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盜梁上

郝周

抗戰(zhàn)時期，江南地區(qū)一個名叫梅山的小縣城里，出了一個家喻戶曉的抗日英雄。此人名喚梁上，他的過往經(jīng)歷并不甚光彩，因為他曾是為盜一方的梁上君子。此人五短身材，身手異常敏捷，上梁揭瓦，下窖偷糧，來無影去無蹤，十分了得。不過，他對窮苦百姓秋毫不犯，專挑為富不仁的地主富商下手，官府幾次派人緝拿，每次他都安然脫身。

梁上有兩個徒弟，一個名叫阿淦，矮而粗壯;一個名叫瘦毛，高而瘦弱。兩人跟隨梁上多年，深得師傅真?zhèn)?，各有靈通。

這年秋天，日軍占領(lǐng)了梅山。鬼子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大戶人家紛紛卷起金銀細軟離家躲避，普通百姓在鬼子的刺刀下生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時局動蕩，梁上和兩個徒弟也暫時金盆洗手，平日在梅山隱居，打些山貨，采些藥材，換些糧食度日。

這天，一位自稱是中藥商人的文質(zhì)彬彬的中年男子來到梅山深處，找到梁上買藥材。梁上與這位不速之客交談一番，方知來者是在梅山活動的一名新四軍的地下情報員。鬼子來后，縣城國民黨駐軍不發(fā)一槍一彈望風而逃，百姓對此深惡痛絕。在緊急關(guān)頭，新四軍的部隊卻在從事秘密抗日活動，梁上深為佩服。經(jīng)過一番長談，梁上毅然決定投身抗日的洪流之中。

這名新四軍干部交給梁上一個重要的任務(wù)，讓他去縣城日軍的駐地偷一些食鹽回來。

日軍占據(jù)該地后，開始封鎖各類物資，尤其是對食鹽實行嚴格管制。當?shù)匕傩召I不到鹽吃，只好用辣椒、霉豆腐當鹽，有的實在不堪忍受，甚至用陳年土墻的泥巴來熬鹽。

梁上師徒三人換上便衣，喬裝成賣山貨的山民。阿淦肩上挑了一副擔子，里面裝了些柴胡和魚腥草。瘦毛拎了兩只野山雞。誰知半路上遇到一小隊日本鬼子，走在前面的兩個身著黃軍裝，手里挑著膏藥旗，背著亮閃閃的刺刀，后面跟著三個挑著擔子的士兵。

鬼子一看到瘦毛拎的兩只野山雞便兩眼發(fā)亮，把明晃晃的刺刀對準了瘦毛的腦袋，然后又夾雜著中國話嘰里呱啦地亂叫一番，原來是想讓梁上給他們做挑夫。

梁上知道鬼子的德行。如果對著干，恐怕兇多吉少，只能耐著性子從命。真是無巧不成書，梁上無意發(fā)現(xiàn)，鬼子的擔子里裝的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食鹽。梁上開始動起了心思。

正午時分，天氣炎熱，鬼子又饑又渴，在經(jīng)過路邊一戶人家時，鬼子示意停下來休息。

這戶人家早就帶著雞鴨、牽著牲口逃到大山里去了。鬼子翻箱倒柜搜了個遍，什么吃的都沒有發(fā)現(xiàn)，便一把拎起兩只野山雞，做了一個吃東西的動作，意思是讓梁上他們?nèi)ッ撾u毛，燉雞湯。

三人只好動手燒水燙雞拔毛。梁上不經(jīng)意瞟了一眼籮筐里的草藥，計上心來。

梁上告訴為首的鬼子隊長，他做過廚師，燒得一手好菜，燉雞湯如果少了大蒜和香蔥做配料，味道不夠鮮美。他可以去屋后菜園里采些大蒜、香蔥來。鬼子聽了，饞得口水直流，點頭同意了。

梁上便去菜園里溜達了一圈，不一會兒，手里便采了一把小菜。

鮮美的野雞湯燉好了，再放了一點配料，香氣四溢。鬼子一擁而上，狼吞虎咽起來。

梁上師徒三人餓著肚子晾在一旁看著鬼子吃得正香，不免饑腸轆轆。阿淦和瘦毛幾次盯著漸漸變淺的鍋底，心想：“黑心的鬼子，一點不把我們當人看！”

