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開一朵笑之花

宋艷麗

去菜市場買菜，青紅翠綠間，一排筆直粗壯的山藥棍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礃幼?，似乎是鐵棍山藥呢。

賣菜人是個50歲出頭的漢子，見我有意要買，粗糙的臉上立刻堆滿殷勤的笑，連聲夸我有眼光，說這可是上等的山藥。

我挑了根最大的，遞給他，過秤，他用塑料袋裝好，再遞給我時，卻出現(xiàn)了點小意外——他以為我接到手里了，就丟開了袋子，事實上我的手和袋子還有點距離。只聽“啪”地一聲，袋子落到地上，那根粗壯的山藥，攔腰摔成兩截。

我和他都稍微愣怔了一下，這實在讓人意想不到。我還來不及說話，他一把撿起了袋子，臉上殷勤的笑不見了：“是你沒接好，你如果不要，我賣給誰?。窟@進(jìn)貨可老貴了。”

“我挑的，為什么不要呢？反正到家就吃，也得砍斷是不是？”我從容地遞給他錢，接過袋子。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臉慢慢變紅了，搓搓手，有點難為情地笑了：“哦，我少算你點錢吧。”

“不用啊，都一樣吃?！蔽艺酒饋?，怕他更不好意思，拿著摔斷的山藥迅速走開了。

又一日，去幼兒園給兒子交托兒費，因上月請了幾天病假，所以會計要算一算該退多少錢。

“病假加上中間的國慶節(jié)，這幾天的伙食費都扣了，你就交1990元吧?！彼^也不抬地按著計算器說。

“國慶節(jié)的伙食也給刨去了嗎？法定節(jié)假日不退伙食費也是應(yīng)該的。咱們這里還真不錯?！蔽艺嫘牡乜洫劦馈?/p>

“別的地方節(jié)假日還不退呢，就我們園里退，你要想周末的也退，那是不可能的?！彼⒖碳嵉卣f。

我有點發(fā)蒙，不知道她的話從何而來。但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對于幼兒園收費問題，詰責(zé)的人一定不少，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去回答。

“周末的當(dāng)然不用退了，我是說，節(jié)假日的還退，說明我們園真心做得不錯?！蔽椅⑿χ褎偛诺囊馑贾厥隽艘槐?。

這次她聽懂了，驚訝地抬起頭，盯著我，然后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以為……哦，是的，辦園也不能光掙錢不顧家長的感受啊?！?/p>

走時，她站起來送我，臉上堆著滿滿的笑意。

而給我印象最深的，卻是一個孩子的故事。

前幾天送兒子上學(xué)，剛到教室門口，就見一個中年男人氣憤且狼狽地跑出教室，他身后傳來一陣陣歇斯底里的哭喊聲。

我探頭看到教室里面，幾個老師圍成一個圈，圈里是一個倒在地上打滾的男孩子。他滿身滿臉的泥土，誰靠近就踢打誰，不停地喊著：“我不要到這里來，快送我回家！”

哦，這是個剛?cè)雽W(xué)的新生。只是，上學(xué)有這么可怕嗎？

這時候校長進(jìn)來了，手里拿著熱毛巾。然而她剛靠近，就被男孩子踢了幾腳。校長沒有后退，她一把抱住了那孩子：“瞧瞧小臉多臟啊，跟小猴子似的。擦擦臉，要是不想在這上學(xué)一會兒我送你回去?！?/p>

聽了她的話，孩子居然不哭了。雖然還抽噎著，但不再堅持要走。

又過了幾天，再送孩子上學(xué)時，看見那個男孩跟屁蟲一樣跟著校長，滿眼的依戀，滿臉的笑容。

“其實，他是個孤獨的孩子，并不壞，父母長期在外打工，受冷落。別的孩子欺負(fù)他，他就學(xué)會了在別人動手前先打人、到了新環(huán)境先鬧騰的壞習(xí)慣?！?/p>

“現(xiàn)在你溫柔對他，他是不是也加倍對你好？”按捺不住好奇，我問校長。

“是啊，他比別的孩子還要依戀我，還要講義氣。到底是孩子啊?！毙ｉL感嘆道。

去抵制別人的進(jìn)攻，是人的本能。在刺扎到身上之前，先武裝好自己，全力備戰(zhàn)。然而，如果不是刺呢？如果是溫柔寬厚的陽光照到身上呢？我想，那陽光，一定能催開一朵美麗的笑之花。

即便是那花的主人，早就忘了笑該有的美麗。

（編輯思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