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冬雙,穆宏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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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生命倫理的一種對話——以錢穆與史懷哲生命倫理觀念之比較為例
蔣冬雙,穆宏浪
(陜西師范大學 政治經(jīng)濟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2)
生命倫理問題是文明和文化對話的基礎,也是倫理與道德對話的基點。因此,就生命倫理學領域的對話與研究而言,就有必要選取那些在文化立場與文明反思中各具特色的代表性人物來加以闡發(fā),而錢穆和史懷哲就可作為這一領域的代表性人物。本文從文化與生命的內(nèi)在關聯(lián)這一問題意識出發(fā),在文化生成的生命倫理的邏輯理路、生命倫理本身文化背景、生命倫理實踐的取向差異等方面加以闡述,藉此以比較東西方生命倫理的差異及其對話的可能。
錢穆;史懷哲;生命倫理觀
通過對國內(nèi)外學術界近十年來關于生命倫理研究的學術史梳理,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西方學者往往專注于單子社會體系下個體生命的獨立性及其對社會與文化的價值與意義,反映出生命倫理學研究上的“個體主義特征”[1];在國際對話多元化的今天,中國學者更注重文化本身的語境分析與問題回應,正如蔣艷艷所言,“中國的生命倫理研究長期受到西方話語體系的影響,因而如何確立基于本土化語境的生命倫理學一直是中國學者探索的方向”[1]。生命倫理學的研究與對話反映出文化的自我反思,蔣艷艷認為,“生命倫理學是一種文化自我理解的產(chǎn)物,它植根于特定的文化背景中,因而呈現(xiàn)出鮮明的民族文化特征”[1]。因此,就生命倫理學領域的對話與研究而言,就有必要選取那些在文化立場與文明反思中各具特色的代表性人物來加以闡發(fā),而錢穆和史懷哲就可作為這一領域的代表性人物。
錢穆的《靈魂與心》對于中西方生命倫理的理路有深刻的反思和審視;史懷哲是生態(tài)倫理領域的代表人物,既有著西方文化親歷者的生命歷程之體驗,也有著基于傳教士與醫(yī)生的身份,在非洲大地上對生命倫理關懷的沉思,他的代表作是《文化哲學-哲學和倫理學》以及《中國思想史手稿》。他的《文化哲學》一書,集中表達了一位西方學者對于生命倫理的立場,同時也用西方學者的視角審視和反思東方文化對于生命倫理的思想路徑。
上述兩位學者的論著,為我們尋找中西方生命倫理理路的比較提供了可能和指向。筆者試圖通過對中西方生命倫理的邏輯差異、文化差異、倫理差異、取向差異的比較,為東西方生命倫理的對話提供新的學術視角。雖然國內(nèi)外在錢穆與史懷哲的研究上已經(jīng)取得了眾多成果,但是,針對兩位學者在生命倫理的理路差異上進行的比較研究尚付之闕如。
錢穆是中國思想史研究領域的代表人物之一,其代表作《中國思想史》和“《靈魂與心》”集中展示了一位中國學人對于生命倫理的中國式追問和反思。史懷哲是西方生命倫理學領域的代表人物之一,其代表作“《文化哲學》”、《中國思想史手稿》則集中展現(xiàn)了一位西方學人對于生命倫理的思考。這兩位學者在生命倫理問題上的反思和考察,反映出面向生命倫理問題的中西方生命倫理觀及其邏輯理路的差異。
《中國思想史》和《靈魂與心》兩本文本所展示的,是以錢穆為代表的學者特別將儒家思想宗教化的中國學者的生命倫理觀。尤其是《靈魂與心》,集中展示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于生命本身的思考,明確表達出中國學人的生命倫理觀的邏輯起點,即“心靈生活”[2];而《文化哲學》、《中國思想史手稿》則從西方文化的視角出發(fā),向我們展示出基督教文化背景下的學者對于生命倫理的邏輯起點的看法,那就是靈魂不朽。
