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四教”中的職業(yè)教育特色

劉康聲，歐陽碧蕾

(1. 吉林電子信息職業(yè)技術學院 學報編輯部，吉林 吉林　132021；2. 大連理工大學出版社 職業(yè)教育出版中心，遼寧 大連　116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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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四教”中的職業(yè)教育特色

劉康聲1，歐陽碧蕾2

(1. 吉林電子信息職業(yè)技術學院 學報編輯部，吉林 吉林132021；2. 大連理工大學出版社 職業(yè)教育出版中心，遼寧 大連116023)

摘要：孔子從事的是以培養(yǎng)從政人才為目標的教育活動，強調(diào)技能培養(yǎng)，注重道德教育、知識教育和技能教育的同步進行。分析孔子的教育內(nèi)容，認為孔子的教育活動具有職業(yè)教育特色，堪稱我國古代比較系統(tǒng)的職業(yè)教育。

關鍵詞：孔子；職業(yè)教育；道德教育；知識教育；技能教育

孔子從30歲開始創(chuàng)辦私學，設教收徒，開展以培養(yǎng)從政人才為目標的教育活動。春秋時期雖無狹義的“職業(yè)教育”之名，但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取得官職就像現(xiàn)在考公務員，是為國家出力，更是謀生手段，取得官職后就有了穩(wěn)定的職業(yè)和收入。因此可以說，孔子開展的“從政教育”已經(jīng)具備廣義的職業(yè)教育之實，堪稱我國古代比較系統(tǒng)的職業(yè)教育。

孔子開展從政教育過程中，提倡德才并舉，注重知識教育、技能教育和道德教育的同步化?！白右运慕蹋何?、行、忠、信?！?《論語·述而》(引自楊伯峻《論語譯注》，中華書局2006年第1版，下同))意思是說孔子的教育內(nèi)容主要包括“文、行、忠、信”4個方面。“文”的指向比較明確，就是文獻，包括《詩》《書》《禮》《樂》《易》《春秋》，可以歸結為知識教育。關于“行”，宋元之際金履祥在《論語集注考證》中說：“文者，詩書六藝之文，所以考圣賢之成法，識事理之當然，蓋先教以知之也。知而后能行，知之固將以行之也，故進之于行?！彼J為“行”就是行為、行動，帶有實踐的意思。簡單說，“行”就是“做”， 要想做，并且做得好，必然需要以能力為支撐，沒有實踐技能就做不了，更做不好。可見“行”是指技能教育?！爸摇笔侵艺\，“信”是信實，《論語》中二者多數(shù)情況下是并用的，如“主忠信”(《論語·學而》)、“言不忠信”(《論語·衛(wèi)靈公》)、“必有忠信如丘者焉”(《論語·公冶長》)?！爸摇迸c“信”同是道德教育的要求，屬于同一教育內(nèi)容，正如李澤厚先生所說，“德行實際上已經(jīng)包括‘忠’‘信’在內(nèi)，不宜分開講”。

孔子還說過這樣一句話：“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論語·泰伯》)意思是，狂妄而不正直，無知而不老實，沒有能力又不講信用，我不知道該拿這樣的人怎么辦了。又一次強調(diào)了知識、能力、道德等3個方面對于“行政專業(yè)”人才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孔子培養(yǎng)從政的專業(yè)人才是為了使其成為國家的賢臣良吏，即高素質(zhì)技能人才；孔子的教育內(nèi)容與職業(yè)標準實現(xiàn)了對接；孔子的教育內(nèi)容具有明確的專業(yè)性。簡而言之，孔子的“四教”已經(jīng)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了職業(yè)教育特色。

