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被遺忘的捷克小村

李涵

利迪策村里的雕像

“利迪策”是位于捷克共和國捷克州的一個村莊，距離首都布拉格20公里。若不是1942年6月在這里發(fā)生的慘劇，估計沒幾個人會知道這個名字。

萊因哈特·海德里希出生于1904年，1936年就開始管理納粹德國的秘密警察和刑事警察，掌握令人生畏的國家機器。海德里希是納粹種族理念最理想的楷模，有人說過：“當納粹照鏡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海德里希的模樣?！?/p>

捷克在1939年3月被德國吞并，希特勒在這里成立了一個波希米亞和摩拉維亞保護國。德國在這里的最高代表叫保護官，也被稱為總督。1941年9月27日，海德里希抵達布拉格，走馬上任，成為第一個試驗推行黨衛(wèi)隊占領(lǐng)政策的人。海德里希一到布拉格就宣布戒嚴，戒嚴持續(xù)了3個月，其間一共有404人被判處死刑，另外有5000多人被送進集中營。海德里希的秘密警察效率極高，幾個星期內(nèi)捷克地下抵抗運動幾乎被破壞殆盡。

英國安全協(xié)調(diào)局和捷克抵抗運動委員會決心除掉海德里希。捷克軍情負責(zé)人莫拉維奇中校組織策劃了暗殺行動，暗殺行動的代號是“類人猿”。

1941年年底，“類人猿”小組被英國空軍陸續(xù)空投到捷克，有幾人被蓋世太保擊斃，幸存者迅速躲藏在事先聯(lián)系好的平民家里，開始秘密跟蹤海德里希。1942年5月23日，一個扮成鐘表匠的抵抗組織成員打入了海德里希的住所，并得知他5月27日將從鄉(xiāng)村別墅去布拉格住所?！邦惾嗽场毙〗M的4名成員決定在海德里希的必經(jīng)之路上實施刺殺行動，由庫比斯和加布奇克兩人執(zhí)行。

1942年5月27日清晨，海德里希告別妻兒，前往總督府，準備當天飛往柏林。本來，納粹高官都配有裝甲轎車，海德里希覺得自己在捷克“深受愛戴”，安全沒有問題，所以乘坐一輛敞篷奔馳。和往常一樣，海德里希坐在司機旁邊，沒有帶任何警衛(wèi)。

10點32分，在聽到望風(fēng)的同伴一聲口哨之后，加布奇克跳了出來，沖到敞篷車前，平舉沖鋒槍，向海德里?？蹌影鈾C，但槍居然卡殼了。海德里希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以為只有一個刺客，因此命令司機急剎車，而不是加速沖過去。他從副駕駛座位上站起來，準備拔槍還擊。庫比斯見狀，從自己的“早餐袋”里拿出一顆金屬炸彈投向車里，但沒有投準，炸彈在車門上反彈，掉到地上爆炸了，海德里希和司機倒在車里。

海德里希被迅速送到醫(yī)院，他的肺部和下腹部飛進了許多炸彈碎片。1942年6月4日早晨，海德里希死去，死時38歲。

1942年6月9日，整個柏林的街道都披上了一層黑紗，全德及其附庸國都降半旗致哀，海德里希的葬禮在德國總理府舉行，由希姆萊主持，希特勒、戈林、戈培爾等納粹高官出席了這場國葬。

葬禮一結(jié)束，希特勒就咆哮著要采取大規(guī)模的報復(fù)行動，要用千百萬人來為海德里希陪葬。按照納粹此前的規(guī)定，占領(lǐng)區(qū)一個德國人被殺，當?shù)厝藘斆谋壤秊?∶100，而以海德里希這種納粹頭目做分子，分母的數(shù)字就沒邊了。因為這一點，地下抵抗組織曾質(zhì)疑過英國和捷克流亡政府的刺殺計劃，但沒有被理睬。對于納粹的報復(fù)行動，盟軍方面是有預(yù)見的。海德里希被刺的當天，在柏林就有152名猶太人被殺，緊接著在特瑞金斯塔特“特別居留區(qū)”的3000名猶太人被送到了死亡營，捷克的兩大城市布拉格和布爾諾的軍事法庭也宣判了1350人死刑。