正是因為邏輯起點的不同,兩位學者在生命倫理的邏輯展開上就呈現(xiàn)出各自不同的理路。錢穆側(cè)重從中國人心靈生活的視角出發(fā),梳理反思中國和西方生命倫理的差別。他指出,中國人生命倫理的指向是心靈生活的安穩(wěn)。這一看法從一定程度上解釋了中國人在倫理標準和倫理實踐上的指向及其落腳點,認為生命的本質(zhì)回應是心靈世界的朝向,也就是說,中國人對不朽的追求在人世間,中國人文化生命的延續(xù)就在于古往今來心與心的交互感應之上。而史懷哲則從靈魂不朽的邏輯出發(fā)展開其生命倫理的反思,并進而從倫理困境和生命本身兩個視角出發(fā),進行生命倫理的思想史考察。當然,他從中西方文化的異同中找到了一條整合倫理與生命本身困境的方向,那就是敬畏生命的文化哲學。史懷哲對中西方生命倫理的考察,立足于中西方生命展開方式的比較上,他以生命朝向以及生命與世界之關系的不同維度之統(tǒng)合為著眼點,嘗試以此反思和重構(gòu)新的生命倫理學。
中西方都有生命朝向的思想探索,中國思想家的思考更多轉(zhuǎn)向內(nèi)在,但并不否認生命存在的外部規(guī)定。錢穆作為儒家學者,充分體現(xiàn)了這一點。西方近代思想家更多是理性對生命的外部指向,或者通過辯證法的開展,探索合規(guī)律性與合目的性的同一,突出者就是黑格爾通過龐大的絕對精神體系對生命內(nèi)容的邏輯論證的開展。這些經(jīng)由外而入內(nèi)來探知生命本質(zhì)的做法,只能是對理性主義或者理智主義響亮的注腳,不能對生命本身的問題展示出更加具有親和力的語言邏輯。史懷哲的《文化哲學》所構(gòu)筑的生命倫理邏輯正基于此。
但是,史懷哲作為一位宗教學者,更明確的說作為一個文化人類學的學者,他不僅對生命倫理理論理論進行了反思,同時,他還對生命倫理的現(xiàn)實問題給出了具體的回應。史懷哲通過作為職業(yè)醫(yī)生對非洲的援助體現(xiàn)了生命與世界之間的有效調(diào)和。傳統(tǒng)西方哲學的理智主義之歷史進程,表現(xiàn)為理性大廈的構(gòu)造和形上世界的預設,這一思路勢必造成了生命本身無法通過現(xiàn)實的展開以實現(xiàn)倫理本身的規(guī)定,也就不能對世界形成一種肯定性的同構(gòu),這一邏輯是被史懷哲所繼承。史懷哲的生命倫理學從否定世界的過程中來建構(gòu)生命與世界的一致,勢必造成生命與世界的沖突,在世界之內(nèi)無法找到生命意義彰顯的確定性內(nèi)容,這種張力的彌合就亟待著新的生命倫理的建構(gòu)。而中國傳統(tǒng)思想中的智慧恰恰對此問題有甚深的思考,道家和佛教就是絕佳的代表。
現(xiàn)當代西方哲學的方向或者倫理學、美學的共同取向,恰恰就是從這個問題出發(fā)來求解生命本身展開的相關問題與困惑。這其中也包括同為現(xiàn)代西方學者的史懷哲,他從生命倫理的視角對這一困惑進行了回應。無論是維特根斯坦的語言哲學,還是胡塞爾為起點、海德格爾發(fā)揚光大的現(xiàn)象學體系,都內(nèi)在地切合了生命朝向的現(xiàn)當代西方生命倫理的可能路徑,而史懷哲也恰恰是在這樣的西方文化的背景下,接續(xù)康德、黑格爾、叔本華、尼采以來慢慢清晰的生命倫理的路徑指向,并與胡塞爾、維特根斯坦的時代問題相呼應,求解不謀而合的生命倫理的展開過程,讓生命倫理的問題成為一個邏輯上可以明晰化,而且越來越走向哲學自身應有之義的問題,那就是“認識你自己”的蘇格拉底名言。
史懷哲更為側(cè)重于倫理學史和哲學史的反思,通過教徒和藝術家的生命靈動去探究生命意義構(gòu)建的邏輯大廈和生命意義生成的倫理起點。與維特根斯坦的語言研究、現(xiàn)象學所著眼的存在問題求解以及生命倫理的探知一道,共同構(gòu)筑起生命倫理學的新起點,對現(xiàn)當代生命倫理問題更為深入的思考提供了扎實的思想養(yǎng)料。但是從史懷哲《中國思想史手稿》的研究指向來看,西方思想家在中國思想史特別是生命倫理的研究上,存在著因文化背景差異而引起的問題理解偏差,而如何從東方特別是中國傳統(tǒng)思想的智慧中找尋解決西方文化困境的養(yǎng)料,就成為了西方生命倫理學的新的方向,這一點國內(nèi)外學者的研究都有所展開,比如張祥龍教授的《海德格爾與禪宗》的研究和史懷哲的這本《中國思想史手稿》的研究。
以一個儒家學者的身份,錢穆的《靈魂與心》與《中國思想史》對于中國文化的體認和研究,給予我們一種以儒家文化為基的生命倫理標準和指向。對于西方倫理文化的研究,錢穆更多是從歷史視角來表達,沒有從西方生命倫理本身的規(guī)約來表述。從一定程度上來說,這就限制了西方生命倫理的智慧與中國生命倫理的進一步比較,也就難以展開中西方倫理的充分對話。錢穆的文化整體路徑選擇,是中西方生命倫理比較的一種可選方式,但無法用生命倫理本身的規(guī)定性來探討生命倫理的取向和邏輯。從中國生命倫理展開的歷史來看,生命倫理的內(nèi)容是高度協(xié)同的,這主要體現(xiàn)在生命倫理的整體特質(zhì)上。因此,也就決定了生命倫理的中國實現(xiàn)是一種高度的文化與生命的協(xié)同,最后落實在生命展開的現(xiàn)實取向上。在中國人確定自身的生命倫理的標準中呈現(xiàn)著歷史與邏輯的內(nèi)在同一,也就表現(xiàn)出來中國生命倫理的現(xiàn)實取向的特征,這種基于文化實現(xiàn)的現(xiàn)實邏輯與人的生命倫理的實踐的有效融合,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優(yōu)勢。
