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云山珠水

章以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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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云山珠水

章以武

〔編者按〕2015年12月7日，第二屆廣東文藝終身成就獎頒獎表彰儀式在廣州舉行，15位著名文藝家獲得該項榮譽。其中有廣東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3位館員：廣州美術學院教授、著名教育家、油畫家郭紹綱，中山大學教授、著名書法家、古文獻學家陳永正，廣州大學教授、著名作家章以武。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省委書記胡春華，省委副書記、省長朱小丹出席會見獲獎文藝家，親自為獲獎藝術家頒獎。在座談會上，章以武館員代表獲獎者作了題為《感恩云山珠水》的發(fā)言。

我是浙江人，18歲來廣州。從華南師范大學中文系畢業(yè)后一直在廣州工作?？梢哉f我是在白云山下珠江河邊成長變老的“老廣”。面對珠江三角洲這片歷史性巨變的熱土，我會激動不已，我的感情會燃燒。在我眼里，這兒，水比別處清冽，月比別處柔和，酒比別處醇綿，人比別處機靈，情比別處豪爽！我常常有一種沖動，怎樣形象地告訴人家，改革開放中富起來的珠江兒女是如何與時俱進的，是如何在市場經濟的波峰浪谷中拼搏闖蕩的，是如何改變觀念進行精神換血，向著現(xiàn)代人目標前進的。20世紀80年代初，廣州得改革開放風氣之先，率先開放了魚鮮、水果、蔬菜、“三鳥”市場，市民拍手歡喜，精神為之鼓舞。魚，它代表著廣州的草根精神呀！廣州老百姓能吃到生生猛猛的魚了，心情就大好，說政府好、改革開放好！有一次，我去買魚，魚檔的小青年口吐煙霧笑瞇瞇地說：哈，你別小看我這個濕濕的小木箱，這里邊裝的全是賣魚得來的錢，誰打劫它就好比打劫銀行的錢柜，就得蹲班房！我聽了為之一震，我拎著魚，邊走邊想，這小青年身上曾經發(fā)生的應該發(fā)生的故事。還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一個我在中學教過的學生，他請我去東方賓館飲茶以表師生情誼，并執(zhí)意要“打的”去。我問為什么？他說，老師，你恐怕也風聞了，我這個人過去手腳有些不干凈，模樣又鬼祟，坐公交車不方便，我現(xiàn)在賣魚賣得風生水起有滋有味，我活得堂堂正正人模人樣啦！政府政策好啊。我聽了心里久久無法平靜，世道在變，人在變哪。于是《雅馬哈魚檔》的故事在我心里發(fā)酵了。這個電影由珠影拍攝，張良導演，公映后，大江南北，好評如潮，被評為1984年文化部優(yōu)秀電影二等獎（政府獎），參加35屆國際柏林電影節(jié)，還被中央電視臺選入“中國電影百年”，被譽為：撕開計劃經濟的一角，呼喚市場經濟的到來。還被稱作廣東改革開放的一張亮麗的名片。為此，我與我的合作者，兩人都獲得廣州市人民政府的嘉獎令，晉升工資一級，提前分得了三房一廳，并得到48元的獎金（文化部給劇組的獎金，平均分配）。從此，廣東文壇有了一個名叫“章以武”的人，盡管這之前，從1958年開始，我已在南方日報、羊城晚報等刊物發(fā)表了三十多個短篇小說、散文及獨幕話劇了。其實，當初我創(chuàng)作這個作品時真沒有想到它日后會這么轟動成功，只是覺得改革開放好，允許勞動致富了，個體戶魚檔是新生事物，應該歌頌。同時，也隱隱地覺得，在中國大地上一場具有歷史性轉折意義的經濟變革的序幕正在拉開。

這里說一點對電影《雅馬哈魚檔》比較具體的評價。

電影在北京大學放映后，有位同學欣喜高呼：“廣州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

當時的文化部副部長丁嶠說：“影片開拓了新的領域，作者很大膽，在一年前就提出了‘既要面子又要錢’的口號，很不簡單?！?/p>

當時的電影局局長石方禹稱道：“這部電影有四大特點：一是題材新，時代感強，有現(xiàn)實意義；二是很真實，人物、情節(jié)都是從生活中提煉出來的；三是人物形象鮮明生動感人；四是很有地方特色，生活氣息濃郁。”