1道德教育

2014年《國務院關于加快發(fā)展現(xiàn)代職業(yè)教育的決定》(國發(fā)〔2014〕19號)明確提出，要“全面實施素質(zhì)教育，科學合理設置課程，將職業(yè)道德、人文素養(yǎng)教育貫穿培養(yǎng)全過程”。由此可知，道德教育是現(xiàn)代職業(yè)教育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早在兩千多年前，孔子已經(jīng)認識到這一點，在“四教”中突出了道德教育的重要地位，具有一定的職業(yè)教育特色。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論語·述而》)孔子用道德自勉，體現(xiàn)大無畏的氣概。在他心中，道德的力量是無窮的?？鬃舆€說：“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余力，則以學文?！?《論語·學而》)“孝”“弟”“謹”“信”“愛”“仁”都是道德的表征，這些方面都能做到的前提下，如果還有余力，就應該去學習文化知識。由此可以看出，在教育內(nèi)容中，孔子是把道德教育放在第一位的。道德教育成為孔子最基本的教育內(nèi)容。因此，他首先培養(yǎng)學生良好的道德觀念和道德行為，視道德教育和道德訓練為主要任務和內(nèi)容?！白訌垎栍诳鬃釉唬骸稳缢箍梢詮恼樱俊釉唬骸鹞迕?，除四惡，斯可以從政矣?！?《論語·堯曰》)子張向孔子請教怎樣才能參與政事，孔子旗幟鮮明地提出要尊崇5種美德，摒棄4種惡行?？鬃诱f：“知及人，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論語·衛(wèi)靈公》)他認為，憑聰明才智可以謀得官職，但如果不用仁德去保護它，即使得到了官職也終將會失去。只有通過道德自我建設，具備了各種美德，才能從政，因為當官的在各方面都會起引領作用?！熬又嘛L，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論語·顏淵》)當官的不能進行道德完善，老百姓也會跟著學壞，因此說，有德者才可從政。

對將要從政的學生，孔子進行了充分的道德教育；對已經(jīng)從政的學生，他仍然堅持進行道德教育?？鬃佑泻芏鄬W生在從政做官以后仍然跟隨他繼續(xù)學習。子夏做了莒父宰以后還經(jīng)常向孔子請教從政之道，孔子曾告訴他：“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論語·子路》)意思是，做事情不要求速成，不要貪圖小利。求速成，反而不能達到目的；貪圖小利，就不能成就大事?！熬佑饔诹x，小人喻于利。”(《論語·里仁》)貪圖小利，就會忘了大義，成為小人，就會失去道德底線，做出有悖道義的邪惡之事。另一個學生仲弓做了季氏宰以后向孔子請教如何更好地從政，孔子說：“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論語·子路》)表面上看孔子沒有提及道德，其實這里暗藏了一個道德的推論，因為能不計私利為國家“舉賢才”的官員，往往也是道德高尚的官員，無德者必計私利，計私利者怎會出以公心地“舉賢才”。這兩例只是個案，在道德上，孔子對學生還提出過總體要求，即在工作上要“執(zhí)事敬”(《論語·子路》)、“事思敬”(《論語·季氏》)，即嚴肅認真，兢兢業(yè)業(yè)，“這恐怕是我國最早的職業(yè)道德理論”[1]236。

孔子開展從政教育，不僅是為了輸送一批“職業(yè)當官”的人，還從“服務行業(yè)”的角度和道德的高度出發(fā)，要求弟子既服務于君王，又服務于民眾，成為以身作則的“賢臣”“良吏”。他對弟子明確提出，要“修己以敬”，更要“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論語·憲問》)，用今天的話講就是，提高自身道德修養(yǎng)，做一名合格的公務員，更好地為人民服務。這表明孔子十分注重從政教育過程中個體的職業(yè)素養(yǎng)培養(yǎng)。

孔子也認識到懂得“德”的人并不多，他曾對子路說：“由，知德者鮮矣?！?《論語·衛(wèi)靈公》)從政者，上侍君，下事民，因此必須對將要從政和已經(jīng)從政的弟子進行道德教育。

2知識教育

孔子的教學內(nèi)容都是為“行政專業(yè)”服務的。在知識教育方面，主要是通過典籍講做人和從政的道理。這些典籍包括《詩》《書》《禮》《樂》《易》《春秋》，即“六經(jīng)”，它們成為孔子教習弟子的重要文獻教材。

“不學《詩》，無以言。”(《論語·季氏》)孔子認為，學《詩》可以鍛煉語言表達能力。語言表達能力提高了，有助于從政，因此，孔子強調(diào)學《詩》，其目的歸根結底還是為了更好地從政?！罢b《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論語·子路》)孔子用這段話提示弟子，學了《詩》，要能隨機應變地運用，若單是死記硬背，而不能據(jù)以處理國政，不能獨立地運用去辦外交，背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1]291？可見孔子的教學內(nèi)容具有非常明確的專業(yè)指向性。