史懷哲生命倫理觀的西方文化背景,尤其是歐陸文化的背景,造就其基于哲學史與文化思想史的倫理偏好,這從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史懷哲生命倫理的問題朝向。從《文化哲學》來看,其邏輯展開的前提就是對西方文化的歷史考察,歷史的視角有助于我們清晰西方文化的脈絡和線索,但是理智主義的哲學史和倫理學的形而上學傳統(tǒng),不可避免地會導致求解生命倫理之命題意義的努力在現(xiàn)實面前蒼白無力,這也正是史懷哲生命倫理學問題的癥結(jié)所在。這樣一種救贖式的生命倫理必然與信仰相關聯(lián),也就把倫理放在一個形而上學的前提下來思考,生命本身的邏輯被賦予了某種宗教的內(nèi)容。史懷哲作為一名手風琴演奏家,備受巴赫音樂的影響。著眼于音樂家生命進程的展開和選擇,來說明史懷哲生命倫理的取向和特質(zhì),就有必要從巴赫音樂展開的生命倫理特征來分析。巴赫作為德國巴洛克文化的影響人物,他的一生處在德國尚未統(tǒng)一的時代背景下,其音樂展現(xiàn)出的是一種文化自覺,表達出的是受難樂的生命歷程。在與外來文化尤其是英吉利、法蘭西、意大利文化的比較中,巴赫本人有一種歷史的使命感。巴赫的受難樂所表現(xiàn)和滲透的宗教情感深深影響著史懷哲,這種音樂風格也成為史懷哲生命倫理學的底色。從史懷哲生命倫理的宏大敘事中,我們不難看到巴赫的影子,這種宗教引發(fā)的使命感讓史懷哲和巴赫一樣,用直觀和體驗傳達著生命倫理展開的宗教情懷。
通過對錢穆的《靈魂與心》和史懷哲的《文化哲學》的各自展開,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二者在生命倫理取向上的共同點,那就是濃濃的宗教化情節(jié)。錢穆對儒家文化的展現(xiàn)是基于儒家宗教化的路徑進行的,尤其是他對中國人生死觀與不朽觀的分析,充分展示出儒家文化作為一種心的宗教的朝向,同時,錢穆一直試圖將儒家文化現(xiàn)實化,以此來促成生命倫理的實現(xiàn),這種情節(jié)在他的生命進程中充分顯示出來,也體現(xiàn)在他的其他作品中。史懷哲的基督教教徒身份,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其生命倫理的取向和實現(xiàn)方式,那就是通過信仰的方式完成倫理的現(xiàn)實實現(xiàn)。兩者在生命倫理取向上的宗教情節(jié),不可避免地會把生命倫理的現(xiàn)實邏輯與可能性的展開作為一個客觀的后果,而不理會生命倫理之現(xiàn)實承載的多樣性,這就造成了生命倫理的圣人情節(jié)。錢穆從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確定的生命不朽三原則即立德、立功、立言出發(fā),梳理了從三代到民國的歷史進程中中國人生命倫理展開的歷史圖景和思想邏輯。史懷哲的《文化哲學》也是在古希臘到二十世紀的西方倫理和哲學思想史的歷史線索中,找尋一種試圖解決基于靈魂救贖這樣一個邏輯前提下的生命倫理內(nèi)容的朝向,那就是重新回到生命本身?;氐浆F(xiàn)實生活中活生生的生命,用一種人文主義的情懷來探尋人類生命倫理的實現(xiàn)方式,是錢穆與史懷哲的契合之處。這種內(nèi)在的契合也把中西文化的某種內(nèi)在的相容性展示出來,盡管在這種相容性中也顯示著中西方生命倫理各自的差異。這種差異就是文化生命的接續(xù)方式,西方注重理智主義和形而上學,東方特別是中國更重視內(nèi)在性的超越。這些差異必然影響到中西方生命倫理展開的各自歷程,中國人生命倫理的展開在文化實現(xiàn)上就在于對傳統(tǒng)的接續(xù),也就是道統(tǒng)、傳統(tǒng)、學統(tǒng)的整體性。而西方則是在“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的二元邏輯的張力中,探尋生命倫理的文化傳承。