希特勒還要搞一次捷克人民永遠不會忘記的屠殺，最后，急于交差的黨衛(wèi)軍選定了一個地點——利迪策。

利迪策和海德里希被謀殺二者之間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選擇這個村莊的借口就是，居住在這里的兩個家庭——荷科拉和斯特里伯尼，他們的兒子在英國是捷克地下抵抗組織的成員。此外，德國人還聲稱在這個村莊里藏有機槍，而且“類人猿”小組曾在這一地區(qū)活動。

1942年6月9日19點45分，黨衛(wèi)軍地區(qū)總隊長從柏林打來電話指示，遵照元首的命令，應(yīng)對利迪策村采取以下措施：第一，槍斃所有的成年男性居民;第二，將所有女性居民都關(guān)入集中營;第三，將兒童集中到一起，合格的送到帝國黨衛(wèi)軍家中接受德國化教育，余下不適合進行德國化教育的兒童要進行其他形式的教育;第四，借助消防隊將這個地方整個燒毀，夷為平地。

6月10日凌晨，黨衛(wèi)隊開進利迪策村，所有村民被驅(qū)趕到一處，然后把16歲以上的男人同女人和兒童分隔開來。

每名男性村民先被打3槍：胸部兩槍、頭部一槍。然后，由在場監(jiān)刑的軍官在每人頭上再補一槍。開始每5人一組被槍殺，后來蓋世太保嫌進度太慢，改成10人一組。屠殺過后，納粹劊子手們又放火燒毀了整座村莊，并將其夷為平地，連教堂、學(xué)校甚至墳?zāi)挂膊环胚^。

3天后，孩子們被迫和母親們分開，195名女性被送往拉文斯布拉克集中營。105名孩子中最小的才1歲。

有9名被認為值得接受德國化教育的孩子被德國家庭收養(yǎng)，還有一些被安置在布拉格的一個德國孤兒院里。大多數(shù)孩子被送往波蘭羅茲的一個集中營，3周后，孩子們被送到一個城堡，他們被要求脫掉外衣，只保留內(nèi)衣，拿著毛巾和肥皂，可以在旅行前洗個澡。然后，孩子們被送上一輛經(jīng)過改裝的封閉式大卡車，8分鐘之后，82個孩子全部被毒氣殺害。

500多人的利迪策村在這次屠殺中有360人喪生。

為了不留下任何痕跡，蓋世太保從猶太人居留區(qū)抓來了大批的勞工，強迫他們在利迪策村建立了一條專門的鐵路，用途是把利迪策村的瓦礫統(tǒng)統(tǒng)運走。每天有大批的廢磚瓦從利迪策運出，當工作快要完工的時候，那些勞工一部分被送進了集中營和死亡營，還有一批人被就地槍決，尸體被焚燒后就地掩埋。

蓋世太保妄圖將利迪策村從地球上抹掉的做法，激起了全世界各國人民的憤怒。6月12日，利迪策慘案的消息剛一傳開，美國伊利諾伊州一個叫斯特恩公園的小鎮(zhèn)就宣布改名叫利迪策。一個月后，墨西哥首都附近的圣赫羅尼莫在原來的名字后面加上“利迪策”。英格蘭的考文垂有一個廣場，在戰(zhàn)爭中被摧毀，重建后也叫利迪策。緊接著，巴西、委內(nèi)瑞拉、智利、巴拿馬、以色列、南非等國的一些村莊、廣場、街道甚至女孩的名字，都開始叫利迪策。希特勒妄圖抹掉的村莊，卻無法從人類的記憶中抹掉。

戰(zhàn)后，幸存的153名女性回到家鄉(xiāng)，到1947年，17名兒童被找到。自1948年開始，來自各國的志愿者在這片廢墟旁邊建設(shè)起嶄新的利迪策村。為了悼念利迪策村和全世界在法西斯侵略戰(zhàn)爭中死難的兒童，保障兒童權(quán)利，1949年11月，國際民主婦女聯(lián)合會在莫斯科召開執(zhí)委會，確定每年的6月1日為國際兒童節(jié)。

（劉以群摘自北京時代華文書局《檔案揭秘——歷史第一現(xiàn)場》一書）