當時的中共廣東省委常委楊應彬稱道：“該片四新：新的題材、新的故事、新的人物、新的手法?！?/p>

當時的廣州市副市長鄧漢光說：“我十分喜歡這部電影，它帶來了新的觀念、新的信息，它有很深的社會意義，發(fā)人深省?！?/p>

1984年11月北京召開電影藝術研討會，會上，放映了《雅馬哈魚檔》。上影表演藝術家張瑞芳風趣地說：這部電影題材特別新，賣魚可以賣得這么有意思，這么生動，我都能聞到魚腥味了。著名劇作家張?zhí)烀裾f：影片拍得像真實的生活，在我眼前流動，太美了。八一廠導演嚴寄洲說：影片拍得那么出新，那么有時代氣息，那么獨特。1984 年11月香港電影界60多人，觀看了這片子，觀后大家都很激動：影片題材新，賺錢的事也能搬上銀幕了，頭一回??！讓香港商人去看看這部片子，大陸開放了，去那邊做生意有得發(fā)！當時的廣州個體勞協(xié)會長容志仁說：我們這些街邊仔街邊妹也能上銀幕當主角，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啊。

在這里，讓我說點關于創(chuàng)作反映現(xiàn)實題材主旋律作品的事吧。我是廣州大學中文系教授，講授“影視文學創(chuàng)作”這門課。在講臺上，總不能從理論到理論空對空啊，于是，我長期堅持影視創(chuàng)作的實踐。這三十多年來，我一共寫了三部電影、四部電視連續(xù)劇、四個電視專題片，除電影劇本《小菩腰》發(fā)表后尚未拍攝外，其余全部搬上銀幕熒幕。有文友對我說：章以武，你對生滾熱辣的主旋律創(chuàng)作情有獨鐘啊。這沒錯。不過，甘苦自知。寫這類反映當下的主旋律題材的作品，要求作者具有深刻的思想積累，豐富的生活儲存，開闊的文化視野，嫻熟的編劇技巧。劇本的審查嚴、要求高，往往一改再改，沒完沒了。記得本世紀初，省委宣傳部請我與作家鄒月照飲早茶，下達了創(chuàng)作電視連續(xù)劇《情暖珠江》的任務。聽了宣傳部的“頂層設計”之后，我們就深入順德體驗生活了。幾個月后，《情暖珠江》的初稿送審了，返回的意見多達103條，我傻眼了，想打退堂鼓了，我發(fā)牢騷了：本人可以跪著聽意見，但必須站著寫文章。然而，牢騷歸牢騷，我還是咬咬牙頂硬上了。況且，我的厚厚采訪筆記本仿佛有生命似的向我吶喊：章以武繼續(xù)寫吧，那么動人的故事，那么精采的細節(jié)，那么活脫的人物，不寫出來，不搬上熒幕多可惜??！是的，它們都是來自時代沃土的真珠美玉，擦亮它，獻給觀眾，這是一個作家的責任與使命！請看真珠美玉——

我曾跟一位洗腳上田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在大排檔吃夜宵。他手執(zhí)一瓶洋酒：教授，你有文憑，我有酒瓶，文憑加酒瓶就是高水平！我聽了大為感動，這位農民企業(yè)家的觀念在發(fā)生深刻的變化，他深知知識的重要，知識就是力量。正由于這種觀念的轉變，才使得珠江兒女改革開放的步履變得十分堅實。

我曾走進中山的一家農戶，大客廳里，赫赫然置放著一架锃亮的鋼琴，墻上懸掛陳永鏘的國畫：鯇魚。主人道：哈哈，鋼琴做樣子的，我不會彈，那魚好生猛，有喜氣。我是一個粗人，如今好日子，也來附庸風雅一番。我望著這位壯碩的漢子，心想：能附庸風雅，就是向現(xiàn)代文明邁出一大步哇。

在生活中無數(shù)的信息，它們在我的腦海里來來回回地碰撞、糾結、組合，幻化出了這樣那樣的電視劇情節(jié)，于是，創(chuàng)作反映當下生活的主旋律作品，也就自由主動多了。

最近，我學習習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深受教育，倍感親切。總書記說：“以人民為中心，就是要把滿足人民精神文化需求作為文藝和文藝工作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把人民作為文藝表現(xiàn)的主體，把人民作為文藝審美的鑒賞家和評判者，把為人民服務作為文藝工作者的天職?！蔽抑阅軐扅c東西全都因為牢記為人民服務是一個作家的光榮使命與天職啊。

往后，我這輛“老爺車”只要還能發(fā)動得起來，我仍要沐浴著南海浩蕩的現(xiàn)代風，行走在珠江三角洲這片養(yǎng)育我的熱土上！

（作者單位：廣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