錢穆的《靈魂與心》展現(xiàn)的是生命倫理的心教假設,史懷哲《文化哲學》則展現(xiàn)的是生命倫理的敬畏生命之假設[3]。表面上來看,兩位學者對于生命倫理觀的倫理假設差異明顯,可是,我們稍加分析就不難發(fā)現(xiàn),兩位學者的生命倫理觀的倫理假設有其共通之處,那就是生命倫理的出發(fā)點都是基于某種宗教情懷,這種情懷把生命與文化、倫理整合在一起,無法分割其各自的界限,也就是說,無法明確生命與文化的界限、生命與倫理的界限、倫理與文化的界限。就生命倫理的實現(xiàn)方式和邏輯展開而言,這就使得生命倫理在路徑選擇中缺失了現(xiàn)實的人的出場和當下意義顯現(xiàn)的可能。
可以說,正是兩位學者生命倫理觀在倫理假設上的宗教取向之選擇,使得生命倫理的中國方式和歐陸方式具有了某種契合點,這種契合從一定的層面說明生命倫理的共性,那就是基于生命、倫理和文化之界限明晰的圖景,即通過文化與生命、倫理的協(xié)同來共同完成生命倫理的邏輯展開,進而明確生命倫理的時代性與歷史性、邏輯性與實踐性的有效整合。這為我們思考生命倫理的現(xiàn)代性問題提供了一個立論的基礎,也為不同生命倫理的對話提供了可能。
對話是為了各自問題的更好解決,而不是取消生命倫理的東西方界限。也就是說,我們不能通過強調(diào)同一性而放棄生命倫理假設在東西方間的差異性。因此,我們需要明確這種前提的不同對于生命倫理的取向所帶來的不同影響,以及不可避免造成的東西方倫理實踐中的不同標準。這種生命倫理的辯證法,不可避免地影響到生命倫理觀的不同邏輯路徑和實現(xiàn)方式,也就會形成不同的生命倫理的模式和藍圖。因此,我們就有必要分析一下錢穆和史懷哲兩位學者的取向。
(一)宗教化取向
錢穆從儒家宗教化的心教預設出發(fā),給我們展示了一位中國學人對于生命倫理的思考,這種思考有一種文化情節(jié),也更清楚地表達了一種宗教情結(jié)。這種宗教化取向的生命倫理觀所實現(xiàn)的基礎,就是不能從生命展開的偶然性中找尋生命價值的實現(xiàn),而是要從生命倫理的必然性中探尋中國人生命倫理的文化與宗教朝向。史懷哲從基督教教徒和巴赫音樂的宗教情節(jié)中找到了探尋生命倫理的心得方向,那就是用生命本身展開的過程與生命朝向之間的同構(gòu)完成生命倫理學的建構(gòu)。
兩位學者的生命倫理學的宗教化取向,是構(gòu)成各自生命倫理的基調(diào)。而其他的內(nèi)容是從屬于生命倫理的這個基本點的,這也就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生命倫理的完成:它不可能是一種生命的當下,而是通過歷史的線索,通過文化的形式實現(xiàn)生命與時代、生命與世界的關聯(lián),這是以構(gòu)造一個生命系統(tǒng)的方式來完成某一具體形態(tài)的生命過程的實現(xiàn)。這是一種通過群體利益的優(yōu)先性來考量生命意義的方式,這種方式所導致的后果就是,它不能與生命過程之偶然性所展開的各種非決定性的游戲相調(diào)和,決定論的倫理學無法回應變化中的世界與生命倫理的沖突。這為我們反思生命倫理之邏輯展開的前提預設提供了可能,也為我們完善生命倫理學的內(nèi)容提供了可能。
(二)文化性取向
無論是錢穆的《靈魂與心》還是史懷哲的《文化哲學》,都是用文化的反思來建構(gòu)生命倫理學的邏輯。這種文化與生命的勾連設計,是生命倫理遇到一系列挑戰(zhàn)與問題的必然反映。和生命倫理的宗教化取向不同的是,兩位學者的文化與生命關聯(lián)的圖景不同、方式不同,給我們各自演繹了東西方關于文化與生命關系的不同歷史線索。
錢穆從思想史和文化史的角度,試圖說明中國人的生命倫理的重心是心相續(xù),而史懷哲則從哲學史和倫理學史的角度出發(fā),給我們展現(xiàn)了西方思想界在生命倫理探索中的迷茫與方向,那就是文化不能言說清楚生命的意義,只能通過生命倫理的形而上學預設來解決生命自身與世界關系的不調(diào)和。這種內(nèi)外之別、文化與生命的差別,從一定意義上說,不是中國人的生命倫理的思考對象。
由此,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兩位學者雖然也關注各自生命倫理系統(tǒng)之外的思想和智慧,但是由于我們不能期待兩位可以嘗試著過各自的倫理生活,因此,我們無法調(diào)和文化取向?qū)τ趦晌粚W者生命倫理觀的不同影響。這也說明,生命倫理的文化性取向決定著生命倫理的實現(xiàn)方式,也影響著生命倫理的邏輯展開。
