后村上隆的雕塑《我孤獨的牛仔男孩》（MyLonesome Cowboy）很快在拍賣場上創(chuàng)造了1520萬美元的成績。

高古軒所代理的藝術家身價多在代理之后有較大幅度的提升，有多方面原因。一是對市場行情的準確研判。他們往往能在合適的時間點上同那些即將步入“市場行情爆發(fā)期”的藝術家合作。假如選的藝術家不“對”，那么，不管高古軒如何包裝和推廣，可能也是事倍功半的事情。二是科學的畫廊管理。高古軒將現(xiàn)代管理科學引入到畫廊行業(yè)。第三，是高古軒的職業(yè)藝術經(jīng)理人制度。每位銷售總監(jiān)都全面“負責”若干位藝術家，這些藝術家的身價同自己的收入密切相關。這些聰明的職業(yè)藝術經(jīng)理人自然會費盡心思地幫助藝術家迅速成長和成熟。四是嫻熟的商業(yè)技巧。通過策劃具有焦點效應的展覽匯聚人氣，通過人為制造稀缺性創(chuàng)造需求，通過在拍賣市場上托價以鞏固藏家信心等。由于高古軒長期以來的不斷成功，而成為一個“金字招牌”。人們相信被高古軒選中的藝術家，或許就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

毫無疑問，基弗在中國展觸動了人家的奶酪，也動了高古軒對于推動基弗進入中國市場的整體謀篇布局。

（編輯/董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