學《書》是學“上古之書”，知道前代的政治歷史經(jīng)驗，有助于學《禮》和學成后參與政事[2]20。通過閱讀《論語》可以發(fā)現(xiàn)，孔子3次引用《書》中的話，都是以古喻今，講解如何從政、行道的。孔子設教的目的是培養(yǎng)從政人才，而《書》是最好的政治課本，他怎能不利用這個課本進行教學[1]347？

《禮》是一種文獻教材，依托《禮》可以傳授“禮的儀式技能”[1]293。孔子之所以把《禮》作為教學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是因為在孔子的思想中，“禮是各種執(zhí)政行事的規(guī)矩準則，同時也是個體為人做事的尺度”[3]244?？鬃诱J為：“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論語·泰伯》)就是說，恭敬但不懂禮，就會疲勞；謹慎但不懂禮，就會懦弱；勇敢但不懂禮，就會盲動；直率但不懂禮，就會傷人。為官從政，既要以禮調(diào)節(jié)、制約自身行為，又要以禮平衡、協(xié)調(diào)人際關系，禮是立身處世的行為準則，所以孔子才會提出“不學《禮》，無以立”(《論語·季氏》)的觀點。

《樂》也是孔子教學中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他把學習《樂》作為修身立德的一種手段，他對音樂在教育及個人品德修養(yǎng)上的巨大作用和意義給予高度肯定。他說：“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論語·泰伯》)即《詩》有助于振奮精神，《禮》有助于立身處世，《樂》有助于完善情操。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孔子認為“樂可治國”，理由是“治樂以治心”，可見“樂”教的最終目的仍是為從政服務[1]293。

《春秋》是一部史實的記錄，其中充滿了“微言大義”[1]332，被孔子作為現(xiàn)代史教材進行教學。

《易》傳說是周文王所著，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源頭，講的是宇宙、社會、人生的宏觀道理[4]68，為孔子傳授人生大道及培育“行政專業(yè)”人才提供了適宜的載體。

3技能教育

因為主要是培養(yǎng)“行政專業(yè)”的人才，所以孔子特別強調(diào)身體力行。李澤厚先生認為：“孔子一貫重視實踐，強調(diào)力行，書本知識次要。”說明孔子對技能教育的重視程度甚于知識教育，這與現(xiàn)代職業(yè)教育強調(diào)動手能力、突出技能培養(yǎng)的方向是一致的。錢穆先生總結道：“賜之達，由之果，求之藝，皆能也。學以成德，亦必各有其能。貴德賤能，非孔門之教?！盵5]369只注重道德教育而輕視技能教育，那不是孔子的教育?？鬃釉f：“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論語·泰伯》)君子要擔憂沒有技能，而不必擔憂別人不了解自己。他告誡欲從政的弟子：“不患無位，患所以立?！?《論語·里仁》)不要擔心沒有自己的職位，應該擔心有沒有獲取職位并立于不敗之地的技能。

孔子曾自我評價：“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論語·公冶長》)關于“學”的對象，一般人傾向于文獻知識，但綜合孔子的人生經(jīng)歷看，他“學”的內(nèi)容不僅有文獻知識，還有很多技能。如果沒有學到很多技能，他就不會出仕魯國先后任職中都宰、司空和大司寇了。孔子不僅身體力行學到很多技能，還把這些技能傳授給學生。

孔子繼承了西周以來“六藝”的教育傳統(tǒng)，把“六藝”作為主要技能教育內(nèi)容。“藝”基本上是指技能、技藝。所謂“六藝”就是指“射”“御”“禮”“樂”“書”“數(shù)”6種技能、技藝。錢穆先生用一句話指出了“六藝”在特定歷史時期的重要作用，即“當時士族家庭多學禮、樂、射、御、書、數(shù)六藝，以為進身謀生之途”[6]8。鮑鵬山從“六藝”的必要性指出：“如果要進入國家政府機構謀職，就必須具備這6個方面的知識和技能。”[7]20