(三)救贖性取向
《靈魂與心》是錢穆對中國人生命倫理的思考,這其中包含著東西方文化的比較、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比較,更重要的是生命與倫理的構(gòu)成關系的比較?!段幕軐W》是史懷哲對西方人尤其歐陸傳統(tǒng)的西方人對自身生命倫理的反思和建構(gòu),這其中沒有基于東方的西方,雖然在《中國思想史手稿》中史懷哲試圖通過東方倫理學的考察探尋西方生命倫理的出路,但是從手稿來看,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這種努力是不成功的。
生命本身的倫理是文化賦予的,但是無法通過文化自身的展開來實現(xiàn)。所以,我們不能用文化的回歸來完成生命倫理的重構(gòu),而是需要從生命展開的可能性中探尋生命倫理建構(gòu)的方向。
兩位學者的生命倫理觀都是基于自身生命倫理系統(tǒng)的問題來找尋出路,都是對于各自生命倫理體系的拯救,這種情結(jié)通過兩部作品顯示得非常清楚。錢穆給出了他對中國人生命倫理救贖的方向,那就是文化自覺之后的心相續(xù);史懷哲歷史地和系統(tǒng)地梳理了西方哲學史和倫理學史,分析了理智主義和理性主義的生命倫理學的困境和問題,發(fā)現(xiàn)這不僅是歷史的問題,更是生命倫理的現(xiàn)代性問題。史懷哲以敬畏生命的倫理的朝向,回答了西方生命倫理的救贖的可能方式。
(四)超越性取向
錢穆對于生命倫理的思考是文化與生命的內(nèi)在關系視角,史懷哲對于生命倫理的思考是生命與世界的同構(gòu)。由此,我們就不難看出,兩位學者生命倫理的思考的超越性取向之不同。
這種超越性取向勢必會影響到生命倫理體系的不同建構(gòu)方式,錢穆對生命倫理體系的建構(gòu)是文化本位的,史懷哲對生命倫理體系的建構(gòu)是宗教本位的。文化本位所導致的是生命與文化的同構(gòu),宗教本位是生命與世界的和解。所以,錢穆展開的生命倫理思考是以文化來論證生命意義的實現(xiàn),史懷哲則是通過宗教的方式確定了生命與世界和解的方式,就是通過敬畏生命本身,也就是通過上帝的意志來找尋生命的意義與價值。
(五)敬畏性取向
《靈魂與心》展示了錢穆對生命倫理思考的文化敬畏之心,這種文化敬畏是一種文化自覺之后的生命倫理的實現(xiàn);《文化哲學》表達的是史懷哲對生命倫理思考的宗教敬畏。這兩種敬畏有著內(nèi)在的一致性,都是基于各自歷史過程的反思,更重要的是對生命倫理困境的切實把握基礎上的自覺。
錢穆的生命倫理自覺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浸染和熏陶以及內(nèi)化的結(jié)果,史懷哲生命倫理的明確是通過西方思想史、文化史和倫理學史的考察完成的,與此同時,還包括系統(tǒng)神學、哲學、倫理學和音樂教育的學習與訓練實現(xiàn)的。因此,兩位學者都有生命倫理的敬畏,但是敬畏的取向還是有著差別。錢穆更側(cè)重于中國文化的自覺訴求來實現(xiàn)儒家敬畏的重構(gòu),史懷哲則側(cè)重于通過神學或者形而上學的形式,完成生命倫理困境的求解,那就是通過生命中心主義完成生命倫理的敬畏體系建構(gòu)。
通過敬畏取向的明確,兩位學者的生命倫理取向有了更為清晰的方向,生命本身的可能朝向要以敬畏生命為基點,只是對于生命價值的實現(xiàn)而言,我們要在不同的文化、宗教、超越和救贖中完成。敬畏是文化的,也是宗教的,更是超越的,救贖的,這樣生命倫理的展開有了明確的方向和可能。
通過錢穆與史懷哲兩位學者的代表性論著敘論結(jié)合的形式,為尋找中西方生命倫理理路的差異提供一種視角,同時希望能為中西方生命倫理比較提供新的思路,特別是從兩位代表性人物的生活史和文化身份的選擇和定位中,探尋東西方生命倫理的邏輯、文化、倫理、取向之差異的基礎,從而為對話的可能提供一種必要的學理分析。
[1] 蔣艷艷.“南京國際生命倫理學高峰會議暨中國第二屆老年生命倫理與科學會議”綜述[J].哲學動態(tài),2015(11):111-112.
[2] 錢穆.靈魂與心[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1:70-71.
[3] 阿爾貝特史懷哲.文化哲學[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128-129.