鬼子吃得正歡，梁上向兩個徒弟使了使眼色。

突然，一個鬼子捂著肚子去了茅房;接著，第二個鬼子又進去了。不到一會兒工夫，五個鬼子全都提著褲子擠在茅房里。

原來，梁上趁去菜園里扯香蔥之機，采了一把當?shù)爻雒闹赂篂a的猛藥——番瀉葉夾雜其中，一并放進煮沸的雞湯里。由于香蔥的香味濃烈，鬼子根本沒有吃出異味。

梁上師徒三人立刻見機行事，抄起鬼子的家伙，“砰砰”幾聲槍響，麻利地送鬼子上了西天。

三人喜滋滋地把三擔白花花的食鹽挑回鄉(xiāng)下，大大解除了老百姓和地下新四軍的缺鹽之苦。

首戰(zhàn)告捷。隨著抗日形勢的漸漸好轉(zhuǎn)，新四軍的力量日益增強。在梅山附近地區(qū)，陸續(xù)傳來新四軍和日軍交火的消息。這天，新四軍情報人員再次與他碰頭。這次他的任務(wù)更加艱巨：新四軍情報人員得到可靠消息，由于鬼子疲于奔命，梅山據(jù)點守軍空虛，新四軍打算乘虛而入，一舉端掉鬼子的老巢。只是新四軍缺乏槍支，希望梁上能再次施展身手，偷些鬼子的槍炮彈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梁上決定闖一次虎穴。

縣城有一條寬闊的蘆花河，河灘上長滿了茂盛的蘆葦，蘆葦蕩里有許多野鴨出沒。鬼子的碉樓就建在河畔。梁上裝扮成漁民，劃著一條小木筏子，撒開一條漁網(wǎng)罩野鴨。他故意把水弄得“嘩嘩”響，引起碉樓上站崗鬼子的注意。鬼子看到他提著一串野鴨子，立刻就把槍口對準他，示意把鴨子留下。梁上也不氣惱，笑嘻嘻地把野鴨全部奉上，并乞求能不能換一點鹽吃。鬼子一時心情大好，竟然送了一點鹽巴給他。如此連續(xù)半月，他漸漸與站崗的幾名鬼子熟識起來。

他暗地里探明，碉樓里確實有一間彈藥庫，守碉堡的鬼子并不多，只有六人輪流換班。兵營里有一匹東洋馬，一個名叫山本的鬼子軍官經(jīng)常騎著馬在河岸溜達，腰間掛著一串明晃晃的鑰匙，這串鑰匙正是彈藥庫的鑰匙。

這天傍晚，阿淦裝扮成一個挑著草料的進城農(nóng)民，路過河岸，被遛馬的山本遇見了。他喝令阿淦站住，沒收他的草料喂馬。

阿淦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按照吩咐喂起了鬼子的東洋馬。

正是黃昏時分，蘆葦蕩里一群鴨子飛了起來。這時，梁上劃著小船又出現(xiàn)了。山本興致很好，他向梁上比畫著，讓他過來一起去抓野鴨。梁上爽快地跳上岸，帶著山本就往蘆葦蕩深處走。

這時，一只野鴨在前方不遠處的蘆葦蕩里拍翅撲騰。山本興奮得“哇哇”叫著，一個箭步?jīng)_上去，不料兩腳陷進了沼澤地的爛泥里，動彈不得。說時遲，那時快，緊隨身后的梁上飛身上前，抽出鬼子腰間的東洋刀，手起刀落，寒光一閃，結(jié)果了山本的性命。接著，梁上又縱身跳進蘆花河，朝小船停靠的地方游去。山本至死都沒有想到，梁上事先把一只雙腿綁緊的野鴨扔在這片泥濘的沼澤地里，就是為了引誘山本一步步踏進陷阱哩。

與此同時，在朦朧的夜色的掩護下，阿淦早已用借從山本手中牽過韁繩之機偷來的山本腰間的那串鑰匙，攀墻溜進了碉樓，打開了彈藥庫的大門。梁上會同縮骨藏身在船艙下的瘦毛，早已把船劃過來接應，把鬼子的機槍彈藥從水路運出了城外。

趁鬼子軍火裝備被盜，新四軍的部隊一舉襲擊了鬼子的碉樓，全殲鬼子的守軍。

一個月后，惱羞成怒的鬼子率大部隊前來掃蕩，實行瘋狂的報復。一名漢奸向鬼子泄露了梁上在梅山的行蹤。那天，阿淦和瘦毛正好上山采藥去了，梁上一個人在屋里烤藥材。他的屋子被鬼子包圍了。當鬼子破門而入時，只見屋內(nèi)空空如也。原來機警的梁上爬到屋梁，揭開屋瓦，翻過屋頂，順著屋旁的一棵大槐樹垂下的樹枝爬到了樹上。

鬼子搜遍了屋子里每個角落卻一無所獲，正準備悻悻離去。這時，鬼子的一只狼狗拼命地朝那棵大槐樹的枝頭狂吠。原來，狼狗通過中藥的味道嗅出了梁上的行蹤。覺察過來的鬼子一齊舉槍朝枝頭瘋狂地掃射。梁上像一枚樹葉一樣飄落下來。當?shù)匕傩章犅劻荷蠣奚呢?，無不掩面嘆息。

后來，帶著對鬼子的無比仇恨，阿淦和瘦毛毅然下山，加入了新四軍的隊伍，與鬼子展開了一場又一場斗智斗勇的殊死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