古代教“射”有5種方式，與其對應的標準也有5項：一是白矢，重在訓練開弓的臂力；二是參連，重在訓練射箭的速度；三是剡注，重在訓練殺傷力；四是襄尺，重在訓練射箭時的禮儀；五是井儀，重在訓練箭法的精準度?？梢姰敃r射箭教學已經(jīng)相當精細?！坝奔瘩{車。關于駕車，古代有“五御”：一為鳴和鸞，可稱為駕車的入門課程；二為逐水曲，訓練車手在路況較差時駕馭車的能力；三為過君表，訓練車手的心理素質(zhì)和準確的估算能力；四為舞交衢，是展現(xiàn)綜合能力的課程；五為逐禽左，是指實戰(zhàn)訓練。由此可見，“射”和“御”均是技能、技藝。

古代“禮”“樂”都有十分復雜、繁瑣的程序要求，需要進行反復演練才可熟練掌握，因此孔子進行的“禮”教和“樂”教均重在實踐。他在“去曹適宋”的間歇，還不忘記“與弟子習禮大樹下”(《史記·孔子世家》)，這里的“習”是練習，就是說，孔子經(jīng)常率領弟子們進行“禮”的儀式技能訓練。孔子說：“禮之所至，亦樂至焉?！?《禮記·孔子閑居》)就是說，古代的“樂”與“禮”常合為一體，關系緊密。從某種意義上說，“禮”“樂”也是技能、技藝。

一般人認為“書”即識字，其實“書”還包括 “鑄鼎象物”之類自然博物知識教育和甲骨刻文等技術教育[8]?！皵?shù)”也不只是計算，《廣雅》對“數(shù)”的解釋是“數(shù)，術也”，即技術、方法、技能等?！皵?shù)”的內(nèi)容包含天文、歷譜、五行、占卜等，其中多有技巧、技術[9]。

孔子十分重視對學生“藝”的培養(yǎng)，并認識到“藝”之于當官從政的重要性。他說：“志于道，據(jù)于德，依于仁，游于藝?！?《論語·述而》)錢穆先生對“游于藝”的理解是：“人之習于藝，如魚在水，忘其為水，斯有游泳自如之樂。”李澤厚先生做出了更加具體的解釋，他認為“藝”即“射”“御”“禮”“樂”“書”“數(shù)”。實際上，孔子的“游于藝”表達了一種職業(yè)教育的觀點，只有熟練掌握各種專業(yè)技能，取得謀生本領，才能在生活和工作中揮灑自如，如魚得水。這表明，“藝”也是為從政服務的?？鬃拥膶W生子牢說：“子云：‘吾不試，故藝?！?《論語·子罕》)意思是孔子曾經(jīng)自我表述說：“我做不了官，從不了政，所以就多學了些技能、技藝。”這相當于變相地說，有些人之所以不能從政做官，原因就在于缺少“藝”，或者“藝”之不精。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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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錢穆.論語新解[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2.

[6] 錢穆.孔子傳[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5.

[7] 鮑鵬山.孔子傳[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13.

[8] 鄭承軍.職業(yè)生涯教育是人生的必修課，應該早開[EB/OL].(2015-12-11)[2015-12-21].http://sike.news.cn/statics/sike/posts/2015/12/219487537.html

[9] 石美珊.孔子有無職業(yè)教育思想[N].中國教育報,2007-08-18(3).

〔責任編輯： 盧蕊〕

收稿日期：2016-03-30

基金項目：2015年吉林省職業(yè)教育與成人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2015ZCY201)

作者簡介：劉康聲(1964—)，男，吉林吉林人，教授，編審，主要從事漢語言文學、職業(yè)教育研究；歐陽碧蕾(1977—)，女，湖南邵陽人，編輯，主要從事職業(yè)教育、圖書出版研究。

中圖分類號：G71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8148(2016)03-0011-03

Vocational education characteristics of Confucius “Four Teaching”

LIU Kangsheng1, OUYANG Bilei2

(1. Editorial Board of Journal, Jilin Technology College of Electronic Information, Jilin 132021, China;2. Publishing Center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Press, Dalian 116023,China)

Abstract:Confucius was engaged in politics in order to cultivate talents as the goal of education activities, emphasizing skill training, simultaneously focusing on knowledge education, skill education and moral education. The analysis of the thought of Confucian educational activities shows that they hav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hey can be called systematic vocational education in ancient China.

Key words:Confucius; vocational education; moral education; knowledge education; skill edu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