A Dialogue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Life Ethics——A Case Study On the Comparison Of Mu Qian and Albert Schweitzer’s Life Ethics
JIANG DONGSHUANG,MU HONGLANG
The issues on the bioethics are of significance which are not only the basis of the dialogues among different civilizations and cultures but the starting point of the dialogues between morality and ethics. Hence, while studying the dialogues concerning bioethics, there is a considerable need to expound the conceptions and theories held by the representative figures from different cultural backgrounds who have conducted different cultural reflection. Qian Mu and Albert Schweitzer are the representative celebrities from eastern and western cultural backgrounds respectively. Therefore, in this paper, with the starting point of the internal relationship between culture and life and detailed interpretation of the conceptions and theories of Qian Mu and Albert Schweitzer, this paper tries to contrast the following issues: the logic line of reasoning of the bioethics generated from different cultures, the different cultural backgrounds of the bioethics itself; and the differences in the practices of the bioethics for different cultures. On the basis of the foregoing expounding, the paper also contracts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eastern and western bioethics and investigates the possibilities of the dialogues between them.
Qian Mu; Albert Schweitzer; bioethics
B82
A
1008-472X(2016)06-0186-06
2016-09-21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項目編號:16JYC710018
蔣冬雙(1978-),黑龍江雙城人,陜西師范大學在讀博士研究生,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哲學系副教授,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
穆宏浪(1983-),貴州貴陽人,西安電子科技大學人文學院講師,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
本文推薦專家:
宋玉波,西北大學中國思想文化研究所,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思想史、環(huán)境哲學。
馬得林,西安電子科技大學人文學院,教授,研究方向:哲學基本理論、中西哲學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